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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地火-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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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让我再玩几把呗。”

  ——许彪听明白了:房东叫“刘摸点儿”,坐庄赢了。说话儿的输光了爪子,向他借钱往回捞。

  “你他妈的咋忘了咱们儿的规矩?四方台上哪有向庄家伸爪子的!你爪子干了,快些回家掏那眼井:你出来一天多了,准有人替你咕嘟出了水。”

  ——许彪暗下叹了一口气:人一耍上钱,自己成了不要脸的鬼,老婆也被骂成了养汉精!他担心借钱的跟刘摸点儿急眼:他们要动起手儿,我可就听不到有用的嗑儿了。

  “摸点儿兄弟,过三五天儿谷掌柜的该往法库门送牛了。我拿那份儿工钱当押头儿,还不行吗?”

  ——许彪没想到那个借钱的耍钱鬼,竟然没发半点儿火气,还灰孙子似的低声下气地哀告起来。他把那个软皮蛋儿说的“三五天儿”,牢牢地记住了。

  “谷掌柜的倒是说过:‘牛凑到二十头儿了,就往法库门里送。’可你一个来回儿才三块的工钱;那两块我朝谁要?”

  ——许彪听了,心里更有了数。

  “哪两块钱……我赖得了钱,还能赖跑了家吗?你尽管去咕嘟大哥家的那眼井——量你也拱塌不了井帮子。”

  屋里的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还有人起哄说:“刘摸点儿,你就借给‘舍得出’五块吧:虽说他借到钱就舍不得还,可拿炕梢儿那眼井顶饥荒的事儿,他放出的屁却赛过铁板钢钉——一回也没秃噜过扣儿!”

  ——许彪听说那个窝囊废的外号叫“舍得出”,又暗暗叹了一口起气,骂了句“一成了‘耍钱鬼’,人脸就成了猴腚”。

  “不行,只能借给三块——就算这里的局散了,我这双手儿闲不住,也得找嫩些儿的点子摸。”

  ——说这话儿的是刘摸点儿。他话音儿一落,就传来了三声不太响的声儿,接着就是“哗、哗”地洗牌声儿。许彪觉得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第二天傍晚,许彪假装到吉利肉铺西墙外撒尿,踩着牲口粪堆儿望了望院里:又拴了三头儿牛。他赶到黑鸦屯,叫一个替他跑腿儿的,把一封信送回老营去。

  三天后的小半夜,一支蒙古人打扮的马队,围住了刘摸点儿的院儿:十多人把二十来头儿牛赶向了法库门;十来个人把刘摸点儿跟那几个耍钱鬼关到了屋里。快亮天时,看守的人也骑马向南奔下去了……

  “追风沙”派人把牛赶到柳条边里卖了后,给一部分丢牛户送去了半个牛钱。“追风沙”本來就有“侠盗”的名儿,从此被叫得更响亮了。

  谷璧对这件事儿能不窝火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八。2。
八。2。八。2。谷璧当小混混儿时欺软怕硬。可自打他抱上了洋人的粗腿,便觉得腰杆子也粗了起來,硬气得可以在建安县城腰别扁担橫逛了。他在牛群被劫后,向刘摸点儿等人叮问过,断定了是“追风沙”绺子干的;打发人去县衙报了案,要求缉盗追赃。他没想到却吃了个软钉子:“事发境外,无能为力。”

  法库门以北一直到建安县城以南,这一带本属建安地盘儿。但最近奉天巡抚衙门报请朝廷,在开原县内设立法库抚民厅,把边外建安南部的一部分地方划了进去。但朝廷的批复还没正式公布,法库抚民厅的同知也还没到任理事,把界划到哪儿也还没公开,交接当然更没进行。建安县衙接到谷璧的报案后,阚山便料到了是“追风沙”所为;又考虑到老佛爷正哄捧着义和团牵掣洋人,各地教堂都慌了手脚,不敢再像已往那么嚣张了,便和屠景操商量出了这个借口,进行推脱。

  谷璧觉得县衙的这种态度,和自已扒了刘半仙的房子、破了小菊的身子时,完全像王八打把式——翻了个儿:好像忘了自己是不服天朝管的孙大圣,又把自己看成了屁股底下的平头百姓了。他觉得近一年來阚山对自己一直另眼相看,而且他一定了解内情,决定去找他探探口风。他花了一个银饼子买了几样儿糕点,去阚山的小公馆串门儿。

  阚山的脑袋是带轴的,活得滴溜溜儿三转,把谷璧的心思估摸得一清二楚。他这次没先打躬作揖,在谷璧伸出手后才轻轻握了一下。坐下后,老妈子献上茶。阚山不等谷璧开口,便突如其來的问:“谷老弟,你说建安这个小地方,都谁能称得起是人物?”

  谷璧听了一愣:他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是爷台儿级的人物了,却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阚山有些得意了,不慌不忙地伸出三个手指头儿,在谷璧眼前晃了三晃。谷璧惊疑地问“是哪三个”。阚山先指了指谷璧,收回来点了点自己鼻子,又把大胖脑袋往前探了探,才张口说:“再加上周凤鸣。”

  谷璧没想到他会把自己这个被骂成“四大损”的人儿,抬举进了“建安三杰”,很有些得意;可对他把周凤鸣也算到里头儿了,虽然不算意外,却相当地不痛快。他皱起那两道儿细眉,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把姓周的抬高了吧?”

  阚山挺起了胖脑袋儿,先肯定地说了声“不”,接着便滔滔不绝地发表起议论:“他过去挂着悬壶济世的幌子,常常治病疗伤不收钱,那些穷鬼能不把他当普渡众生的菩萨吗?他治黑红伤的能耐,在县里稳居第一,绝不数二。那些结伙成帮的马胡子,独來独去的棒子手,一旦受伤没死,能不请他妙手回春吗?而现在,他更成了义和团的坛主,肩膀头儿和县太爷一般高了!他不让接手的案子,县衙里谁都不敢再过问了。”

  谷璧觉得他最后一句话是在撇清身儿,并不完全相信;但阚山提到了义和团,他很想掏出些干货,便虚情假意地点了点头儿,鼓励阚山继续说下去。

  两人都喝了一口茶。阚山按着自己的小九九往下忽悠:“有人说我是地头蛇、坐山虎,我也不否认。衙门里的吏丁,全县的社头村长,都和我有些交情。虽说我头上还有个正堂大人,可也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可现在周捕头翅膀硬了,几乎成了佛爷惧三分的金翅大鹏,连‘追风沙’都听他的招呼了!这就使我嘴不好开、手脚不好施展了。”

  谷璧认为阚山在拿“追风沙”当一段儿苞米穰子,堵自己的嘴,便觉得不能叫他小瞧了自己,就在老妈子又给续上茶后,吵吵嚷嚷地说:“我姓谷的‘当真人不说假话儿’,也不怕你笑话儿:我打一小就是个臭嘎伢子,不怕山神也不怕土地,眼睛容不得沙子,嘴儿只愿吃顺着的食儿。你们县衙不敢惹‘追风沙’,我可是‘有仇不报非君子’,非他妈的把面子找回來不可。我要大张旗鼓地收牛,圈在眼皮底下;一收够群了,就雇人往边里送。我要动用洋枪保驾,看他妈的‘追风沙’有没有那股儿小子尿,敢不敢到半路上再来劫!”

  阚山虽然认为他说话粪粪草草,有些对自己不太尊敬,却‘大人不见小人怪’,心里还想“你若是一家伙儿把‘追风沙’送上天,倒去了我一宗心病”,嘴上便顺风打旗地说:“远道经商,理当小心防护。”

  谷璧叮问说:“阚大人是主管地方治安的。我若是和马贼动上手,县衙打算咋对待?”

  阚山迟疑了一下才说:“若是在县境以内,你胜了我不闻不问;马贼得手你来告,我一定恳请正堂大人调兵追捕。”

  谷璧觉得:他虽然还是对上次牛群被抢的事儿推手不管,可也表明了两种态度——一是在县外不介入,二是在县内要负起追捕的责任。这总算没白來一趟。

  谷璧走后,阚山叫來张喜瑞,秘密地吩咐他:“再去见见‘追风沙’,透话给他:姓谷的还要收牛,够群了就往法库门里送,请他不要在县境以内动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1。
一。1。一。1。阚山对朝廷、洋人、乱民谁会占上风,还看不准。他怕洋人把北京也租借去,使老佛爷和皇上娘俩儿没地方摆龙椅,自己也就成了白劳德所说的“租借地臣民”,得听谷璧和他洋爹拘管了。所以他现在不敢得罪教会。他认为响马与义和团不太可能成气候——洪杨的势头儿夠大了吧?还不是被朝廷赶尽杀绝了!但他不敢拿县内的大股儿马胡子当对头:他们有力量和县内任何家族、任何有势力的人物,拚个鱼死网破。他十多年來,一直对零散盗贼坚决捕杀,对成股的大绺子却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而“追风沙”这股马贼,不仅人马众多,还捏着自己的把柄,更得维持“礼尚往来”的交情。他派张喜瑞去透信儿,表面上是在拉拢“追风沙”,其实是希望他跟“四大损”狠狠地斗一场;他故意对“追风沙”不提谷璧要动用洋枪护送牛群的事儿,更是怀着坏心眼子。

  谷璧这个二鬼子,是王八吃秤铊——铁了心:要把胆敢虎口拔牙的“追风沙”打个落花流水,一来报上次被抢的仇,二来立牢自己这根儿上了洋铁箍儿的棍儿。他估计到了“追风沙”在县城有眼线,才故意张扬“一收够了群,就雇人往边里送”;暗下里,他却细细地盘算护送的法儿。

  许彪来到县城卧底后,就雇下了几个替自己盯梢儿的。他得到了一个叫花子报的信儿:“‘四大损’提溜儿好几包子送礼饽饽,去过阚老爷家。”许彪估计他准是去告状的,可又觉得应当把他是咋说的弄透亮了。他想不出进典史家小院儿的借口儿,也没法儿凑到阚山的身边儿打听。他琢磨了一阵儿,想到了刘半仙——他在周凤鸣家碰到过,觉得他经得多见得广,人又靠得住,就向他去请教。

  刘半仙听他想打听“四大损”去阚山家“都唠了些啥”,便给他出了个主意:“阚家的老妈子姓耿,挺响快,是河西窝堡人。她差不多天天未时都到市场上买菜。你想个法儿搭上话儿,或许能探听出些动静来。”

  第二天一过了午时,许彪就躲在了离阚山小公馆不远的地方。一发现从阚家走出了一个女人,五十上下还挎着个竹筐儿,他就断定了是自己要等的人,忙走过去搭话儿说:“你老是耿大姨吧?”

  耿妈见他扛着铁锹大斧,还拎着个装着干泥水活儿家什的半截儿破布兜儿,估计是个做零活儿的;听他说话儿挺有礼数,还先打听出了自己的姓,便停下步儿,也客气地说:“小伙子别见怪——大姨还没七老八十,就眼浑了。”

  “大姨,是我冒失了。我是‘小力巴’,着急找点儿零活儿,再挣几十文,过两天送回小苇塘家里。”许彪说,“我昨天就想去问问阚老爷家有没有零活儿——可见谷掌柜的,拎着大包小裹的进了院儿。我估计他是典史老爷的朋友,就没敢去讨人烦。”

  小苇塘在河西窝堡北十来里。耿妈听了后高兴地说了句“咱们是邻村老乡”,接着就讲究起了谷璧:“那个损种,跟阚老爷可不是朋友——过去他没少送银元宝,昨天只提溜儿了四小包儿果子;他走后,老爷还骂他‘认了洋爹,装起了洋鬼’呢!”

  许彪“哦”了一声儿,自言自语似地叨咕了句“那他去干啥呢”。

  耿妈左右踅摸了一下,见跟前儿没生人,才低声儿说:“那个损鬼骂了几句‘追风沙’——就是大家伙儿叫‘侠盗’的那个人;接着他就发起豪横,说要敞开地收牛,圈在眼皮儿底下,靠洋枪往边里送牛群,端着洋枪等‘追风沙’去劫……”

  后来耿妈说“没听老爷太太提到有啥活儿”,许彪便不再多打听,却问耿妈“家里有啥事儿没有”,说自己过两天回家儿时,可以把话儿捎去。耿妈高兴地说:“你大姨父身板儿不咋硬实,你若有空儿就去看看,回来时告诉我一声儿。”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2。
一。2。一。2。许彪当晚就上路了。虽说天头儿已经上冻了,夜里还有点儿小北风,许彪却没觉得冷;一宿走了八十多里,一回到了老营,他就详细地向“追风沙”汇报了摸到的情况,还郑重的说:“谷璧从四平带回了六杆洋枪,其中有一支是短的,能连射;谷璧领护教队到西泡子边儿打过靶子。他们练到了啥准头儿了,还不清楚。咱们没跟使洋枪的人交过手。大当家的要决定再做一把买卖,请筹划好动手儿的法儿。”

  “追风沙”满意地点点头儿,说:“我明白你大老远地连夜跑回来,主要就是要说这几句话儿,才没叫别人送信儿。我会认真斟酌的。你到柜上领十块银元——你上回捎回的信儿很顶用,这是按规矩赏给你的。”

  许彪在回去的路上,在河西窝堡买了两包果子,去瞧看了“老耿大姨父”。回到县里,过了几天又到菜市场找到耿妈,报了平安信儿。

  许彪每天回家前,都暗里去点点儿吉利肉铺院里的牛。他发现一天比一天多,一直没再往三台楼送;存栏的牛一过了十头儿,谷璧还真每天晚上派两名带枪的护教队,帮打更的看牛。许彪开始着急了:得赶紧探听出他们把牛送走的日子!他去肉铺揽了两天打扫牛粪的活儿,只旁听到肉铺的人说“收到二十头多儿,就该送走了”。在牛过了十五头儿时,他可就急得火上房了。

  一连刮了三天的西南风,调成了西北风。掌灯后许彪绕到谷璧后院儿听声儿,却发现谷璧没回来;便又去教堂——他在教堂打短工的时候,就捉摸过进出的路儿。他利用靠围墙的一棵树,翻进了院儿。他知道教堂上屋五间砖平房,不算中间的正厅和两段小走廊,共间壁出了六个互相连通的屋儿。他侧身站到了东北角那屋的东窗户外,忍着挨冻悄悄地听声儿。熬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到了谷璧说了两句有用的话儿:“我明后天都有事儿,不能亲自去商量……你求他们大后天一定帮我这趟忙……”

  许彪离开教堂后,经过反复掂量,认定了两件事儿:一是谷璧在雇人,可能是赶牛;二时间是“大后天”,谷璧能有空了,会要亲自去——十有*要带洋枪……他连夜找人把信儿送回老营。

  第二天刚一放亮,就下起了棉花套子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宿,平地上的雪都没鞋帮子。

  又过了一天,谷璧和几个护教队员化装成庄稼人,拎着长包袱,起早绕出了县城,在十多里外的三台楼等到了驱赶牛群的人。他让赶牛的每人只牵五头链在一起的牛,命令他们“若马贼敢來,不许乱跑,要聚在一起别动”。

  牛群过了孤树子一里多地,“追风沙”带领马队从树林子后冲了出來,先按着老套路,一边儿远远地兜圈子,一边儿喊“留下牛逃命去吧”——“追风沙”想用这个法儿“投石问路”,看谷璧是不是真使用了教会的洋枪队。

一。3。
一。3。一。3。可赶牛的人并没跑,牵着牛站住了。谷璧命令手下人:“人小马大,瞄准马打。”这帮枪手射击水平很低。但“追风沙”的人马只兜圈子,给了对手打活靶子的机会;一被撂倒了两匹马,其他人也就个乱了套儿。“追风沙”只好把队伍带开,重新进行部署。而谷璧却利用这个机会,把牛群赶进了一个大院儿。

  “追风沙”已经看出对方洋枪不多,便叫弟兄们先一齐从四面八方冲到那个院子的围墙下,隐蔽起人和马,然后再听号令一齐翻过墙,用马刀和对方打交手仗。可谷璧已经领枪手上了房,居高临下继续开枪,又把冲向院墙的人马,撂倒了两匹马、打伤了一个人。在“追风沙”的部下都冲到了院墙外时,谷璧事先约好了的法库教堂护教队增援过來了:虽然不是马队,却也有洋枪……

  “追风沙”见腹背受敌,不敢恋战,传令大队人马带上受伤的弟兄向东北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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