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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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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洞箫娘子一番调制,雷如今已能扶着竹杖在屋外稍立慢行,只是微微站久一点,立绝手心脚心发凉,虚汗湿衣。幸好这药仙竹林不为外人所知,不然雷此时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女子尚且不如,不知江湖上多少仇家等着这个机会杀他。所谓恩恩怨怨,孰是孰非那时说得清楚辨得黑白的,就这样一怨报一怨,一结套一结,到死都不能休止,往往一连几代,亲朋密友尽皆牵连,人在武林中就有如身在朝堂,怎能了无牵挂,来去清风。

  雷当然不认为自己一生所行无有违背侠义之事,有人寻仇是自然;就算你一生磊落,当今第一慈悲之所恒山悬空寺,还不是被四季堂血洗,一把火烧为平地,所有僧人剥衣阉尸吊于山门,任百兽啮食其尸。有路见者怜而葬之,则无论出金出力,后日皆为四季堂追杀,死状甚惨烈。那一役,四季堂联手无量山妖童洞平阳府西山一窟鬼也损伤百人,春生门主何长生昭告天下:四季堂已诛杀悬空寺一干淫僧与四海修道之辈为戒,出家人若贪恋俗欲必遭恶果。

  但是武林中没有什么人知道悬空寺如何得罪了四季堂,招致如此灭门而死后尚背恶名。

  所以你在江湖中只有时刻自危,或者做好每天都可能掉脑袋的准备。

  雷当然不知道当年的血案和管家有很深很深的关系,雷只知道,现在自己想活下去,就要躲在这深谷底湘妃竹林之中安心修养,冀求伤愈前不要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雷住的小屋在杏林边,原是洞箫娘子的琴室,墙上挂着琵琶、阮、琴、二胡、笛子、洞箫,几上放着筝,布袋里吊着埙。

  恐雷病中嫌丝竹乱耳,洞箫娘子近来都是在竹林里自己的精舍中抚琴,很少来杏林。

  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

  那一片杏林,正是花开,恍若一片白华,却又微带淡粉。似婉娈处子,净中带羞。

  杏林中一个白衣女子,肤如凝脂,指若白玉。轻扣琴弦,其声如流水山涧,只闻清风明月,不听俗世纷争。

  裙垂竹叶带,鬓湿杏花烟。

  女子仍然梳着姑娘头,没有发簪。普普通通的绿玉珠耳坠,不施脂粉,没有戒指也没有手镯。看装扮只是小家碧玉,质地细密的布纺衣衫,白衣的边角裙裾袖口染成微微青色,青色上以白丝线绣着的杏花,裙带色状均类竹叶;看相貌实可惊为天人,眉眼鼻口,无一不生得恰到好处。

  但却不是可以引诱男人的相貌。

  这女子实在可以说美到极点,可是这美中不加杂一丝艳,水至清则无鱼便是这个道理,虽然眼含雾意,唇如凝露,可是如泥塑的菩萨丹青的观音一般,见者心中只会生敬意。敬,故而远之。反不似相貌平平而颇多媚态者,使人欲相近。近,则生狎昵。

  雷听到琴声转至屋后,屋后百步,杏林中,洞箫娘子正抚琴。

  琴声如水,无嗔无喜,无怒无乐,无泣无诉。

  恍如山林草木之本声。

  弹者如痴如醉,听者似悟似醒。

  一曲终了,七弦俱寂。

  “琴为神农式而有变相,琴音透澈清涟,净中生慧。琴身枣红色漆,夹有龙鳞断,底板有牛毛断。背面龙池上方当刻‘鹤鸣秋月’。”

  “正是鹤鸣秋月琴,雷先生好目力,好耳力。于曲艺一道所识渊博。”洞箫娘子闻言微展笑靥。这一笑便如青山雨霁,虹霓初现,虽禽兽见之亦敛暴虐之心。

  雷当下觉得忘却世间纷扰,没有断石崖的重担,也没有四季堂的仇恨,管家的恩情。心中空空荡荡,只留青山白云,鹤饮于涧,直欲归隐田园,再不问江湖。

  也许,这也是当年管贤一朝顿悟,万般舍却的心情吧。

  “萧姑娘如此精通音律,当知唐代制琴名家有雷氏家族,雷威、雷霄、雷文、雷珏、雷远。虽后世不复以此为业,但家传之技,不学不可,故雷氏子弟粗晓琴艺,当属自然。”

  “想不到我这是班门弄斧了,”洞箫娘子起身向雷一敛,“不知先生是雷氏后人,多有失敬,还请先生日后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雷某虽粗通其技,然却不好此道,不似萧姑娘浸淫之深。姑娘若不嫌弃,雷某到有一物相赠。”雷从里衣中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递给洞箫娘子。

  洞箫娘子双手接过,只见封皮上并无一字,翻开内页,以隶书写着:雷氏家传琴谱。

  第一页照例是引《七弦论考》:

  一弦属土为宫。土星分旺四季。弦最大。用八十一丝。声沉重而尊。故曰为君。

  二弦属金为商。金星应秋之节。次于宫。弦用七十二丝。能决断。故曰为臣。

  三弦属木为角。木星应春之节。弦用六十四丝。为之触地出。故曰为民。居在君臣之下为卑。故三弦下八为此也。

  四弦属火为徵。火星应夏之节。弦用五十四丝。万物成美。故曰为之事。

  五弦属水为羽。水星应冬之节。弦用四十八丝。聚集清物之相。故曰为之物。

  六弦文声主少宫。文星柔以应刚。乃文王之所加也。

  七弦武声主少商。武星刚以应柔。乃武王之所加也。

  再向后翻却都是琴谱,从寻常的《梅花三弄》《平沙落雁》《广陵散》《潇湘水云》《渔樵问答》《捣衣》《阳关三叠》《流水》《酒狂》,到难见的《风雷引》《秋江夜泊》《石上流泉》《秋夜长》,最后几页,竟是失传已久的上古名篇《列子御风》《庄生梦蝶》《夜雨沉烟》《惊蛰近》《洞箫吟》。

  当下洞箫娘子翻着琴谱,素来平心静气的她此时竟是手心微微沁汗。

  “雷先生,这琴谱我不能要”,洞箫娘子仍是双手捧着那仿佛千钧重的小册子递与雷,“这谱子太珍惜了,我愧不敢受”。

  “姑娘太客气了,就当是答谢救命之恩吧,姑娘若觉得雷某的命不值这本琴谱贵重,那就不必收”。

  洞箫娘子一时沉吟。

  “好书当赠有缘人,”雷道,“此书跟着我这种不好音律之人就如同废纸。”

  “这是雷先生家传之书,若给了我,拿什么传与后人呢?”

  “我还有夺命箭、青光戟、三味真火,这些都可以传人,从此雷氏一门以武传家,不再为习音律所苦。”

  “也许,雷先生的后人不知多少代,会再出个好曲艺不尚武的子孙,倒时天涯海角的追回这本书呢”。洞箫娘子此言一出,二人不禁相对莞尔。

  雷是长得很普通的人。如果他不是断石崖的大司寇,如果他不是会一箭夺命的雷,你大概不会多看他一眼。微黑而粗糙的皮肤,普普通通的眉毛,普普通通的眼睛,普普通通的鼻子和嘴。既谈不上俊逸,也和丑陋不沾边,就如同普普通通的山野渔樵,这样的人有个好处,就是天生就有隐身术,什么叫隐身呢,不一定是消弭于无形,也可以是想找你的人找不到,那就隐身了。雷只要穿上一身布衣,拿个斧头锄头或钓钩,那你想找到他,就是大海捞针。

  就是这样普通的雷,发自内心一笑,看到的人如沐春风。那是早春的初阳,温煦而不会灼伤。笑着的雷眼神是很温暖干燥的,那是三味真火的本意。

  只是,没有人见雷笑过。包括一同风雨多年的断石崖的大司马冰、大司徒夜电和大司空风;也包括亦恩亦友的管策。洞箫娘子,是第一个,见到雷笑的人。

  先是,洞箫娘子收留雷和管策,并为雷疗伤,因为不知其本名,所以二人均呼洞箫娘子为萧姑娘,虽知其不姓萧,而洞箫娘子自己对此称呼并无异义,所以雷也就一直如此相称。

  雷初始几乎终日卧床。管策开始学他父亲早年早年教他的一套棍法,虽然多年未习武,但管策天赋极好,凭着记忆竟将这套棍法练的有模有样。

  有次洞箫娘子看到他在屋后练棍,随口问他这棍法可有名字,管策先是一阵面红,继而才十分不愿地说出那个好笑的名字:大馍棍。

  儿时,管策也曾问过管贤,“爹,为什么这棍法的名字那么难听”。也曾因此闹着不要学,毕竟,人家练的那些寒塘鹤影剑、拨云弄月掌、分花拂柳手、破煞刀好听的多,也气派的多。

  管贤当日说,“武学在于实用,不在于花哨,好用的就是好的,大馍棍的名字虽然俗气点,但当时咱家先祖就是靠这套棍法硬从丐帮长老手里抢到了大馒头才不至于饿死街头啊。”

  得得,管策一听,更是丢人,原来是抢馒头用的,虽然说丐帮强手如林,但是抢到一个乞丐的馒头吃而免于饿死,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后来管策不习武已多年,而且是下定决心弃武从商,小商。他只想和田荷在街巷口开家小小的烧饼铺,养几个乖儿女,此生足矣。

  但是现在管策又开始重拾这套棍法了。因为,若自己有一身武艺,至少,可以杀了那个女人报仇,可以抢回母亲的骨灰,不至于让她九泉之下仍不得安宁;至少,可以找回小荷……

  谷中无事,田荷经常四下游逛,那日发现两个人昏死在瀑布下的石滩上,看样子是从山崖上顺瀑布冲下的,那样的话,那么高摔下,应当必死无疑,尸首都应摔烂了。田荷跑回来告诉管策,大家过去一看,是两个女子,一个大概三四十岁,一个却和田荷差不多年纪。没想到二人从那么高的崖顶摔下,居然只是昏死,却还有微弱鼻息。

  当下把二人抬回洞箫娘子的竹屋,细搜二人身上,都有四季堂印信。原来这二人正是因为柳惊蛰用殇杀了水下的挟持者却早被击昏顺流漂下的商四娘和尤小满。而青鹭白鹭已为凿船偷袭者带走了。

  知道是四季堂的人,雷和管策主张不救,田荷却坚持支持洞箫娘子,只要能救,人命关天,当然要救活。

  田荷还跟着洞箫娘子的丫环们帮忙采药。

  只是三天后,田荷失踪了。和她一起去的丫环橘香说,她和田荷攀上山崖去找三七,两个人分开能有百步远。忽听一人喊“尤小满?”她才一回头就见一黑衣人已掳了田荷走。想必是来人要掳走的是尤小满,却错把田荷当成是她。

  管策听后,当时就找尤小满拼命,却被洞箫娘子拦住。

  洞箫娘子劝他说,贼人错掳田荷,错不在小满。若是他有心,当成田荷之愿,帮忙采药早日医好小满之伤,也许小满会帮他一起去找田荷。

  管策慢慢平心静气下来,越觉得洞箫娘子所说有理,不能因为小满是四季堂的人,就一味认定她是妖女,况且多日相处下来,却觉得小满有些地方和田荷很像,天真烂漫,处处为别人考虑。

  这些日子,管策练棍法之余,多是和兰心、粉黛她们一起去采药,也真心希望小满能早日好起来。

  小满这两日刚刚能下地行走,不敢走得太远,只能屋前房后转一转,有时去厨下给黄鸟、绿萍帮帮忙。小满做的藕丝糕、海棠糕,大家吃了都是赞不绝口。

  也有时就像昨日一样,懒懒的坐在杏林里的草地上看管策练棍,看他一着一式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反复练习,一条普通的树棍舞得虎虎生风。

  管策兴起,口中会叫出招式的名字。只见他脚尖点地人若大鹏展翅,忽地棍从肘下斜出,直刺正前,口中叫道“棍挑大馒头”;又是右脚落地,左脚划个小半圆,长棍经胸前反身一打,口中叫道,“烧饼落地”;此外还有“兔子蹬狗”“花子翻身”“炸油饼”“癞痢头开花”等等。

  小满在一边看他练,听得忍不住吃吃笑,这些招式的名字不知什么人想出来的,当真又粗素又恶心,又好笑得不得了。

  听她笑得厉害,管策也停了下来,看看小满,一身淡粉衣裳,头上梳了双髻,也用粉色带子扎了,粉色小绣鞋,小圆脸,大眼睛,此时笑的花枝乱颤,在草地上打着滚,说不出的清爽可爱。只觉得像小女童般爱笑爱闹,让人不忍心责怪。

  管策装模作样的拿棍子在她肩头敲了一下,“喂,太不礼貌了吧!”

  “管哥哥,你这招式实在太好笑了,怪不了别人啊”,小满仍是止不住笑。

  管策竟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这多日内忧外患,一边担心四季堂追杀,一边又想着早日报仇,管策一下苍老了许多,面庞也消瘦了,再不是从前只守着田荷的无忧无虑的管策了。

  没想到,大仇未报,自己还会笑出来。管策摇摇头,不是自己想笑的,这都是魔教妖女的妖术迷惑自己!

  尤小满,她是四季堂的人。管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记住,她和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柳惊蛰一样,都是魔教四季堂的妖女!

  
  新月初上柳梢头,小满睡了,管策和雷睡了,商四娘还在浑浑噩噩中没有完全醒来过。

  兰心和粉黛在灯下挑拣着草药,鉴别,分类,炮制。

  黄鸟和绿萍在厨房刷洗,打扫。

  紫英和白芍在月光下练着越女双剑。

  橘香和榴红在窗前做着女红悄悄说着私房话。

  夜凉如水,我心若歌。

  洞箫娘子在杏林深处,时而看着那本琴谱,时而试着拨弄琴弦弹上一段。鹤鸣秋月琴,声若泉行石上,厚朴在内,轻灵在外。

  月已中天,洞箫娘子忍不住又弹那首曲子。

  琴声如水,无嗔无喜,无怒无乐,无泣无诉。

  恍如山林草木之本声。

  杏树之上,有人吹笛相和。琴音本多清脆,笛音亦清脆,本难相合,故抚琴多配以洞箫,乃取箫声低沉。只是此曲为山野之声,松风苦竹,意在古拙,间以笛音清嘹,反迂缓沉静至涩滞处以笛音轻灵带活。

  当下琴笛合鸣,宛若天成。

  林中百鸟皆寂,四下百虫不鸣。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高林。琴声古木浓荫,笛声穿云逐月;琴声止水无波,笛声鸟去鱼来;琴声列子御风,笛声望帝啼鹃;琴声缠绵悱恻,笛声恩断意绝。

  一曲终了,天籁不复。

  “无嗔无喜,无怒无乐,无泣无诉。”树上人道,“此曲当名‘无情’,非是人心草木,奈何水流花去,曲中无情乃是柔肠百转之后无可奈何之无情。”

  “此曲无名,然已作八年,几经修增,六年前成曲。曲中确是百转千回后的无情,无嗔无喜,无怒无乐,无泣无诉。今日方遇知音,此后,此曲有名,为《无情》。”洞箫娘子月下白衣胜雪,姿态倩妙美好。

  “好一句今日方遇知音,你真当我是知音?论琴当无敌友、恩仇、私愿。”树上吹笛的居然也是一个女子,女子黑色夜行衣,依然可以看出身段妖娆,长发如水,就任它随意倾泻而下,沐满头月华。女子并未蒙面,尖尖的下颌,高高的鼻梁,一双眼中有无尽的倦意与惫怠,“你若做得到,从此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你我便是知音。可好,云姑娘?”

  听到最后一句,洞箫娘子不由自主地身子打了各颤,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到过她的姓氏了,世上只有洞箫娘子,或许有人或错称她萧姑娘,但不再有云氏,她不记得那个名字了,也不记得那些曾经让她痛苦的事。

  “你还知道什么?”洞箫娘子问树上的女人。

  “钱塘云氏,西湖妙音郎中云水生的女儿,云仙儿。后来嫁入崆峒山天相门长公子万俟哀,因犯七出之律,被你公公天相门掌山公万俟斗玄铁长刺穿心,幸有做客在天相门的骨磁婆一念之仁,把气息已绝的你带回北海药师庵潜心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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