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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趣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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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当于一担米,是他的“老主人”(他二哥的岳父,牛牯和爱莲的老外公)送给他的,三十年来,他一直象宝贝一样带在身边……
奶奶正叫猴子把烟斗送回去,狗崽公公已拿着一根空烟杆,又骂又笑地走来了。原来猴子装模作样地跑去找吹火筒玩,玩着玩着就突然喊:狗崽公公,狗崽公公,吹火筒跌到茅坑里去了!狗崽公公扔下烟杆跑过去后,吹牛筒正站在茅房门后面捂着嘴偷笑,猴子却已跑得不见踪影了。当狗崽公公转回先前坐的地方时,他的烟杆就没了烟斗……
奶奶把铜烟斗交给狗崽公公后,又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烟杆装好烟,再双手捧着请狗崽公公抽。狗崽公公刚接过烟杆,马上又大叫起来:
“噫!我大哥的烟杆怎么也跑到了你这里来了?”
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小桶把自己公公的烟杆偷来了。奶奶轻打了一下嘿嘿傻笑的小桶后,又转头笑问狗崽公公:
“你怎么知道直径来我这里找?”
狗崽公公哈哈一笑:“除了你老人家,还有哪个人有那么大的面子,值得猴子去拿我狗崽的烟斗?”
奶奶刚客气完,接着又客气起来,因为狗崽公公掏出了一个收藏很久的陶瓷烟斗。这个烟斗是狗崽公公十几岁时自己做的,本来做了十个,放在人家的大火窑里烧制时,只烧出四个好的,一个自己用坏了,一个给了大哥,一个给了二哥,这是剩下的最后一个。我拿过来崽细一看,不会写半个字的狗崽公公,居然在烟斗上绘出了两条小龙,看上去还栩栩如生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7
从小生活在最底层的狗崽公公,其实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不知书却达理的狗崽公公最清楚,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所以他特别注重提高自己的能力。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因此狗崽公公只能根据自己的兴趣特长,在治病、做道场之类的场合多风光风光。
村里得病的人不多,治病的人却不少,狗崽公公因此经常有一种孤寂感,这种感觉往往要在作道场时,才能得到最彻底的发泄。可狗崽公公是个善良无比的老人,自然不会盼望发生死人的事,寂寞难耐的狗崽公公,于是又开始学习一些新的技能。
野猪冲远离城镇,村里人买点盐和火柴,都要来回走五十多华里到临近的铜矿去买。至于村里人穿的衣服、用的农具、住的房子,都是山外的手艺人来村里做的,正因为这样,村里一年四季都有搞副业的人。来野猪冲的手艺人,大多是常年在外混饭吃的老江湖,多少会一两样“绝技”。山里人眼界狭窄、少见多怪,往往对一些骗人的小把戏当真,动不动就说:某某师傅有气功、某某师傅会法术……斗大字不识一个的狗崽公公,自然也看不出其中的奥妙,有一段时间他一见外人就拜师,今天学看相,明天学算命,忙得不以乐乎。
到底是本性难移,狗崽公公苦心学来的一点东西,都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解决村里的实际问题。母亲病逝,让狗崽公公想到了替人治病;父亲出殡,想狗崽公公学会了作道场;而自己和周围人那些不可捉摸的命运和境遇,又让狗崽公公学起了看相和作法。
实事求是的讲,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狗崽公公,既看不来麻衣相书,又得不到名师指点,当然不可能学到什么高深的看相本领。不过,狗崽公公勤学好问,善于思考,经过几十年的磨历,还真学了些看相算命的本领。
听叮铛哥和王杰哥他们讲,狗崽公公学习看相,还无意中遵循了毛主席提出的认识规律:实践──理论──实践。早年,狗崽公公以自己兄弟三人作蓝本:长相象大哥的不穷不富;长相象二哥的大富大贵;长相象自己的受苦受穷。有了这个认识基础之后,再根据村里其他人以及来村里做事的外地人的长相,对自己的理论加上补充修正。十个知青和我们一家的到来,使狗崽公公的看相理论有了新的突破和发展,因为下放到野猪冲的都是过去的大富大贵之人,所以狗崽公公的“富贵相”理论便异常发育起来。
有一次,正在路边放牛的狗崽公公,遇上了一个很健谈的外地人,两人一见面就没天没地地聊起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聊着聊着,狗崽公公就给那人看起相来,一听那人想听真话,心直口快的狗崽公公便大声道:
“老弟,你确实没什么大富大贵相,赶上这年头谁也富不了,所以钱的方面就不去说它了,单看你这面相,能当官也不大,当了官也不长……”
真他妈背时,那人正是从公社下来蹲点的干部,一气之下马上要开狗崽公公的批斗大会。当天晚上,生产队长老贵头有意把蹲点干部灌醉,第二天又好说好劝,这才让狗崽公公逃过了一劫。事情刚发生时,大家都把狗崽公公当作笑料,不过事隔半年后,那位造反上来的公社副书记就下台了,人们这才佩服狗崽公公的眼力,一向高姿态的狗崽公公,此刻只是淡淡一笑:
“那不叫眼力,面相都在他脸上挂着呢!”
不由你不信,反正狗崽公公最终是说对了!不过,狗崽公公也不是事事顺心,别说他时常有治不好的病,即使是他独占鳌头的法事活动,也时常会遇到一些麻烦。
夏天终于来了,一种被村里人称为杨梅虫的小知了,从早到晚整天整天地提醒着我们。天刚亮,窗前那株李树上的杨梅虫就鸣叫起来,我被吵醒后,嘟哝两声又睡着了,好在奶奶来叫我,不然上学就要迟到了。
其实,星期一的早读课人少得可怜,离学校很近的马X和马屁都没赶来,肖老师一清人数,就说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下。当马X和马屁敬上一筐杨梅时,肖老师马上把先前的气话忘得一干二净,顾不得洗一下她每天洗二十次的手,就笑眯眯地品尝起杨梅来。山里人特别尊重老师,虽然肖老师对同学不好,但学生家里一有好吃的,总习惯拿些来给她吃。随后到来的建生和水凤,以及老是迟到的喜妹,也把昨天捡的杨梅带来给肖老师品尝。
肖老师尽管酸得牙不能吃中饭,心情却分外地好,说她外婆家的后面也有两株很大的杨梅树,她从小就爱吃杨梅,还特别喜欢吃杨梅干,喝杨梅汁、杨梅酒……
我们很少看到如此开心的肖老师,所以就大着胆子求她:干脆放一天假,让大家都去摘个痛快,这样肖老师也就能得到更多的杨梅了。不料,一向有求不应的肖老师,这一回还真的答应了,于是星期二就放了假,大家分头上山去摘杨梅。
我来山里虽然有几个月了,但每次上山都是跟着其它同学去,从来没有一个人上过山,因此就想邀人一起去捡杨梅。老丝瓜也不想跟着“爱管闲事”的两个姐姐,就拉着我绕开秀梅她们,到别处去摘杨梅。
妈常说“杨梅好吃树难栽”,我看应该是“杨梅好吃树难爬”,别说那些高高大大的杨梅树,就是那些矮矮小小的杨梅树也很难爬。我爬树不行,摘杨梅的活自然就靠老丝瓜了,老丝瓜爬到树上后,却摘不到多少杨梅。杨梅大多生长在树梢上,摘完少量靠近树干的杨梅后,老丝瓜就只能用木棍去打,我跑到树下去捡时才发现,单个掉下的杨梅大多砸烂了。我望着茂密的杨梅枝想:如果杨梅是连着树枝掉下来,应该就不容易砸烂了。
“老丝瓜,杨梅树许不许砍?”
老丝瓜鬼祟一笑:“树是一条卵,想砍尽管砍!”
山里人有个习惯,不管上山干什么,都要带上一把刀,老丝瓜就把家里最小巧的柴刀带来了。老丝瓜从腰间取出小柴刀以后,“嘿嘿嘿嘿”地砍树枝来,这一招果然很有效,那些带着枝叶掉下来的杨梅果然损伤很小。杨梅树的木质非常坚硬,把第四株杨梅树的枝叉剃光后,老丝瓜的手已经起了血泡。我提议找小杨梅树砍,这样一来,不会爬树的我可以在树下砍,将整株杨梅树撂倒。两人也顾不得尝一尝杨梅是否好吃,见到有杨梅的小树就砍,不到日头正顶,我也消灭了三株杨梅树。
“老丝瓜,你这个死短鬼,摘杨梅怎么把树都砍了?”
我们所在的山是一座小山,山脚下有一户孤孤单单的人家,男人是一个跛子,老老少少都叫他地不平,刚才骂人的就是他老婆。地不平老婆是个篷头散发的中年妇女,一向上天入地的老丝瓜似乎很怕她,听了骂声后,他一边收捡东西,一边慌慌张张对我说:
“快走,快走,我们都叫她颠子婶娘,发脾气的时侯,比带崽的野猪婆还恶呢!”
带崽的野猪婆是山里最凶猛的野兽,不紧不慢往山上走来的颠子婶娘,却一点没显得有多吓人,我拍了一下老丝瓜:
“嘿,她打人吗?”
老丝瓜一边频频点头,一边收拾东西,山下那个一脸和气的中年妇女,在他眼前好象是一个可怕至极的老妖婆。老丝瓜一收拾好,就拉着我往家的方向跑,我只好拖着装杨梅的篓子,跟在老丝瓜身后跌跌撞撞跑起来。一看我们不认识错误就跑,颠子婶娘马上暴露了她的凶恶面目,一面穷追,一面恶骂,跑在后面的我结结巴巴道:
“怎……怎么办?她刚……刚才叫……叫了我……我的名字,她知……知道是我……我们两……两人了。”
“不……不要管她,回家躲……躲起来再……再说。”
颠子婶娘的家离我们家有两里多路,从山上走就更远,但她硬是追着我们跑来了。我们急中生智,知道躲在自己家不保险,就跑向了猴子家,正巧猴子家里有人,我们担心走透消息,只好躲在猴子家旁边的老屋里。老屋的棚顶上放了一些干草,我们钻进干草堆中,大气不出地躲了好一会之后,才听到有人轻声叫我们,一听是马X,我和老丝瓜才如释重负地爬出来。
“颠子婶娘走了没有?”
“走了,不过她到你们家里告了状,还到学校告了状。”
老丝瓜只怕颠子婶娘本人,一听她走了,马上将嘴一撇:
“这算什么大不了的卵事!还怕她罚我去种?”
一听“种”字,我马上就想起了妈妈那句话,真要种起杨梅树来,不知是不是一天要浇三遍水,施两次肥?我妈做人最死板,她要是听信颠子婶娘的话,真的要我去补种三株杨梅树,那不等于要我的命?
马X笑着道:“杨梅好吃树难栽,不是说它种不活,而是说它难长大,不信我种一百蔸就能活一百一十蔸!”
一听马X的话,我也轻松下来,但只轻松了片刻,马X就让我们比原先更紧张十倍。马X很权威地告诉我们:小桶前次躲在猴子家的鬼屋里,不仅害得猴子家鸡飞狗跳,小贵家鬼哭狼嚎,还把小桶自己的老娘“害”死了。长期卧床的小桶老娘死了后,小桶家的老牛婆跟着跌死了,随后小桶家还丢失了一只老鸡婆……因此,那间老屋一定是个很晦气的地方,进去的人都会倒大霉,我们刚才进了老屋,日后肯定会倒大霉,也许比小桶还要倒霉,不定把自己都害死了!
这天晚上,我一连做了几个恶梦,老丝瓜就更惨,他当晚虽然挤到两个姐姐的中间睡,但半夜里还是象被鬼掐了似的惊醒过来。第二天早上,老丝瓜便发起了高烧,高烧中不住地颤抖、不住的尖叫……
周叔和周婶平时把老丝瓜当独子,所以一看老丝瓜的病况,顿时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抓头挠腮不知道怎么办。好在福安伯和叮铛哥清醒,福安伯让秀梅和秀英赶紧去叫飞天龙,叮铛哥就同我哥一起去知青点拿西药,准备来个中西医双管齐下。我哥他们刚给老丝瓜打了退烧的针,飞天龙也把安神的中药熬了出来,原本以为可以万事大吉了,不想我也跟着“病”得要死。
飞天龙刚走,狗崽公公也赶来了,一看老丝瓜的脸色,狗崽公公就连连摇头:
“怪卵生白毛!怪卵生白毛!这病也太奇怪了!感冒不象感冒,惊风不象惊风,出麻子不象出麻子,莫非是……”
仙家婆好象一下见到了知音,马上冲到狗崽公公面前说:
“满公,你老人家说得对,我看老丝瓜就是恶鬼缠身,吃什么仙丹灵药都没有用,一定要作法把恶鬼赶走,才能彻底治好老丝瓜的病!”
狗崽公公圆瞪着眼睛道:“作法赶鬼?我……我不……不会做这个!”
仙家婆也圆瞪着眼睛道:“你是师公,师公怎么会不懂作法赶鬼?”
脸红红的狗崽公公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早先野猪冲有一个老师公,狗崽公公的老子去世时,狗崽公公便去请老师公来看坟地、作道场。谁知,老师公当时也病得不能起床,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老师公只好把看坟地、作道场的方法告诉给他,让狗崽公公回家照着他说的做。就这样,为了给自己老子办丧事,刚满十岁的狗崽公公就当了一回师公。
一则是现学现卖,二则是心乱心麻,头一次做作道场的狗崽公公,发生过许多的失误和疏漏,让旁人看了好些笑话。没有儿子的老师公却很器重他,等狗崽公公心情好一点后,马上派女儿把狗崽公公叫到自己床前。老师公先将小女儿许配给狗崽公公,再将看坟地、作道场的方法重复了两遍,两天之后,狗崽公公又为老师公作起了道场……
狗崽公公现在所知道的,都是老师公几十前教的,至于作法赶鬼,狗崽公公非但没见过,甚至不知道老师公自己会不会做──尽管老师公就是他的岳父。
狗崽公公话刚落音,仙家婆就大声道:“你不会没关系,我会做就行啦!请你帮我打下手,我们赶快救人吧!”
近两年野猪冲只作过一次道场,大桶老娘是得传染病死的,因为怕传染其他人,尸体只停了一天就下葬了,因此让狗崽公公的法事做得很仓促。听了仙家婆的话之后,一种不可言喻的心理,顿时从狗崽公公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钻了出来。狗崽公公回过头来时,一边是面色发青的老丝瓜,一边是六神无主的周叔和周婶,他终于重重地点了头。爱子心切的周叔周婶一听,也忙不迭地点头,当即请他们两人在家里做起法事来。
打了针,吃了药的老丝瓜,刚一醒来就赶上开堂,看了一眼打扮得鬼头鬼脸的仙家婆,老丝瓜又一次鬼喊尖叫。一见老丝瓜那失魂落魄的神情,狗崽公公也跟着仙家婆高喊一声,将手里的纸钱一扔,挥动木剑横劈直刺起来……
我也吓得浑身发抖时,哥哥才查觉出其中的蹊跷,把我们得病的起因问清之后,叮铛哥便把马X抓了过来。听完马X的交代才知道:原来马X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连他自己也不相信鬼屋里真的有鬼。
老丝瓜跟着我哈哈一笑,病马上就好了。不幸的是,狗崽公公又象是得了病一样,整天阴着脸、愁着眉,见人就重三道四地说那几句话:
“我那天硬有点昏头昏脑!我那天硬有点昏头昏脑!我怎么只听了仙家婆的话,就没想到去搞点药呢?老丝瓜要是吃我的药,不但好得更快,而且好得更彻底:你们看老丝瓜那张脸,自从病了后,嘴巴就歪到半边去了。”
其实老丝瓜是学了他堂哥周叮铛,只要似笑非笑的时侯,左边嘴角就会高翘起来。因为老丝瓜最近总觉得狗崽公公好笑,所以一见狗崽公公,他就笑成了那副怪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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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X的狗屁预言真是不准!我和老丝瓜进过“鬼屋”之后,村里接二连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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