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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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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由李斯模仿始皇笔迹拟定亲笔诏书,责备扶苏在边地没有建功,反而多次上书直言诽谤皇帝用民太苛,并因不能归都立太子,日夜有所怨言,赐剑自裁。蒙恬与扶苏日久,应知其谋,既不匡正又不上报,为臣不忠,赐死,大军交由裨将王离率领。
五、即日期程经由九原直道返咸阳。
六、始皇遗体以薄棺装置輼輬车中。天气燠热。尸臭外泄,为了防群臣起疑,购鲍鱼一石放在车中,以混肴尸臭。
三人会商完毕,天已大亮,胡亥向两人道谢说:
“胡亥得以继位,全靠丞相和师傅支持,大恩不言谢,今后治理天下,胡亥年幼,仰仗两位的地方甚多。”
李斯和赵高连称不敢,跪伏行礼参拜。
胡亥意得志满地走了,看不出一点丧父的悲伤。李斯看到这种情形,暗暗叹息,告辞赵高回住处,犹在心中高喊,被逼上了贼船!
他想到大秦刑法严峻,民众赋税劳役又如此重,天下民心皆怨。始皇在时,英明勤政,尚能勉强镇压。他这一死,尤其是除掉颇有改革希望的扶苏和忠心耿耿的蒙恬,让胡亥和赵高这种人来胡搞,天下会大乱,到时候还是要他来收拾。
想到今后要听顽劣的胡亥的命令,要和小丑其面、心如毒蛇的赵高共事,他的背脊骨上像泼了一盆冷水。
怨叹归怨叹,木已成舟,想悔已难,再想到要是扶苏立位,讨厌他的蒙家会当权,他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何况,赵高虽然狠毒,他总是个阉人,管不到宫外的事,因为自嫪毐事件发生后,始皇就定下规矩,宦者严禁参与政事,并不得封爵,今后朝政还是会由他主导,只要将赵高敷衍好,两人可将胡亥玩弄于股掌之上。
想到日后的独揽大权,他不禁独自发笑。
稍事休息,起床后他就以始皇的名义发出一道道诏命:
“——命郎中左令准备行宫出发事项,三日后取道井陉、九原直道,直返咸阳。
立胡亥为太子,并立即公告天下。
——派太子胡亥舍人为使者,赐书扶苏及蒙恬于上郡。
——通令各郡,遇蒙毅于途者,扣留之。
李斯将所有的诏命和书信写好,送交赵高用玺发出,他自感已经变成始皇,一扫以前凡事都得请示,都得唯唯从命的郁闷。
独裁者的味道真好!4
太子舍人颜取,奉命为始皇帝使者至上郡蒙恬军中。
扶苏及蒙恬开中门迎入,并摆设香案跪听诏命。
在颜取宣读诏命已毕,将诏命交与扶苏,三人交谈了一会儿,扶苏含着眼泪送走使者,派人安顿颜取及从人到宾馆休息。
颜取临行神情严肃地说:
“希望公子能善以自处,让下官可以早日覆命。”
扶苏还没说话,蒙恬却在一旁说了:
“末将奉诏将兵权交裨将王离,交接得花一段时日,贵使奉命代护军一职,也得费点时间向公子请益,诏命既已送到,扶苏公子和我自会善自了断,贵使不必急在一时。”
颜取听蒙恬如此说,当然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想跟扶苏商量。他虽然感到生气和不耐,但是赤手空拳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也不敢发作。
好在颜取还不知道带来的诏命是假的,始皇尸体已发臭腐烂,否则打死他也不敢来。因此他故示大方地说:
“那下官就静待听取公子和蒙将军的回音了。”
扶苏和蒙恬送走使者后,回到府中密室商谈,坐定以后,蒙恬先叹了口气说:
“张良真的有先见之明,果然出现异状了!”
“但如今状况却和张良预测的不尽相同,父皇虽然生病,但仍然在理事,我刚才详细盘问了使者,发现不出什么破绽,而且颜取神情自然。假若有诈,他赤手空拳只带十数个从人来接收三十万大军,又能表现得如此从容镇定,那真是荆轲再世了!〃扶苏摇头叹气,脸颊上的泪痕犹未干。
“这里面一定有诈,〃蒙恬沉思地说:“我直觉的感到其中有诈,以主上的脾气,不可能突然这样做,同时加给公子和我的罪名也太牵强,我们应该要求见主上申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主上对我是两者兼之,他要我死,我还能说什么?〃扶苏又长长叹口气。
“张良的计划用不上了?〃蒙恬是问扶苏,也是在自言自语。
“父皇在,你还敢以卵挡石吗?〃扶苏感到好笑,忍不住带着眼泪笑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用袖口擦干了眼泪说:“蒙兄,你知道我不是怕死,而是伤心父皇为什么会这样误会我,所加的罪名根本都是我没有犯过的!”
“这个正如诏书上所说的,我是再清楚没有的了!主上说你日夜怨怼,我看到的是你时时自责不能讨父皇的欢心;诏书上责你上书诽谤,依我看句句都是肺腑血泪之言,〃蒙恬惨笑着说:“每次公子上书言事,主上覆书都是慰勉有加,怎么这次突然变了?”
“唉,罢了!〃扶苏仰天长叹,指着书架上的诏书说:“书是父皇的亲手笔迹,这是熟知而且核对无误,上面盖的密玺,乃是父皇随身所携带,绝不会假手别人,也许是父皇生病,性情一时大变。”
“蒙恬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蒙恬仍然坚持他的怀疑:“公子其实不需要这样急着死,上覆以后再说。”
“君命不可违,父命不忍背,君父赐臣子死,还有什么可覆请的!〃扶苏掩面而泣,泪下数行。
蒙恬满怀愤怒,但不便说什么。
过了很久一会儿,扶苏擦干了泪,命侍仆拿来笔墨白绫,他提笔想写封信给父皇,但思绪太乱,无法下笔,最后他执笔长叹说:
“既然已决定死了,还作什么解释?”
他又转向蒙恬说:
“我有一个折衷办法,不知将军赞成否?”
“什么办法?〃蒙恬好奇地问。
“将军暂时不死,留下向主上申覆,我一死,主上也许会醒悟。”
“蒙恬并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糊涂。〃蒙恬仍想劝阻扶苏。
“蒙将军,我们多年相处,情同兄弟,愿不愿意陪我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扶苏泰然地笑着问。
“公子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摆酒为我送行!〃扶苏从容地笑着说。
“在九泉之下,公子稍候,等我一起同行。假若真是主上诏命,我们都知道他的脾气,事情决定就不会更改。〃蒙恬也凄然而笑。
从人品刻之间摆好了简单而精致的酒菜,两人相对痛饮。
酒至半酣,扶苏起身向南拜了三拜,然后盘打开发髻,以发覆面,左手拔剑置在喉间,右手则紧握左手,他微笑着向蒙恬说:
“后死责任重,除了代我向父皇谢罪以外,你还得注意,我一死,北边恐怕会乱,你得好好安抚,收拾残局!”
“且慢,公子你不能死!”
扶苏的话提醒了蒙恬,但等到他上前拉时,扶苏右手用力带动在手,剑深深切入喉管,一道血箭喷得他满脸都是。
扶苏尸体缓缓倒了下去。5
蒙恬触景伤情,不免有兔死狐悲的伤感,再想起多年来深厚的私谊,忍不住悲从中来,忘记了自己是独当一面的大军统帅,抱着扶苏的尸首痛哭起来。
颜取得到消息赶来,自恃是胡亥亲信,又是皇帝使者,大剌剌的见了扶苏遗体不拜,反而要斩下扶苏首级覆命。
气急之下,蒙恬站起身来怒声一吼,武将到底是武将,别看他平日尔雅俊秀,一派儒生风度,他这一吼,却是声彻屋梁,颜取吓得两腿发软。
蒙恬圆睁凤眼,满怀愤怒地说:
“你敢!再怎样说,扶苏公子乃是主上的长子,赐死乃是他们的家务事,公子并没有犯下什么刑法,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将公子当作死囚犯处理?”
颜取挨骂,虽然恨在心里,却是敢怒不敢言,他只有自己安慰自己说——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迟早你还是和扶苏一样伏剑自刎,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个前途光明的人,不与你这个活死人一般见识。
岂不得已,颜取以属下之礼向扶苏遗体拜了一拜,起来后,未等蒙恬相请,自己坐上了宾席。
蒙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亲自为扶苏擦拭脸上的血迹。从人们整理好遗体,正想抬出去,蒙恬制止他们说:
“且慢,暂时放在那里,等下连我的一起整理!”
吓得浑身不舒服的颜取,听到蒙恬如此,心安了不少。他讨好地说:
“下官急于覆命,有得罪之处,还望恕罪!”
蒙恬没有理他,只顾自己喝酒。
过了一会儿,颜取又忍不住催促:
“扶苏公子已奉命自裁,将军将如何自处?”
“你等得及,就在这里慢慢的等,等不及就回宾馆休息。蒙恬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贵使者急于覆命。”
原本神气活现的颜取,经蒙恬一吼,早已失去了骄气,反而看起蒙恬脸色来。
蒙恬不再言语,只是时而饮酒,时而沉思,有时站起来踱到扶苏遗体前面徘徊检视一番,似乎眼中根本没有这位御使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从人慌慌张张来报,王离将军求见。蒙恬笑着说:
“他来得正好,我刚想派人找他,快请进来!”
王离,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王翦孙儿,原先跟着蒙武,后来转到蒙恬部下,积功升至蒙恬的裨将,现在又奉诏取代蒙恬为独当一面的统帅,虽然一半是由于他骁勇善战,但大半是蒙武和蒙恬对他的提携。
所以,虽然他奉诏代理统帅,脸上却充满了悲愤之情,但为顾及日后相处,他不得不先向颜取见礼,因为颜取目前是御使,紧接着就是监军。
王离身高九尺有余(约为台尺六尺三寸),浓眉大眼,虎头燕颔,生得十分威猛。
接着他向蒙恬见礼后就席位,脸上一副着急相,连横躺在室内阴暗处的扶苏遗体都没注意到。
“王将军,你来得正好,想必御使另外有诏书给你,平日军备钱粮都是由你在处理,想必交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蒙恬以不经意的口吻说。
“将军,现在还谈什么交接?〃王离虎眼已迸出了眼泪。
他一面说话一面眼睛瞄着颜取,蒙恬明白他有紧急私话要对自己说。他站起身来,指着室内另一端的阴暗处说:
“扶苏公子的遗体在那边,你跟我去参拜一下。”
“什么?扶苏公子已经自裁?〃王离急得哭了出来:“看来,末将还是来晚了一步!”
王离跪下抚尸痛哭,如此高大威猛的老将,哭得满脸泪涕纵横,就像个孩子一样。
看得颜取也暗暗心惊,扶苏如此得军心,看来他这个继位者日子不会好过,何况扶苏贵为始皇长子,他只不过是太子胡亥的一个门客而已。他心生惧意,随之也起了退意,还是借回去覆命之际,力辞北边代理护军这项官职。
这边蒙恬悄悄问王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他的神情如此紧张。王离也轻声回答:
“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李斯丞相假传诏命,要谋害扶苏公子。”
“扶苏公子已自裁而死,〃蒙恬哽咽着说:“他亲自检视过主上的诏书,盖有密玺,同时还是主上的亲手笔迹。”
“空穴来风,末将查不出谣传的来源,可是军心已不稳,要是知道公子已自裁,末将恐怕……”
颜取那边也在竖着耳朵倾听,虽然听不完全,也听了个大概,他面色变得苍白,背脊发凉,原先认为是轻易得来的富贵,如今才明白是个火坑,弄不好这次会将老命赔在这里。
蒙恬和王离神情沉重地回到席位,正想将目前情况告诉颜取,只见一名中军匆匆进室来报:
“启禀将军,大事不好!”
“什么事这样惊惶?〃蒙恬叱问。
“众多军民将将军府团团围住,说是要见扶苏公子!”
蒙恬转脸看了看颜取问:
“御使大人要不要同去看看?”
“不要……不要……〃颜取连连摇着双手,声音发抖。6
蒙恬和王离带着侍卫来到府前的望楼上,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四方八面包围着将军府,将整个前门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大多灵敏的民众都手提灯笼,将广场照得明亮有如白昼,还有很多执着桐油火把,更加添了群众的气势。
最使蒙恬和王离忧心的是,在四周的阴暗里,幢幢人影,隐约看得出是众多兵卒,有骑卒也有步卒,他们和嘈杂的民众相反,静静的伫立,人无声,马也无声,即使有点人的咳嗽和马的踏蹄声,也为整个声音的浪潮掩盖住了。
蒙恬和王离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将,明白这股沉寂力量的可怕,正如暴风雨要来临前的宁静。
“这些士卒是哪个部队的?〃蒙恬大声问王离,但声音再大,王离仍然听不清。
“末将也不知道。〃王离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凑近蒙恬的耳朵说。
“这些兵卒最可怕,他们是民众的支援,也是群众的先锋,弄不好,带头冲杀进将军府的会是他们,〃蒙恬笑着问:“相信吗?”
“将军的话,末将什么时候不相信过?〃王离也笑着回答。
两人登上望楼,蒙恬对左右说:
“将火把点旺,照清楚我的脸!”
“将军,这样太危险,请将军三思。〃侍立在旁的中军说。
“别多话,照我所说的做!”
几十根火把点燃起来,将望楼照得通明,蒙恬英俊的脸庞,广场上的群众看得一清二楚,〃蒙将军到!〃再加上中军的嗓门大,一声喊叫,全场突然寂静下来,这时候才能清晰的听到阴暗处的马嘶和蹄声。
接着群众看清是蒙恬后,全场一阵响雷似的欢呼。
“蒙将军,我们要见扶苏公子!〃有人带头这样喊。
“我们要见扶苏公子!〃更多的声音附和。
“蒙将军,有人说,李斯和赵高联手要陷害公子和你,你们要小心!〃也有人这样大叫。
“蒙将军,扶苏公子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不让他出来见我们?〃有些人直击要害地吼叫。
提到扶苏,蒙恬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但他不能让这些群众知道,他们热烈爱戴的扶苏早已自裁身亡。
他镇定一下自己,然后举双手要大家安静,全场也就平静下来等候听他解释。
蒙恬放大了喉咙喊着说:
“各位父老兄弟,不要听信谣言,扶苏公子正在和御使议事,现在请各位散去!”
群众议论纷纷,嘈杂的声音就像一群离巢飞舞的蜜蜂,远处已有民众渐渐散去。
突然,在阴暗的兵卒堆里有人高叫:
“蒙将军的话是安慰你们的,扶苏公子现在说不定已自裁身亡!”
蒙恬和王离听到这人的话,全都惊得浑身一震。
蒙恬想起两人接诏的礼仪是在大厅,想不到消息外泄得如此之快。他大喝一声说:
“躲在阴暗处说话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敢站出来说话?”
“将军怎么连末将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人哈哈狂笑,随即又带着哭声说:“将军和公子千万不要上当!”
随着说话声,一名身穿都尉甲胄的人,跃马冲出阴暗,到达望楼下面群众的最前面。在火把的照耀下,蒙恬认出他的脸,不免暗暗心惊。
这名都尉不是别人,而是自小跟着他的蒙升,原本是他的小书童,他到军中后,跟着他做中军传令,南征北讨,足智多谋,积功升到了骑卒都尉。
“蒙升,怎么是你!〃蒙恬叱喝:“是你在鼓动?”
“不错,是末将为护主所做的不得已之举,末将不但策动了在这里的民众,而且已飞骑传书,通知了各军。”
“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严重的后果?〃蒙恬又急又气,但也有几分感动。
“还有什么后果比扶苏公子和你的死更严重?”
“不得胡说,扶苏公子正在和御使谈事!〃蒙恬已说了谎,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
蒙升仰天哈哈大笑,但笑声带着太多的无奈和凄厉,他含着哭声说道:
“将军和公子都不应尽愚忠愚孝,有可靠的传言已传到各地,始皇帝早已死了,放在輼輬车上的尸体都已发臭,不得不用鲍鱼的臭味来遮盖!”
“你是怎么知道的?〃篆恬口中如此问,心中却在盘算,假若始皇已死,他就不必这样听话自裁了,这摆明是李斯赵高的阴谋。假若真是这样的话,扶苏真的死得太冤枉!
“可靠方面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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