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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恨1-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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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秦代古墓（1）
第一章：周室既灭
晚上9点，正是新闻时间。
“下面是关于湖南常德桃花源古墓发掘现场情况报道……”
画面转到考古现场，一个身着雨披的考古队员正在用特制的刷子刷一件青铜器。
“湖南省常德市桃花源旅游景区进行改建，工人们在挖掘地基时发现了一件青铜器，由此揭开了秦代古墓发掘序幕。据国家某研究院考古专家称，在本次考古发掘过程中，不但出土了大量精美文物，还发现了数万枚保存完好的竹简。这批竹简的出土，对弥补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前的历史可能具有重大意义。下面让我们一起进入考古现场，现场采访几位工作人员……”
周眉盯着屏幕，兴致勃勃，但她对播音员的解说不感兴趣，只在屏幕上找人。一个月前，她母亲林兰教授作为考古队的骨干专家前往古墓工作，经常给正读历史专业研究生的女儿打电话，探讨最新考古发现。因此周眉知道的细节，比新闻报道还多。秦代古墓只是初步考证，确切的说应该是战国末期。考古工作刚刚开始，墓主身分还是个谜，会不会有长沙马王堆那样惊人的发现？现在虽不好说，但出土的文物已经很可观了。
林教授每次给女儿打电话列举新出土文物后，势必提到桃花源的风景，但如同形容一件精美的青铜器，客观、枯燥、不带任何修饰：“桃花源真的很美啊，我打算退休后和你爸搬过来住……这里的桃花能开到初夏，竹子是方的，还有很多泉水，特别凉爽，真是世外桃源……”
周眉想起陶渊明的那篇《桃花源记》，落英缤纷的美景，何其美丽！她开始撒娇：“妈，放暑假了，我去找你好不好？”她冬怕冷夏怕热，现在正是北京最热的时候。
“好啊！你应该多参加社会实践，你爸说你最近的论文……”林教授絮絮叨叨批评着，周眉愁眉苦脸听着，“写论文不是编小说，态度不严谨怎么行？想当初我们上学的时候……”
“好了好了，我去旅游，别提论文了。”周眉最怕母亲“想当初”，话匣一开比大话西游的唐僧还唠叨。
林教授却不依不饶：“我给你导师打电话，算你提前毕业实践？”
周眉叹气：“我自己打吧。”她考上研究生后才知道，不仅自己父亲和导师是同事，母亲和导师也是大学同学，夫妻二人经常对导师说严格要求自己的女儿，别的同学一年未必见到导师几面，周眉却被导师重点培养，安排各种研究课题和论文，苦不堪言。
“干脆我把毕业论文也提前写了？行不行？”周眉突然灵机一动。毕业实践和论文完成了，后一年她岂不马放南山？
林教授没想到女儿偷懒，以为她未雨绸缪，完全出于对历史专业的热爱，当然很高兴，一口答应。
“怎么又堵车了？” 秦霄一直不满北京的交通状况。离飞机起飞只有三十分钟了，但他们还没有上高速路。
“表哥，时间来不及了，可能要误机喽……”一圆脸女孩甜甜笑着，却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她开车技术很好，但实在无法从长龙一般的车队中穿插出去，“北京就是这样堵，今天还算好的。”
“楚芸，打个电话，让他们等我！”秦霄打开车窗往前看，前方出了交通事故，交警已经赶来疏通，也许能赶上飞机。
“又让我托人啊？”楚芸不高兴了，“你出差十次有九回误机，为什么每次不提前几分钟走？还老让我开车接送？”她来公司做秘书，不是专职司机。
秦霄笑了笑。原因很简单，表妹的母亲任某航空公司的董事长。因为家境很好，楚芸从小不好好读书，毕业后天天晃荡不肯工作，终于被她母亲硬塞给自己做秘书。不得不承认这位小秘书的消费水平比公司老总们还高，而工作效率之低也是前所未见。他觉得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表妹订机票的能力，每次以最低折扣拿到最好的票，并且换好登机牌，只要机舱门不关就能登机，节约很多时间。
久而久之秦霄养成习惯，很少提前半个小时到机场，就算误机了，换下趟航班的机票也很容易。不过从北京到湖南常德的直航航班每周只有一班，误了今天的飞机，就只能改做其它交通工具。秦霄最恨坐火车出差，何且根本没有直达常德的线路？
“什么时候回来？还要我接机？”往机场打过电话，女司机兼小秘书开始邀功，“秦总，我该休年假了，让别的秘书接你行不行？”
“怎么又休假？”秦霄已经习惯，但仍生气。他出差的时候，其实表妹什么工作都不用干，跟休假没有区别。
“谁知道考古队挖出什么宝贝，你这次去常德至少一个月……我趁机回欧洲玩玩，唉，工作好累啊！”楚芸一上高速路，马上踩油门提速。玩是一个理由，也是因为托人的次数太多，毕竟不太合适，她从来不敢告诉母亲滥用其董事长名义走后门。
“不行！”秦霄一口回绝，“一年才十二个月，你已经休了至少六个月……”病假、事假、法定假日、中国的春节、西方的圣诞节……表妹甚至连情人节和七夕都要请假，以安排追求者的约会。长此以往，干脆不用来上班了。
“表哥，”女孩又换了称呼，“我妈说了，今年她们公司董事会换届选举，她可能不当董事长了。”
小丫头分明要挟的意思。秦霄笑了，看看手表，快到起飞时间：“小心眼，专心开车！赶上这班飞机再放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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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秦代古墓（2）
周眉看自己手表，已经迟了一刻钟；飞机怎么还不起飞？不会出了什么毛病，正在检修？她有跳下飞机的冲动！
登机时就纳闷，所有乘客不从登机口登机，而是坐专车进入停机场。周眉当时就有不祥预感。果然车子从第五登机口出发，绕了机场大半圈，终于停到一架小到可怜的飞机前。她开始后悔没多买四份人身保险。
正胡思乱想，周眉透过机窗看见专车又开过来。车上下来一个人。他匆匆忙忙登机后，机舱门关闭了。原来不是飞机故障，只为等一位乘客。耽误大家的时间，真是可恶！
空姐很热情地给刚上来的乘客引路：“秦先生，请这边走。”
“请往前坐，这边的位子比较好。”
“请系好安全带。”空姐一口一个请字。
这位秦先生刚好被引到周眉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周眉被他手腕上价值不菲的名表反光刺到眼睛，立刻别过脸去，情绪莫名低落起来，对身旁迟到的邻座更没什么好感。有钱就搞特权么？对这种人她懒得理。
飞机终于起飞了。周眉扭头去欣赏窗外景色，阳光给云层镶上一道金边，她爱极了这样的美景，不过一会儿就觉得枯燥，从随身背包取出一本线装的拓本古籍，打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翻看起来。
没看几页，空姐送来饮料。走到他们那排，近乎谄媚的语气问：“秦先生，您需要什么饮料？”
秦霄微笑：“先给旁边女士倒吧，我要water。”
周眉抬头：“一杯咖啡。”
空姐却没理会女士优先的惯例，先给男士倒了一杯水，然后才是咖啡。阿谀奉承！周眉心中的不悦又增加几分，伸手接过咖啡。
“啊，好烫！” 周眉与邻座同时喊出声。原来她从小特怕烫，一点热度都比别人敏感许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松了手，所有的咖啡都倒在邻座那身很有型的西装上！
空姐脸都吓白了：“对不起，对不起，秦先生，我给您拿条毛巾。”
空姐离开后，秦霄先掏出座位前的纸巾擦拭起来。他不怪空姐，亲眼看到咖啡被递到周眉手上后她突然甩手扔掉，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闪避了一下，今天这件浅色西装非全部改成咖啡色不可。但即使如此，现在衣服也惨不忍睹，一大块印渍散发着雀巢特有的香味。
周眉脸上的热度和刚才那杯咖啡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咦……”道歉只说了一半，她发现更悲惨的事情，“我的书啊，死定了！”珍贵的古籍拓本是她央求图书馆馆长并交了一千块押金才借出来的，馆长看在周眉从无借书不良记录及同事周教授的面子，千叮咛万嘱咐把这本书裹了三层才借出。现在书上都是斑斑点点溅出的咖啡，周眉的脸色比飞机掉下去还恐怖。
空姐送毛巾过来，秦霄一声谢谢未出口，身旁的周眉一把抢过毛巾，在那本古香古色的书上擦拭起来，一边擦一边泪珠在眼中打转，好象丢了几万块钱似的。其实比丢了钱还痛苦：赔钱也就算了，不知要挨多少骂？那个爱书如命的馆长恐怕直接找上她的父母，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悲惨！
秦先生也很恼火。他的西服是欧洲设计师设计的单品，就这样被一个毛手毛脚的女孩毁了！衣服倒是小事，可肇事者的态度实在有问题，道歉的话刚说了一半，然后就只关注自己的书，根本忘记受害人的存在。他对古籍多少有些了解，女孩手中的那本书确实珍贵，但一个人被烫了，总比一本书重要吧？
一场事故把机上的乘客惊动了，连机长也赶过来。见男乘客一身狼狈，他连连道歉。周眉此时已擦干书上的痕迹，只是还有淡淡的印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刚才的态度惹恼了邻座。
周眉红着脸，低头继续道歉：“对不起啊，我赔你衣服吧？”
如果她知道这件西服的价钱，一定不敢开口说赔字。看周眉一身牛仔装，显然还是学生，秦霄也不想计较：“算了，几十块钱的衣服，不用赔了。”周眉对男装不了解，但也知道西装不便宜。转念一想，对方既然看起来很有钱，自己又何必赶着杀贫济富？
秦霄又看了一眼书名——《秦简释义》，是一清朝学者研究秦代竹简的专著。难道女孩是研究先秦史的？他立时想到了林兰教授，他父亲的好友，现在正在常德发掘秦代古墓。听说林教授的女儿正读研究生，和眼前的女孩年龄相符。不过林教授性格稳重，气质如兰，眼前这女孩毛毛躁躁，看来不像书香门第出身。
但秦霄还是开口问：“你学历史专业的？”
周眉正想假装闭眼睡觉。听到问话，她无奈睁眼：“不，感兴趣而已。”她第一次正眼看向邻座，不由微微怔忡。那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容，剑眉浓密，似曾相识，但明明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周眉心里有点不舒服，视线却无法移开。
秦霄一直留心女孩手中的古籍拓本；没注意周眉异样的表情，继续问：“你看的书很专业，家里有人研究这个？”
周眉依然望着对方的浓眉出神，回忆到底哪里见过？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
秦霄发现她的古怪，心中一动，又问：“你是不是姓周？”
见周眉还是茫然不答，秦霄更奇怪了，仔细打量邻座女孩。她有典型南方女子的秀美容貌，眼神清澈，透着几许灵气，但为何竟对自己的问题反应如此迟钝？难道人不可貌相，美貌与智慧真成反比？
“或许我们认识？以前好像见过你？”秦霄不由自主地脱口问，越来越觉得对方眼熟。如果是林教授的女儿，是不是见过她小时候的照片？
发现秦霄正用探究的眼神看自己，周眉有些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与女孩子套近乎，方式太老土了吧？她收回天马行空般的思绪，撇撇嘴道：“我可不姓周，姓……熊……” 熊是战国七雄之一楚国的国姓，现在的湖南省以前正是楚国的属地。所以她编了这个姓氏。
秦霄相信了，恢复陌生人随意攀谈的语气：“哦，这样啊，就是狗熊的熊喽……你很喜欢看历史书……特别是先秦时代的？”
周眉莫名其妙产生抵触情绪，摇摇头坚决语气道：“不喜欢！古代人尔虞我诈，比现代人心眼还多。历史可以挖掘出太多人的劣根性。”学了多少年历史专业？以后的工作还是与历史相关，她有些扫兴，“历史上丑陋的事情似乎特别多，宫廷斗争，战争，权术、名利，犹以战国史为最！”
见秦霄一副领会的笑容，周眉突然回过味来，生气了：“我姓熊猫的熊，才不是狗熊的熊！”
那有什么区别？就因为是国宝？秦霄觉得她很有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以及联系方式，但没有职务。这是他的习惯，名片越简单越好。
“如果你对秦简感兴趣，我那有很多这方面的书，你看的那本，我也有。”
那是限量发行的拓本，只有图书馆才有，他居然会收藏？周眉当然不信。
出于客气，她敷衍道：“我一定打电话给你，顺便赔衣服钱……看起来料子不差。”
还算识货，秦霄想笑，但忍住了。伸手递名片的时候，他感觉对方手指冰凉凉的，凉意传到心底，一丝丝悸动仿佛触及遥远的回忆，就在他无法说清这种奇怪感觉时，飞机突然颠簸两下。周眉赶紧将名片夹到书里，小脸儿立时绷起来，紧紧抱住怀里的书。
秦霄镇定地安慰她：“没关系，可能是气流的缘故。”他经常坐飞机，习以为常。
果不其然，广播里传来空姐的声音：“因为遇到气流，飞机可能产生颠簸，请各位乘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谢谢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
周眉一向最惜命了，手忙脚乱地去找安全带，但另一面的带子扣怎么也找不到。秦霄见她急得快哭了，帮忙一起找。
周眉扣好带子，低声道谢：“谢……”
话没说完，飞机又开始剧烈颠簸，持续一段时间。周眉心里非常害怕，连带感到呼吸不畅，一阵头晕目眩。莫非真晕机了？
随着飞机的阵阵颠簸，周眉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在几千英尺高空，脸色越来越苍白，手脚发虚，意识渐渐迷乱，隐约听到一飘渺虚幻的声音：“为什么去桃花源……为什么……”开始她以为飞机噪音使自己产生耳鸣，但声音仍在继续，一丝一缕清晰传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忘记我们在那里刻下的誓言？刻下的誓言……誓言……誓……言……”
誓言？什么誓言？“之子于归，之子于归……”周眉迷迷糊糊低声回应。
谁？是谁？说话的人到底是谁？是邻座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幻觉？在朦胧的落英缤纷中，她似乎又见到那高大的身影……曾反复出现同样的梦境，她跟着那人一直奔逃、奔逃……随着飞机最后一次颠簸，周眉终于完全失去意识，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事发突然，秦霄立刻解下自己的安全带，把昏迷的人儿抱到自己临走道的座位，叫来空乘人员救助。女孩昏迷前喃喃自语“之子于归”？那是什么意思？秦霄突然想起完整诗句，但竟想不起自己曾经在何处看过，又如此深刻记下这首优美的诗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芬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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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莫非王土
第一节 莫非王土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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