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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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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芳点了点头,说不出甚么话来,转身就要走。
粉菊花赶过来拉他,又笑著说:“喂!你可别走呀!这时候我就是不遇见你,待一会儿我也得亲自请你去,我一来到了这儿……”转动了眼睛微微一笑,凑近来悄声说:“我素兰姊她把你昨天的甚么事,甚么事,全部都告诉我了,我们两个人本来跟亲姊妹一样,她对我一点事儿也不瞒,她很愿意你常去。”
铁芳摇头说:“我不能去。我现在还要找吴元猛去。”粉菊花说:“你先不必去找他,金大娘也很想见见你哩。”
铁芳听了这话,倒不由一愣,就问说:“怎么?你这话可是真的吗?”
粉菊花说:“嘿!我还能够冤你吗?你爱信不信,我是听素兰姊说的,金大娘昨儿夜里受了一场惊吓,今儿早晨都快要死啦!”
铁芳的脸色不由一变。粉菊花说:“不要紧,你别怕!不是你,是另一个小伙子,不知是吴少太爷甚么时候结下了的仇人,现在找他来了。昨晚上几乎把金大娘给杀了,金大娘知道你是吴少太爷新交的好朋友,她想要托你去保护她……”
铁芳道:“吴元猛手下有那些个人,哪一个不能保护她,何必单要找我?我还要办我自己的事去呢!”
粉菊花急忙把他拉住,又悄声说:“因为她怕今晚那个人又去,那个人是个飞贼,除了你,怕谁也抵不了”
铁芳听了,心中就不由一动。粉菊花又说:“还有,金大娘听说你是由新疆来的,她打算要跟你打听一件事儿。”
铁芳一听,便点头说:“好!我这就去看看那位金大娘!”
粉菊花这才把他的那只胳膊放了手,又笑一笑。两个人往前走了不远,就来到那座整洁的,也就是铁芳昨夜来这里跳了几回墙的门前,门并没关,进去就看见一个很熟的人,是吴元猛那里的仆人。
铁芳不禁又一愣,这个仆人却看著他跟粉菊花一块儿走进来,觉得很诧异,不住用眼看他们。
他们到了院中,粉菊花就大声笑著叫说:“素兰姊!你看我把谁给请来了?”
屋中,屋门推开现出来那个秦妈跟柳素兰,柳紊兰望见了铁芳,先是一笑,继而可又带著惊慌地小声儿,并指著里院,说:“少太爷可在这儿了!她刚来,看金大娘来了!还没下楼呢!”
铁芳说:“元猛既是也在这里,那么我就进里院见见金大娘。”
柳素兰在屋里又顿脚又摆手,说:“别去!别去!他们娘儿俩在楼上说私话,别人谁也不能在他们跟前!”
粉菊花又硬拉著铁芳进了屋,门随之紧紧关上。屋中除了去了一个秦妈,两个都是少妇,而且简直的都是“花姐”,又都对他这么殷勤,一个倒茶,另一个请他脱去了身上的老羊皮袄,他倒觉得很拘谨。
两妇人全都悄声对他说话,柳素兰离著他尤近,就说:“昨儿晚上你走了,可又来了一个人,拿著宝剑,凶得跟个……”
铁芳不待她说完,就说:“我知道那件事,你不要再提了!”说时,隔著窗上的玻璃往外去看。
柳素兰就说:“你别怕少太爷,他知道你在这儿,他也准不会生你的气,因为他现在正用著你。”
铁芳却站起身来说:“我是要见见金大娘!”
柳素兰却按他坐下,说:“你不用去!”撇撇嘴又说:“你见那个老虔婆干甚么?她又不是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漂亮了。昨天晚上,你走后,我赶到门口儿叫了你半天,你真是铁打的心!”瞪了一眼又说:“我一回来,才一进屋,妈呀!那个人穿者个皮坎肩,拿著明晃晃的宝剑,可就在这屋里了,我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他打了我一个嘴巴,那小子!他还问你刚才是干甚么来的?又厉害又凶,声音跟长相可都像是娘儿们,也许是个唱小旦的!”
铁芳这时不禁听得又发呆了,柳索尔又说:“那小子问了我没有几句话,他就又拿著凶器跑到里院楼上去了,见了金大娘他更兜了,看那样子,他多半就为金大娘才来的……他昨天晚上没有伤人,并不是因为他手软,是因为天快亮了,金大娘又藏在床后边,他拿剑够也够不著,话也没逼问清楚,就走了。我想著他今天夜里还许来,只要来,可就不能比昨大还善!今天早晨我细细寻思,这不像是你的事,这可不能不赶紧想个法子,所以我就在今儿一清早叫人跑去告诉了吴少太爷……”
正说著话,铁芳就看见了吴元猛已由里院走出,柳素兰也赶紧止住了说话。她拿手摸了摸头发,就先走出屋去,迎著吴元猛媚气地说:“那位王大爷到道儿找你来啦!我菊花妹妹也回来了,现在都在这屋里边!”
吴元猛本来是满脸的忧郁之色,听了这话,忽然他的精神一振,就笑声说:“啊!……”遂就急急地向这屋走来,秦妈赶紧开了门。
吴元猛低著头走入,粉菊花先迎上去见体,吴元猛也不理她,直头就向著铁芳问说:“怎么样了?”
铁芳回答说:“我在城里各处转了一天,也没找著那个人……”
吴元猛说:“不要紧!那个人今晚一定还要到此处。”
铁芳问:“怎么见得!”
吴元猛冷冷一笑,说:“那个人的来意我已知道,那人也是由西边来的,他若不是韩铁芳,我敢割下头!他在路上把我们这里的事情探得清清楚楚,但山上的事他还不大知道,昨晚他就是为那件事才来的,他想逼问出来我家跟玉娇龙二十年来结仇的详细因果,但金大娘没告诉他。他临走时已说明他今夜再来,……好一个泼皮!狠辣的韩铁芳小辈,他必是受春雪瓶之命而来的,春雪瓶如果如此不知思义,我可也要翻脸了!他们太轻视了我吴元猛,太欺负金大娘了,可怜那位老太太,她吓得又犯了厉害的心病了!”
铁芳听到这里,心情不由得紧张,又很是感慨。
吴元猛一阵气话说完了,脸色才稍觉著缓和,就又笑一笑说:“咱们不怕!你也别走了,我也不回去,家中我已托付吕道海、黄七、虞四、鲍坤他们几个人照料。我们二人今夜就在此等候那个韩铁芳!”转脸又向秦妈说:“叫跟我来的那个人回去,给送些酒菜来,并抬来我那对铁锤!”又向铁芳间说:“你的剑带来了没有?”
铁芳摇头说:“没有,放在店房里了。”
吴元猛说:“好,也叫人给你取来!”
当下秦妈出了屋,吴元猛也坐下,粉菊花又笑著娇声地说起话来。柳素兰除了有时偷眼看著铁芳,并不说话,倒显得很安静、很温柔娴雅。
吴元猛喝了一碗茶之后,就叫柳素兰拿出烟盘子来,躺在他的对面给他烧烟,他就喷云吐雾起来。
少时有他家里的人来了,一共是四个大汉,才抬来他的那两只铁锤。吴元猛叫他们放在地下,四个人慢慢地放下铁锤,还都显出直喘的样了,其实据铁芳看来,这对锤虽然重但也不至于此。
而此时吴元猛一面喷著烟,却一面洋洋得意,说一声:“去吧!”那四个人却跟避猫鼠儿似的先后退出了屋去。
吴元猛就笑向铁芳说:“今晚,我要请韩铁芳那个王八蛋吃吃我这两个铁西瓜。”
铁芳冷冷地一笑,又强耐下了一口气。吴元猛在那里“哧哧”地抽烟,柳素兰拿著烟签子给他烧那烟泡儿,粉菊花是靠著一张桌子俏立著,手里摆弄著一条花手绢,嘴里低声哼哼著小曲。
铁芳却蓦然说:“我想去见见那位金大娘!”
吴元猛放下烟枪,摆著手,喷出口烟来才说:“喂!老弟!你不要去见她啦。她虽然也知道你的名字,知道咱们两人的交情了,但她的脾气向来不好,容易得罪了你……”
铁芳摇头笑著说:“不要紧!因为我很钦佩那位大娘,不见她一面我心里总是不安。”
吴元猛说道:“唉!你何必要今大就去见她?她又在犯著心痛的病,哼哼哟哟地,也不能跟你说甚么话,将来再说吧!不过,老弟你可以先歇一歇,我这就叫人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你要是寂寞,我可以叫菊花去陪著你。”
粉菊花瞪了他一下,又哼他一声,吴元猛却哈哈大笑,然后正色说:“这不过是我跟你们开玩笑罢了!以后你们两人若是想相好,我能给你们找房子,帮助你们钱化,现在可是得叫王老弟办正经的事。”遂坐起来,向铁芳说:“给你腾出一间屋子来,是为了先叫你去睡一觉,睡到二更你再起来。
干脆说,今天夜里的前院后院我就都交给你照应了,有了动静时你再喊我,那时我再出去斗那小子,你要叫我整夜各处巡逻,我却真做不到。”他说这话,铁芳倒是答应了。
柳素兰却显出害怕的样子,粉菊花并且“哎哟”一声,说:“我可怕看你拼命!你的锤要是失了手,我可真禁不起误伤,我看你还是叫人给我们找一间店房,我跟我素兰姊先去避一晚上吧!”
吴元猛却说:“你放心!韩铁芳虽是个强悍的贼人,但他也是个堂堂的男子,就是打到屋里来,我敢保他也绝不会伤害你们妇女之辈。别的事他更不能够,他看惯了春雪瓶,也不会再把你们两人看得上眼了……”
粉菊花又哼了一声讯:“春雪瓶又怎么样?难道她就是月里的嫦娥吗?早晚我倒得见一见她,看她配给我拾鞋不?”
柳素兰也说:“据我瞧韩铁芳这次被你们打死,春雪瓶也就该来了。春雪瓶要是一来,少太爷可也就一定不再要我了!”吴元猛哈哈大笑说:“我哪能不要你们呢……”
铁芳实在看不惯这种丑态,而且不愿人在他的耳边谈论雪瓶,他就推门出了屋,向著将近黄昏的天空出了一口闷气。那个秦妈跟纪妈都进屋去摆饭桌,铁芳站作院中向外看去,见门洞里站著那四个抬锤的大汉,正在一块儿谈天,每个人的腰间都带著一把短刀,同时提著饭盒的人也进院来了。铁芳却信步往里院走去。忽见从里边走出那丫鬟杏花,看了一看他,就半跑著也往柳素兰那屋里去了。铁芳走进了里院,仰面一看那楼栏杆里,玉芹手里拿著一个薄砂的心壶兜了往楼下“滴滴答答”的倒水,倒完了,又把壶里煎过的草药拿手部扔在楼底下。
她忽然也著见了铁芳,就惊讶地向下看著,待了一会儿,她笑了笑,要打招呼,铁芳却先避到了通著外院的那门,然后点点手,意思是叫她下来。玉芹刚把药壶放在窗台上要下楼来,大概是屋里的金大娘又叫她了,吓了她一跳,她又赶紧回身进屋去了。
铁芳的心中颇为纳闷,想著这金大娘是谁?昨夜里来的那穿皮背心的人又是谁?自己都已断定了,确信不疑了。但究竟是先问明白了才好,问问昨夜她们两人到底把话说到了甚么地步,金大娘是否已看出了来的那个人?而她到底愿意与那人相认不相认?她愿意脱离此地不愿意?同时,那人是否已知道了这金大娘就是二十年前在张腋县来安店内,在祁连山的风雪里,在……他想到这里就要往楼上走去,但又听外院的仆人大声说:“王大爷哪儿去啦!王大爷哪儿去啦?”
杏花又跑进来说:“少太爷请你吃饭去呢!”
铁芳又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到了外院。回到那屋一看,酒跟菜已经摆满了桌,灯烛也点上了。
吴元猛让他落座,粉菊花跟柳素兰在旁作陪,一同谈闲话,纪妈,秦妈,杏花,三个人殷勤地给斟酒,盛饭。
窗外的天色渐昏了,吴元猛叫人把红缎的卫帘放下来,同时他的脸也沉下来,不大笑,而且时时浮出来一种煞气,只要听见院中有一点声音,他就立时瞪眼,几次都要站起来。铁芳表面倒很镇定,然而心里却也紧张,脚下放著的那圆圆的,硬硬的铁锤,正好像两个人脑袋。外面寒风阵阵吹著,又如同有人在惊喊,他真怕那个穿皮背心的人再来,他一时弄不明白,却将金大娘杀死,所以他草草吃完了饭,就站起身来,又要往屋外走。
吴元猛却严重地嘱咐说:“你拿著宝剑!你的剑已经取来了!”
铁芳却摆手说:“不用!我并不是非用剑才成。”
吴元猛站起身说:“喂!老弟你不要太大胆了!那个人的本事可不是轻抵的!不然你就拿上我的一只锤?”
铁芳仍然摆手说:“不用!”他已推开了门,一脚走到了门外。
吴元猛又大声说:“南房里已给你预备好了床铺,你先去歇一会儿好不好?免得到时候你没有精神!”
铁芳点了点头,就出屋,随千把门给带上了。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风刮得比昨夜还猛烈,各屋中都摇摇地现出来灯光,院中的人可不少,大门是已关严了,门洞也有一堆黑影在那里蠕动著,还发出咳嗽之声,并有几道刀光闪烁著。铁芳又走往里院,总身后“梆”的一声响,原来敲了头一更了,房上也有人并坐著说话。铁芳心中未免不痛快,因为想不到吴元猛竟派了这些人来此守夜,太讨厌!他假作各处寻查,就到楼上,楼上的屋里灯光隐隐,病人的呻吟之声却听得很清楚。
铁芳就站在窗外,向里面侧耳静听,就听似乎是仆妇在说:“太太!药已经煎好了!”
金大娘呻吟著,又叹了口气。待了一会儿,屋中很是沉寂,大概是仆妇丫鬟们正在服侍她吃筑了,忽然听得一声狠骂:该死的!忽又“吧”的一声,似把药碗扔在地下摔碎了。铁芳也不禁吃了一惊,就听金大娘暴怒起来,发著枭鸟似的声音,说著最狠毒的话:“你想要害死我!是哪个小老婆支使你来的,成心叫你害死我?你个小……叫吴元猛来!……”不知她拿著甚么东西“吧吧”地向著人打。
那丫鬟玉芹哭著说:“我再也不敢啦!以后我给您煎药,一定等搁凉再给您吃!……您饶了我吧!”
金大娘说:“碎!以后!明儿个我还不一定能活不能活?以后?还有以后的吗?”吧!吧!……又说:“你要烫死我?谁教给你的?是你跟昨晚间来的强盗串通著吗?害了我你们好分我的银?作梦!……”叫著旁边的仆妇说:“你给我撕她的嘴!你不撕她就撕你!……”又听玉芹“哎哟哎哟”声音很不清楚很低微地在哭叫,哀求。
眼前灯光愁惨,背后寒风猛吹,铁芳心中忿忿想:这个老妇人真是个怪物!他“吧”的一声推开了门,就硬走进屋中。药味扑鼻,火炉里冒著青色的火焰,楼板上果然扔著个碗,洒了一片汤药,那玉芹就半躺半跪在汤药里,有个四十来岁的仆妇正在弯著腰撕她的嘴。那病得如同个鬼似的金大娘,还趴伏在床上指著那玉芹狠狠地骂,但是忽然看见进来了人,就一切全都停止了。
金大娘却瞪起来发红的带著凶光的眼睛,厉声问说:“你是谁?……”
铁芳却不答话,也用眼瞪著她,心中对她是又恨、又觉著有一种怜恤、顾惜。金大娘似是用力要爬起来的样子,她尖锐的声音叫著说:“你到底是谁呀?,……”同时用扫床的扫帚向铁芳打来,又要惊喊,那仆妇也往外奔,却被铁芳拦住。
玉芹也惊得站起来了,她说:“这就是王,王大爷!”
铁芳就昂然说:“你们不用害怕,我是吴元猛的朋友,今天是他请我来保护你们的,因为你们打人,我才冒昧地进来劝劝。”
金大娘说:“你管不著!”
铁芳说:“平日我也不管,但今夜说不定那个人就又来了,你们这样吵闹是不大好的!”
金大娘惨白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些畏惧之色,她沉重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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