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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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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企起脚来,趴著铁芳的耳朵又说:“群雄镖店里的那些人,他们甚么行当都能够作。前两个月,我们这儿真闹过贼,大相公如今一回来,我们可就放下心了,洛阳城,包管甚么事儿也不会再有了!” 
  此时铁芳倒藉著灯光看出来果然是这匹黑马!第一次是在灵宝县菩萨庙中先见著他,才见著的“病侠”,见著母亲。后来越潢关,走榆关,过甘凉大道,出玉门关,到了白龙堆沙漠,母亲逝世,只留下了这匹马。自己宁将心爱的“乌烟豹”卖给人,也未忍卖他。 
  后来在草原上驰聘,在大沙漠上飞跃,登天山,上祁连山,直到凤翔被拴时才与他离开的,如今,一点也不错,是那匹马,它低著头直顶铁芳的衣里,如依故主。 
  铁芳却不禁心如刀绞,将就缰绳要到手中,向店伙说:“你跟著我,把门关上吧!”又同邢柱子说:“你不必出来了,快进屋去吧!” 
  说著就牵马出门,骑上马,慢慢地走出了东关,就冲著黑茫茫的夜色直回望山村。在路上,他恐怕再有钢镖打来,他就时时在防备著,幸是回到村里,并未遇见甚么事情,可是村里犬吠之声非常的紧急,不由使他愕然了一下,但又想:必定是这几条狗听见了马蹄声,所以才如此乱吠,不足为异。 
  可是又听见对门的邻居赵老头儿的家里,有哭声传到了墙外,他就想著:“莫非是赵老头子死了?今天我在门前施钱的时候,还看见了他,他八十多岁了,拉著一根拐杖,还很硬朗,垂著一团雪似的白胡子,还冲著我直笑,怎么这半日之间他就故去了!老人的寿命也真是不可测呀!” 
  一边发著怔,一边下了马,可忽听那短墙中又是妇人的哭声,哭的是:“我的天呀,……” 
  铁芳这可真惊讶了,说:“啊呀!莫非是赵老头的孙子,赵大个儿死了吗?那个铁铸一般的人!” 
  原来赵老头的儿子都早就死了,只仗著这个二十来岁的孙子,种著韩家的二十亩地,同著孙媳、重孙子、重孙女们度日。赵憨直,脾气暴,又会几手武艺,庄子中那些个年轻的人常听他指使,自然地就保护著本村,使强人们对他都有点皱眉,而不敢来搅。平日他不赞成铁芳常走琵琶巷,又觉著铁芳连爸爸的孝也没脱,胞妹也没有聘出去,就抛下媳妇走了,他认为是在旁处另置了田宅,跟妓女蝴蝶红一块过日子去啦。 
  所以这次铁芳回来,他也没有赶著来见,如今若不是听见了哭声,铁芳也想不起来他。当下铁芳非常纳闷,下了马才走了两步,忽觉地下有东西绊了他一下,拿脚踢了踢,却觉著是一根棍子,他就更觉诧异了。 
  上前“吧吧”打门,打了半天,里面也无人应声,他就撩衣跳上了墙,向著门房大喊著说:“开门呀!” 
  门房却有人说著:“哎哟不好!又来啦!” 
  铁芳就连叫著:“毛三!毛三!” 
  毛三倒是没听见,门房中却有几个仆人出来,还有个拿著一口单刀的。 
  铁芳说:“你们快把门开开!” 
  下面还有人向上高高地担著灯笼,厉声问说:“你是谁?” 
  铁芳也气了,说:“连我的声音,你们全听不出来了?” 
  这时下面的仆人才说:“哎呀!大相公!你这半天又上哪儿去啦?” 
  铁芳说:“外边有我的一匹马,给牵进来!” 
  仆人惊恐地说:“大相公可别下来!你在墙上站著,我们才敢去开门!” 
  铁芳心说:“怎么回事?”于是他就持剑站在墙上,在这里把对门院里的灯光都看得清楚,“我的天呀……”那里哭声就益为悲切。 
  铁芳就问说:“对门是谁死了!是赵老头儿吗?” 
  下边打灯笼的仆人说:“赵老头儿那么大年纪啦,若是死了倒还可说,这死的却是他孙子呀!” 
  铁芳就长叹说:“快叫傅先生拿十两银子给赵家送去,以后咱们再多多资助他家。” 
  仆人说:“傅先生也早吓晕了!大相公!等您下了墙我们再对您细讲,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咱们家里就出了事啦!……” 
  铁芳惊问说:“甚么事?” 
  仆人说:“您还不知道呢?刚才有贼人进了村子,跳墙到了咱们家,又开了大门放进来一伙强盗,有的拿刀,有的拿棍,进来就把我们乱打,直闯进了里院,差不多把各屋子全都闯遍了,东西大概倒没拿走多少,可是毛三跟那冯大嫂全都没有了影儿。少奶奶的道袍也叫他们给扯碎了,头发也给揪下去一大把,您放心!倒还没叫他们抢走。那时村里没人敢出头,只有赵大个子跳出墙来跟他们打,就完啦!赵大个子只拿著一根棍子,他哪打得过他们呀?您听,这不是那媳妇哭!大个子一定是死啦?” 
  此时另有仆人把门开了,牵进来那匹黑马,又将门上三道杠子,两道锁都上好,还顶上了五块大石头。 
  铁芳已经跳到院里,众仆人就都把他围住,悄声说:“刚才来的那些人,都是独角牛派来的!” 
  铁芳只点了点头,甚么话也没有说,然而他的脸色这时可是可怕极了。他叫一个仆人打著灯笼,带著他到各院中、各屋中,全都查著遍了,见只是捣毁了一些东西,打坏了几扇窗坝,并没有甚么。 
  可以想出独角牛的那些人只是来此挑衅,成心要气气铁芳,可是知道铁芳不在家,他们才敢来;并且刚才在道上飞镖伤了拐子申飞,但当铁芳大声骂他们的时候,他们又都不敢出头露面,并且连气儿也不敢哼,可见他们也非甚么好汉英雄。 
  因此铁芳更不怎样大惊小怪,反倒冷笑了笑。但他查看到了陈芸华的屋中,却见陈芸华的头发乱蓬蓬地如同篙草,耳边并且有血迹,袍子全都破了,跪在蒲团上,如同一只受了伤的母鸡,木鱼不住地“多多”直响,她并且紧诵经咒,并悲声说:“阿弥陀佛!快救荷姑回来吧!……” 
  铁芳忿恨得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手中的宝剑被佛烛映得闪闪地发光,好几个仆妇站在门外,向屋里劝他。铁芳也没跟芸华说甚么话,出了屋,先吩咐仆妇们今夜要看守著陈芸华,以免她发生了甚么短见。然后又问:“刚才那群贼人是怎样将荷姑抢走的?” 
  却是没有人看明白,因为贼人来的时候,家里的男女仆人都没敢出来,只有荷姑,她若不是抢著去救芸华,打了个贼人的嘴巴,大概也不会被抢走。 
  铁芳暗暗地叹了口气,就又吩咐仆人,说:“你们到后院、井边,系下灯笼去看一著,有没有死尸?” 
  说著他就叫大家安心,不要害怕,如若再听见甚么动静,就喊叫人。他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屋内,才一进屋,突然吓了一跳,只见由桌子底下钻出一个人来,正是毛三,他胳臂下挟著梆子,喘著气说:“大相公!刚才的事可一点也别怪我!我不是没敲梆子,我还打锣呢,我也不是没来叫大相公,谁知道大相公出去了!” 
  铁芳摆手说:“不用再说了!我只问你现在要不要去睡觉?”毛三摇著头说:“不!我的精神很好!” 
  铁芳就点头说:“好,把房门关严,灯也吹灭,你在外屋不要睡觉,如若听见了响动,就赶紧敲梆子,可是要听准了再敲!” 
  毛三连声答应著,就关门、熄灯。铁芳是想要睡一会儿,以便把精神养足了,到明天好去找独角牛。他此时的怒气已在胸中拟定了,倒不觉得忍耐不住,对于荷姑,没有人来报信,可见后院井里是没有甚么尸身,荷姑大概是真被贼人抢走了。这却是值得惋惜,想那女人的命也太苦了,无论如何我也得将她的下落找著,救她出来。 
  躺卧了一会,就渐渐地睡去,忽然听见外屋的梆子“梆”的一声,铁芳赶紧就挣开了眼,从旁抄起了剑,正要起来,可是梆子就没再响第二下。 
  毛三在外屋自言自语地说:“大概没有甚么响动儿,我听错了!”接著就低声哼哼著小曲儿。 
  铁芳长出了一口气,又放下剑,闭上了眼,他的身体真太倦乏了,所以不知不觉就睡著了。及至醒来,却见窗外的太阳已升得很高,下床到了外屋,就见毛三把屋门开开,冷得站也站不稳,说:“大相公起来啦?我可要睡觉去了!” 
  他就挟著梆子出屋去了,铁芳到了外院,知道大门还没有开,可是外边有人叫门,听说自称姓徐,来找铁芳,叫了已有一个钟头了,可是仆人都不敢丢开。铁芳自己去将门开了,是徐广梁挟著行李卷儿,带著一口刀来了,问说:“怎么都这时候了,还不开大门呢?” 
  铁芳让他进来,里面的仆人们又都惊诧地互相低声交谈,有的人说:“这个人在上半年来过一趟,他若是那次不来,这儿的老善人还不至于死呢!” 
  铁芳先将徐广梁请到他的屋内,把昨夜这里出的那事情都说了,徐广梁就跳起了脚来,说:“这可不能够再忍了!不如由我进城去,找独角牛,跟他拼了吧!” 
  铁芳将徐广梁的身子抱住,才算给拦住了,同时又劝说:“四叔!你只替我照管著这个家,就得了!”随后,他又召集来全家的男女仆,叫来见了徐广梁,吩咐说:“以后无论我在家或不在家,甚么都要听徐四爷的话!” 
  更因确实知道后院井中无有荷姑的尸身,他派了几个人分往附近各村去打听荷姑的下落,并给对门的赵家送了三十两银子,给惨死的“大个子”治丧,以后他家里人的生活,也由这里给钱给米接济。又跟徐广梁谈了一会儿,就命人将他的那匹黑马备上,自己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连同宝剑,全都挂在鞍旁。 
  仆人们都很惊异,有的忍不住就问说:“大相公是又要出外吗?” 
  铁芳摇头说:“不!我只进城一趟,今天还要回来的。”由厨房要了几个馒头也塞在包袱里,他果真出了门,上马挥鞭,就出村口往西,直奔城内。一到了东关,他就看见了一片新年的景象,真是热闹。 
  走在昨夜所住的那家店门前,就见有十多个人都迎过来,其中有一个人,铁芳认得他是拐子申飞的徒弟“铜头李” 
  这铜头李就抢先来说:“大相公!我们可都把家伙预备好啦!我师父在里边已吩咐了我们啦!叫我们帮助大爷去拆群雄镖店,杀死独角牛!” 
  铁芳也不下马,只问说:“你们看得起我吗?” 
  铜头李跟他的朋友都齐声说:“哪能看不起大相公呀?” 
  铁芳就说:“好!今天就请你们都看我一人的,谁要是上前帮助我,谁就是觉得我武艺不高,我可就要跟谁翻脸!” 
  铜头李等人一听了这话,全都不住发怔,铁芳却微笑著拱了拱手,就策马进城去了。城里的东大街却更是热闹,不过今天有两件奇异之事,就是第一,对面来了早先就熟识的人,一见了他,就都赶紧避开,而不敢来招呼他,同时一些叫化子的人明明见他的马走过去,可也不追首他要钱。可见无论认识他的或不认识他的,今天没有一个不是注意著他的,尤其都留心著他带著的宝剑,每个人对他都是一脸的惊疑之色。 
  这时,铁芳早觉著有独角牛的手下人在后边跟著他了。他却从容不迫,将缰绳勒得更紧,不令马向前快走,他左顾右盼,神情自得,仿佛是逛街似的。但是他见群雄镖店的大门附近,连一个卖年货的摊子也没有,人都躲开了,大概是想到这里要有人拼命,要群殴,谁也不敢在这儿待著了。 
  铁芳稍微一侧目,就见群雄镖店的买卖真是发达了,新刷的粉墙,上面写著桌面大的黑字,是:“以武会友,专保客商”。门前插著镖旗,白布上绣著一个绿色的犀牛的脑袋,还绣著「牛角为记,各山让路”八个字,铁芳不禁倒笑了。 
  他就下了马,只见门前打扫得很干净,门前大板凳上也没有一个人,里面刀枪架子发著光,桩子上系著备好了鞍的马有十多匹,可没有一辆镖车。铁芳知道远处已有很多的人在著他啦,他的态度就越发从容,牵著马百到门前,就用鞭杆“吧吧”打了几下大门。 
  那窗上镶著大玻璃的柜房中,就有人说:“找谁呀?进来吧!”竟是妇人之声。 
  铁芳冷笑著,向门里走,鞭绳仍不散手。隔著玻璃向柜房里一看,见是里外间,里间是垂著棉门帘子,外间收拾得十分干净,满墙上挂著刀、剑、钩、斧,却只有一个身穿绿袄红裤的妇人,在炭盆旁边坐著做针线活,这时正仰著脸来看他。 
  铁芳就问说:“掌柜的在哪里?我要见见他,我叫韩铁芳,找他有话说!” 
  屋里的妇人却说:“别说掌柜的,连伙计都回家过年去了,有甚么话,等过了初六再说吧:” 
  铁芳却抡起来鞭杆“吧!哗啦哗啦”将一扇大玻璃就给击得粉碎,屋里的妇人连言语也没有言语。铁芳又将门前挂的那牛头镖旗摘下,用手搓成了三段,抽出剑来,到门前,将墙上的几个大字全都砍烂了。 
  重又进来,只听那妇人说:“可了不得啦!” 
  铁芳又将马凿在门环上,进去又把兵器架子给踢翻了,然后一回身,却见那妇人已经手提著一对双刃出了柜房。绿袄儿已经脱掉,里边是水绿的紧身的小褂,下面的红绸的大裤子系著很紧的腿带,脚穿的是一双尖儿的小鞋,帮儿是红布的,纳得也很结实。 
  可惜她长得太难看了,翻鼻子,小眼睛,短眉毛,然而却样子很凶。她嚷嚷著说:“怎么回事呀?你欺负人吗?” 
  铁芳说:“我跟独角牛相违半年了,知道他对于旧日的朋友都很好。我特意来给他道道谢。” 
  又仰面一看,大门里高高挂著一只大灯笼,铁芳一纵身,离开了地有四五尺,同时挥剑把灯笼就给削下来了,又用脚连踏,就给踏扁了,那妇人却反倒进了柜房里闭上了门,跑进那里屋去了。门帘掀处,铁芳见那里间藏著一大堆男子,还露出来刀光,铁芳又将柜房的门连踏了几脚,里边,连那妇人都没敢哼一声。 
  铁芳这可真气了,解下马来,提剑出门,却见一些胆子大的好事的人,都拥挤到门前来了,都齐声笑著叫说:“好!好!韩大相公真好!” 
  铁芳就问说:“独角牛的家在哪里?” 
  人群之中就有人高声说:“就在后街,新盖的房子,路北的门儿!” 
  铁芳说:“请诸位朋友乡亲领著我去!打完了他我再去打官司!”遂即上马挥鞭走开。 
  后边真有不少的人跟随著,并且说:“他们镖店里住著二十多个人啦,全都没走,也都预备著跟大相公拼了,可是大相公来得太猛了,就把他们全吓得不敢出头。刚才的那个娘儿们就是花三嫂,若不是大相公,别的人只要瞪她一眼,她就饶不了!” 
  说著,已到了后街,很窄的一条小巷,那里新盖的十几间新房,很具显眼。可是那门前站著两个戴红缨的人,其中的一个,铁芳认诚他,正是府衙里的班头小雷公陶九。 
  铁芳骑著马一进巷口,他就迎上来,笑著说:“韩大相公,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千万别听拐子申飞的坏话。并不是独角牛跟我作了亲,我就护著他,他真不会得罪大相公,因为早先彼此都是朋友嘛!” 
  铁芳却问说:“谁跟他是朋友?我早先就不认识他,不过如今我倒颇慕他的大名,特来拜会拜会他。” 
  陶九勉强笑著说:“大相公走了一趟新疆,真是会跟人开玩笑了!我跟我妹夫独角牛昨天就想要到庄上去……” 
  铁芳不容他说完,就瞪起眼睛来问:“昨夜到我家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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