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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男儿驰骋大漠:铁甲耀龙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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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的一声闷响,叶大飞的长刀掉落在地,他失声喊道:“石帅——”
众人神色阴晴变幻,他们常在禁中行走,自然认得这囚犯的真容,只是不愿置信而已。朝中的股肱大臣、被倚为军中柱石的石帅如何竟会被装在囚车中运到塞外去?去年京师一役若不是赖他力挽狂澜,只怕中原的锦绣繁华又要沦落于鞑子铁蹄之下。
而这么一个人,竟是他们千里押送的囚犯。
正此时,沙丘后传来了急剧的蹄声,纵使敲击在绵绵的细沙上,仍如雷霆骤响一般,划破了夜空的寂静。众人一时都怔愣住,才经剧变,又许久未遭番人袭击,他们几乎遗忘了沙海中最大的敌人。
最先缓过神的是王共,他尖锐的声音道:“快找东西躲起来,他们有弓箭!”一手挟起囚犯,伏到帐篷后面。其余人也乱跑一气,帐阵中凌乱不堪。
番人骑队已越过沙丘,风驰电掣般地袭来。隔了数百步,便一起搭弓上弦,箭矢犹若密集的蝗雨,无孔不入地席卷帐阵。仍有不及藏身的厂卫,黑暗中无法招架躲避,被锋利的箭镞穿透身体,发出凄厉的哀号。
番人骑队驰到百步处,便伫立列阵,以箭雨攒射。帐阵方圆不过数丈,箭雨席卷而过,没有落下任何的角落。不时听到哀号声起,有人被射中了胳膊或大腿,躺在地上翻滚。
马杰钢牙一挫,知道任由形势发展,势必无人能幸免。他弹地而起,在空中卷起一朵刀花,跃到营帐前,竟是要以一己之力遮挡住箭雨。
番人骑阵中有人喝了声好,竟分出小半人力,对准他一人攒射。
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马杰将长刀泼风一般挥着,在身前布下一道光墙。手臂已经酸麻不堪,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松懈,必落得刺猬的下场,更遑论身后的差事了。
天行无穷,人力有尽,终于有一支箭穿透光墙,哧声中射穿了他的右臂。长刀落地,激起一掊沙土。马杰无奈地阖上眼,这时候他竟有轻松的感觉。终于解脱了,再也不必去顾忌这为难的差事,也不必去面对知道真相后的兄弟。
电光石火间,一道人影抢在他身前,将破空袭至的箭镞尽皆扫落。马杰松了口气,叹息一声,隐隐有失落的感觉,还是要去面对这残酷的人世。
“统领稍作休息,小人先挡上一阵!”掌柜手中拐杖横卷,卷起的气旋令箭雨难以靠近。与此同时,右边也有一道人影奔上,却是王共。
两人功力深湛,挡去了大部分箭雨,丝毫没有吃力的感觉。没受伤的锦衣卫也起身上前,双方逐渐形成对峙之势。
番人骑阵见久攻不下,也担心汉人再用突袭之策,便一起往后撤走。夜空下,再次激荡起他们豪迈的战歌,随着蹄声远去渐杳。只留下满地的箭镞,受伤骆驼的哀吟,以及锦衣卫的无奈怔立。
铁甲耀龙城 18(1)
冷月无声地爬出云层,满地的箭镞丛丛堆积。众厂卫浴血奋战,此刻神色阴沉地将马杰围成一圈。叶大飞愤声问道:“统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说你也不明真相。”
马杰支吾着道:“这是朝廷的旨意,我们只是执行而已……”
一人冷笑截断:“这就是所谓的洗雪靖康耻吗?以当朝名将去换取上皇,嘿嘿,好主意。但是石帅一去,长城虽在,谁可镇守?鞑子更要越我藩篱如若无物,他们的铁骑朝发夕至,可直逼紫禁。统领愿意做这千古罪人吗?”
马杰涨红了脸,斥道:“混账,朝廷的决策岂是你们能质疑的……”
叶大飞抗声道:“什么狗屁上皇,他如果不听那阉贼蛊惑,会导致土木堡变故吗?为了这么一个昏君,却要牺牲石帅去换。我老叶第一个不干。”
他声音未落,却见人影一闪,一道无与伦比的劲风直袭胸前,变生突然,他根本不及躲闪,只觉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风过沙静,王共慢条斯理地转过身:“侮辱上皇者,死!”他的神情森冷诡异,而口音也不再是边陕腔,尖厉吊诡令人牙酸。
马杰迟疑地道:“你是宫中的公公……”
王共没去理他,从怀中掏出一卷黄锦,上面蟠龙逸凤显得金贵已极,他展了开来,喝道:“圣旨下——”
众人面面相觑一眼,马杰率先跪下。
王共庄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四品司礼太监王共全权负责塞外之行,所有人等,一干听命,违令者斩。钦此。”
众人顿首三拜,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今夕何夕,竟然一变至此。
王共收了锦卷,指着晕厥的叶大飞:“此人目无上皇,辱蔑朝廷,实万死不足以谢罪。”他脚尖挑起一把长刀,脱手便向叶大飞心口掷去。马杰嘶声喊道:“不要——”
但长刀去势如电,无情地贯穿叶大飞胸口。后者哼也不及一声,便在昏迷中死去。
马杰只觉天旋地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兄弟命赴黄泉,而无力阻挠,这是何等的悲痛。其余人则噤若寒蝉,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更无暇悲伤同袍之死,只生怕王公公把账算到自己头上。尤其一路上羞辱过他的,更是提心吊胆。
王共慢腾腾地转过身,道:“掌柜好高的身手,竟能与咱家平分秋色。只是藏头遮面,可不是好汉所为。”秋后算账,这次轮到清理掌柜了。众人想起他方才所言,另有一蒙面人隐藏马队中,难道就是此人?
掌柜神色茫然地道:“公公所言,小人一点也不明白。”
“装糊涂吗?”王共冷笑道,“掌柜方才为何最后出来?中间这么一大段时间用去做什么,不是换掉黑衣面巾吗?”
掌柜苦笑道:“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小人上了年岁,难免睡得沉实,确实是晚起了那么一会儿。但……”
王共截声问道:“掌柜说自己待在营帐中,可有人证物证?”掌柜一怔,摇头答道:“没有。”
王共嘿然冷笑道:“既然没有证据,咱家就只好进你的帐篷一搜,看看有没有夜行装束藏在里头。”
掌柜神色一变,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的马杰突然道:“公公不必去搜了。属下可以为掌柜作证,他今夜确实待在帐篷中,没有离开半步。”
王共瞟了他一眼:“哦?”马杰面无表情地答道:“属下一夜都在监视掌柜,他有任何举动,都逃不脱我的耳朵。最后还是我去把他叫醒的。”
他两人确实一起出来。马杰既然如此说,王共也不便再坚持己见,一场纷乱就如此散了。但是这一夜变故对马队造成的冲击,却远要超过此前任何一次磨难。事情虽草草结束,余韵却深远非凡。
铁甲耀龙城 18(2)
当此深夜,在沙海的另一个角落,统领也是辗转难眠。
此行差事干系重大,若万一露了真相,一众锦衣卫只怕都要奋起抗拒。而另一个知情人马杰虽沉稳干练,却无决断魄力,很难弹压下场面。如此一想,他更是心急如焚,恨不能连夜起程,与马队会合。
他侧过身子,道:“别装睡了,此处距小绿洲还有几日路程?”由于只有一个帐篷,郡主便睡在另一角,静夜中两人呼吸可闻。
郡主慵懒地道:“你没睡之前,我哪敢安心?若遭遇什么不轨非礼怎么办?”
统领哭笑不得:“我要有什么不轨企图,你醒着就能阻止得了吗?少废话,到小绿洲还有几天路程。”他能暗夜视物,郡主的海棠睡姿自也尽入眼中,但心中只是一片祥和馨宁。
郡主一皱鼻翼答道:“最多两日路程,你可要加快脚程,否则就赶不上交接了。”统领知她洞悉此行一切秘密,自然交接人质在小绿洲进行也瞒不过她,当下笑问道:“郡主功败垂成,不觉惋惜吗?”
郡主冷冷道:“成王败寇,有什么可说的。”统领沉吟着问道:“郡主似乎之前就认识石亨,否则单凭声名,还不至于倾巢而出前来劫掠吧!”
郡主答道:“单凭京师一役还不够吗?那一战,若是没有石将军指挥,你们的都城能稳守下来?”统领不以为然道:“他只是遇到好形势而已。若没有于尚书在朝中一力主战,并调度安抚有方,只怕京师早要不战而溃,哪轮得到他排首功?即便没有他,我大明朝勇将如云,岂无他人顶上。”
郡主嗤笑道:“你不会是说自己吧?”统领眉头一轩:“未尝不可!”
郡主摇头,认真地道:“我十六岁开始领兵,大小战役也经历过十数次,在我蒙古铁蹄冲击之下,从无人可指挥若定。但石将军与我们血战三日,中间不乏正面对决,却始终不处下风。换了另一个人,是决计无法做到的。”
统领见她眼中异彩涟涟,不知如何心中涌过一阵怪味,冷哼道:“世无英雄,方使竖子成名。大丈夫当如霍嫖姚一般,横扫大漠,才不负此生。区区守城之战,何足道哉!”
郡主讥笑道:“你连一支十几人的马队都统领不好,还去奢谈横扫大漠?不要再酿成土木堡之变就好了。”统领哑然半晌,道:“大丈夫能横扫江湖,却未必能成就小事。劈栋梁之材为薪火,未必能烧得旺。”
郡主摇头叹道:“同为中原人,怎么差距这么大?石将军儒雅潇洒,而你却这么不可理喻。你应该做我们草原人更合适些。”统领嘿然冷笑:“他真有你所说的那么好吗?我看未必见得。”
他半天没有听到答话,扭头去看。郡主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拉开帐帘,偏头看着夜空中半轮明月。星垂野阔,这横亘千里的大漠,也分外衬托出天穹的高远宁静。少女声音轻柔:“那是攻城第二日,京城西门外,轮到我的万人队进攻。昼夜血战,但他仍白盔亮甲,仿佛是天神降世一般。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所讲的大抵就是这么回事吧。我率着一支千人队直取中军。而他身边不过百十人,却无丝毫慌乱,单骑匹马直冲过来。即使上阵杀敌,他仍是那般淡定从容……”
她戛然止住话语,神情却益发柔和。显然略去不想说的故事,才是那次邂逅的重点。
统领声音怪异,问道:“你是喜欢他?”
郡主脸色一红,矢口否认道:“胡说。我怎么会喜欢上你们中原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铁甲耀龙城 18(3)
月光此时也在照耀着马杰,颜色却是凄厉的。他用长刀挖出一个深坑,将叶大飞的尸首埋进去,再用浮沙堆起一座高高的坟丘。每一下动作都是一丝不苟,似乎要将时间尽量延长。
掌柜默然看着他,并没有上前襄助。一个人在穷极悲痛的时候,需要事物来寄托。这就是马杰自己的悼念,不容别人前去分享。
空旷的沙地上,只立着他两人。其余锦衣卫迫于王共淫威,都推说夜深疲惫,往帐中睡觉去了。
一切完毕后,马杰仍怔立在坟丘前,神情死沉灰暗。掌柜捧了一掊沙土,撒在坟丘顶上,低声道:“殓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只能以这一捧沙土聊致敬意。呜呼叶兄,魂兮归来!”
马杰俟其起身,冷冷地道:“你走吧,离开得越远越好,指不定我哪日就会揭发你。”
掌柜深看他一眼,道:“你不会的。至少不会向王公公说什么。”
马杰沉声道:“你若以为我会因私废公,就大错特错了。”掌柜截声道:“正因为统领不是以私废公之人,适才方站出来为我作证。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统领是顾全大局之人。”
马杰冷笑道:“天下为公——都是他妈的废话。石帅一意要迎回上皇,结果天威震怒之下,被撸夺官爵,变成死囚,直接送到塞外来。叶兄弟性情耿直,遇不平之事便要愤愤而起,结果却落得埋骨黄沙的下场。这就是为公吗?”
掌柜微笑道:“统领这是在说气话。不论如何,上皇悬于外人之手,始终是国耻。而石帅是军中柱石,他一去不回,则长城势必形同虚设,难道统领愿见生民流离失所吗?”
马杰道:“不愿又如何,我不过是棋盘中的小卒,一切都身不由己。”
掌柜抚掌叹道:“当朝皇上倒是好计策。这一招一石二鸟,既明正典刑让朝中大臣不敢再有非议,更暗地里将石帅送到塞外,要换得上皇龙驭归天的消息。”
马杰瞟了他一眼:“你对其中委曲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掌柜一摊双手:“这是明眼人一看既知的事情。”
马杰暗叹一声。正如掌柜所言,送石帅出塞并不是去换得上皇归来,而是要永绝后患。在今上的心中,鞑子的寇掳已是陈年旧事,上皇的威胁却近在眼前。他一旦归来,必动摇皇位。而番人则以石亨为劲敌,若不是此人在京师之战中的指挥,早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因此两方一拍即合,便有了他们的塞外之行。
掌柜负手背后,踱着方步:“卒子看似微不足道,但在过了楚河汉界后,却可以左右逢源。许多时候它决定了一盘棋的输赢。便譬如统领现在的处境。”他眼中精光闪现,沟壑纵横的老脸因此睿智无比。
马杰默然半晌,沉吟道:“但卒子始终是一往无前的,它更多时候是身死的下场。”
掌柜沉声道:“只要统领能与我合作,定可以扭转乾坤。到时候,叶兄的大仇也能得报。”
马杰与他对视片刻,道:“掌柜不必再来说服我,我也不会干预掌柜之事。”他转过身,径直往营帐中行去。
掌柜脸上露出笑容,知道马杰已经被说动。只要有他支持,此行任务庶几成矣。
“你以为石亨真就那么大义凛然,表里如一吗?”统领见少女隔了许久仍痴痴地笑,忍不住讥刺道。
少女皱眉道:“他一意要迎回你们的上皇,最后冤屈下狱,更被送到塞外去与昏君殉葬。这还不是死节之士吗?若换了是我,早就反戈一击。你们的孟子不是说,君若视臣为草芥,臣宜视君为仇寇吗?”
统领嘿声冷笑道:“死节之士?他要迎回上皇是不满目前处境。京师一役,他总以为自己功倾天下,却一直屈居于尚书之下。若能迎回上皇,且侥幸复辟,他倒是可以稳居首功。朝中又有一般旧臣吵吵囔囔。他的野心可是不小。”
“小人之心,”少女鄙夷地道,“即便他真有此意,那也是大丈夫的抱负。”
统领不理会她,继续道:“若不是上皇昏庸,听信王振唆使,岂会酿成土木堡之变。而今上有于尚书辅佐,境内河清海晏,中兴可期。他石亨若真是忠孝之人,就不该有迎回上皇的念头,轻启党争之祸。”
少女远僻蛮荒,自然没有统领熟悉中原政局,她勉强反驳:“成王败寇,谁有力量谁就可以获得更大权势。指不定你们上皇重新登位,能洗心革面,又有石将军辅佐,汉唐盛世可期呀。”
统领摇头失笑,少女这是用草原的规矩来绳准汉人王朝了。他懒洋洋地道:“若真是汉唐盛世重现,郡主和你的族人又要遭殃了。”
郡主杏目圆睁:“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统领索性不去与她争辩,转过身睡觉。郡主在争论上首次落于下风,大是不甘,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直至不知不觉间沉睡过去。
铁甲耀龙城 19(1)
翌日早餐异常丰盛,每人筛了一大碗酒,外加半块乳酪,至于肉脯则可随意享用。
王共神色祥和:“众位深入蛮荒,一路辛苦。明日便可到达小绿洲,就是我们与鞑子交换人质的所在。迎回上皇后,我们可直接绕道向东,再不必受风沙之苦。家中妻儿也苦待众位回去团聚。这碗酒就预祝我们马到成功。”
众人恹恹地端碗饮了一口,眼前虽有丰盛美食,但在他们却是味同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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