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头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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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雷声大作，刹那间乌云布满天空，众人大惊，史太君先发制人，拿过鸳鸯手中的天鹅绒斗篷披上，高呼：“大家不要管我！各自逃命要紧！”

　　未及大家心生感激，烟消云散，晴空万里，春暖花开。

　　众人面面相觑，然而节目总要进行。王熙凤又换上一根茄子，调整一下面部表情，说：“现场又出了点意外啊……现在还由惜春小姐讲话！”

　　惜春还在众人掌声中绯红了脸，鞠躬，接过王熙凤递过来的茄子，扔掉香蕉，道：“要说护肤啊——”

　　忽然雷声大作，刹那间乌云布满天空。众人不再大惊。这其中的玄机不言而喻，大家个个虎视眈眈看着惜春。小小惜春是善良的，怯弱的，胆小的，左顾右盼，见无人搭救，又自知罪孽深重，眼中噙着泪花，道：“你……们……我——”扔下茄子，逃之夭夭。

　　荣国府第一次“美容养颜护肤”节目不欢而散。对于原因，节目研究委员会临时小组研究未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只要惜春说话，天就变脸，于是大家一提惜春就变脸。湘云坚信惜春是罪魁祸首。

　　史太君自是纳罕，且不满，嘀咕一通后唤来鸳鸯，道：“今儿着事儿着实怪异！幸亏是我，要换个迷信的，早吓破胆子啦！——你倒是去查查《玉匣记》，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别是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找一先生算算，——哎，栊翠庵的尼姑妙玉不是有一套塔罗牌吗？让她也算算。”鸳鸯答应着，出去了。史太君又是喝茶，又是理气，不在话下。

　　湘云对这次失败的节目深感不满，矛头指向惜春，并且大有不吐不快之感，于是找了半天，在黛玉的潇湘馆找到了她，宝玉也在。怒目而视。

　　一柱香工夫，终于忍不住，说：“你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啊！你一说话就打雷，一说话就打雷你对得起大家吗你！害的我满腹的美容知识没地儿吐，搞的春天也没有春天的样儿，我看你别叫惜春了，叫｜‘息春’算了。”

　　惜春无语。黛玉自顾看书，轻咳不语。宝玉笑道：“湘云妹妹别生气，刚才还说这事儿呢。要说呢，这事儿也不怪四妹妹，她除了不好说话，沉没寡言，有点艺术家的气质外没什么缺点。再说她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湘云稍消气，再看惜春，小脸上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湘云白她一眼。惜春冷笑，吓三人一跳，黛玉手中的书也几乎落下。惜春又冷笑数声过足瘾后，说：“我看透了！”

　　三人皆道：“看透什么啦？”

　　“世间万象皆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人最容易受一张皮囊欺骗，也乐于受皮囊欺骗——世人苦苦拼搏追逐的，无非色相名利，殊不知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愚昧啊无知！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明白的！我是看透了！哼哼，幼年丧母不是白丧的，佛经不是白看的，欺负不是白受的的，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今天可算是活明白了！什么美容！什么养颜！都是人心虚妄！世人受色象想欺，相凌——”

　　宝玉怪道：“这儿怎么还有香菱姐姐的事儿啊？”

　　黛玉道：“是‘相互欺凌’的‘相凌’！”宝玉点头，顿悟。

　　惜春闭目道：“惟有佛法，可照见五蕴皆空，可渡得一切苦厄，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可渡人脱万世苦海！”

　　三人面面相觑，湘云呢喃：惜春成佛了。

　　惜春甩袖而去，只留下两袖清风。宝玉看着远去四妹妹的背影，自言自语：“轻轻地你走了，正如你轻轻地来，你挥一挥衣袖，你带来一大片云彩——”

　　“还是乌云。”湘云冷冷道。

　　惜春深信那场闹剧是西方极乐世界那位大慈大悲普渡众生长一头疙瘩儿的释迦牟尼尊者点播的——是佛祖对自己的暗示。她忽然想起几年前，妙玉初到栊翠庵时她去进香，妙玉曾在青灯古佛旁对她说：据我看，你是有慧根的。

　　惜春决意遁入空门。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的心已经死了，瓦凉瓦凉滴。

　　宝玉不看好此事，黛玉则不然，宝钗含笑不语，没有意见发表，迎春木头惯了，一言不发，湘云说好啊好啊，出家清净。可是现在这社会想出家都不容易，正规寺庙的出家者得是大学生，还得本科，得有文化，有修养。惜春遍访全国多家大小寺院并尼姑庵的网站而未果，故死心塌地在家带发修行，钻研佛经。湘云称其为“妙玉第二”。　。。

五　贾娘娘姐姐
贾代儒老先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着暑假渐近，身体着实撑不住，于是索性早早放了假。他知道宝玉等人开了学就要去京城书院读书了，于是少不得语重心长一番。

　　接下来就是暑假，两个月的假期，想想就让人兴奋。宝玉把日程安排得满满的，什么诗社赛诗，陪林妹妹，看闲书，去北静王府做客等等，计划的很好。可假期第三天，政老爹回家——也就是说暑假玩不成了，日程作废。这政老爹也真下得了手　，布置一大堆作业，用湘云的话说是：海量啊！大观园里登时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在众人都以为这个假期泡汤的时候，忽然事有转机。那日宫里太监夏守忠来府上，宣了圣上的通知，说元妃娘娘要回娘家，大家做好准备。荣国府中人听闻此，别人犹可，宝玉乐得手舞足蹈，高歌：让我们荡起双桨……

　　其实宝玉有这种反应也不无道理，第一，元春是他长姐，长姐如母，元春娘娘只有这一个弟弟，自然疼爱，宝玉对姐姐也及是敬重；第二，元春此次回家，府中事务肯定让政老爹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他，自然落得清闲。思来想去，心中甚是畅快，是夜兴奋得不能按时入睡，急得袭人上火，好容易哄他睡下，又大说梦话，吓袭人好几跳，宝玉是睡安稳了，袭人失眠了。

　　次日一大早，元春的专车停在荣国府门口，贾府合家大小男女老少都在门口迎接。车门开，元春下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递给身边的太监，说这是赏给娘家的东西，鸡是宫中秘方喂养的上等乌鸡，鸭是皇家独传喂养的上等芦花鸭，二者皆上品。府中人叩头谢恩。史太君即命人以赤金打造金笼两个，请二位家禽下榻。

　　元春娘娘进得府中，免不了又哭又笑，嘘寒问暖一番，忽然有人来报，说府门外南安郡王，西宁郡王，东平郡王，北静郡王四家王爷和忠靖侯史家，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等备了厚礼来给娘娘请安。元春娘娘听罢很不畅快，说：不要搞*嘛！下人正不知如何回复，元春又笑道：“他们怎么知道我来？这消息倒传的快！他们肯定以为我视察来了，这几个人也忒实在了，但凡上面来视察，都要预先下通知的……让他们都先回吧，我难得清闲，这次回来是走娘家，不为别的，让他们别慌。到外面宣一下，要他们把礼物原封不动带回！”

　　宝玉喜形于色，笑道：“我说茗烟儿说今儿早上大街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各家王侯卿尉也一番大动静，原来都是冲姐姐来的！”

　　黛玉坐在史太君身边，道：“那些基层干部小官小吏不定忙成什么样儿呢！”

　　元春娘娘笑道：“读书要紧，学生家家的莫谈国事。”

　　话音未落，早有贾政命人书“莫谈国事”四个大字，裱之，奉于堂上。

　　元春道：“父亲何必如此呢！况且这一幅字于此也不合适，还是大观园吧！”贾政如命。

　　眨眼见就到吃饭时分了，元春太君坐上座，侧席是刑王二夫人及薛姨妈，宝、黛、钗等依次而坐。

　　席间，王熙凤高举酒杯，敬娘娘道：“娘娘难得回家，这杯酒妹妹敬您——”说罢一饮而尽。元春娘娘忙道：“慢来——小心上头。”　

　　王熙凤笑道：“娘娘请放心！这是我国优质名酒，好喝不上头！有诗为证：‘喝了咱的酒啊！滋阴壮阳不上头啊’。”

　　众人干咳，王熙凤知趣打住。元春一脸尴尬，举杯一饮而尽。湘云叹：海量啊娘娘！元春谦道：过奖过奖……之后便是众人依次敬娘娘酒，行至一半，史太君拦住，说不能再喝了，娘娘身体要紧！元春倒：“老祖宗放心，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的我，已不是以前的我！酒是越喝越能喝！这点儿——小意思！”

　　王夫人疼惜女儿，道：“娘娘也要注意些，那些应酬能推则推……”

　　宝玉不耐烦，举杯邀姐姐共引。众人这才知道这元春娘娘原来也是一等豪爽之人，众弟、妹敬酒，来者不拒，统统一引而尽，待酒喝罢，醉意全无，还有雅兴，说到酒就要讲故事，众人急忙洗耳恭听。

　　“那是扫黄打非那阵儿，我微服私访，来到一家大酒店乔装成服务员。一天来一老头儿，问我要酒，我问你要什么酒，他说有什么酒，我说什么酒都有，最好的是人头马XO，他问多少钱，我说一千八百八，然后我问他开不开，他说开，我嘣打开了，他又说你开玩笑呢吧你！”

　　众人大笑，湘云捂着肚子嚷：“这老头儿要演小品，准红！”

　　黛玉也笑个不停，道：“包袱抖得干净利落，赶上赵本山了……”

　　酒过三旬，元春娘娘越发健谈了，想是他们金领一族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难得释放一回。于是众人越性由她讲去。这娘娘也真个厉害！一会用河南快板，一会儿用京东大鼓，——尤其值得一提，她说宫里有个太监姓郭，对这些有研究，曾经他用河南快板唱《焦点访谈》，用京东大鼓唱球赛直播，那是红了大江南北啊！

　　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元春当日住下，预计后天回宫。宴后众人或是陪元春说话唠嗑或是回去休息，不在话下。　

　　
　　次日一早，王熙凤来至史太君处，如料，元春在。请了安，便坐在娘娘身边，拉住她手道：“娘娘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了也是笑话，说不定在皇宫里，连皇上也得听您的呢！呵呵——”

　　春看这光景，心里便明白了*分：凤姐儿这是有事求我。果不其然，王熙凤道：“事儿啊，还得请老祖宗帮我！我面子小，求不动咱家娘娘，老祖宗就给我赏个脸吧！”说罢又去拉元春的手，道：“娘娘你也知道，妹妹我现在学着管理呢！自考自考！这去年考了一次，哎，你也知道，我哪是读圣贤书的料啊！还不是硬着头皮上！要不是为了我的管理，我才懒得学呢！——不像娘娘，当年在皇城大学门门优秀！”

　　元春淡然一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啦！呵呵，凤妹妹有事就说，你向来都是极爽快的，今儿怎么婆婆妈妈起来？

　　王熙凤心里叫苦：娘娘啊！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求人办事哪像吃饭打哈欠那样好张嘴啊！

　　史太君道：“凤丫头怎么呀蘑菇起来？这可不像你！你元春姐姐又不是外人，有话尽管直说。“

　　王熙凤心里叫苦：哎呦我说老祖宗哎！怎么你也糊涂起来！？

　　但终究是有明白人，鸳鸯端茶上来，笑道：“老太太娘娘还不明白？二奶奶这是给自己找梯子呢！”

　　史太君疑道：谁是梯子？

　　凤姐儿欲哭无泪，强作笑脸，道：“娘娘，您在那上头认得人多，替我说说，让我也到那大学里走一遭，见识一番，也不枉来着人世间一趟……就是这么个意思……”

　　元春道：“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儿！直说嘛！看你说得天花乱坠天马行空天高海阔的，比文言文还难懂，乍一听还以为这你写给我的表扬信呢！——这么档子事儿，倒是不难，但是——”

　　王熙凤不是粗笨女人，晓得“但是”这两个字的含义，知道有时坏事它能给你变好，有时好事它也能给你变坏，心中一慌，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史太君年纪大了，眼神儿还好，便道：“娘娘，这也是凤丫头上进，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态度还是值得表扬和提倡的，作为对她的奖励——”

　　“老祖宗不必多说，既是这样，我也就答应下了。凤妹妹只等消息便是，有的你进皇城大学。”元春道。

　　凤姐儿乐得花儿似的，对元春谢了又谢，叩了头，风风火火家去了。

　　元春回宫后，稍作打点，皇城大学便预备下凤姐儿的名额，王熙凤也耐心在家等皇城大学的通知书。此是后话。

　　元春在荣府住了三日，其间不知有多少大大小小地方官吏来拜，不是礼单就是礼金。然而贤德妃娘娘一概不收。宝玉在门口看到车马队伍如长龙一般，挤满了一条宁荣街。不由心中纳罕：姐姐又不是影后歌后，为什么有这么大影响力？

　　元春走前将宝玉独自叫到身边，说了一番话，让宝玉感触很深。姐姐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读书为的什么你要清楚。——为考试？

　　宝玉摇头。姐姐拍拍他肩膀，说，好兄弟。

　　
　　元春走后，贾府上下打理毕，贾政又查起众人的功课来。宝玉如丢魂一般，残酷的现实总是令人厌倦，梦里多好啊！有花有美人，白日梦就更好了，想有什么就有什么。——可做白日梦是要挨政老爹和现实当头棒喝的。

　　暑假也就这么一晃而过，快得令人以为放假本身就是个梦。宝玉他们一个月来不过在老爹的监督下读书背书抄书写作业，每天在书房、厨房、厕所之间来回，本来呢，惜时如金的政老爹还准备了几个马桶，欲给他们每人配一个放到书房里，但经王夫人史太君等多方劝阻，终是免了。

　　开学后他们就要去全国有名的京城书院读书了。这是全国重点名校，贾政托了好多关系才得以让他们几个都进来的。宝玉想，谁让咱有一国家干部当爹呢！

　　除了林黛玉，哪里有人知道，他最后这句话，是哀叹。　。　想看书来

六　弥天大谎
全国重点名校就是不一样，处处可闻读书声，宝玉一干人等在这里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偌大校园光找教室就找了好半天。来前宝玉央求史太君，史太君又命贾政“让他们几个分在一个班，才不生疏，那样才好”，几个人仍是同窗，三年八班。

　　将书本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完毕，无事，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哥儿笑盈盈过来，拍拍宝玉肩膀，道：“我是这班的班长，有事请找我。”宝玉谢过，想此人这般俊秀摸样，声音又极悦耳，若是朝影视歌方向发展，必举大名。看来这朋友是交定了。又忽然想起还有一同学在书院，便问：“这书院有一个极爱逃课的——”

　　“噢——你说的是当今圣上的义弟，忠义王府的庆郡王，人称‘逃学王爷’的就是他。巧得很，他就在我们班。”

　　宝玉又惊又喜，想他妈的这世界真是小，再想，同是天涯沦落人哪！

　　班长见他发呆，便笑问：“这位同学你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吗？”

　　宝玉回过神来：“啊？——啊，没有了！没有了！谢了谢了……”

　　班长笑笑，转身要走，宝玉忽然叫住他：“哎——我叫贾宝玉，你呢？”

　　他回过头来，一笑：蒋玉菡。

　　
　　宝玉和张小泱相遇，是在下午的活动课上，——上头来视察工作，书院是有这种奢侈品的。当时他和林妹妹在操场上看《西厢记》，张小泱忽然风风火火跑来，大叫一声“文几兄。”

　　二人相见，自是欢喜。问及张小泱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张小泱一脸尴尬，道：“哎，不瞒二位，近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