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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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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这话,心里也像猫抓似的,再看媜儿,脸上已然褪去了血色,她也不管三娘和我了,直直的便朝外面跑去。三娘叫了两声没叫答应,忙让秋熙赶快跟着。又回身盯着我,也不避忌丫鬟,阴毒道:“我原是小看了你和你手底下调教出来的好人儿,我拢共一儿一女,都被你耍得团团转,若是再留你在府里,岂不是要骑到我脖子上来了?”
我张口欲辩解,却触碰到她蔑视怨恨的眼神,心中气恼,便硬生生把解释的话吞了下去。三娘冷哼一声,摔门而去,棠璃和闻讯而来的锦心忙不迭的闪身让路。
待三娘走的远了,锦心怯怯道:“初蕊昨夜一晚未归”,我乏力道:“好了,我知道了。没听到她们说这会子阖府都知道他俩私奔了么?”,棠璃呈上刚沏的云雾茶道:“小姐也相信?”,我微微抿了一口道:“我信不信也没有用,现在既然已经大闹起来,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好一阵闹腾,让我睡意全无,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左思右想也是无计可施,便想找二哥看能不能有个解决之策。加之昨夜他那样子我也着实不放心,又怕他误会我贪图荣华富贵,又怕他被父亲三娘好一顿排揎。他这种性子的人,原本就是吃软不吃硬,万一惹急了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反而让我挂心。
穿好衣服,我便带着棠璃出去探个究竟。才走出一截子路,二哥便迎面走了来,棠璃万了个福,知趣的退到我身后五步之遥处,只做看花扶草之态。
二哥劈头便说:“你可知道双成与初蕊离府出走的事?”,我苦笑道:“媜儿一大早便打上门来问我要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二哥愕然道:“她胆子倒是不小,私相授受还做到明面上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饶是旁人骤然得知这个消息也唬一跳的,何况她对双成情根深种。”,我缓缓说道,又拿眼深深看他。二哥似有所感,也望定我道:“双成与初蕊也是胆大,奴役之身居然敢挟带私奔!”,我淡淡道:“可知情之为物”
二哥眼睛一亮,思索良久,忽下定主意低声道:“若是你肯舍弃荣华富贵,咱们也学双成初蕊!”,我一听此事非同小可,下意识正要阻止,心里却像有一片小小的羽毛在轻轻拨弄,弄得心房痒痒的,让人跃跃欲试。
第三十七章 除却巫山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敲石不得火,壮阴夺正阳。
苦调竟何言,冻吟成此章。
人工渠里凋零的荷花枯枝阴沉出冬季的萧瑟,就像一面寒夜的镜子,透出冰冷落寞。二哥又近一步道:“我带你走,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男耕女织!还有件事,我现在不便对你讲,你且信我你我绝无颠倒伦常之错。”
“可是父亲那里怎么说?”
“顾不得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他打断我的话,又坚定道:“我绝不能再失去你!”,我心中的感动掩盖了理智,也没听出来“再”这个字蕴含的深意。只是忽又愁道:“可是我们跑了,朝廷怪罪下来,岂不是连累了父亲和全家?”,二哥登时默然,我抬手缓缓抚平他眉间的皱起的川字道:“总是有办法的,你也无须太过焦虑。”,其实我又何尝有万全之策,只不过因为还有拖延的时间,安慰他,也安慰我自己罢了。
棠璃远远的咳嗽一声,我忙撤开手去,只见老管事穿过扶廊直走过来道:“禀二爷,三爷来了,这会子在二爷书房里正吃茶呢。”,二哥说声知道了,又对着我低声道:“你且等我,我总不负你便罢了!”,我见那管事走的人影不见,便拉住他的手婉转道:“你也要拿捏好分寸,别让人寻了不是,反倒不好办了。”,他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
我脸颊绯红,心内百味杂陈,一壁如小鹿乱撞,一壁如尘埃落定。止不住心中暗问,这便算是定了情么?他既说无颠倒伦常之错,想必另有隐情,莫非他是抱养的?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以前从来不敢这样想过,若是如此,反而许多疑团都能得到解释。二哥历来规行矩步,礼仪人也,若是与裴婉真有兄妹血缘,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其动情,更遑论定情私奔?能让他做这种决定,想必不是亲生,兼之我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他别了我自去书房,棠璃慢慢走近,瞳仁清明望着我看。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便道:“怎么了?”她淡淡一笑并不答话,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心里没底,不知她是否看出了我与二哥间的端倪。但见她顷刻又恢复到静谧和顺,我也不好探其口风。
既然二哥这边无事了,当下最紧要的就是找到初蕊与双成的踪迹。我与棠璃又赶到三娘房里,不见其他人,只见秋熙捧着攒盒,冬熙侍立在后,三娘端坐着不紧不慢的挑选着珠钗。媜儿坐在一旁,可是精气神儿好像被抽走了,脸上妆容残褪,一张玲珑俏脸也黯淡无光。
见我去了,三娘似笑非笑道:“你来的倒快。”我微欠身请安,又走到媜儿身侧唤她道:“妹妹。”,媜儿怔怔抬起惨白的小脸儿,一见是我,突然站起身拧住我的胳膊声嘶力竭道:“你?是你!是你赶他走的,都是你!”,棠璃忙上来护着我,却不妨被媜儿发狂一推,摔了个趔趄。
我要去拉棠璃,媜儿又拽住我的袖子哀哀道:“你怎的那么狠心?你恨我就冲着我来,为何要向他下手?你难道不知道,他穷的叮当响,父亲又发了狠,要是被抓到是要没命的呀!”,我刚张口,三娘便冷冷道:“傻孩子,她若是不冲双成下手,怎么能让你变成这样失心疯呢?”。
媜儿力气极大,我一时扯不开,便索性道:“我若真的想害你,便把你私通小厮的事情告之父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双成毕竟是男子,私逃出去总不过风餐露宿受点皮肉之苦!你现在跟我拉扯不清有什么用,我劝妹妹,还是想想怎么在父亲手里捞回他来是真!”
趁她愣神,我忙扯了衣袖道:“三娘既然不欢迎我来,近日我也不再叨扰,还望三娘好好照顾妹妹,别再煽风点火节外生枝才好!”,我与媜儿抓扯,三娘不劝,身边的丫鬟也视若无睹,棠璃倒地也没人扶起。我胸中闷气疯长,几句话说得又脆又狠,话毕也不管她们脸色如何,拉着棠璃便拂袖而去。
走出几步,身后隐约传来兵兵砰砰的声音,想是媜儿缓过神来发脾气摔了东西。棠璃边走边道:“五小姐是怎么了,真像是失心疯了!”,我惨然笑道:“双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可不是疯了么。”
途径二哥书房,我心下一动,想去看看他们兄弟两个说什么,加之许久不见三哥,寒暄一番听他说说笑话也是好的,总好过憋一肚子气。便遣了棠璃先回去,自己朝书房去。走得近了,才看见原先在书房伺候的丫鬟们都在外厅阑干上坐着嬉闹,见我来了,忙一窝蜂的请安。
我问道:“怎么不进去伺候?”
有那伶俐的丫鬟回道:“原先在里面的,上过茶后二爷便让奴婢们出来了。”
我心中纳闷,不知这两兄弟要聊什么梯己话儿,犯得着把丫鬟们都遣了出来。越是如此,越发好奇,便蹑手蹑脚往里走。我身体贴着墙往书房里瞅去,只见他们兄弟两个相对而坐正吃着茶,另外还有一个人背对着我,那熟悉的背影正是承昭。
不知道他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忽而扭头朝这边看过来,我忙一闪躲在花窗后,心跳的咚咚的,庆幸自己没有大咧咧进去。若是只有二哥三哥在,我便嬉笑怒骂没有避讳。可是承昭在场,我心里倒有些顾忌。
我怕他那灼热的眼神和失控的情感,如果他见了我,当着二哥三哥面前说点什么情深意浓的话来,我才真的有理说不清。
“你那两个妾室不也是解语花么,何必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二哥语气淡淡的,想是对承昭心有芥蒂。
承昭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寒冽,冷笑道:“比起我,你似乎更没有资格这么说吧。别说今时皇上召她入宫,就是没有下诏,你又能怎么样?你以为四妹真的就是她么?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们的身份!”。
二哥三哥都没出声,承昭又尖酸道:“说起来也是奇事一桩,每每你上心的女子都会被宫里召了去,先是有她,现在又是四妹,你的喜好与皇上居然一致,也是天大的福分。哈哈哈”
承昭的干笑还没结束,便听到“砰”的一声尖锐巨响,那是茶盏碎裂的声音,不知道是他们当中谁摔了杯子,我惊得下意识猫下了身子。屋内随即静默,又是一室难耐的静默。有丫鬟听见声音从前厅过来,我忙做手势示意让她们下去。
“四妹的性子,和凌云还真有些相像,爱屋及乌,难怪你会舍不得。”,这是承昭的声音,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凌云是谁?爱屋及乌?他的意思,莫非是说不,不可能,绝不是什么爱屋及乌,二哥对我,绝不是!
我听见二哥怒道:“你也太放肆了,怎么敢直呼皇后闺名?!”,承昭戏谑道:“放肆?我哪有你放肆?我不过是叫她的名字而已,你呢?你可是亲近过这个人的!”,皇后?我忽而忆起二哥曾对我说过,“若论清雅,天下无人能与皇后并肩”,我屏住呼吸,心中有股凉意慢慢升腾起来。
三哥此时也开口说道:“二哥,你舍不得的到底是四妹还是她?若是她,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要是被人知道了,咱们阖族的脑袋都不够砍的;若是四妹就更不行了,兄妹僭越伦常,与禽兽无异啊!”,二哥缄默不语,里面传来椅子拖动之声,想必是谁站了起来。
承昭趁热打铁道:“退一万步说,若皇上朝令夕改,也还有我等在这儿。就算我娶不到四妹,她早晚也要许配人家,总不能由你这亲哥哥挡在前头。况且你们血脉相连,永世也没有可能。你喜欢清丽的女子,我可以帮你寻觅,前些日子我还见过眉眼极像她的。四妹不过是性子像,容貌可还是天差地别。”
二哥突然幽幽道:“你前日不是进宫探宝林吗,可曾,可曾见过她?”,他的声音到最后趋于呓语,若是离得稍微远一点,也许就听不见了。我躲在花窗后,离他不过几步之遥,又怎么可能听不见。我倒是希望自己听不见,可是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毒蛇一样蠕动着钻进我心里。
“她么?见是没见着,不过听闻又病了。进宫这两年她时常犯病,身子虚弱,那位初始虽然宠她,也不见得长久。”,承昭慢悠悠说道,似乎事不关己。二哥的声音急促起来:“又病了?是什么病?严重吗?太医是怎么当的?皇后的身子是开得玩笑的吗?”。
就算是个聋子,大概也能听出他话里的关切。虽然我没看到他的表情,但是我能猜想的出来,那张我熟悉的脸上,现在定是写满了焦灼。而这些焦急的心情,都是为了那个闺名叫做凌云的薛皇后,都是为了她!
手笼本是御寒暖手之物,此刻我双手捂在里面却失去了温度,冷的像冰一样。
承昭的声音带着嘲弄的笑意:“这些事情谁敢打听?你若是想知道,问老三,他见她的机会比我多了去了。”。
三哥插话道:“皇后自进宫以来就是如此,身子时好时坏的,生育之后更甚了,太后屡次找太医来看,也看不出什么毛病。”
“我回来那日在含元正殿见到她。她气色很好,我才放了心。不过几月,为何,为何又病了”,二哥的声音说不出的凄苦,想是心疼的厉害。
我颓然半歪着靠着窗下花台,只觉得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不知何时,居然已泪流满面。
第三十八章 弦断谁人听
这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腼腆微笑的男子吗?这是那个跟我说定要带我一起男耕女织的男子吗?这是那个我一直珍藏在心里视若珍宝的男子吗?我的心里像是有几万匹野马在践踏,什么矜持,什么尊严,什么爱,统统被蹂躏的粉碎!
可是他对着我的时候,那神情不像是假的,他的坚毅,他的善良,他的温存,都不是假的啊!
会不会是我心胸狭窄小题大作了?我拼命的为自己、为他寻找着借口。对,事情尚未分明,我不可以胡思乱想,也许他只是因为曾经的感情而放心不下,因着皇后孱弱,礼仪上的客套关心罢了,毕竟他是那样一个温柔长情的男子啊。
我胡乱擦掉泪水,正想起身,突然听承昭道:“说来也是兆头不好,她那年不想进宫,硬生生装病拖到上元节之后,太后下懿旨三催四请了,薛家才送她去。我还记得我跟老三、琴儿全帮着你们说假话骗姨父。那年人太多,她贪图看糖画儿跟我们走散了,你给她买的指环琴儿也拿掉了原以为此情可寄,唉,可怜你们情深几许,却拗不过一道圣旨。”
我耳旁嗡嗡乱响,眼前金星乱冒,只觉得刹那间便四下里寂静无声。
她贪图看糖画儿走散了,我也看糖画儿看入迷跟二哥走散。
二哥给她买指环,二哥也送了我指环。
为什么,为什么连经历都那么像?若是没有这些相似的经历,二哥还会对我动心吗?或者,那晚灯火阑珊处的定情,也不过只是爱屋及乌的过渡?那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他在两年之前宁愿出征打战也不愿留在京城?又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他见到与之相似的我之后宁愿背负僭越伦常的骂名也不肯再放手?难怪他拥着我说:“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以为是他几番挣扎之后的感言,没想到一个“再”字还蕴藏着这等曲折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在石头上坐久了,四肢百骸里仿佛卷起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的冷上来,直透到心里去。慢慢的,又能听见周遭细微的声音。
二哥疼我,也不过因着我与薛凌云的相似罢了,原本我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有何理由妄想融入其中呢。既然天命如此,岂非人力可以挽回,我又在难过什么呢?我自嘲的安慰自己,想牵动嘴角笑一笑,脸上的肌肉却僵得连动一下都难。
其实人若能无知无觉的活着,又何尝不好。
“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寒冬腊月的地上凉,冻坏了可怎么好?”,我机械的扭头,看见锦心跑着过来,嘴里大惊小怪的呼喊着。屋里那三人想是听见了,也跟着出来。看见我半坐在花窗下,脸色都是一沉。
锦心是用跑的,因此最先过来扶我,她一边用力拖我一边埋怨道:“小姐也真是的,寒天冻地的怎么就坐在花台子上了呢。”,又转脸对二哥他们道:“三位爷且搭把手,小姐好像冻的僵住了。”,二哥闻言悟过来,忙上来扶,我轻轻拂开他的手,脸只侧向一边。
承昭见状推开三哥二哥道:“我来。”,二哥呆呆退至一旁,承昭微微用力,便将我拦腰抱起。口中说道:“锦心在前面走着,选条最近的路回去。我看四妹冻得厉害,要好好回去暖暖。”
他虽是男子,却也沾亲带故,锦心确实抱我不动,承昭安排的极妥当,三哥又不便再换手,因此也不顾忌男女之别,只管任他抱了。走了一段,他低声问我:“四妹,你可是都听见了?”我看着后面垂头紧跟着的二哥,上下两片嘴唇就像是被粘住了一样,一句话也不想说。他见我不语,叹气一声,又紧紧的将我抱住,向前走去。
我窝在房里五天,哪里也不去,谁也不见。
听棠璃说,长姐不出门也就罢了,成日里只顾做针线,攒下一堆东西,我寻思着她也快要找准机会走了;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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