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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血江湖-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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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干掌门人,都是熟人,但十几年久别,在此重新见面,自然不免相互的寒暄。
如今六位掌门都到齐了,所差的只有点苍的谢家。
千面夫人心中怦怦作跳,一时分不出什么滋味,她似乎觉得眼前这些人,都是仇人,都该一一杀死。另一方面望见他们一个个温言蔼笑,都已年过六旬,又不禁有些可怜他们!
因为,人到了这般年纪,再让他活,也活不过一甲子了,如今他等已然悔过,又何必再下绝手,致之于死地呢。
崆峒五柳真人,初进舱房,见了武夷婆婆,因镇于她的威名,气焰稍煞,但片刻之后,目见她老是合着眼,不理不睬的坐在那里,不由得气焰又炽。
此际他见点苍谢家,至今未至,不由有点不耐,浓眉一皱,目光奇闪,扬声道:“诸位道兄,谢家至今未见一人出面,大是不会来了,贫道以为,不必再等,就请圣愚大师作主,做一了断如何。”
圣愚大师朗声高宣佛号,电目一睁,在众位掌门人面上,一一扫视,尚未开口,却见舱外飞快的闯进来一位,年约三旬的劲装大汉。
这大汉背括长剑,一脸悲愤之色,他进舱之后,双手一拱,作了个罗圈揖,道:“在下点苍弟子,飞星剑谢家骝,本陪侍掌门人来此履约,不料在下流遇着一自称虎雄的少年,一言不合,那虎雄竟而暗下毒手,将鄙掌门人击毙江中……”
说到此处,已然语不成声了。
在座诸人,一听这谢家骝提起“虎雄”之名,不由都是一震。
皆因,虎雄乃华山天机真人的俗家弟子,出道江湖,未及两载,已然薄有了名声。一年前,巢湖白石山上,夺蛟之会,虎雄更曾大出风头,因是之故,名声更是不胫而走。
如今,锁沉一载,又忽的在长江之中出现,杀却了点苍掌门,点苍剑客谢家骅,乃是谢家少一辈杰出之人物,至今也不过四旬出头,便自夺获掌门的重任,其功力可想而知,而今虎雄从一个华山俗家弟子的身份,将之击毙,其功力之雄厚,岂非列是惊人。
千面夫人,千面书生与风兰等,对虎雄甚是了解,此际骤闻他在此出现,不由亦十分诧异。
尤其是化装掩去了本来面目的龙渊,因当年虎雄误食“紫金蛟脑”功力虽则骤增,却也恶根未除,须要化二年的静坐之功,以三昧真火将之炼化。
如今,时间末至,虎雄竟然在期前出现,则不由令他大费猜疑。
皆因,这一年之中,可能虎雄得有奇遇,已将那恶根加速炼化。但另一个可能,则是他已为恶根所制,改变了性情。
若是前者固然可喜,便若是后者,则前途便不能乐观了。
他这种思想,在心中电闪而过,在座的掌门人,一听了谢家骝一番禀报,一震之后,皆不由向那华山掌门天机真人身上望去。
天机真人双眉一皱,缓缓的道:“谢少侠先请节哀顺便,至于所言之虎雄,若果是贫道孽徒,则一等此间事了,贫道必擒缚送往点苍谢罪,以慰谢掌门人在天之灵,如何?”
说罢,星眸中闪闪放光,游目四顾,瞥见众人一脸不解之色,微一停顿沉吟,又道:“小徒虎雄两年以前下山,便未再回师门,一年前,他在巢湖出现,曾有鄙门下弟子瞧见,但自那次以后,则不但鄙门未得获他的消息,便是江湖之中的友好,都说没有见到他。”
他顿了一顿,见诸人疑色稍去,又道:“这一次谢少侠骤然说出小徒之名,又作下这等卑鄙的行为,贫道非敢不信,实因小徒失踪年余,一切事迹,实有从详考证之必要,但不知诸位道兄以为然否?”
圣愚大师为此会的半个主人,一听这话,再不能推托不理,立即高声朗宣一声佛号,道:“天机道友之言有理,谢少侠暂请节哀为是。”
至此,一瞥千面夫人,又道:“此间七门均有人在此,夫人之事,正好做一了断如何?”
千面夫人目现千面书生,见他颔首示意,先请谢家骝一旁坐下,而后缓缓的站起身来,声中略带沙哑的道:“此处游人如炽,官府耳目众多,为免惊世骇俗,可否将此舟暂时移往湖心?”
圣愚大师望望众人,正待开言,五柳道人朗声一笑,浓眉一轩,道:“好极!好极!水域广宽,飞渡不易,正是那地狱之门,不过,我辈即有胆履此约会,即便是刀山剑林,也要一游呢?”
千面夫人面色一寒,笑面跛丐却霍地露出了笑容,只是,他们都没有发作,千面夫人,却遁身击掌通知船夫,启锭开航。
船缓缓的荡开了,片刻之后,已来到了一片烟波浩瀚的水域之上。
舱中千面夫人,已然又开了口,她道:“贱妾幼蒙天下第一剑孤独客收养,恩比天高,不意贱妾之恩师,因性情高傲刚直之故,竟被诸位误为奸人,群起而攻,令贱妾恩师,重创而毙。贱妾见恩师死得凄惨,立誓报雪师仇,那知步入江湖以来,所见所闻,除少数主谋外,在座诸位长者,竟多半由受愚之故。因此,少林圣愚大师,既然相许,定今日邀请诸位长者来此,向贱妾做一交待……”
舱中诸人,除了武夷婆婆,仍然是垂眉合目,状如入定之外,均注视着千面夫人,听她说话……
少林寺主持圣愚大师,一脸慈蔼庄严之色,状颇嘉许,此际不待千面夫人,再往下说,顿时宣着佛号,道:“夫人虽属方外之人,但却有一付菩萨心肠,实在令人感动,鄙门二十余年前,参于劳山观日崖一幕,老衲归来不久,便自省悟,立即发下号令,凡我少林弟子,均皆潜踪隐迹,闭门思过。如今转瞬二十几易寒暑。夫人幸临鄙寺,明以教正,老衲恍悟之余,决心邀请诸位道兄,共同做个交代……”
说至此,他忽然叹了口气,又道:“鄙门祸首玄法,已于年前作古,另外圣土师弟,早年已捐躯观日崖顶,至于圣火师弟,近中亦死于其弟毒叟王大有处。想我少林一脉,历代祖师,兢兢业业,锐力经营,却不料传在老衲手中,竟连番遭遇大变,此实乃老衲识人不明,领导无方之过故,此在来此之前,已然留下遗言,而老衲本身,愿以待罪之身,听凭夫人之处置。”
这一番话,可以说坦白之极,完全没有替少林或他的本身留一点面子。
故此,不仅在座的各派掌门人,大为诧异。便是千面夫人,千面书生,笑面跛丐,武夷婆婆风兰等人,也觉得意外。
千面书生一挺而起,首次开言,朗声道:“大师开诚布公,已然令人钦佩不已,至于说到待罪之身,则未免言重了,试想贵派门下,败类已除,正是重镇声威之时,大师怎可轻言过谦呢?故此,区区以为,贵门元凶既除,当年之仇,就此一笔勾消如何?”
他最后一句,问的是双方的当事人。
千面夫人缓缓点头,圣愚大师却连连低宣佛号,合十喃喃不已。
一旁诸位掌们人,多半是一脸钦敬之色,但只有那崆峒的五柳道人,与站在他身后的于珩,面带不屑之容。
武当掌门人空灵子,此际站起身来,朗声道;“鄙门不幸。亦出了两名孽徒,贫道却一真蒙在了鼓里,半年前接得圣愚大师传柬,知悉往事真象,既悔且惭,今特地将两名孽徒,携来此地,当面正以家规,以谢往日不察之罪。”
说到此处,他忽的双眉一轩,面对舱门,叱道:“飞云,驰月,还不进来……”
原先跟他上船,却一直立在舱外的两名全真,应声推门而入,“扑通”一声,跪在了中央,叩头齐声道:“弟子在……”
武当派掌门人空灵于,此际一脸坚毅之色,厉声叱问道:“飞云,驰月,本门欺师灭祖,暗自为非作歹,该当何罪?”
跪着的无名道人,垂头声道:“罪该自尽。”
空灵子双睛一眨,又道:“你等还活着做什?还不……”
飞云,驰月这时间忽然抬起头来,一齐望了空灵子一眼,声中带沙哑的叫声:“师父,弟子去了。”
双双猛挥右掌,但闻得“怦”的一声,竟真个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脑浆四溢,倒地而死。
这一着,更为惊人,风兰,千面夫人,都不由面呈惊容,扭头不敢去看。
便是那千面书生,亦为之神色大变。
圣愚大师口宣佛号,又自闭起了双目,喃喃诵佛。
空灵子神色一变,一脸的既悲且痛之状,怔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夫人,你……”
千面夫人赶急立起身来,裣衽为礼,抢先道:“道长深明大义,贱妾感铭五内,其他的话都不必说了。”
空灵子举袖抹了抹眼角,长揖道:“贫道敬谢夫人高义。此间似已无贫道之事,请准贫道先行告退如何?”
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等,闻言全都站了起来。
空灵子一见他们都无异议,疾步上前,俯身抓起了两个死尸,一掠出舱,口中打个胡哨,立即有一艘小船如飞而来。
空灵子不等小船靠近,长身一掠,人似灰鹤掠空,飞跃起三丈多高,轻飘飘的,带着那两个尸体,落在了小船船首。
千面书生,千面夫人,已然出了舱门,见状恭身相送。空灵子对他们打了个招呼,便立即着命打浆的两名道人,鼓浆破浪,飞快的向岸上划去。
舱中五柳道人,本来是有为而来,此际见两支大派的掌门人,都不惜自贬身价,当众认错,生怕其他人也学此榜样,使得他孤掌难鸣。
故此,他乘千面夫人起身送客之顷,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舱中诸人都在诧异中瞧着他半晌,等千面夫人等重新落座,方始笑声一咽,朗声道:“可笑啊!可笑……”
千面夫人本不惯他那股傲然之色,此际见他如此,面色一沉,道:“可笑什么?盼道长明言教正。”
五柳道人神色霍的转厉,道:“可笑在位诸位,枉自在江湖之中,位高职尊,各领一方英杰,不但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妖女,三言两句吓倒,自认过失。更且忘了江湖之上,素行的现距,这岂不可笑之致。”
笑面跛丐笑面上颊,厉声道:“五柳道人,你……”
千面书生见在座的五位掌门人,神色似变了一变,心知他乃是有心捣蛋、故此,他立即挥手示意,止住笑面跛丐的怒言,而仍然和颜悦色的,问道:“道长此言何意?区区等愿闻其详。”
五柳道人扬声,道:“这妖女自称是孤独剑客之徒,声言代师复仇,本来是名正言顺为江湖规矩所容之事,但事实上有谁见过她的武功,替她证明呢?再说孤独客当年,嗜杀成性,惨害同道中人,乃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我辈替天行道,也正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如今此女一出,诸位竟皆不战而屈,不但有失武林人的颜面,甚且可以说,是替我辈侠义道丢尽了人。”
笑面跛丐,千面夫人,风兰三人,闻言都面显不愤之色,但皆被千面书生暗中止住。
五柳道人愈说愈得意,此际语气一转,又道:“实则此女今日表现出一付悲天悯人的样子,处处礼让,不肯过分逼入,当真是值得喝彩,但诸位可知道,此女在金陵之时,为了一些珠宝及一匕首,竟而夜入吾徒镖局内院,连诛三十余人吗?此事又怎么解释呢?”
他顿了一顿,瞥见少林寺三位大师,都垂目诵经不已,而其他几位掌门人,也显出了疑惑之色,更加得意,语音一顿,又适:“即使此女,果真是孤独客之徒,但似这等嗜杀贪财,草菅人命的手段,已不能容,各位又怎可坐视不理,反而在她的面前,俯首悔罪?”
他愈说声调愈高,至此一转,又遭:“何况在江湖之上,历代祖传着一个规矩,所谓‘胜者为高’‘败者理屈’,故此,目下先抛开谁是谁非不说,各位可曾和她交过手,过过招吗?”
五柳道人,这一问,问得别人哑口无言,他至此更加趾高气扬,眉飞色舞的道:“没有,我知道,在座都没曾和她比划过一招。那么为什么就愿意俯首称臣,自认理屈呢?”
千面夫人至此再也忍耐不住了。
她霍的挺身而起,正容厉声,问道:“依道长之意,是想和贱妾过过手吗?”
五柳道人双目一瞪,须发微颤,叱道:“正有此意。”
千面夫人望了龙渊一眼,见他不表反对,立即上前一步,对大家道:“贱妾本无意在诸位方家面前,献丑弄斧之意。但五柳道长既如此见责,贱妾只好勉力与五柳道长周旋一番。不到之处尚清教正。”
说罢,目视着五柳道人,说了声:“请”。
五柳道人远在三十年前,已然成名江湖,功力自然是十分深厚。同时,他往昔在观日崖时,吃过孤独客的苦头,知道孤独掌法,有神鬼莫测之机。
故此,早已打好了算盘,要一上来便以功力制敌。
他此际一听千面夫人云慧,请他出手。于是也不客气,双拳摆在袖内,虚一抱拳,算是还了一礼。
紧跟着抱袖一抖,猎猎风声忽作。那肥大的双袖,直似是两块钢板一般,向千面夫人的双肩削去!
千面夫人静立在三尺之外,煞气凝于眉梢,蔚蓝的眸子,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此际一见他发动攻势,竟而不架不退,不避不让,五柳道人袖出如电,堪堪已及千面夫人的双臂但突然,他竟然双袖再抖,那钢板也似在肥袖,忽化为绕指柔,往后倒卷回来。
但,这并不是表示,他在收招。
他就在双袖一卷之顷,双拳倏自袖中脱出,“嘿”的一声,用出了七成真力,向千面夫人双乳之上崩去。
千面夫人低叱一声,莲步一挪,双掌上指下划,直取他两拳腕脉,正是那孤独掌法中,“以毒功毒”之势!
五柳道人吓了一跳,心知若不撤拳,对方虽可能受了重创;但自己的双腕,被她划中亦必成残废不可。
他功力已有数十年的火候,自然是能发能收。
故而,不等千面夫人云慧的双指划至,挫腕吞而再吐,却由直崩变成了斜擂之势,千面夫人诚心让在座诸人,见识一下孤独掌法,故而并不硬接,娇躯一闪,掌影顿时如山般的层层堆涌在五柳道人的四周。
座中都是高手,自然看得清她的招式。
但五柳道人,人在局中,陷入掌山之中,任凭他功力再厚,却不由得应接不暇,有点手忙脚乱了起来。
片刻间,千面夫人将一套孤独掌法施完,急的影掌一收,凝住在五柳道人的身前,问道:“贱妾的掌法,道长可识得吗?”
五柳道人须发皆张,毗目怒吼,道:“妖女接我一掌……”
吼声末已,双掌运起了十成功力,已平胸向外推去。
但见他掌起处,狂飙突生,呼啸乱响,在座诸人,因身在水域湖上,非比陆地,一见如此,不由吃了一惊,担心舱蓬吃不住劲,蓬裂船沉。
那知,千面夫人是能者不怕,见状,秀眉一竖,双臂倏的在胸前划个半弧,紧接着掌心向外忽的平推而出。
只是,她的双掌虽已推出,却没有半丝风嘶之声,形势上似乎弱了一筹。
谁料,五柳道人强劲的掌风,一到了千面夫人身前一尺之处,“怦”的一声闷响,突然风平劲消而五柳道人,却似乎吃不住反挫之力,而“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这还不算,更惨的他那红润的面上,却突然变成了煞白之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千面夫人微微一哂,道:“承让,承让……”
说毕,也不理他,竟自转对其他几位,面呈骇疑之色的掌门人,裣衽一礼道:“为贱妾之事,有劳诸位大驾。实令人过意不去,好在目前元凶已除,诸位但能体谅贱妾苦衷,已经够了。”
接着,她便把金陵之事,简要的说了一遍,又道:“此事笑面跛丐老前辈,亦在当场,可以作证,诸位若再不能置信,贱妾也就没法子了……”
衡山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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