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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铸的番号-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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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底下恐怕还没有这样的怪事,对待偶像居然是怕,也许只有部队才会出现如此奇异的现象。
  于排长什么时候待在树后,待了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现身后一句话不说,更让几个人浑身发毛,刚被烫了的感觉瞬间又冷却到冰点,腿似乎已经不再是长在躯干下的东西,呆若木鸡,暂时失去了行走功能。黑暗中大家看不到于排长的脸色,只能看到那应该称为寒光的眼神。后半夜的天本来就冷,几个新兵包括九班长在内,不由得一阵阵地哆嗦。
  “排长,我们……”九班长还想解释一下,结果被于排长潇洒地挥手打断,只能悻悻地挪动着两条麻木的腿,领着四个新兵往宿舍走。
  “排长,为什么不给我们机会?”
  声音发自高远马脸上的大嘴,一字一顿,节奏感极强。胆子甚大,在场的几个人都被惊呆了,像听到他在荣誉室里吹响的冲锋号一样,极度震撼。突然又觉得高远做得对,他们半夜三更地出来,不就是想发泄对排长的不满吗?
  “机会?什么机会?”
  于排长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跟那闪闪发光要把箭射出来的眼睛比,应该算很客气的话。
  “去特种大队啊,如果能被选上,可以学开汽车、开装甲车、开摩托车,甚至开飞机、军舰,将来转士官或者考学都十拿九稳。”
  这回说话的是卢海涛,他的怨气最大,特种大队来挑兵的时候,他被派去掏团大操场的旱厕所,臭烘烘地干了大半天。本来见到排长吓得半死,憋了一肚子话不敢说。看到高远挺身而出,终于按捺不住,把几个人的心里话全兜了出来。
  “嗯,我听明白了,机会是有,不过仅仅是你们个人的机会,不是步兵六连的机会,不是集体的机会,你们距离合格士兵还差得很远,首先没有做到忠诚,还有就是不懂得什么叫服从。”
  “排长,我们去了特种大队也是为国家尽义务,也是摸爬滚打爱军习武,还是部队中最精锐的特种分队,凭什么说我们不忠诚?你让我们去淘厕所、去菜班,结果朝令夕改,我们服从了你的安排,可你服从了上级安排吗?把人藏起来不让挑,难道这就是服从?”
  高远说这些话似乎没有通过大脑,犟脾气一上来跟受惊的骡子谁也拦不住,又像是经过严密的逻辑思维后产生的提炼,连续的反问,让擅长反问的于继成一时也呆立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继成的眼睛仍然跟那双闪亮的皮鞋一样闪亮,让人捉摸不透的嘴巴冒出的永远是经典。
  “放屁!”
  此话一出,非同小可。“放屁”二字尽管不雅,还属于情绪激动时随口而出的口头语,又似乎不该从军容严整的于排长嘴里蹦出来,可在场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声音发自一张比排里任何人都大的嘴,的的确确是从三排至高无上、掌握生杀大权的于排长口中发出的,在三排弟兄们听起来,就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带有强烈定性意味的结论。换句话说,于继成一个“放屁”不要紧,刚才高远和卢海涛说的那些话,都臭烘烘的不再是嘴里出来的东西,全排弟兄都会嗤之以鼻。
  九班长偷偷在后面拉着高远的衣襟,示意他不要再有任何争辩。对一个犯上作乱者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结局,属不幸中的万幸,排长还没骂那句更经典更不讲理的“娘的”呢,那可无法收场,最小号的鞋怕是让高远穿定了。
  应该说于继成确实被激怒了,距离愤怒只是一个临界点的问题,他之所以没有像洪巧顺中弹时,那么失态地连骂两个“娘的”,就是觉得眼前这几个新兵,尤其是高远非常难得,好好调教,假以时日,将来绝对是步兵六连的顶梁柱。让他没想到的是,几个最有前途的新兵,居然大半夜地跑到外面开小会,还有九班长给撑腰,这个情况尽管严重,还能说得过去,都是爹妈父母养的有血有肉的人,有点想法有点小的心理波动在所难免,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可高远敢于明目张胆地跳出来当面顶撞,还把自己质问得哑口无言,这就说不过去了,自己的排长权威受到极大的挑战,再不把歪风邪气镇住,以后还不得反了天?
  “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特种大队没什么了不起,九班长说得对,当年就是让我们‘大功六连’打得‘大败而归’,如果你们愿意加入那个‘败军’行列,我不拦着你们,只要他们能看得上你们,我可以不通过连长、指导员,马上放你们去,到时候你小子们可别后悔。”
  闪亮的眼睛忽闪着超越高远们的肩膀,闪亮的皮鞋踏着“咔咔”的节奏远去,应该是当权者“得胜而归”。只有于继成心里清楚,今天自己没有得胜而是彻底栽了面,栽在黄嘴芽子未退的高远手里,那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就像从五脏六腑往外泛苦水,想压压不住,想吞咽回肚里已无可能,只能任其泛滥成灾。
   。。

第十八章 身世
1
  于继成走了十几米突然停住脚步,身体仍然挺拔向前,高大的身躯迎着寒风如同雕塑一般伫立不动,夜色之中仿佛要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夜风。他那双闪亮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芒,眼前一片模糊,好像有少数液状物流淌在那张白净英俊的脸上。身后的几个人显然看不到这些,他们还呆立原地,吓得不敢乱动。
  “放屁!”
  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两个字,于继成从小长到大可能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全部来自那个据说是他亲生父亲的嘴里,而父亲仅仅面对面地对他说过三次“放屁”,都是于继成自找的,否则父亲那寒光闪闪的眼睛不会正视自己一眼,那坚硬如铁的嘴巴,一年都不会跟自己说上十句话。
  未穿军装之前的于继成很少跟父亲交流,他不敢,在父亲面前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即便穿上了军装,直到后来当上了军官,这种感觉也从未消失过。在于继成的印象中,父亲严厉得像一把利剑,除了让敌人怕,让部下们敬,让母亲和母亲的竞争者们爱,剩下的就是让他们哥仨又爱又敬又怕了。他亲眼目睹亲耳聆听过父亲在礼堂给成千上万人做的报告,真的很难判定那个人就是父亲,气定神闲侃侃而谈,大实话当中蕴涵着深刻的哲理,很能白话的一个人。可回到家里,马上横眉立目,也不知家里这几个人到底哪块惹着他了,话少得可怜,比哑巴突然冒出那些“呜呜”还少。而于继成总是可怜巴巴地想跟父亲说话,总是憋一肚子话,总有比滔滔江水还多的话,要向父亲倾诉。
  很长时间内,于继成一直对父亲的冷漠抱理解态度,他认为这个老人除了倔以外,更多的是痛苦和孤独,还是没人能理解那种痛苦和孤独,连他的母亲都无法理解。于是当于继成的母亲过世后,他就一直努力地想接近父亲,帮助父亲去解除痛苦和孤独。没承想每次必热脸贴上凉屁股,父亲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尤其是两个哥哥牺牲以后,老人就再也没笑过,连“放屁”两个字也几乎成了绝版,最后弄得于继成也接近无限痛苦和孤独。由此他也在被窝里暗暗揣测,自己不是亲生的,是被捡来的。
  2
  是不是亲生无所谓,即便是捡来的养子那也够人们眼红眼热一阵子了,谁也剥夺不了于继成出自将门的光荣。如果于继成自己的嘴没有把门的,估计用不了半小时,他父亲是A集团军现任军长的事实,就会传遍全团,比流感病毒传得还快;用不了一个小时,于继成是于军长儿子的事实,也会跟提了速的病毒一般传遍全师。
  于继成想过这种捷径,他知道事实传出去所带来的实惠。可他不会也不愿那么做,至少在脱下这身军装之前不会这么做。除了当兵穿上神圣的军装,于继成从来就没有体会到将军儿子所能得到的实惠和令人仰视的神圣,而穿上军装好像也用不着感谢将军父亲,从他换了开裆裤,就跟大院的孩子们一样,早早穿上了这身国防绿,当兵似乎天经地义。可大院的孩子们自愿也好,被迫也罢,统统都得被父辈们发配似的打发到最艰苦最困难的部队去,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孩子的父母,思想境界还没高尚到把孩子扔山沟里就不管的地步,经过一番锤炼后,还得把孩子调回身边,或者弄个比较重要的岗位,以后的仕途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比父辈们差多少。
  于继成去山沟的时候,没有自愿也没感到被迫,他已经麻木了,大院的孩子们走的都是这条路,命中注定都得先去山沟。而于继成还有一门心思——远离一个冷冰冰的父亲,应该算是最佳的选择。在山沟生活也没觉得多苦,部队的艰苦并没让他觉得有多难,将军的后代自然不乏铁血硬朗。在周围人眼里,他浓烈的军人气质跟军长近似,尽管那些人只猜测出他来头不小,但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少将军长。
  除了主动坦白将军儿子的身份外,于继成没有任何捷径可走。他去的连队是大山沟里的步兵第809团六连,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居然是父亲战斗过的老连队。六连的最大特点就是地处大山沟的最偏僻处,长不知尽头,深不见底沿,进去容易出来难。于继成当了近一年兵,居然没正经见过一个女人,见到最大的官就是连长,见到最大的动物是猪,而他的梦想是当一名像父亲一样的将军。想当将军就得一步一步从山沟里走出去,蹚过龙虎河,越过盘龙、卧虎山的尽头,去寻找外面的世界,去拥抱自由的天空。
  

第十九章机会(1)
1
  于继成的眼睛再次湿润了。他在大杨树后面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甚至连九班长、高远他们说了什么话也没听得太清,但主要意思明白了,还深深地刺激了他。他骂完高远,并没有得到通常那种发泄愤怒的畅快,相反突然觉得被骂的是自己,自己嘴里骂出的话居然骂的不是别人。他失态了,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失态,尽管那几个新兵啥也没看出来,可能连什么叫失态都不懂,紧张得一脸茫然不知所措,肯定没被骂醒。
  其实最不知所措最感到茫然的应该是于继成,他看似最强硬的神经,其实最敏感最脆弱,甚至禁不得半点风吹草动,有时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都能刀子似的戳在他那根软肋上。确切地说,今天高远的顶撞,已经触到他内心深处最薄弱的软肋。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今天高远们遇到的事,几年前的于继成也遇到过。几年过去了,今天的于继成和几年前的于继成一样,仍然沉浸在迷惘当中,他一直就没醒过。
  于继成的重要回忆,大部分是在连队荣誉室完成的,这回也不例外。看到父亲在墙上威风凛凛的照片时,他的眼睛总会湿润,尽管自己不承认那是情感,可没办法,一到这个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什么。
  “老头子啊,为什么不给我那次机会?不是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吗?我准备了,我做到了,可为什么不给我机会?难道仅仅因为我是将军的儿子?”
  于继成每次都会发自心底地喊出这句话,有时简直就是哭喊。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把荣誉室的门反锁上,让谁也不知道铁骨铮铮的于排长居然还会哭,还能抱头痛哭,哭得连泪水带鼻涕抹得满脸都是。
  于继成不自觉地想起了那次与特种大队的对抗比武,想起那次失之交臂的机会,尽管他一直想把那段传奇而又痛苦的经历,从大脑中删除。
  那次机会跟高远、卢海涛他们遇到的情况,有相似之处,但过程差异极大,情节也精彩曲折颇具传奇,机会也比高远他们要大得多,但结果极其相似,对心灵的影响或者叫怆痛应该差不多一样疼。
  于继成对那次经历的每个细节,都像用万能胶粘在脑子里似的,那场面永远也不能删除。
  当步兵六连的干部们听说要跟集团军特种大队比武的消息时,兴奋得像小毛驴撒欢,要不是屋里人多,施展不开,当时能蹦起来几个。还是负责政工的指导员沉稳,连续提醒连长和几个排长要低调,马上制订出对策,一对一硬碰硬地跟人家去比,恐怕有些难度,那伙特种兵没有一个孬种软蛋,还是从全集团军的军事训练尖子中挑出来的精锐,想打败他们可真得下些工夫,甚至要做些手脚。
  连长首先恢复了镇静,觉得指导员说得有理,这帮特种兵不好对付,只可智取不易强攻,以目前连队的实力,能跟特种大队打个平手就算不错,想赢那是难上加难。
  连队刚毕业的大学生排长马千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运用学到的运筹学理论,其实就是古老的田忌赛马,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以强击弱,以弱迷强。反正全连有一百四十多人,可以摆出上中下几套阵容,把单兵战术动作、投弹、五百米障碍、五公里武装越野等强项安排精兵强将,而相对特种大队稍弱些的应用射击、攀登、识图用图、武装泅渡等项目安排较弱的人员与之抗衡,不求能胜,只想使个障眼法,让他们麻痹大意。对手只有区区几十人,想玩个对策也不是不可能。那伙特种兵还一向托大,不屑于什么“兵者,诡道也”的兵法理论,以为上来凭本事,就能让六连心服口服,殊不知正中了外号“小诸葛”的马千里之“奸计”。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九章机会(2)
比武过程全部按照马千里的设计进行,几项下来,把特种大队的大队长气得哇呀怪叫,以前尽管听说过步兵六连的威名,但充其量只是个步兵连队,没想到军事素质如此之强,五公里武装越野的集体成绩,居然比自己手下那帮外号“毛驴”的特种兵快了近一分钟,五百米障碍的平均成绩也比特种兵快十秒多。几轮比试下来,双方打成四比三,六连暂时领先。最后一个项目应用射击是特种大队的强项,如果能顺利拿下来,双方正好打成四比四平。可明眼人都知道,只要打平特种兵可就栽了大面子,而步兵六连也不满足,在他们参加的各项比武竞赛中,还从未让冠军旁落,即使面对强手也是毫无惧色,他们要乘胜追击,争取以五比三的总比分,让特种大队再不敢牛烘烘的瞎得瑟。
  不过809团的团长和六连连长、指导员心里很清楚,这应用射击想拿下来实在太难,能保平都困难,原因就是连队的几杆“好枪”都是全能型选手,刚刚参加完其他项目的比赛,现在换人已来不及,特种大队也学乖了,被逼急了,再不敢轻敌,动起真格的了,死盯着不让换人。没办法,马千里只好按照原来的编组,由四十名新兵粉墨登场,代表六连挑战特种大队,于继成名列其中。
  特种大队是真急眼了,大队长把墨镜往地上使劲一摔,大声向队列里进行动员:“弟兄们,前几项咱们让着六连,人家是东道主、地头蛇,怎么也得给点面子。这最后一项不能再让,你们是‘神剑’大队的战士,是从全集团军、全军区挑出来的精英,今天要是不在咱们的强项上战胜他们,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咱丢不起那人……”
  “喂,喂,我说老王,咱们别这样好不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千万别放这么狠的话。这样吧,我去跟六连说一声,让他们让着你们,或者干脆不比了,最后这项射击我们认输了,双方四比四平,皆大欢喜,不伤和气,我可不想失去一个酒友……”809团的政委过去说着风凉话,也是借坡下驴,他知道今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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