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虎口-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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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福祸双至（4）
瑛子走后，两个警卫班战士进了屋，大大咧咧地嚷了一嗓子：“韩大个，韩大个，王政委让你去一趟。”
　　白朗盯着棋盘，大喝一声：“出去！”
　　两个战士被吓呆住了，韩大个刚想出言制止，白朗又开了腔：“没看见门上挂的是什么牌子，学会说话了再进来。”
　　战士退出去，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报告。”
　　韩大个想答应，白朗扯扯他袖子，拼命使眼色。
　　白朗故意拖长了腔调：“进——来。”
　　“报告。韩连长，王政委请你去团部一趟，有事问你。”
　　“老韩腿还挂着彩呢，根本动不了！”
　　“知道，我们找卫生队借了担架来。”
　　白朗一拍桌子：“他多大的架子，要问什么就不能挪挪步，自己过来！”
　　两个年轻士兵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韩大个从床上下来，拿起床头的双拐：“谁说我不能动啊，走。”
　　“不能去！老韩，不能惯他这毛病。”
　　“去你的！人家找我又不是找你。我去去就回来，不许偷偷换棋子啊。”说完，韩大个一瘸一拐，跟着战士去了。
　　到了团部，王伟安热情地给韩大个倒水：“韩石头同志，你的检举信组织上是相当重视的。特地委派我，带领调查组来调查落实。一旦情况属实，立即严惩，决不姑息迁就！你现在不用担心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说？说啥呀？”
　　“你信上反映的那些问题啊？还有哪些遗漏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没啥说的了。”
　　“韩石头，组织上这么重视你反映的意见，你这是什么态度？”
　　韩大个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领导，以前我是猪油蒙了心，不识好赖人。那信是在气头上写的，错怪了人家，里面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王伟安勃然大怒：“韩石头，你以为这是儿戏吗？欺骗组织，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我韩大个自己犯的错我自己负责，组织上怎么处理我都没关系，就是不要牵连其他人。”
　　“你别害怕，是不是白朗他们威胁你了？有我和组织给你做主呢，你放心！”
　　“没人威胁我，是我自己明白过来了。白朗是好人，武工队的兄弟也都是好人。我错怪了人家！”
　　王伟安扶扶眼镜，正色道：“韩石头，你是老兵了。应该明白，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问题弄个水落石出。你眼前摆的也只有一条路，就是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不交代清楚问题，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一个战士拦着。
　　“让开！”白朗不管不顾，门“砰”的一声推开了，白朗拄着拐，站在门口：“我是白朗，要打听啥事你们找我！独立团的事，我比谁都清楚。”
　　王伟安站起来说道：“久仰，久仰。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白朗大大咧咧拉过把椅子坐下：“咱们唠吧，让韩大个回去，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利落，要换药呢。”
　　王伟安坐下开始审问：“孟二狗，钱佳琳这些人都是你吸收进队伍的？”
　　“对。”
　　“你吸收他们的时候，还有谁在场？”
　　“没别人，就我一个。”
　　“你有什么权力代表组织吸收成员？”
　　“他们想打鬼子，身手又好；不拉来当八路难道让他们去当汉奸啊？”
　　“这些人的身份背景你都调查过吗？”
　　“当然，个顶个全是好汉！”
　　“他们有的干过伪军，有的家里就是汉奸恶霸，你知不知道？”
　　“过去犯过错，不等于现在还犯错了。谁小时候不尿炕啊？你小时候尿炕，就说你直到现在还尿炕，这公道吗？”。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六章　福祸双至（5）
调查员绷不住乐出声来，一看王伟安的样子，赶紧收回脸。
　　“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是谁指使的？”
　　“没人。”
　　“没人撑腰，你自己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有啥？我自打入了八路军，看到八路里个个都是好汉！所以再看到好汉，就想方设法把他拉进八路来！像你这路货色，还真是第一次见。连杆长枪都拎不起来，也配坐在这儿人五人六地跟我说话！”
　　争吵声一阵高过一阵，战士们在门外望着，谁也不敢进去。
　　赵志刚进来了，一听里面的声音，脸色变了：“谁在里面？”
　　“白朗和王政委。”
　　“白朗？他什么时候来的？”
　　“都来了老半天了。团长，您管管吧，里面快打起来了！”
　　屋里的白朗吵了一会儿，伸长懒腰打了个哈欠：“行了，陪你唠也唠够了，俺回去了。以后有事找我，别难为韩大个和其他队上的人。”
　　王伟安脸色已经气得刷白：“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又不告诉我你叫啥名，我咋知道呢？”
　　王伟安从凳子上站起来：“我以独立团政委的身份命令你，坐下！”
　　白朗斜着眼瞧着他：“告诉你，记住喽！独立团只有一个政委，就是苏新政委。像你这样的，连他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提出来都嫌脏了嘴！”说完，白朗一拐一拐地往外就走。
　　“站住！你以为这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书生，别看爷现在瘸了条腿，你跟着我到院子里溜溜，看谁能拦得住我！”说完，他一把推开大门。
　　白朗一出院子，呆住了，赵志刚正立在院子当间。
　　“赵志刚，你这兵是怎么带的，太无法无天了！”
　　“你嘴里放干净点，我的事跟我们团长没关系。”
　　“把他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动！”白朗用更大的声音喝住众人。
　　他的目光扫到谁身上，都是一凛，战士们无人敢动。王伟安气得无可奈何，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赵志刚说道：“白朗，咱有理讲理，别老使混的。”
　　“是他们先把屎盆子往人头上扣的。你先留下，把是非曲直都说清楚了，只要自己站得正，不怕别人指手画脚。”
　　“说我也不和他说。”
　　“王政委是代表组织上来的，你要相信，组织最后一定能明辨是非的。不要自己先闹，那样有理也变成没理了！苏政委要是在，也不会看着你这么闹下去。”
　　“得！团长，我听你的。”回头向战士说道：“把我安置到哪儿，找个宽敞地方，就是坐牢也要能伸得开腿啊！”
　　王伟安情绪异常激动，不一会儿各连队的政委、指导员全都到齐了。
　　“这是我到独立团后召开的第一次党委会，之所以不让军事主官参加，是因为目前独立团的情况已经很严重！党性严重涣散！现在他已经不是一支插入前沿的尖刀，而是插在我们阵地上的一个火药筒！同志们，我想你们都扪心自问一下，这还是一支革命的队伍吗？”
　　“政委，有您说得这么严重吗？”
　　“我只怕我说得还不够严重，不够引起你们的重视！今天，武工队的白朗公然向我挑衅，就差开枪了。这是什么？这是公然向组织挑战。已经不是简单的内部矛盾了！光凭他一个人敢吗？后面一定有后台。”
　　大家望着王伟安，全都不敢吭声。
　　王伟安打开小本儿：“独立团一向以战斗力强自居。可是不是只要能打仗，就什么人都往队伍里招呢？！我们做过详细的统计——目前的独立团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员都是从其他队伍里招募来的，这其中有国民党的队伍，还有土匪，甚至是伪军！有个叫孟二狗的，在阎锡山、韩复榘、日本人的保安队里都待过，就这样一个兵痞，居然混到了我们独立团，还混到了班长！他能带出什么样的兵来，可想而知！还有一个，叫钱佳琳的，是杀虎口恶霸地主*把子的亲闺女，他的哥哥现在还在日本人的保安队里当队长，残害当地的百姓。这样一个人，也进了我们的队伍，那还有什么样的人是我们不能收的？”　。　想看书来

第十六章　福祸双至（6）
“她的家人是汉奸，并不代表她本人也是汉奸。”
　　“当然，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能放过坏人。可问题是，所有这些成分有问题的人都集中在武工队，这就耐人寻味了。这支武工队还是不是八路军的部队，为什么屡次犯错误总有人庇护。调查组一来，他们就跑出去开会，怎么会这么巧？不要小看这些问题啊，同志们，武工队已经成了某些人的私人护院了。不把白朗一伙的嚣张气焰打倒，独立团就没人敢站出来说真话！他的后台也不可能暴露出来。那独立团的军阀主义，自由作风就永远不能被根除！”
　　大家都被说得后背有些发凉。
　　第二天，韩大个拄着拐来到仓库，后面跟着个战士拎着一坛子酒。守门的战士一见他，都有些发憷：“连长。”
　　“把门打开。”
　　“政委吩咐过，不能打开。”
　　“老子又不是来劫牢的，是来陪他一块坐牢的。”
　　“连长，政委一再嘱咐，谁来都不能开。您别为难我们。”
　　“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我五连的兵？”
　　“当然是。”
　　“是就赶紧打开，费那些鸟话干什么？”
　　战士只好掏出钥匙开锁。
　　“再找一张桌子，两把凳子来。坐牢坐牢，连张凳子都没有咋坐啊！”
　　白朗揭开酒封，深深吸了口气：“玉米烧啊！老韩，你是不是要娶媳妇了，怎么压箱子底的宝贝都舍得搬出来了？”
　　“我是来陪你一块坐牢的。”
　　“你脑子让驴踢了吧？”
　　“老白，你今天在这儿都是我害的：那封检举材料是我递上去的。”
　　“我还以为啥事呢，我早知道了！”
　　“你咋知道？”
　　“那材料把武工队每个人都说得一清二楚，除了你韩大个，还有谁有这心思。”
　　“我知道我他妈不是人，我就是恩将仇报的大曹操！你怎么打我骂我都成，你打我，我心里还好受点！”
　　“我说韩大个，你怎么变得和个娘们似的唧唧歪歪。我战场上救你，和你写信告我是两码事。在战场上碰上了我该救还是会救，你看我不顺眼，该告还是要告。一码说一码！再说，你信上写得都对！你应该早点骂我，早点把信递上去。早递上去，苏政委和那些兄弟也许就不会死。”
　　韩大个把酒倒满，自己先端起来：“来！”
　　白朗一饮而尽：“他们来审我，我认。可要借着我整老赵，整武工队的兄弟，那我不依。
　　赵团长说了，有理说理，不许来混的，那我就在这儿跟他耗着。白面书生说他就代表党了，我呸！共产党眼睛睁得亮着呢，最后肯定能给咱个说法。薛仁贵，岳鹏举，戏文里哪个英雄没被冤枉过！我白朗如今让人冤枉，好啊！咱也是大英雄了！说不定哪天，也让人搬到台上。”
　　韩大个倒让他说乐了：“哪那么些歪理。”
　　“喝完这坛子酒，你就回去。”
　　“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拉倒吧，你那呼噜整得我半个月没合眼了。难得换个地方，让我睡个囫囵觉吧！”
　　仓库外面，王伟安正在用毛刷在墙上写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军阀主义。完事后，王伟安将漆桶交给警卫员：“照这个样子，把村里所有墙都写满。”
　　“是。”警卫员接过漆桶，走了。
　　这时，通信员跑来，对他一个敬礼：“政委，西北抗大分校来了封信。他们在选取战例讨论时，认为独立团的游击战争开展得很出色。希望组织一个慰问团来学习，交流经验。问我们是否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
　　“不行，绝对不行！”赵志刚从一边说话了。　。。

第十六章　福祸双至（7）
“为什么？赵团长，你不是一向认为独立团的军事斗争开展得很出色吗？”
　　“这里是前线，我们几乎就在鬼子的眼皮底下，敌人随时会反扑。让那么大的一个慰问团过来，太危险了！”
　　“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应该说，鬼子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据最新的情报，日本帝国主义的主力，现在都在忙于对付华东、华南的各个战场。留在华北战区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和新兵。我来晋察冀分区这么久了，一个鬼子都没见到过。”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后方。你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
　　“赵团长，如果你能把这分谨慎放在政治工作中，独立团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说完，他转头像通信员说道：“发电报，随时欢迎慰问团光临指导。我要让人家都看看，独立团不光作战能力强，政治工作同样出色！”
　　“你这是在玩火！”
　　“出了任何事，由我一人来负全责。发电报！”
　　王伟安真的是在赌博，他不知道日本宪兵队也即将来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对八路军绝对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这个人现在正坐在车子上赶路。大车轮子骨碌碌地滚动着，车把式驾着车，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砰！”突然一声枪响，车把式一惊，一把勒住了缰绳：“吁——”
　　三个土匪已经冲上来将马车围住，除了土匪头子手里的老套筒，剩下两个家伙都拎着大砍刀。土匪头子来到近前喊道：“打爷的地盘上过，屁都不放一个，就这么溜了？”车把式一骨碌滚到地上，连连磕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今儿刚刚开张，实在没什么孝敬各位爷的。”
　　土匪头子斜着眼睛打量着车厢：“车里装的啥？”
　　“拉脚的客人。”
　　土匪头子用老套筒挑开车帘：“出来遛遛吧。”
　　岛田从车里走了出来。
　　土匪头子问道：“干啥的？”
　　岛田用生涩的汉语说道：“商人。”
　　“日，日本人？日本人咋了，老子劫的就是日本人！搜！看他身上有啥！”
　　一个土匪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在岛田身上摸了一遍，岛田背着手，一脸的不屑。土匪摸出个精致的木匣子，献宝一样交给土匪头子：“当家的，您展展。”
　　盒子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雪茄烟，支支都带着闪亮的金属烟嘴，土匪头子掂起一支：“这小鬼子的烟卷咋这老粗，你就不怕给呛死？”
　　岛田冷笑着：“你可以试试。”
　　“车里头有啥，搜出来没有？”
　　土匪从车厢里拎出个狭长的箱子来，土匪头子乐了：“小日本儿，宝贝都藏这里头了？”
　　“你们最好不要碰。”
　　“凭什么呀？”
　　“看过这箱子里东西的人，没有一个还活着的。”
　　“你吓唬谁呢？看着他！”土匪将砍刀架在岛田的脖子上，土匪头子将老套筒往土匪乙手里一扔，蹲下身子去开箱子。锁头发出轻微的“啪哒”一声，终于开了，土匪头子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箱子。
　　“砰！”又是一声枪响，几个土匪倒在地上，土匪头子眉心上一个醒目的弹孔。
　　不一会儿，岛田就赶到日本宪兵队。羽田和参谋正看着地图，一名日军士兵走了进来：“报告，师部发来的电报。”
　　“念。”
　　“关东军第二师团岛田征丸大佐，将于二十七日到达杀虎口，请贵部负责接待。”
　　羽田神色一变：“岛田？……居然惊动了这么重要的角色。”
　　“长官，这个岛田是谁？”参谋问道。
　　“岛田大佐出生于一个武士家族，他的父亲参加过日俄战争，并且创造了辉煌的狙击记录。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狙击作战的创始者之一。很巧合的是，岛田大佐也参加了关东军对苏联军队的作战。后来，他负责在大小兴安岭、热河等地绞杀抗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