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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传奇-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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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贞急问道:“可知二位大人奏本是否呈上?”
应龙道:“咋日便闻属稿已定,敢怕今日已奏上,便火急去相告时,已是迟了!”
世贞坐立不安,急出一身汗来,稍梢沉思片刻,蓦他说道:“有了,如今十万火急,只烦大人飞马禀报,恐还挽得危局!”
应龙急起身道:“君有何计?尽快讲来,下官自当舍命前往!”
世贞道:“倘若奏本呈上,如今定在徐阁老处,我乃布衣犯身,不便交往,只劳大人飞速奔告。劝阻徐阁老将参本暂且留下,恐还未迟!”
应龙道:“此言极是,情势危急,下官不敢久留,暂告辞了!”说罢急忙外走。
世贞送他出门首,眼见他飞马加鞭,卷起一股烟尘,飞般去了。正是:
一语道破弥天计,飞马欲扭乾坤回。
且说应龙飞马直奔徐府,到得门首,翻身下马,等不及禀报,竟闯门而入。守门兵丁,知他与自家老爷相交甚笃,又见他汗水淋漓,万分焦急,不敢拦阻。应龙穿过庭院,直奔书房,见徐阶在,连忙执手禀告:“启禀大人,下官有紧急密事禀报!”
徐阶起身相迎,但然笑道:“邹御史从何而来,何事如此慌忙?”
应龙道:“下官自元美府上而来,只为刑部尚书黄大人、左都御史张大人参劾严贼一事!”
徐阶淡淡笑道:“我已明君意,不必惊慌,你稍候片刻便知。”
应龙正自惊疑,忽门人享报:“遵老爷旨喻,现邀刑部尚书黄大人与左都御史张大人到府。”
徐阶召二入进来,叙礼毕,笑笑间二人道:“闻诸君欲劾奏世蕃那小贼,不知如何属稿。可否给我一阅?”
黄光升道:“下官昨日属稿已定,正欲请阁老赐教。”说罢从怀中取出稿纸幸上。
徐阶草草瞧了一遍,淡淡说道:“你乃刑部尚书,法家断案,谅无错误。今日不及拜疏,诸君情入内厅品茗再谈罢!”
于是应龙等人随了徐阶同入内厅。左右分坐,献茶毕,徐阶屏退家人,笑笑向黄大升与张永明问道:“你们二人,一个尚书,一个御史,敢怕当腻了,不然便是宁可自己丢乌纱,也要保严公子脱罪,倒是义气得很哩!”
黄光升与张永明自是一惊,一齐说道:“那小贼死有余辜,如何肯容他活?”
徐阶点头笑道:“照此说来,是非致死严公子不可,好心,好意,也端的个好计。怎地将他牵入杨、沈两案中?”
张永明道:“杨、沈冤案,正是人人痛心,众愤所在。用杨、沈事,正要他抵死!”
徐阶笑得喷出茶来,道:“既是你二人皆这般说,应龙,你便去与他二人寻个驴儿,同他二人去那狱中接出严公子,让小严倒骑毛驴悠哉悠裁去了,倒保全得二位官职与首级!”
黄光升与张永明皆惊道:“阁老何出此言?”
徐阶道:“诸君弄错了。杨、沈两案,虽是人人痛愤,但杨死特旨,沈死于泛旨,虽是老严所拟,皆是皇上裁定。如今这般属稿,敢怕是逼皇上向天下认罪么?如果照此申奏,一入御览,恼了皇上,便要宰鹰消怒,放兔归穴。怕是也要请元美为你们写悼诗么?”
黄光升与张永明闻此言,恍然大悟,齐声道:
“阁老高见,足令晚辈钦服,但奏稿如何裁定,还乞明教!”
徐阶笑道:“应龙至此,敢是胸有成竹,有何高见,尽讲无妨。”
邹应龙道:“悯老深谋远虑,天下折服。学生不才,正欲乞赐教!”
徐阶招三人近前,再无笑意,极严峻说道:“如今之计,正是以其人之计还治其身。那小贼心下所盼,正是将他加入杨、沈案中。且他奸党在京,耳目众多,时时闻风窥测。如今你们明里仍放出风去,只道将他加入两案,暗里只须把林御史原疏改定,将聚众叛逆事件加重。参入旁证,便足以致他于死地了。只是事关重大,必须今日拟稿,明日拜上,稍一迟延,只恐泄露机密,以致败事!”
当下众人推光升拟稿,光升谦不敢当,又推应龙,应龙只道阁老德高望重,又推徐阶。徐阶至此,方从袖中取出一纸,递与众人道:“老朽已拟定一稿,请诸公过目,不知可用否?”
众人一一览阅,见徐阶所拟,与林润原奏,大略相同,内中增入各条,一是罗龙文与汪直沟通,贿世蕃求官;二是世蕃用术士之言,以南昌仓地有王气,取以治府第,规模不亚于王公,意预叛逆逞王,三是勾结宗人典模,阴伺非常,多聚亡命,北通胡虏,南结倭寇,互相响应,图谋叛乱等语。
黄光升看罢连道:“好极,好极!管教小贼从此身首分离了。”
邹应龙与张永明,也交口称赞。徐阶见众人再无异意,即召缮折的记室,令入密室,闭门速写。
好在光升等随身带有印章,待抄写毕,又一一阅览一遍,遂用印加封,次日由黄光升亲往递逞。众人辞记徐阶,专候佳音。
且说这时世蕃在监狱里面,听那外面的党羽探听得明白,只道黄光升、张永明等已将他加入杨、沈两案中。不由窃窃私喜,只道奸计得行,望望对面监栏内,只见罗龙文神色抑郁,愁苦自叹,觉得甚是好笑,招手唤他近前,隔着铁栅道:“如今咱们案情益发重了,众官只把你我加入杨、沈两案中,让咱们为那杨、沈偿命,你看如何是好?”
罗龙文听罢,登时面色死灰,痛苦欲绝,流泪叹道:‘若是如此,只怕你我性命休矣!”语声未毕。
竟泣不成声。
世蕃伸过手去,拍拍他肩膀,哈哈大笑道:“便是要死,亦当含笑而去,岂可啼哭抹泪,作这般没骨气之状。”说罢,扭头朝狱卒叱喝一声:“为爷取酒来,且让我兄弟,畅饮十杯!”
罗龙文转身拭泪欲去,鸣咽叹道:“什么光景,怎有心取乐!”
世蕃又笑道:“兄弟尽畅饮无妨,我管保不出十日,教皇上自传旨放你出去。那时皇上只怕还念我老父,再降恩命,也未可知。只是悔不该前时不曾取徐阶老儿脑袋,以致有今日,这也因我父姑息养好而至此,不消说了!如今早晚便出去,再用前计未迟,那时再看徐老儿及应龙、林润诸贼,可逃出我手心么!”
罗龙文甚是惊异,半信半疑问道:“果真你我可保全性命?”
世蕃不等他问,摆摆手儿说道:“取酒过来,我与你先痛饮一番,到出狱时,你自然深信我言,不必多问!”
此时早有狱卒,端着盘儿,酒肉伺候,原来世蕃虽下死囚,狱中役卒,皆被前时相府威势吓住,今日世蕃虽是手下囚徒,仍感亲戚未散,恰似一群鼠儿,见只死猫,心中便惊骇;又见他党羽极多,探望之人,整日络绎不绝,自是不敢得罪;更因被他家人用金银买下,反倒殷勤奉迎,虽是役卒,只与世蕃自家奴仆无异,唤时便唤,骂时便骂,仗是恼怒打时,也要赔个笑脸。如今见他呼酒肉,怎敢怠慢:
因世蕃一番话语,说得罗龙文宽下心来。两人隔铁栅对坐,划拳行令,开怀痛饮,只差无美妾相陪。及至吃得烂醉,一头倒下,酣睡一宵。
次日午后,忽有狱卒慌慌张张跑来禀报道:“三位爷敢怕事不好,如今朝旨下来,着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来提你们出去审讯。”
世蕃听时,自是诧异,惊道:“莫非另有变卦罗龙文见世蕃失色,也不敢问,只瞠目结舌,呆愣起来。恰在此时,牢狱铁门,咣啷二声响,一群锦衣卫蜂拥般进来,不由分说,将两人反臂捆绑起来,推推搡搡去了。至长安街,路过朝门,恰见徐阶着朝服出来。两旁司法诸官一同恭奉,径直入司法衙来。到大厅内,徐阶居中坐定,诸宫皆据案列坐,传下令去,命押世蕃、罗龙文进来。锦衣卫押两人人内,到堂前跪下,徐阶不曾审讯,只从袖中取出前时与黄光升等人所拟疏本,冷冷一笑,掷于堂下道:“严公子,看看这劾奏你的疏本,可出狱么?”
世蕃心下狐疑,拾起看时,见那疏本所列之罪,哪有杨、沈二字,条条俱是聚众叛逆,谋图王霸之罪,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声呼冤。
徐阶笑道:“严公子,你也不必狡赖了,朝廷已探得确凿,方命我等质问,以昭信实,还是承认了吧!”
世蕃惊慌失措,跪行数步,连连呼道:“徐公!
徐公!你果真要埋死我父子么?”
徐阶仍笑道:“你自作孽,怕是不能活了,如何怨我?”说罢,任凭世蕃连声呼号,再不理会,只向两旁诸司法官含笑点头道:“此案已实,我等且退堂罢!”
司法应命,又命锦农卫将世蕃及罗龙文押入死牢。
徐阶勿勿回府,暗寻思道:“此案只应速决。因是他党羽甚多,只怕他在牢中里外串通,再生奸计,骗取皇上怜悯,则前功弃尽矣!”当下于书房中亲自草拟疏本,极言诸般罪状,桩桩勘实,如交通倭寇,潜谋叛逆,谋取朝政,证据确凿,情速正典刑,以泄公愤!
徐阶这疏上去,恰似世蕃的催命符,当日,世宗龙颜震怒,传下圣旨,令将世蕃、罗龙文处斩。
徐阶领旨,方才长松一口气,只道前时呕心沥血,密谋锄奸,如今正有了结果。当下将旨密带回府,唯恐一夜生变,绝不透露半点。便是黄光升等人来问讯,只自作焦急之状,道;“正不知皇上之意,待我明日入内面圣催问,自见分晓!”
众人去后,徐阶复派心腔连夜去狱中暗里监视,又派兵丁将牢狱暗里守定,方才安心睡下。
却说世蕃与罗龙文重归狱中,止不住泪水涟涟。
仰天叹道:“只因被那老儿捉弄,此番你我休矣!”
罗龙文再不应声,已是哭成一团。
此时狱卒呈上酒肉来,世蕃再无心饮,只一把将盘儿掀翻,唬得狱卒慌忙避去。
不时奸党齐来探望,任凭好言宽慰,世蕃只俯首沉吟,再不言语。奸党情知不妙,个个束手无策,只道赶在圣旨来下之前,另谋他策营救,劝慰几句去了。
一夜无话。此日将近午时,传下诏旨,令即日处斩。世蕃听罢,如晴天霹雳,荡去三魂七魄,料再无挽回,隔着铁栅,与罗龙文抱头哭作一团。世蕃家人闻讯,齐慌慌赶到狱中,个个哭泣,果似送葬般。有家人哭道:“公子可有甚话留下?”
世蕃泪水纵横,张张嘴时,喉咙便咽,再说不出话来。
家人泣道:“公子既不肯讲,可写封家书,寄与老爷,便是诀别之言吧!”
当下狱卒取过纸墨,家人磨墨展毫,送至世蕃眼前。世蕃执笔在手,泪眼模糊,再认不得眼前之人。泪珠叭叭落下,一张白纸,湿透半张,手也颤抖得乱了,竟写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监外一声传呼:“众人回避,监斩官大人驾到!”
只此一语,惊得世蕃双眼紧闭,跌落在地,早有刽子手抢步人来,将二人如法捆绑,架出狱门,押解西市处斩。不想邪恶荒淫贼子,血债累累,恶贯满盈,也有今天。
继而朝旨复下,又削严嵩为民,将其家产,全部查抄归官。按得黄金三万余两,白银三百万余两,珍异无数,几逾天府。更鞫彭孔及严氏家人,得蔽匿奸盗,占有民田子女等伏,计二十六人,一律发配,将严嵩驱出门外,家屋发封。严嵩寄食墓舍后,二年饿死。二十余年的相家,终于得到这般结局,可见古今无不败的权奸。
且说世蕃被其家人收尸装殓回府、忽有一奇异白衣人,头蒙白纱,身着自袍,言称是世著生前挚友,欲瞻世善遗容。家人允诺。白衣人独留室内,悲痛号哭,其悲惨之状,令人闻之垂们。良久,哭毕,自衣人也不辞别,垂首匆匆离去。是夜家人盖棺收殓,但见世著尸碎百块。便是拼凑,再不成人。
举家慌恐,再寻白衣人时,竟不知哪里去了。世蕃至此地步。正是:
身败名裂尸骨碎,便人黄泉难为人。
却说世蕃下葬之日,有两个讨饭花子,跟在送葬人群后面讲出一个笑话。道是一个老汉,有三个儿子,老汉一生修行,临死那日,对三个儿子说道:
“我要成仙去了,你们三人需要什么?可讲与我听,我便求神仙赐给你们。”
大儿子道,“我要官居极品,天下权势我最重!”
老汉点点头应允。
老二道:“我要金山银山,天下富贵尽归我!”。
老汉又点点头答应。
老三道:“我要一双大大的眼睛。”
老汉惊讶万分问道:“我儿为何只要一双大眼睛?”
老三道,“我只看他们黑心人做官的做官,富贵的富贵,贪赃枉法,能到几时?”
众人听罢大笑。
后人又有诗道那严氏,诗云:
狼贪虎啮势何豪,贵膺口紫气昂霄。
冰山一倾终有尽,请君入瓮三尺条。
富贵泼天随云散,官禄极品逐波消。
最是千年遗臭处,书生笔底秽名标。
又有词曰:
岁月东流逝水,人间古往今来,昔年歌管变荒台,转眼是非兴败,世事浑如花露,功名岂筑云台?冰山金穴终有尽,千载英凤不衰。
(全文完;谢谢观赏)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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