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梦-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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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脚步不停，一盆盆鲜红的血水被端了出去，我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红，脑子直感到眩晕，流了这么多的血，人还会没事吗？

　　　　鱼丽扶住我的身子，轻声在我耳边说：“主子，要稳住！”我还能勉强对她点点头，任脚下虚浮地往里走，屏风背后站了一屋子的太医，各个愁容满面。

　　　　徐阿琭脸色惨白如蜡，痛苦地皱着眉头，但好似已晕死过去。丹丹满脸眼泪，哭声不断，正为她擦着额头。孟昶坐于徐阿琭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可是任谁瞧了，都会发现他一时之间心神俱裂，脸上的哀痛难以用言语形容，他瞧着徐阿琭的眼神，像是一把把最尖利的刀正向我凌迟。

　　　　孟昶的医术并不亚于这些太医，他已是如此表情，那孩子真的无救了吗？

　　　　“主子……”

　　　　我忽然觉得眼前发黑，如果不是身边两人将我撑着，我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奴婢扶你坐下！”听香找了一圈，无奈地叹了口气，此时屋里黑压压地站了满屋子人，哪里还有坐处。

　　　　我推开她们，倚在屏风上，“不，我就这样站着，我守着她！”

　　　　华太医站了起来，向孟昶道：“娘娘这种情况，耽搁不得了。腹中胎儿必已受损而死，如若再让死胎呆在娘娘腹中，只怕娘娘的生命也会被危及！”

　　　　另一位太医亦道：“是啊，皇上！臣已命人熬制好了汤药，只要娘娘服下，就能打下死胎，要是不抓紧时间，只怕危险啊！”

　　　　“皇上……”

　　　　众太医焦急劝说，字字像针般插进我的心里，我逼迫自己不去听哪两个字，可是它还是钻进了我的耳中，什么？死胎？孩子已经死了吗？姐姐如何受得了这个消息？她此时正在昏迷之中，尚不知道，要是一觉醒来，发现孩子没了，该是怎样的伤心？

　　　　我猛烈地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我紧紧地捂住嘴巴，这个屋里的哭声已经够多了，可我怎么忍都无济于事，突然觉得该死的人是我，我都做了什么事？我杀了那个孩子！

　　　　孟昶没有答太医的话，任太医如何劝说，他仍是呆若木鸡地坐着，紧拽着徐阿琭的手，不曾放开过。我曾经问过自己，孟昶对徐阿琭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他从未真正表现过，我又是否可以撼动他们的感情。可是此刻，我眼前的孟昶是从未见过的样子，好像孩子去了，他也恨不得跟着去了。要他亲眼看到孩子没打下来，是何等残忍。

　　　　就在这时，徐阿琭眉头动了一下，呻吟着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太医还在劝着孟昶，徐阿琭瞪大眼睛看着头顶，气若游丝地声音问道：“什么？他死了？你们要用药打下我的孩子？”

　　　　我看着她，恨不得代她去承受这一切，只是半天时间，她已被折磨地如同地狱冤鬼，这张脸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子里。

　　　　太医们默不作声了，只是恳切地看着孟昶。徐阿琭回头看着孟昶，在他的脸上找着答案，孟昶哀伤地凝视着她，她的神色变得惊怒慢慢变成了深深的哀伤，最后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了下来，打在了我的心上，床头上丹丹早已泣不成声。

　　　　孟昶缓缓站了起来，沉痛地说：“用药吧！”太医得令赶紧喂徐阿琭吃了药，不到一小会儿功夫，徐阿琭便痛得呻吟起来……

　　　　我背转了身子靠在屏风之外，凄厉的叫声在我耳边回响，我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也不敢再往后看上一眼。

　　　　“啊……”

　　　　一声叫喊过后，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只隐隐听得到低低的啄泣声，我的心更是碎成了千块万块。

　　　　我转身望去，只见老嬷嬷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一团，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可惜了，是个男婴！”还有两三个月便会足月而生的皇子，一个早已成型的孩子如今消无声息地躺在嬷嬷的怀里。

　　　　徐阿琭紧闭着双眼，眼角的泪却是不止，孟昶坐在她的床头，为她抹去眼泪，不曾向孩子再看上一眼，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老嬷嬷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从我眼前掠过，哭泣声从我的指尖滑出，我已经想立刻冲进去跪在她的床前，任她如何处置我，他们此时谁也没注意到我，他们的心已被那死去的孩子占据，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后面还有一章！）




第三十章　冷雨如冰

我的脚步刚往里一迈，鱼丽突然拽住我，和听香一左一右，将我拉出了玉宸殿。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让我进去！”

　　　　鱼丽紧拉着我，“你进去干什么？承认一切吗？你一旦说了，即使不是你做的，都会变成你是做的，你冷静下来啊！我们还没弄清楚真相，不要贸然去认罪！”

　　　　她说完后看了看听香，只是紧紧地盯住，听香显然被吓住了，虽然她不知道事实到底如何，但也劝着我，“奴婢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奴婢相信主子一定不会害人，一定是别人下的毒！主子，跟奴婢们先回安宸殿吧！”

　　　　我慢慢冷静下来了，她们都说得对，可是心中的不安和痛已经彻底侵袭了我。

　　　　我回头看着玉宸殿，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哭声，心里止不住的伤心。

　　　　轰隆隆地一声闷雷在我的头顶响起，我茫然地抬头看着天，是老天爷不饶我了吗？不然怎么会这时打雷？一定是我的错！我抓住鱼丽的胳膊，道：“你听！打雷了！老天要惩罚我了，一定是我犯的错，那药一定是有问题的！”

　　　　鱼丽看看天，忙道：“不要自己吓自己，夏天打雷下雨是正常的，看着天是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我摇着头，“不！我不回去，一定是老天爷要惩罚我！”

　　　　“没有！没有！没有！我们先离去！”

　　　　豆大的雨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始下了，刚刚还晴朗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大地一片黑暗，天上又是闪电又是巨雷，雨打得我很疼，“老天……是我的错吗？我要找她！我要去找她！”

　　　　“主子……主子……你不要跑……你要上哪儿去……”

　　　　我转身狂奔，任雨打在我的脸上、身上，一点儿也没感到疼痛了，我心中只有愤怒、只有恨！赵安青！我说过，孩子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喜德殿竟在眼前，我的劲很大，门口的宫女、太监完全拦不住我。我一路冲了进去。

　　　　赵安青似乎也在等什么消息，她正坐在前殿上，见我闯了进来万分吃惊，但待看清我的神色，脸上忽然有了一抹笑意。

　　　　我向她扑来过去，直接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你说！你给我的是什么药？你说！你这个凶手！刽子手！没有血性的魔鬼！”

　　　　“来人啊！来人啊！快把她拉开！”

　　　　有人冲上来拉我，却都没料到我会对她们又打又咬，一时间竟无人敢近我的身，鱼丽和听香我帮我拦住了喜德殿的宫人。

　　　　我和赵安青扭打在了一起，不停骂着：“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我要你付出代价！”我抓破了她的脸，她的衣袖，拳头往她的背上招呼，她被我按在地上，不停地叫着。

　　　　“主子，住手啊主子！”听香忙着过来拉住我，鱼丽叫道：“你不能打德妃娘娘，她也有身孕啊！”

　　　　我的拳头定在半空中，愣愣地看向她的肚子，浑圆的肚子，里面也是一个生命，我不能因为气她的母亲而伤了他啊！我以前都干了什么？我也是因为气徐阿琭才会想着用她的孩子让她痛苦！

　　　　突然有人将我猛地推倒在地，我才回过身来，赵安青已经被她的宫女扶了起来，鱼丽和听香也连忙来扶我。

　　　　赵安青叫道：“来人啊，赶快去禀告皇上。这个女人疯了！”

　　　　“德妃娘娘！”鱼丽忽然站起来朝着赵安青叫道，“有些事我们心里知道，你心里也知道。主子打你是她不对，可是你若告到皇上那里，我们就只有来个玉石俱焚！”

　　　　赵安青气的脸色发青，“你竟然威胁本宫？”

　　　　“德妃娘娘，皇上如今正在伤心，你若拿这事去烦他，只怕会得不偿失！你还是先宣太医看看身体吧！”

　　　　“哼！”赵安青向佳蓉使了个眼色，佳蓉立即跑了出去，赵安青瞪视着我，“如果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妥，一定不会饶了你！”

　　　　我冷冷笑道：“不饶就不饶好了。我现在豁出去了，自然也不会怕你！我只问你一句，你给我的药真的只是缓胎药，不是其他的毒药？”

　　　　赵安青道：“你说什么？什么毒药？本宫何时给了你什么药？不是你天天给徐贵妃送安胎药去吗？”

　　　　“你！你别想推得一干二净！”

　　　　赵安青嘲讽地笑道：“本宫就是能推得一干二净。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给你们的药，若我想否认你们也是拿我没办法的，倒是你每天都去给徐贵妃送药，就算是中途出的岔子，你也逃不了干系！”

　　　　我怒瞪着她，“你不要太得意，若我真有被杀的那一天，我也会拉你做垫背！”

　　　　“是吗？”她得意地冷笑道，“本宫还有孩子做筹码，你……什么都没有！你现在最好留在这儿等太医来，本宫没事儿了你才能走！”

　　　　我看着她的肚子，满腔的怒气没地方发泄，只有跟自己生着闷气。

　　　　太医匆匆赶来，为她把了脉，道：“娘娘脉象微急，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心态平和即可，臣给娘娘开些安神静气的药！”

　　　　赵安青道：“如此，谢谢李太医了。对了，太医是不是刚从玉宸殿过来，徐贵妃怎么样了？”

　　　　我看着这个李太医，想起丹丹曾经请他验过几次药，如今赵安青请太医，也首先请他，难道他与赵安青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是赵安青的人？我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李太医道：“皇子没保住，徐贵妃伤心过度再加上大量出血，再次昏迷过去了，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只要日后好好调理，身子定会恢复如初！”

　　　　赵安青道：“嗯，下去吧！！”

　　　　李太医告退，离开时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似乎有些内容。

　　　　赵安青淡淡看着我，道：“怎么样？还要闹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木然地看着她，屈身行了一礼，平静地说：“妹妹刚刚是因为担心徐贵妃的安危，一时心智失常，扰了德妃娘娘休息，实在是不该，这就告退！”

　　　　我不等她回答，便转身向殿外走去。

　　　　外面还是倾盆大雨，这场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主子，这不是回玉宸殿的路，您要去哪儿？”

　　　　“主子……绮回！这么大的雨，你还要走到哪儿去，跟我回去！”

　　　　我一把甩开了鱼丽的手，“我不敢回去，这个时候，皇上一定已经想起了我，他会派人来质问我，你让我再安静地待会儿吧！”

　　　　“主子……”

　　　　我快速地跑了开去，脚上一滑，跌倒在了地上，我趴在地上痛苦不已，此时已经浑身湿透，鱼丽和听香站在我身边陪着我淋雨，我转头道：“你们去避雨！”

　　　　她们摇了摇头，我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空，一道闪电从我的头顶划过，紧接着一声惊雷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无助地吼道：“老天！你劈死我吧，让孩子活过来吧！”

　　　　“把你劈死了，孩子也活不转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我转身看去，只见身后立着数人，都打着伞，我眼睛已经被雨蒙住，模模糊糊的，只觉得说话的是孟延意，她穿着素白的衣服站在最前面。

　　　　“淋什么雨？没得作践自己，回去吧！”她冷冷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才回宫，便听到这么不好的消息！看来佛祖也不见得会保佑所有的人！”身后的宫女跟着她离去。

　　　　刚刚站在孟延意身边的一人始终没有动过，他很高大，头被伞遮着，通身都被黑色的斗篷裹着，就那样站着，似乎一直在看着我。

　　　　我愣愣地瞧着他，虽然看不见脸，但那个身影是我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人，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糊涂了，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儿呢？他应该在很远很远的关隘。

　　　　随着伞的掉落，他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俊逸的脸多了些刚毅，少了分开朗多了分沉稳，我猛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定是梦，再睁开眼，他就会不在了。

　　　　可我不敢睁眼，就算是梦，也让我多停留一会儿，但我还是睁开了眼，那个巍然的身影依旧在我的面前，他的眼睛充满了思念和怜惜，我贪恋地瞧着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三十一章　　噩梦缠身

高彦俦向我走了过来，蹲下身子，用斗篷裹住了我的身子，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轻声道：“什么事过不去呢？”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吸着属于他的气息，尽情地哭泣着，突然觉得就算我此刻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心满意足，开心度日的你，没想到，还是见到了一个落魄哀伤的你！”

　　　　我抬头凝视着他，摸着他的脸，急切地想感觉到他的真实，“怎么办？你回来了，却让你看到一个杀人凶手的我！”

　　　　他伸手抹去我的泪，问：“你在说什么？什么杀人凶手！”

　　　　我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可是在他的心底我应该还是那个自私且坏的女子吧！愧疚已经让我无地自容，既是事实，又何必怕他知道呢？我缓缓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姐姐的孩子死了，你知不知道？是我……是我害了她的孩子！”

　　　　说完后，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他，我等着他的愤恨，或者一把将我掐死！等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我睁开眼来，只见他正怜惜地看着我，没有怒意、没有责怪。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他道：“若你存心加害皇子，你就不会因为内疚跑来这里淋雨还叫雷将你劈死！我相信你一定是无心造成的过失，我认识的绮回只有在跟我吵架的时候才会说出些违心的话，你的心终是善良的！”

　　　　我摇摇头，虽因他的话感动不已，却无法不让他看到真实的自己，“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是我犯的错！”

　　　　他将我重新拥入怀中，“那就由我与你一起面对！”

　　　　在他的怀里，惧意原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在这世上，我最惧怕的不是别人讨厌我、恨我、害我，而是孤立于世！满心的伤痛只要想到他在我身边，便已是最大的安慰！

　　　　鱼丽在旁出声道：“这时虽是无人经过了，但如今是多事之秋，还是注意些好！高将军，主子淋了好一会儿的雨了，再这样淋下去可不行！”

　　　　高彦俦点了点头，将我扶起，柔声道：“跟鱼丽回去，如今我俩身份有别，不便多待！我先去皇上那儿，你不要再责备自己！”

　　　　我不舍地看着他，他轻拍了拍我的脸，我才点了点头，听香扶起了我，我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几眼，才转身跟着鱼丽离去。

　　　　走到昭暖殿时，雨已经停了，天空放晴，我已经精疲力竭，脑子再也思考不过来，只有沉沉的痛，梅香、墨香等迎了出来，吓了一大跳，立即忙了开去，又是端热水为我洗澡，又是请太医，太医走后，又忙着喂我喝药。

　　　　我的头已经昏昏沉沉了，只想躺倒在床上。门外忽然想起了一阵喧闹声，我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槐香、荷香力阻丹丹进来，但她已经冲了进来，任谁也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