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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姗-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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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己及人,想那位十三王爷宴苏,既与她结拜兄弟,若见她死而复生,难道还真能铁石心肠,拒人于千里之外?
  轻轻拉起她,微笑:“那你现在老老实实回答我,他已经知道你是林笙歌而且还是个女子了,对吗?”
  轻罗——林笙歌无奈地点头。
  “其实在我——在我没死之前,他应该就已知道我是女子了。”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死人还会开口说自己没死前的事么?
  白漱玉不禁好笑。
  林笙歌却没心思追究她为什么笑,只是把在回风阁先后两次被撞见的经由,简述一遍,自觉甚为倒霉。
  白漱玉眼睛一亮,“这么说,他不只是对林笙歌有兄弟之义,还对你有男女之情了!”
  林笙歌被她这一句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他对我——”突然眼前出现桃花坞中那一幕,脸自发热心自跳,啐了一口,“那不过是男人对女人的——”一时找不到妥当的词来形容,叹道:“反正,与男女之情可不相干。”
  白漱玉瞥见她耳根已自红了,想必那十三王爷定然是对她作出了亲昵的举动,教她如此尴尬难堪。
  眸光微有一丝酸楚,微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了□,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得到她,即便是十三王爷,也不例外。眼下你最大的障碍是他,但何尝不是一个转机?让他适当得到一点甜头,让他听你的话,帮你的忙,到时要想出入宫庭,也不是难事!”
  林笙歌是聪明人;已知道她言下之意是要对宴苏使美人计。
  进宫本担心难以应付的是皇帝,没想到皇帝却将自己赐给了别人。本想离宫之前速战速决,找到她想找的人,却迷了路;转到了御马场,结果害十三王爷坠了马。
  这一出意外,始料未及,又造成了一系列意外,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轻叹。
  宴苏本是她应避之不及的主,时移事易,眼下他却已成了她不得不攻克的难关。
  以色诱之?她苦笑。
  此番才真正体会坊间女子所说的十三王爷是不会念情之人,以她这点道行,怕是飞蛾扑火,反伤自身。
  “妹妹曾说过,为了让你父母的遗骸能合葬一起,你什么都可以不顾,难道如今,你反悔了?”白漱玉柔柔的眸光注视着她,令她愧疚深深。
  “是,姐姐为我不惜重入风月之所,我若半途而废,便连姐姐这番苦心也枉负了。不过且不说宴苏是怎样的人,单是——”
  她最大的顾虑是曼儿。
  “林姐姐!——”那一日,她刚从一口朱漆棺材里跨了出来,她似乳燕投林,一下子撞入了她的怀中,猝不及防,两人成叠摔到了地上。
  她背上本来有伤,这身上再压一个人,哪里禁得起?
  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压着她的那个人犹在又哭又笑,直叫:“林姐姐,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好怕!”
  ——尽管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这声音,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丁香花的香味——她已知道了她是曼儿。
  “曼儿,是你救了我吗?”她痛着笑着。
  “你定是跟你爹爹说,若是杀了我,你就不当什么王妃了!你是这样威胁他的?”
  埋在她怀里的那张脸抬起来,泪痕斑斑却又象雨中带笑的海棠——
  “还好我偷偷跑到安长去找你,还好,我看到了那榜文……”
  她又哭又笑——“我就想着,他不放了你,我就自杀,让他的荣华富贵统统见鬼去——”
  “我拿刀割自己,他怕我死了他就做不成皇亲了,这才让我把你带走——”
  曼儿还在不停地说着——
  她想笑,眼前一黑,曼儿的声音,越去越远……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曼儿。
  “你是因为那位王妃吗?”温柔的声音把她自记忆的沉迷中拉了回来。
  近一年的朝夕相处,白漱玉熟知她的一切,包括她视若亲妹妹的谢曼儿的一切。
  “是。”林笙歌并不避忌,目光幽远——
  “自入了王府,我还未曾见过她,也许此刻,她就在这寺庙进香,在请求菩萨保佑她夫妻和睦,白首共长。听府里的丫环说,王爷从不进她的园子,她该有多么的伤心,却无人能诉!我不能帮她,难道还要再雪上加霜么?”
  眸中有泪光微闪。
  曼儿曾经是林笙歌生活中的一部份,倾听她的烦恼并帮助解决,这一直是林笙歌的责任。
  突然之间,以为她死了,连同生命中最重要的无竹苑,老院丁安伯,都焚之一炬,撕心裂肺的痛,让林笙歌一度认为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那段难熬的日子,白漱玉陪着她一同度过,又怎会不知她的心结所在?
  “可是至少,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不是吗?安伯和青和都是她父亲派人杀的,他还放火烧了无竹苑,若非你得贵人相救,连你也已经死了!”
  白漱玉不忍见她彷徨,只有让她狠起心肠,早做决断!
  “即使她曾经救过你,但比起她父亲造的孳,你已经不欠她什么了!如今,你只应该为自己做打算,完成这件事,咱们就可以回大宛,继续过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对她,其实并无损伤,她依然可以做她的王妃,享她的荣华富贵,两相得宜,有什么不好呢?”
  “不行,我做不到。我可以什么都不顾,但不能让曼儿伤心难过。”
  她已下定了决心,要早日离开十三王府。
  “可是,你只是借助一下她丈夫的力量,并非与她争夺什么呀!”白漱玉有些着急了,搜索理由来努力说服她。
  “接近十三王爷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他的女人,你不是不明白!寻常人家都有三妻四妾,就算不是你,十三王爷总有一天会另纳新欢,何况现在这位王妃连王爷的旧爱都算不上,只是一位挂名的王妃罢了!何谈争夺二字?”
  仍是摇头,不愿算计曼儿,也不愿算计那个一直在她心中珍藏的男人。
  即使她的人生只剩下这一个目标,只剩下这一个让她坚强的理由。
  她态度如此坚决,白漱玉无言了。
  “那你要怎么进入皇宫呢?”
  林笙歌轻笑道:“姐姐不用担心,这几日我已重新想过了,抛却这个舞姬的身份不用,我还可以再着男装,进沁芳院,在那里倒更容易接近皇帝,到时再设法让他带我回宫,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白漱玉一听立即摇头:“我先前说过,那地方又复杂又可怕,如何还能去得?若是发现了你的女儿身,只怕你就回不来了!”
  林笙歌微笑,心里却自有打算。
  为免惹人注意,待白漱玉走后半碗茶时间,林笙歌才出了禅室。
  一时也不知观音堂在哪儿,信步而走。
  却见里边一处四方庭院,红门虚掩,只略见院中绿叶繁茂的百年老松树下,一白眉和尚正在执棋与人对弈。
  松针轻飘坠地,突闻白眉和尚抚须而笑:“施主这一子重守不重攻,果然有君子之风。”
  林笙歌这一年未下棋,闻言不由心痒,便将虚掩的院门稍推开半扇,想看得更清楚些。
  不想声音大了点,门后闪出一个小沙弥,当门而立,双手合什,微笑拒客:“这位施主,方丈大师正在会客,施主有事可与前殿的守值和尚说,他自会转达,请——”
  林笙歌不免讪然,转身待走,身后突闻一个声音道:“来者都是客,请这位施主进来吧。”
  树下白眉和尚仍执子苦思,一边却又吩咐道。
  小水弥这才由拒转迎,请林笙歌入内。
  林笙歌只想瞧瞧什么棋局让这位方丈白眉紧锁,踌蹰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女施主看来也是位喜欢下棋的人?”白眉和尚飘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目光不离棋盘,甚觉有趣。
  “可惜大师方才已然走错了一步,最多只能退守一隅,苟安一时了。”林笙歌只一眼,便已清楚这和尚所执的黑子已有一大片要被封杀。
  摇头只觉得可惜。
  “哦?老纳正准备认输了,难道施主还认为可以退守一隅吗?”白眉和尚好奇了,难道这小姑娘还是此中高手不成?
  林笙歌笑而不答,所谓观棋不语,她要从中指点,就不合规矩了。
  这时对面那人长身而起,迎风而笑:“这位姑娘倒说说看,这种棋局还如何能退守一隅,苟安一时?”
  林笙歌瞥了他一眼,看其不过是模样俊秀的少年,衣饰华丽,不似普通人家,又得一寺方丈陪他下棋,心想还是莫要沾惹为妙,于是一笑道:“退守一隅,也只是能得一时残喘,终究是输了,这棋局又何必再费心思?我还是不打扰两位雅兴,先告辞了!”
  她落落大方地微微一福,便转身往外走去。
  “这位姑娘请留步!”
  一个身影穿庭而过,声音温润不失清朗。
  林笙歌愣了一下,回过头来——

  此情不再

  一支檀香清烟袅袅,薰得他的面容略有些模糊。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质问,只是相询,在这温润的语声中那狭长的双眸微耀着一种光泽,好象是意外,又好象是欢喜。
  “笙歌见过四王爷!”她这时才回过神来,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依依下拜,眸中不禁微湿。
  这陌生的四王爷,只说了这一句,却让她真正有了回到东唐回到熟悉的安长的温暖。
  “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他指了一下身边的蒲团,示意她坐下。
  林笙歌犹豫了一下,他轻轻一笑,眸光那样清澈正直:“怎么,你怕本王会吃了你?”
  “怎么会呢?没有四王爷派人搭救,笙歌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林笙歌轻叹一声,在他身旁落座。
  “阿辰回来说他已送你和白姑娘去大宛了,本王以为今生今世——”那张清丽的面容近在咫尺,宴玺突然有失而复得之感,一时不觉怔忡。
  “笙歌也以为今生再不会回东唐了,也以为再无机会对王爷说一个谢字!”林笙歌也有一些失神;眸中有淡淡的无奈:“这就是天意弄人吧!”
  “你,似乎有苦衷?”他侧目凝视着她,静静的有一种温柔在心中蕴生。
  这种萌动,似乎早在看到她为白漱玉伏罪的供状,早在她为白漱玉跪在黄花树下那一晚,或者,甚至更早,早在他对病榻前的谢阁老允诺——允诺会照顾她一生无患之时,已经注定的了。
  她在轻叹,是不是因她身上换了这柔软的丝罗?——她在他眼中不再是那个坚强刚毅的刑部侍郎,而成了一名娇若扶柳的女子,那双比秋色更亮的明眸带着淡淡轻愁,让他情难自禁。
  她已受了很多她本不应尝受的苦,如果当初他早早允了这门亲,谢阁老必不至出此下策!
  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神色异常,却以为他是担心她身份暴露,瞥了他一眼,笑容便微然绽放,微笑的她就似明珠光灿,寒梅吐芳,夺目慑人的美丽。
  “王爷放心,笙歌此次回来只是要取回一样东西,眼下——我处境很安全,不过日后王爷若在别处与笙歌相逢,还请装作陌路,以免牵连王爷!”
  她本想告诉他自己的处境,但转念一想,只怕让他左右为难,还是作罢。
  宴玺本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
  轻轻一笑:“其实我救你,并非只念着谢阁老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人曾来找我,让我设法救你一命。”
  此言一出,林笙歌的心不由一跳,难道是——
  “那个人,就是——咱们的皇上!”
  林笙歌的心倏的冷了下去,勉强一笑:“王爷是说笑吧?皇上他怎么会——”
  温暖的眸光轻轻一转,端正的五官竟也有了一丝调侃之意:“皇上一直衷情林笙歌林侍郎,难道你不知?”
  林笙歌只好打了个哈哈,心里却暗叫不好,便试探着问:“这么说,皇上也知道林笙歌未——”
  他摇了摇头,唇角微起:“皇上只道你虽逃出刑场,却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否则他岂会任你离开?”
  “这么说我倒要感谢谢家晋的狠毒了!”她苦笑,想起枉死的性命与无竹苑的灰烬,又止不住齿冷。
  “连本王也没想到这谢家晋恨你若此,他为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本王可真是想不通了!”他也喟叹。
  林笙歌苦笑:“不外乎是受了潘重的指使,要斩草除根吧。不过那阿辰竟然是王爷的人,这也教笙歌意外的很。”紧接着又想到了一个困顿她很久的事,顺带而出,目光回视着宴玺。
  “阿辰只是受过本王的恩,连本王也想不到事情如此凑巧——”他微笑着轻轻睨了她一眼,“说来也是你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真是——如此吗?
  他的轻描淡写,教林笙歌隐隐不安,却又说不上什么来。
  “你现在虽是女儿装束,但熟人见了总不免起疑,不如——”
  “笃笃——”
  外边有人敲门,正好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姑娘,外边有位侍女到处在找一位林姑娘,不知是不是找您的?”
  林笙歌这才发现天色已晚,想是怡人没在观音堂等到她,着急了,连忙起身向王爷告辞。
  宴玺在她转身时突然又叫住了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轻轻滑入她手中,指尖在她手背若有若无的划过,仿似将印痕留在了她心上。
  “记着,若遇上什么困难,就凭这块玉牌来王府找我,就算是进皇宫,有了这块腰牌,也通行无阻!”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收回了手。
  怡人把许愿香插遍了整座一听寺,已是雀鸟返巢时候。
  观音堂前人迹已罕,还未见轻罗姑娘。
  她心中不免发慌。
  小沙弥领着她进了那四方院,一条人影独立院中。
  灰瞑的天空,暗沉的殿宇,衬着那纤细的身姿,柔弱无依,令人突生怜念。
  轻声一唤,她回过头来,面纱轻飘,双眸隐有泪光。
  眼一眨,却已嫣然一笑:“走吧,天快要黑了。”
  一个月后,安长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朝丞相潘重的府邸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吏部年轻的官员秦扬亲自带队,奉旨查抄潘宅。
  不料却发现潘重死在卧室之中,其宠妾柳娇还有其子潘世玉不知所踪。
  坊间谣言纷纷。
  皇帝责令刑部一月内侦破此案。
  此时四王爷正带着心腹赵子明自汉水赶回安长。
  仪和宫一片冷冷清清,只有几名宫女默然洒扫庭院。
  一条人影轻踏着落叶,悄声走入宫门。
  “王爷!”一名宫女连忙拉了拉同伴的衣袖,双双跪迎。
  “贵妃——安寝了?”来人抬眼望向灯影黯淡的宫闱,略一迟疑。
  两名宫女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回道:“贵妃娘娘刚刚把奴婢们都轰出来了,连我们俩也不准进去侍侯。现在——现在应该还在哭吧!”
  另一名宫女突然不断磕头道:“求王爷让皇上来见见贵妃娘娘吧,这一个月皇上一直没来仪和宫,娘娘每次去总流着泪回来,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又整日不吃不喝的,再这么下去,她的身子怎禁得起呀!”
  说着,不禁轻泣出声。
  另一名宫娥也红了眼睛,拼命点头。
  “好了,去禀告一声,说我奉皇上的命令,来求见娘娘,有要事相商。”他目光平静,在宫中奴才的命运与主子是绑在一起的,同荣同辱,这两名宫娥在怜惜主子的同时其实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哀怜呢!
  两名宫娥一听王爷是奉皇上之命来的,不由大喜,急忙答应着,擦着眼泪小跑着去禀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宫闺深深,一袭粉桃色的纱帐半卷,美人斜卧。
  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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