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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小镇的悲情往事:树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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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时别让他们兄妹出家门,他们看到死人时太高兴了。”
靳开河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把他们锁在屋里,他们把窗户砸了也要逃出去参加葬礼。”
不管怎么说,只要凄凄惶惶的声音一弥漫了惠集小镇,他们就十分敏感地走街串巷寻找有灵棚的人家。他们在送葬时善始善终,从死者家门一直跟到墓地。等到别人从墓地四散而去的时候,他们就把墓地上的供品抱在怀里,一半吃掉,一半拿回家孝敬母亲。他们的母亲是靳开河的亲表妹,是瘫子,常年待在屋里,头发灰白,双目无神,一双手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七斗在姨妈家的院子中常常听见那个女人的哼唧声,似乎她随时都有走向冥途的可能。九
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许多猪就仰在小学校的山墙边晒大肚皮。绿头苍蝇在猪的周身舞蹈,七斗每次见了都有恶心的感觉。七斗发觉自己长高了,母亲生前给她做的衣服穿上去紧绷绷的,尤其是屁股和裤腰,实在没有丝毫的宽松。姨妈经常撇着嘴看着七斗越来越厚实的胸脯说:“长得倒快。”似乎很不满意七斗蓬勃的长势。七斗觉得胸脯上那两个圆圆的硬核在像青苹果一样痒酥酥地变大,这真让她心慌意乱。
鄂伦春人的马队终于过来了。那是一天傍晚,七斗正在园子中给豆角地锄草,突然听见一股格外亲切的声音从大路的东方悠悠传来。这声音一直深入到七斗心底,让她觉得热乎乎的。七斗马上从园子中跑出来,沿着小巷一直跑到公路口。她发现大路尽头有一排影子斜斜地移动过来了,先前听到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骑着高头大马的鄂伦春人过来了。七斗的心被嗒嗒作响的马蹄声敲得咚咚地响,她面颊潮红地站在路边,双手放在胸前。夕阳在垂落山坳时被一块乌云遮住了脸庞,现在乌云散尽,半个滴血的残阳复又光照大地,使得一条大路流金溢彩,涂了一层黄澄澄的蜜似的灿然生辉,马队显得格外气派和典雅,好像他们正从上帝居住的宫殿走出一样,大路上再也没有多余的行人伫立静候马队的到来。
住在撮罗子的人过来了,使用桦皮船的人过来了,以打猎为生的人过来了。看他们的脸膛,全都是紫红色的,显出他们充沛的血液。他们的毛毡靴和皮袄皮裤已经被轻便的猎装取代了,他们的背上竖着猎枪,枪口一律向下,似乎随时都在等待抠动扳机捕捉这大地上的猎物。马的脖颈处挂着皮带,马鞍稳稳地卡在马的腰身上,鄂伦春人的圆脸、塌鼻、细眯的眼睛、宽阔的嘴巴像月亮、星星、云霓一样在马背上闪闪烁烁地出现着,七斗仿佛闻到了他们嘴里散发出的肉香和酒气。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葬礼之后(7)
也许是走在前面的马匹年龄大眼神不好,它们把眼光直投向前方,根本就没有发现七斗,连声响鼻也没打,七斗眼巴巴地看着它们过去了。马队的尾部迅速过来了,最后一匹马是小白马。因为年轻,它的步子颠来颠去的,一点都不稳当。骑在它身上的是一个年轻的鄂伦春小伙子,他的嘴里打着口哨,七斗觉得他太自在了。小白马在经过七斗身边时将两只前蹄重重地蹬了一下,然后它钩住前腿仰头嘶鸣了一声,小伙子在马背上突然发现了七斗。七斗穿着一件水粉色的花褂子站在夕阳下的路边,两条辫子背在脑后,宽宽的额头显出她的任性和稳定,就像上帝赐予牧羊人的天使一样。骑马的小伙子停住了马,他大声地冲七斗说:
“哎,你叫什么?”
七斗以为鄂伦春人的话她都听不懂,没想到这个骑马人说的是汉话,她便觉得很稀奇。七斗眨眨眼,笑了笑:
“我叫七斗。”
“七斗?是北斗七星吗?”那个人开心地笑着。
“不是,是称粮食用的斗。”七斗解释着。
“这么说你喜欢粮食了?”他打趣道。
“我没办法不喜欢粮食,我得吃饱肚子!”七斗笑着说。
“肉也能填饱肚子,什么时候我带你去我们那儿吃肉!”小伙子一边说一边从马鞍上取下一块肉干,扔给七斗说,“狍子肉干,你吃吧,香极了!”说完,他拉了一下马缰绳,双腿夹紧了马肚子。七斗知道他要走了,他得去追赶他们的马队,他已经被落下好远了。
“你们什么时候还回来?”七斗问。
“说不定哪,也许很快,也许很慢,反正回来时我们还得路过这儿!”
小白马嗒嗒嗒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七斗发现马队已经转弯了,她视野所及的路上又恢复了寂静的常态。暮色越来越显得亲切温和,虽然还没有星星出来,但远山却仿佛跳跃着无数亮光,七斗惊异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因为自己流泪的原因。马队过去了,就连它们荡起的灰尘也平息了,也*天的清晨有耳朵尖的人会说:“昨天傍晚鄂伦春的马队过去了。”也许还会有人说,他们背着猎枪又去另外一片树丛围猎野兽去了。但是,谁能知道他们今年穿着什么衣服?谁能知道他们当中有说汉语的?谁能知道鄂伦春人的肉干是什么滋味的?不会有人知道的,除了七斗之外。七斗这样自问自答着,她的心底涌起一股自豪感,但继而又是一种失落。她决定等着马队归来。
七斗慢慢地朝姨妈家走,她嘴里嚼着肉干,肉丝很粗,干爽,香味缕缕,她胃口大开。吃完了,她才觉得咸,她想鄂伦春人的口味太重了,难怪他们要经常出来换盐呢。十
园子中的生菜和菠菜吃完之后,就种上了香菜,香菜吃完之后,又种上了白菜。有些地可以种三茬菜,但像土豆、豆角、包米、柿子、辣椒、豌豆这样的菜却只能种一茬。山像面团发了酵一样扑哧扑哧地飞快生长着各种植物,疯了似的。
土豆开花了,一垄一垄的花有蓝有白,朵不大,也无香气,但是很受看。豆角花是沿着枝枝蔓蔓曲折着向上开放的,许多小碎花密集在一根青青的茎上,形如麦穗。黄昏时,豆角花的花蕊里沁着残阳,就像窝藏了无数颗宝石似的闪闪发光。七斗除了喜欢土豆花和豆角花之外,还喜欢豌豆花和韭菜花。因为白蝴蝶最喜欢在豌豆花上飞,七斗爱捉蝴蝶。有时她用衣服去罩一只蝴蝶,蝴蝶没捕住,却把许多豌豆花打掉了,她心疼得不得了。姨妈是不大喜欢过问七斗情况的,她收养七斗就跟养一头牲畜没什么区别,除了喂食和吆喝它干活之外,它似乎不配得到另外的东西。姨夫终日吊着脸,好像全世界的灰尘都让他一个人吸了似的,七斗懒得见他们的脸,所以她闲下来时就泡在菜园里。
每天清晨,只要姨妈一家人起来了,朱大有家便也起来,随之而起的是靳开河家。靳开河在商店打更,每天凌晨回家,上午本该睡觉,但他从来不甘示弱,别人家的主人起来他也要挣扎着起来。他非常瘦,眼里总是涌着眵目糊,因为睡眠不足他干起活来显得十分费劲,每抡一下锄头都仿佛是在榨他的油。他的一双傻儿女只要不给他惹是生非,他便觉着是烧了高香了,根本就谈不上让他们干活。大欢和二熳有时也起得很早,但他们起来后从来不做任何农事,他们去树林里漫步,去用露水洗脸,有时偶发善心也往家里背回几捆猪草,他们背的草百分之百都是别人家打好了晒在草场上的,不过是顺手牵羊而已,但这已经很难得了。
七斗每次听到靳开河的女人从屋里发出的怪叫声都要害怕一阵。这个女人由于长年卧床已经神志不清,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连最简单的针线活都做不了。她对靳开河来讲只是一种累赘,她什么也无法给予他。记得有一天傍晚姨夫和靳开河隔着杖子聊大天,他们谈起了房子,说现在住的这幢已经陈旧了,该翻修了。这时老实巴交的靳开河像是找到了什么好机会似的,迫切地说:
“主要是房子下沉,屋和屋之间已经不隔音了。大欢他娘的叫唤你们听得真切吧?”
“太清楚了,就跟在我们自己的屋子中叫一样真切。”姨夫直来直去地说。
“你们那儿的动静我这儿也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晚间,夜深人静,声音就像在自己耳边一样。”靳开河说毕,还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仿佛失落了什么似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葬礼之后(8)
一个又一个黄昏过去了,鄂伦春人的马队还不回来,这让七斗十分难过。她望眼欲穿地等待着亲切的马蹄声传来。一到黄昏时分,她就坐在院子中机警地竖着耳朵倾听大路上的回声,她生怕由于一时的疏忽而错过了马队回来的时刻。也许,那个骑着小白马的鄂伦春小伙子会给她带回一件礼物,比如一条头巾,一根格尺或者一块花手绢,也许还有一袋糖球和一盒饼干呢。七斗这样设想的时候就好像把这全部东西都得到了,她觉得自己阔气得要横着走路了。十一
暑假迫在眼前了,七斗开始复习功课准备参加期末考试。两个表弟因为学习不好而整天愁眉苦脸,姨夫用皮带抽打他们的屁股,想以此激励他们考出好成绩。七斗知道自己考试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可以得到第几名。这次考试结束后,七斗将升入六年级了。
将要升入高年级了,七斗更加觉得天是无边无际的。每天凌晨,不过是三四点钟的光景,大部分家长就把孩子们喊起来复习功课。这时外面因为下着露水而凉爽极了,再犯困的人只要在露水中站一会儿便可以神清气爽。旭峰、旭云、七斗以及姨妈家的两个孩子盘踞在院子的各个角落,大都是背题的,一个个口中念念有词,摇头摆尾的,像是要考状元一样费尽心机。
栾老太太最喜欢看孩子们背题,因为她识文断字,所以偶尔还能纠正一些错误。七斗不喜欢听栾老太太陈腔滥调地指东说西,所以就离她远远的,一般是站在菜园中背题。有一天两个表弟正在嘀咕交流作弊的经验时,忽然被栾老太太听出了枝蔓,她毫不客气地将姨妈从屋里叫出来,一字一板地提着建议:
“饭前饭后时,常说着点孩子。粮食谷物是一颗一颗种出来的,不是牛皮吹来的,是摔着八瓣子汗珠得来的,做事得一五一十,不能欺上瞒下!”
姨妈紫涨着脸点着头,将事情的原委记在心头,然后拿起火钩子去打儿子的屁股,这令栾老太太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息。
考试的这一天天气不好,一清早便冷雨肆虐。庄稼被雨打得东倒西歪,站在房顶可以明显地看见盲水肥了,水面上涌着一带白雾。山上的树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原本的形态,只像是一团团的破衣烂衫摊在那儿。七斗披着雨布,急匆匆地朝学校走。小巷两边的阴沟污水横流,水声很大,像是要有洪涝之灾,七斗觉得身上很凉。将要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七斗碰见了香莲,香莲一见七斗就说:
“下学期我可能要和你同班了。”香莲对这次考试像以往一样毫无自信。
“我可不愿意让你再留级,你好好考,升中学吧。”七斗鼓励香莲,“你别紧张,慢慢做题,最后一个交卷,肯定能行的!”
教室里湿漉漉的,因为房子漏雨,所以黑板上方的八个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被浇掉了五个字,只剩下了“紧、严、活”三字,七斗盯着这三个字猜了半天其中的含义,最后得出了“紧张而严肃地活着”这个结论,然后她才了了一桩心事似的安然坐在座位上。
同学们基本来齐了,大家交头接耳地猜测着考题,窗外的雨下得依然很有气派,许多靠窗的同学因为玻璃窗往里漏雨而不得不将书桌向中间靠拢。预备钟响过之后,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同学们焦急地等着班主任老师拿着考卷进来。然而开门的却是体育老师胡胜飞,他与七斗的班主任是同乡,很高大,听说正与“哆口来咪”恋爱。一见胡胜飞来,淘气的学生就有打口哨的,居然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你走错门了吧?我们这是五年级教室。”好像五年级是什么高等学府似的。胡胜飞显得很不冷静,他把考卷展开,用手抿了一下头发,怒气冲冲地宣布考场纪律,然后说:“违反纪律的一律没有成绩。”
大家似乎觉得胡胜飞有些不好惹,所以都规规矩矩地做题。第一门考的是算术,因为天气寒冷,所以大家都格外清醒,发挥也很正常。终考时间将到的时候,雨已经基本停了,潮气有些贫弱,看来,大地上的热气又将随着太阳的重现而回升。七斗交卷之后去了趟厕所,然后走到操场上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十五分钟之后,还将进行语文考试呢。正当七斗漫天胡想的时候,突然发现朱大有、校长和班主任朝教室走来。班主任眼圈红着,看来她一定大大地哭过一场。七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想派出所的朱大有一来,问题肯定重大,说不定谁又要吃官司呢。
朱大有看见七斗后问了一句:“考完了吗?”
“完了。”七斗一看见朱大有的白眼珠,就有一种末日之感,她不明白朱大有他娘怎么把儿子生成这副模样。
“回教室去,有事情要跟你们说。”校长说。
考完出去的和刚交卷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同学都被集中在教室里。校长、朱大有和班主任三人站在讲台前。
校长说:“昨天晚间,惠集小镇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盗窃案。小偷把成美娣(“哆口来咪”的真名)老师的一只皮箱偷了,现在由成老师告诉大家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大家若在谁家发现了这东西,就检举揭发。”
因为又提起了成美娣的伤心事,所以她说话时带着哭音,好像上帝把她贬到了荒郊野外,她一人独行、孤苦无助一样。
她悲戚地说:“皮箱是紫檀色的,里面装着一件过冬用的裘皮大衣,是外婆给的。”
第一章 葬礼之后(9)
“外婆?外婆是什么?”有一个同学问。
“就是姥姥。”另外一个同学回答,教室里哄笑声四起,校长不满地拍了一下讲台,大声吼着:“静一静!”然后将头扭向成美娣,示意她讲下去。
“皮箱里还有两件首饰,一个是金手镯,另外是一副银耳环,这也是外婆给的。”
这次同学们听到“外婆”这个词时没有笑,但有人轻声嘀咕着:“真蠢!”
“箱子里还有两百多元钱和一百斤全国粮票,还有一副眼镜、皮手套、丝手帕、花线等。”
成美娣说完,朱大有接着说:“昨天晚间,谁要是发现有人有异常的行动和举止、听到狗的怪叫声等,都可以作为破案线索,希望同学们提高警惕,给我们提供情况。”
教室里鸦雀无声。许久,才有一名男同学站起来说:
“我猜我们这儿的人是不会干这种事的,只有鄂伦春人才干得出来!”
“可我们这儿并没有鄂伦春人啊。”成美娣矫揉造作地说。
“但他们可以骑马来到这里,他们偷了东西之后就飞快地离开这个镇子,这样就没人知道是他们干的!”
“可是窗前并没有马蹄印。”成美娣说。
“鄂伦春人可以把马放在公路上,他们偷到箱子后窜上公路,再骑马离去。”这个同学想象力如此丰富,真令七斗愤怒。七斗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情绪,火气冲天地站起来反驳道:
“鄂伦春人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的,不会的!他们的马队过去了,可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回来?”
“因为我没有听到那种好听的马蹄声。”七斗用手指点着那个同学,似乎是想将他的脑袋捶下来。
“七斗,你见过鄂伦春人的马队吗?”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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