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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小镇的悲情往事:树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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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黄昏与往日的黄昏有所不同,每周一次的邮递马车这时候就会驶进三九工区了。七斗仍然有迎候邮递马车的习惯。学校里订了全年的教育学刊和一些学生读物,所以她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回。上次邮递马车来的时候,七斗曾让程伯给她带来一些旧报纸。在三九工区她听不到广播,几乎是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她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新变化,尽管她一贯感觉报纸上有许多时候是在说假话,她却仍然迫切地想看到那些消息。
  白卡鲁山的山脊被夕阳均匀地抹上一层殷红的光晕的时候,在半山腰上打雪爬犁的孩子们眼尖地发现邮递马车朝三九工区驶来了。他们兴奋地冲山脚下的七斗叫喊:“老师,马车来了!”七斗朝他们摆摆手,笑着。其实,她比他们还早就判断出了邮递马车已经近了。她听到了马蹄声,对这种声音她一直都很敏感。孩子们冲下山来,围着七斗又吵又嚷的,那种快乐劲就像盼来了马戏团一样。
  马车终于驶过来了,马蹄声“嗒嗒”地响着,七斗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忧伤。虽然入冬不久,但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了,所以马身上挂着白霜,马儿就像钻过绵白糖堆一样,身上染了一片一片的纯白色,孩子们觉得要闻到它们身上的甜香气了。事实上他们已经闻到了,但这味道绝不是马身上的霜花,而是马车的一个纸箱中的糖球。马车还载着笤帚、蜡烛、火柴、毛巾等生活必需品,此外还有一些食品,这些东西是供给三九工区居民的,很快它们将被卸在小卖店来出售。
  七斗被孩子们簇拥着跟着马车一直走到工区的小卖店门前。她已经得知有她的一本教育学刊和一封信,程伯还告诉她旧报纸给她带来了十几张,七斗觉得这个黄昏她收获很大。程伯停下车后,孩子们就帮着车把式将马卸下来。它们跑了很久的路,一定是累坏了。同人一样,马儿长跑下来不能急于喝水,孩子们就牵着它们到矮树丛里溜达一会儿,等散完步,马儿呼吸平稳下来的时候,他们才领着马儿到井台去饮水,然后再给它们草吃。这时他们的老师已经取到了报刊信件。在孩子们眼里,老师跟总统一样非凡。

第五章 白卡鲁山下的木屋(2)
七斗带着拿到的东西回到了自己的木屋里。晚饭之后她将炉子里的残火又添上了一块松木疙瘩。她在外面散步的时候,柴火已经燃烧殆尽,所以屋子里分外温暖。七斗脱下棉衣,到炉子旁烤烤手,然后就坐在椅子上准备看信。她已经不再对任何来信产生激动的情绪,虽然眼前这封信的字体她十分陌生。信封下面没写地址,七斗便去看邮戳,发现它发自斯洛古,是二十天前发出的,不知道这信经过几番周折才到她手里。七斗想,这必是舅舅的来信了。七斗拆开信,这时她才感觉到屋子里光线暗淡,三九工区没有电灯,一直都使用油灯和蜡烛。七斗点燃了油灯,在豆一般的光焰下读那封来信。
  七斗:
  我叫福根,你大概已经忘记我了吧。几年以前,你来斯洛古参加你姥爷的葬礼,我送过你一个骨人。我的爸爸叫锁柱,这样说你该记起我来了吧?
  我现在已经参军了,再有一个星期我就要去部队了。
  我托了许多人打听你的去处,后来我在城里碰到了惠集小镇的火塘,他告诉我你在三九工区,他同我一起参军了,我们分在一个部队里。
  你的处境怎样?当老师自在不?学生们听话吗?累不累?这几年,我们都长大了,我不知道你的生活有无变化。
  我当兵是迫不得已,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不能再继续求学了。去了部队,一转业回来就是正式工人,我是奔这个去的。
  我要告诉你,那个骨人是我爷爷用一个日本人的腿骨雕成的,你仔细看看那个被雕的人,她就是你姥姥年轻时的样子。你姥姥原来和我爷爷好过,他们生下了我爸,后来日本人奸污了她,我爷爷就炸了日本人的营房,打那以后他就出家当土匪了。你姥爷那时已经有了女人,这个人生下了你妈妈,但是我爷爷逼着你姥爷甩下你的亲姥姥,而娶他的相好,你姥爷不从,所以我爷爷就放火烧了一片丰收了的麦田,说如若你姥爷不答应,他就把斯洛古的房屋全烧尽,你姥爷就被迫同意了。你姥爷成亲的这天,你亲姥姥就投井自杀了。她把她唯一的孩子也就是你母亲给放在井台上。
  我知道的这一切都是你姥姥告诉我的。她其实是我的亲奶奶。她说你的命运不好,是由于携带那个骨人的缘故。
  她说她自己是个苦命人,像上雕的是她,会影响你一生的运气的。所以她好心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让你丢掉那个骨人。我是个爱迷信的人,如果事情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还是把它扔了吧。当初都怪我错把它当成宝贝送给你。
  致以崇高的革命敬礼!
  福根×年×月×日
  七斗看完信后怔了半晌,她的眼前又出现了斯洛古的许多生活场景。她想起了姥爷那双奇异的大手,那指甲下滤出的黄金在黄昏时流泻到一个锡纸包上的情景。她无心再看那些报纸,便熄了灯,早早就躺在炕上,想着那个骨人是否应该遗弃。二
  八点左右的时候太阳才慢腾腾地起来整理容颜。它先洗了脸,因而初升的太阳显得格外干净,接着它又涂了胭脂,这时天边就会隐现出几片明丽的玫红色,再之后它伸直腰,它升得更高的时候就梳理头发,它的头发就飘扬到森林上,它金色的纤细的毛发盘盘绕绕地缠住了树木,森林上阳光飞舞,白卡鲁山的半面山脊被映得一片透亮。
  第一节课的时候教室里的光线不很充足,七斗在黑板上写字时孩子们不停地嘀咕他们看不清她写些什么。等到第一节课将要结束的时候,大面积的阳光才从蒙着霜雪的玻璃窗透视到屋子里,桌子上洒下柔和的光影,孩子们的脸在徐徐绽开的晨光中就像蜜橘一样可爱。
  九点半的时候一年级的课就上完了。这九名孩子就像小鸟出笼一样扑棱棱地飞出教室,扛起事先放在门外的雪爬犁,纷纷朝半山腰爬去。七斗在给二、三年级上课时,常常听到他们的大声的呼唤,这声音影响着教室里其他学生的学习,所以七斗常常警告他们不能大吵大嚷,他们也答应着,但一旦玩起来的时候就无法无天了。为了这,七斗十分伤脑筋。她曾试图先上二、三年级的课,让一年级学生在午饭之前才出去,然而这些鬼头鬼脑的家伙却用打瞌睡的办法来进行抗议,搞得七斗无所适从,只好采取原先的教学方式,先上一年级的课。
  刚才七斗在黑板上写字时听到了背后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咂摸糖的声音。七斗知道是昨天的邮递马车给带来的这种骚动。每个孩子的嘴里都含着一颗糖球,他们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老师,当七斗与他们正视时糖球在嘴里就得规规矩矩地待着,而当七斗的后脑勺对着他们时那些糖球就放肆地在嘴里动来动去,品尝声不绝于耳。七斗就觉得耳根被一只小猫用它的小手抓挠着,痒痒的。而七斗又一次转过身来时声音就戛然而止。所以,七斗在黑板上写字的时间就稍长一些,她真怕败坏了这些孩子的胃口。而且,她明白现在的学生坐在位置上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老师的提问,因为他们无法张口讲话,所以七斗索性就不提问他们。一节课下来,孩子们都庆幸老师没有提出问题让某一个人回答而出现难堪的情况,所以都认为自己的欺骗行为高明,且有些沾沾自喜呢。
  教室里炉火熊熊,玻璃窗上的霜慢慢地融化,水痕像眼泪一样漫下来。七斗站在窗前稍事休息,外面,一年级的有些孩子已经快爬到半山腰了。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七斗就被程伯的敲门声给弄醒了。邮递马车要赶大早就出发,程伯问她是否有信要捎到城里寄出,七斗说没有。

第五章 白卡鲁山下的木屋(3)
“昨天的信没给你带来坏消息吧?”程伯关切而小心翼翼地问,好像若真有了坏消息,都是他的罪过似的。
  七斗回答说:“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程伯放心地笑笑,心满意足地赶着邮递马车出发了,正午之前,马车要赶到另外一个工区。
  七斗一直听到马蹄声完全消失的时候才走回屋子,她睡意全消,点燃油灯,生起火,梳洗完毕后翻阅那些旧报纸。她吃惊地发现一个半月之前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情,而三九工区的人却一直蒙在鼓里。上课前七斗遇到工区长米三样,她把从报上看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不料他连连摆着手说:
  “别瞎说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我看了报了。”七斗说。
  “千真万确?”米三样揉了揉鼻子,他的鼻子通红通红的,但不是冻的,而是喝酒喝的,他一天要喝三顿。
  “千真万确。”七斗说。
  “那你给我说说看,这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米三样鸡啄米似的点头问。
  “当然是好事情呀!”七斗随口说道,“以后要重视知识了,孩子们的劳动课可以减了,而且,永远不贴大小字报了!”
  “你这是在用嘴说话,而不是用心。你说的是别人都要说的。我什么都不信,我只知道,我是这里的工区长,不能让这里的人冻着饿着,不能让工人伐木时出意外事故,别的,我他妈的一概不管!”米三样有些激动地说,“我说的话是用心说的,你懂了吧?”
  三九工区的人都很敬畏米三样,他是个怪人。他很矮的个子,脸是扁的,小眼睛,眉毛稀疏,一张大嘴旁边对称地长了两颗黑痣,夏天时那黑痣常被误认为是苍蝇。他好酒,但不好色,他的老婆去世五年了他都没有再娶,私下里他也从不找女人来鬼混。他唯一的孩子米酒是二年级的学生。他常常是孩子们取笑的中心,因为米酒像女孩子一样生了一对酒窝,笑起来甜甜的。
  米三样最讨厌进城开会,每逢程伯的邮递马车捎来了让他进城开会的消息时,他就呕着满嘴的酒气说:“就说我进山打猎去了,没见着我。”他总觉得进城开会会损他的寿,会议的任何气氛他都忍受不了。
  七斗站在窗前想起米三样时心里就觉得有些好笑。记得她刚来三九工区时,是个夏日的黄昏。程伯赶着邮递马车,把她送到溪水旁边的木房子里,许多男人、女人和孩子都围着她看。等到她安顿下来,走出木房子想独自享受一下三九工区的夜色时,她看见了喝得醉醺醺的米三样。
  米三样说:“我是这里的头头,你给我说句真话,是想长留,还是站站脚就走?要是像前几个一样站站脚、拍拍屁股就走,你现在就趁早给我离开,我这里可不是转运站!”
  “我是主动要求来这里的。”七斗说。
  “那好,你就待在这里吧,缺什么东西吭个声。”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欲离开,但这时他很不恰当地放了一个响屁,自嘲地说:“人嘛——”然后就像条受伤的狗一样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夜色中。
  七斗的回忆被半山腰上孩子们的“真自由啊——”的呼声给打断了,她看看表,发现该给二年级的学生上课了。
  七斗走到讲台前,对着二年级的六名学生说:“前天我让你们每人写一首儿歌,现在,我先来检查一下你们完成得怎么样。”
  七斗环视了一下孩子们,点中了其中一个显得踌躇满志的人:“米酒,你先回答。”
  米酒笑眯眯地站起来,他抖开作业本,摇头晃脑地念《马车夫》:
  马车夫苦,马车夫累,
  马车夫赶车上大路,
  车惊了,马毛了,
  把马车夫的*压弯了。
  没等米酒念完,七斗厉声地呵斥:“停下!”米酒打了个干嗝,不知所措地看着七斗,其他同学则“嘻嘻”地笑起来。
  “你怎么编这种儿歌?”七斗批评米酒。
  米酒委屈地说:“是我爸帮我编的。”
  七斗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米酒就垂头丧气地坐下了,他不明白,爸爸编的儿歌错在哪里了。三
  七斗到米酒家家访时米三样正盘腿坐在炕上喝酒。他的面前摆着一张方桌,桌角弯着一根蜡烛,烛泪纷纷地流着,因而烛光摇摇曳曳的。米三样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
  米三样发现七斗后对米酒发号施令:“儿子,给你老师搬把椅子!”
  米酒听话地到外屋地里搬来一把木椅子,椅座和靠背上铺着狍皮。七斗坐上去觉得十分舒服。
  七斗还是第一次到米家。因为屋子里光线太暗,所以她看不大清屋子的陈设,但她从屋子的混浊空气判断出米家不很卫生,好像有臭鞋垫的味道,还好像有食物变质的馊味儿。七斗想先谈些别的话题,因为她发现米三样正喝得有滋有味的。可她没料到米三样却用筷子敲着盘子说:
  “米酒回家来哭了,他说你批评了他,你是为那首儿歌来的?”
  七斗见他已经挑开了话题,就顺水推舟地说:“就是。”
  “我怎么跟你说这些话呢?”米三样呷了口酒,缓缓地说,“你是觉得那里有一个词是脏的,你可能会照着书本换上一个文雅的,你换换试试,那还能成吗?”
  “我觉得不应该使用这种词。”
  米三样又呷了口酒,他叹了口气说:“我真不明白学校里教给孩子们的都是些什么知识,越学越玄,离祖宗越远,自然,这也怪不着你。”
  “我觉得你说得太过分了。”七斗有些激动了,她起身告辞,“总之,我不希望米酒的嘴里再出现这种粗话。”

第五章 白卡鲁山下的木屋(4)
“那你就给我走吧,别在我的家里装模作样地教训我!”米三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烛光就像雪崩一样跳跃着四射,七斗觉得眼睛有一种被灼痛的感觉,她心情烦乱地走出米家。
  七斗沿着来路慢吞吞地回自己的屋子。她看见了屋子那漆黑的窗口,里面没有人掌灯等她,她的心里有些难过。她不想此刻进屋守着火炉打盹,她根本就不需要睡眠,她习惯性地散步到矮树丛旁,朝一座山望去。白卡鲁山在七斗的视野中就像一只披挂着月光的白猫一样坐在前面,它姿态恬静,有一股忧郁的傲气。山上石头很多,很少树木,极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家人。七斗第一次坐着邮递马车在远方看见它时就喜欢上了它,但她从来没有爬过这座山,她喜欢远远观察它,它在不同的季节和天气中都有不同的姿态,它很神秘。
  只要冬天开始了,那么伐木声就响起来了,白卡鲁山的西北方向是一望无际的未开发的森林,采伐点就坐落在那里。如果站在屋外敛声屏气谛听远方的声音,那么就常常可以听到伐木声。米三样带领全工区的职工每天就在那里工作。七斗曾看见许多运材车把那些优质的原木给拉走了,木材进了城,它们在铁路线上被分送到各地。七斗常常为这些树难过,因为一旦成材它们就面临着死亡的命运。
  七斗还在为刚才米三样给她下了逐客令而伤心,她有点委屈。她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的,米三样要天天沾它。在她认为,一个家长要给孩子以良好的生活习惯的影响,这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类似米三样这样的家长,实在是不够称职的。
  空气冷极了,自然界静悄悄的。七斗看见许多木屋都亮着灯,家家户户大概都在吃晚饭,冬天的晚饭是无法赶在日落的时候吃完的,因为日头下山的时候提前了,所以有时忙晚饭时也要掌起油灯。七斗格外喜欢那些木屋里的灯火,灯火使她非常怀念母亲。母亲在世时,就常常在黑夜时举着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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