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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小镇的悲情往事:树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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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的日子把每个人都过得滋润了。十五那天满镇子都是冰灯和灯笼,光焰像一轮一轮的月亮一样盘挂在每一家的窗棂下。下半夜时,人们想起了八月十五那天是阴着天的,便想十五肯定也要有雪来的。果然,夜深到不能再深的时候,雪轻轻柔柔地飘起来了,灯笼漫上了雪,光晕显得朦胧而温和了,正应了那句民谚: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就是在那天夜里,七斗发现姨夫趁着大家闹闹哄哄地看灯的时候,在人群中拍了一下栾水玉的屁股。那天姨夫家挂着一盏走马灯和一盏白菜灯,而栾水玉家则挂着两盏对称的红色宫灯,四盏彩灯再加上四个冰灯,使得这个两家合用的院子显出扑朔迷离的光辉。栾老太太穿得严严实实地扯着孙儿孙女出来看灯了,朱大有、栾水玉、姨妈、姨夫、七斗以及两个表弟也都出来观灯。栾老太太似乎很不喜欢姨夫做的白菜灯,认为有些苦相,而走马灯则有些像耍猴的。总之栾老太太认为只有她家的宫灯才大方和喜气。姨妈听栾老太太评头品足的时候就不停地磨牙,七斗听到了“吱吱”的声响,知道姨妈在生气。七斗觉得栾老太太有点过分。在七斗看来,走马灯就比宫灯受看,宫灯死板,像烂柿子一样,而走马灯活泛。
  看灯时七斗一直站在外围。姨夫紧紧地挨着栾水玉,当栾水玉说看灯时应当唱唱大戏的那一刻,七斗清楚地看见姨夫的手拍了一下栾水玉的屁股,而栾水玉却没有表示反感。七斗相信朱大有也是看见了的,因为事情发生不久朱大有就说头痛回屋了。朱大有一回去,栾老太太也说看乏了,跟着回了屋。最后,院子里就只有七斗、姨夫、栾水玉三人了。
  姨夫说:“七斗,你不冷吗?”
  “我穿得多。”七斗知道姨夫是想支使她回屋,故意这样调侃他。其实她觉得脚上的冻疮部位已经发痒了,她冷得很。
  “你应该回屋烤烤炉火。”姨夫尽量变得斯文一些。
  而七斗仍然固执地说:“我还没看够灯呢。”
  “你让她看吧。”栾水玉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对姨夫说,“我觉得口干,回去喝点茶。”
  栾水玉一回去,姨夫就把怒火转移到七斗身上,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死后会变成一头猪的!”
  七斗一直看了大半夜的灯,直到雪花来了,家里人出来收灯的时候她才回屋。回屋后她把门闩弄好,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日早晨起来,她侧着身子歪出屋门,见姨夫正鬼头鬼脑地从厨房左侧的窗户朝她张望,她便也回敬他一个鬼脸。姨夫惊诧极了。
  正月一过就是春二月。在北方,尤其是像惠集小镇这样纬度很高的北方,一年有多半的时间被寒冷所围困,所以二月在这里就不是春月,就连三月也不是。直到四月时,封存了一冬的积雪才有消融的迹象,然而四月也不能完全赶走一个漫长的冬天储藏下来的寒气。直到五月,满山满坡的映山红花团团簇簇火焰一样燃烧起来的时候,温暖才在惠集小镇张开翅膀,人们才会脱下棉衣棉裤,但这也仅限于青年人。俗话说:春冻骨头秋冻肉。老人们因为生活在高寒禁区,大都落下了风湿病,所以他们几乎是一年当中有十个月是穿棉的,七八月的热天气除外,就是说春五月时他们仍然穿着棉衣。
  正月过去了,二月也过去了,平平淡淡的三月来了,学校照例开学。七斗把正月里拾到的那点粪用土篮挎到学校,一上秤,发现足足还差三十斤。七斗去找火塘,火塘说他也短三十斤。
  “我有一个主意,这可是个秘密。”火塘悄悄地对七斗说,“山上烧窑的地方肯定有马粪,前两年烧窑时都是马车去那里拉炭,马车一停就是两三天,粪肯定拉了不少,而那里没人种地,保险没人捡。”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杀人犯(10)
“可是,这些粪肯定让雪给埋住了。”七斗担忧地说。
  “这没什么,到了烧炭点,我们用树枝卷成个扫帚,一扫就会出来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晚饭一过就去,今天晚上有月亮。”火塘果决地说。
  晚饭一过七斗就准时来到火塘家,苏大娘正盘腿坐在炕上守着一只碗泡她的假牙。她见了七斗后含混不清地说:
  “我烙了土豆饼,还没凉呢,你自己到外屋地里的盆里去拿。”
  “我饱了。”七斗说,“我一吃土豆饼就爱胀肚。”
  “嗯,你还是个爱挑食的孩子呢。”苏大娘想笑,但怕自己笑时的满嘴空洞会吓着七斗,就忍住了。
  火塘对他娘说:“我和七斗有事出去了。”
  “去吧。”苏大娘说。
  七斗和火塘背着两个花筐和一个粪铲出发了。他们飞快地逃离居民区,一眨眼的工夫就上了公路。他们选择最近的进山路线到达烧炭点,也要花四十分钟的时间。七斗并没去过那地方,只是听人讲起过,据说它位于一个山脊的背后,周围都是椴木林。前些年队长带领家属们在这里烧炭时,搭了一个帆布帐篷,他们啃着硬干粮,喝着融化的雪水熬过了两个冬天,炭没烧出多少,却出了坍塌事故。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哑巴就死在窑坑里,救人时因为哑巴无法发出呼救声,人们不知道他被堵的确切方位,只能大面积地寻找,等发现他时,他已经没气了。从那以后队长一狠心把山上的所有人马都拉回小镇,将窑点废弃了,不想再听上头的什么命令了。在靠近森林的地方,是不需要木炭来取火的,因为满山遍野都是可烧的东西。队长废了窑点后,挨了一次批评,但并没有撤销她的职务,也正是此举,奠定了她在全队社员心中的统治地位。
  月亮出来了,月光从东方斜斜地甩进森林,像旋转起来的裙摆一样飘摇不定。雪地上跳跃着无数银光,树木好像被月光给拂动得有了生气,它们就像一群银蛇一样在月光下飞舞。
  七斗忍不住地叫道:“树好像在动了!”
  “树精怪出来了!”火塘也叫道。
  奇怪的是七斗这时候根本不害怕树精怪了,如果她真的遇见了,她就拍拍树精怪的腰,说“你好”。当然,那得限于树精怪有腰。
  七斗问:“树精怪有腰吗?”
  “我想有吧,不过它的腰可能跟豆腐一样软。”火塘嘻嘻地笑着回答,“那它就碰不得了。”
  七斗也跟着笑起来,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七斗,你笑起来很好听,你要常笑着点。”
  “行啊,你以后常逗着我,我就笑了。”
  “你真是的,人家不逗你,你就不笑吗?”
  “那当然。”七斗又笑了。
  他们赶到窑地时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月光越发显得浓郁了。空气十分寒冷,但七斗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她望着月光下一大片浓密的乌黑的椴木林,觉得这地方美极了。火塘把粪筐放好,很快折来一把比较柔软的桦树枝条,用事先带好的一根绳子将它捆成扫帚形状,然后清扫废窑旁边的积雪。火塘的判断没有错误,几笤帚下去,马粪就骨碌骨碌地像贼一样露出马脚。
  七斗惊喜地叫道:
  “瞧呀,一个个像冻梨一样!”
  “那还用说。”火塘得意起来。
  火塘扫,七斗就用粪铲来拾,月光下她能清晰地看见那一个个圆鼓鼓的马粪,粪上沾着霜雪,但没一丝臭味,据说夏季时将马粪晒干了可以点燃来熏蚊子。半小时左右,他们就把一只花筐装满了。花筐是秋季时用来采蘑菇的,筐身上系着两条粗粗的绳索。火塘估计七斗背不动一花筐,就让她背半筐,但七斗非要背满一筐不可。
  “你怎么这样财迷?”火塘说。
  “我白跑这一趟啊?我要背满。”七斗说。
  “你逞能吧,我就把你丢在这里,我一个人回去,这里有老哑巴的坟,还有许多树精怪。”
  七斗听火塘这样说她,就生气地丢下粪铲,跑到一棵椴树下流泪去了。
  火塘惹恼了七斗,觉得十分难过。他一个人拾起粪铲,将七斗的那只筐也装满了。他吆喝七斗:“过来吧,你的筐满了,咱们回家去。”
  七斗听说自己的筐是满的了,就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
  火塘说:“你蹲下,我帮你套上粪筐。”
  七斗答应着蹲下,火塘把两道绳环套在七斗的肩肘上,然后拉她起来。七斗只觉得身体直往后面仰,腿直打哆嗦,一步也走不动。这筐粪简直太沉重了。七斗顾不得自尊了,哭着说:“火塘,快帮我卸下来,我背不动。”
  火塘应着,帮七斗卸下粪筐,倒掉一半,七斗背着半筐粪时觉得恰到好处。
  他们走出废窑时月亮快升到中天了。七斗听见她和火塘的脚踩在雪地上所发出的“吱吱”的回声,这声音在树梢造成一种悠远的回音。七斗又一次想起鄂伦春人的马队,春天又要来了,他们该出来换盐和肥皂了吧?她想起了那个骑着小白马的鄂伦春小伙子,她真想念他啊。
  她忍不住对火塘说:“我认识一个鄂伦春人,他长得真漂亮。”
  “他是男的?”火塘问。
  “对,是个男的,他很年轻。”
  “是吗?”火塘阴阳怪气地反问了一句。
  “就是嘛。”七斗笑了。
  七斗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她把粪筐放在园子里。她进了屋门,以为自己又要被姨妈数落了,就主动走向姨妈的房间。姨妈不在,姨夫不在,两个表弟也不在,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七斗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旱烟味,这说明姨夫他们刚离开不久。七斗料想到出了什么事情,就到朱大有家去问个究竟。

第四章 杀人犯(11)
屋子里只有栾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火墙那儿打盹。她见了七斗后用苍老的声音说:“你们全家和我们全家人都去队里了,你的两个表弟和我那旭峰、旭云到队里的马棚去偷粪,让打更的给抓住了。”
  “我说屋子里怎么空空的呢。”七斗说。
  “你去哪儿了,带回了这一身的寒气?”
  “我和火塘到山上的废窑场捡马粪,刚回来。”
  “嗳,学校收这些粪干什么?害得你们满脑子只想粪,而不想着学习。”栾老太太叹息道。
  午夜十二点时七斗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七斗知道大家都回来了,两个表弟满脸都是泪痕,看来刚才是挨了打的,进屋后他们还抽抽噎噎的,显得十分伤心。
  姨夫将狗皮帽子摔在炕上,指着七斗说:“你这个晚上又去哪里了?你怎么连板凳都坐不住?”
  七斗心中冷笑着,没吭声。
  “你们这两个败家子,我今年一个工分还没挣呢,这一下子就先被扣掉五十分,我得白白给队里干上一个礼拜的活。”姨妈气喘如牛地骂着。
  “队长这是在剥削!”最大的那个表弟瓮声瓮气地说。
  “这是罚款,不是剥削!”姨妈给了她的大儿子一巴掌,“你怎么不变成一堆臭狗屎呢!”
  这一夜的觉只有七斗睡得最踏实,她累极了。第二天早晨如果不是姨妈捶她的门,她也许要一直睡到中午呢。九
  正午的阳光使屋檐的滴水声再次响起在惠集小镇家家户户的院落。这可以算作最早的雨吧,不是由乌云演变成的,而是由阳光照拂白雪所产生的。每当七斗听到这种滴水声时心中就格外忧伤。母亲去世快一年了,她越来越脱离于七斗的梦境了。还有父亲,七斗也越来越深刻地明白任何一个黄昏都无法成为他的归期了。母亲与父亲的坟墓相依相偎,七斗觉得他们的团圆对于她来说太早了些。
  栾老太太又可以常常端着竹椅子出来晒太阳了,不过这只限于阳光充足的正午。栾老太太经历了一个冬天,人显得更加苍白,她的脸上已经无丝毫血色了。她依然喜欢捧着长烟袋“吧嗒吧嗒”地吸烟,不过几乎是每吸一口就要吐一口痰。她明显地老迈了。七斗每次见到她坐在太阳底下孤独地享受阳光,都对栾老太太产生一股深切的依恋感,因为她明白接栾老太太出走的马车越来越近了。
  生产队一到春时就有了活计,姨妈和栾水玉都到队里干活去了。孩子们都去上学,所以白天时院子里只剩下栾老太太。她形单影只地在院子和屋子之间走来走去,她的步态显出踉跄了。靳开河自从失去胡杏花后一直酗酒,只要他一逢见外人,就用直勾勾的眼睛看着人家问:“你见到要饭的了吗?”
  空气中又弥漫着春天那种复杂的气味了,猪粪味、鸡屎味以及做饭的味道混浆浆地搅和在一起,七斗觉得这比污水的味道还难闻。盲水开始融化了,它像一条美人鱼一样躺在原野上,身体亮得发翠。
  这是一个寻常的黎明,太阳持续着春日的那股明媚之气。七斗吃过早饭后穿过院子上学时碰到了朱大有,不知怎地七斗的心里升起一股凉彻心骨的寒意。朱大有很少与七斗打招呼,这次他竟然笑着问七斗:
  “你想你爸你妈吗?”
  “想。”七斗飞快地吐出这个字,点点头,然后飞快地走到朱大有前面,几乎是小跑着朝学校去。她害怕朱大有那满含鬼气的笑,想起他,七斗就头皮发麻。她不明白朱大有为什么要提起自己的伤心事,看来他一定是不怀好意。
  中午放学后,七斗一进家门姨妈就告诉她靳开河离家出走找胡杏花去了,姨夫正在和别人商量怎样照顾大欢和二熳。
  “这一对傻子不会做饭,七斗,你能不能帮帮他们?队长说要是你去帮着做饭,队里每天就给我五个工分。”姨妈说。
  “我不乐意。”七斗说。
  “你不可怜他们吗?”姨妈故意将七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心人呢。”
  七斗沉默不语,她在想应不应该帮助他们兄妹。自从他们将她带到母亲上吊的那片树林,她就对他们充满敌意,何况姨妈又要拿工分做交易呢。
  七斗回到自己的屋子,将窗户打开,稠李子溢出满树馨香,树长高了,香气也更浓了。她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节,也是这样的天气,她像一条狗一样被父亲送到姨妈家,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的情景。那时墙上还贴着一张陈旧的年画,现在画已经不见了。屋子里其他的情景却依然如故,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七斗呆呆地想着。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枪声近在咫尺,仿佛是在打她一样,她的心疼了一下。跟着,枪又响了一声,七斗随之听见了厨房中姨妈的一声惨叫,姨妈在往屋外跑,她把淘米的盆弄翻了,盆掉在地上发出了一串“当啷”声。七斗的头晕了一下,以为战争打响了,敌人进了镇子了。她吓慌了,从自己的小屋向外跑。七斗从敞开的屋门看见了一幅使她一生想起来都要发抖的情景,姨夫倒在地上,大概是因为中了两弹,他已经很难动弹了,姨妈正死去活来地趴在姨夫身上哭泣,然而很快又一颗子弹打在姨妈身上,七斗看见姨妈的脖颈处溅出一大团鲜血,姨妈最后“啊”了一声,便松懈了四肢,像块红色的布一样罩在姨夫身上。七斗正要朝外面奔,忽然听见两个表弟的呼喊:“爸,妈——”他们刚放学回家,一进院子就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父母。七斗大声喊道:“不要进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章 杀人犯(12)
这时,枪声赶在她的话落之前又一次响起,七斗看见子弹穿向两个表弟,大表弟被击中了左胸,而小表弟则被击中了小便部位,小表弟捂着那儿痛苦地抽搐着,然而没能等他挣扎几秒钟,又一颗子弹飞来击中了他的头部,小表弟的脑袋像红气球一样爆炸了,他倒了下去。七斗冲到院子里,这时子弹又扫到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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