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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临城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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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怔了一怔,心里担心,却也不再多问,收拾了水盆毛巾就退了出去。
待清雅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里,子韦从床上起来,扯开领带结,想要到桌上取杯水。从立镜边路过,子韦站住脚步,看着镜子里还一脸稚嫩的自己,苦笑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道:“你什么都没有,谁会拿你当回事?”
说着,几声冷笑。
府大宅深,歇得下脚,却未必安得下心。
☆、行路难
作者有话要说:丫头是标准工科女,部分细节略较真,如果存在科学方面的谬误,拜请各科学界前辈不吝赐教~~
第五节·行路难
晨曦微露,依稀听得窗外鸟儿稀稀落落的啼叫。
家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在这个时候把子潇的房门叩开。
“怎么了?”子潇一边顺手拿起搭在床边的长袍披到身上,一边问神色慌张的家丁。
家丁却让跟在身后的丫鬟把子潇的西装递上,道:“二少爷,刚回春堂来人说出事了,您赶紧去一趟吧。”
医馆出事,子潇有种不好的预感,脱口而出:“死人了?”
拿衣服的丫鬟一惊,手一抖,衣服差点掉在地上。
子潇蹙眉看她一眼,冷道:“就这么大点儿出息?轮得着你害怕吗!”
家丁和丫鬟都低下了头,不敢出一声惹子潇发火。
“到底怎么回事?”子潇问道。
家丁摇头,不语。
子潇气不打一处来,一大早就来的晦气,还有俩这样的仆人,埋怨都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衣服
也没换,子潇穿着长袍大步迈出门去了。
偌大的沈府在清早时分静如死水,除了子潇匆匆的脚步声,就只有准备早饭和洒扫院落的仆人发出的细碎声响。太阳都还是迷迷糊糊的,子潇干脆也不去叫赵行,自己去后院库房开了车,一路奔过去。英国留学的时候,子潇曾是英国皇家汽车俱乐部的会员,纵是有段日子不常自己开车
了,还是一样的驾轻就熟。
路口一转,距回春堂还有百米,子潇倏地把车刹住了。
回春堂门前挤满了或披麻戴孝或白衣白巾的人,还围了一圈明显是看热闹的。哭喊叫骂声或真或假,虽隔着玻璃和铁皮,传到子潇耳中依然分外刺耳。
不是子潇没见过死人。在混乱的世道里为了维护沈家生意场,子潇暗地里养起一批打手,还在其中挑出了十五个人接受西方职业杀手的专门训练。这十五个人无牵无挂敢打敢杀,为子潇悄无声息地摆平了不少的麻烦,自然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数不清的人命。而子潇本身就是厌文喜武,通晓中国武术,熟悉西方武器,若真的打杀起来,这十五个人都不一定拿得下他。
让他心里打鼓的是白英华如今对回春堂的关注。他原本是打算今天早上去明清茶园看看今年库存的最后一批夏茶和第一批秋茶售卖情况,然后亲自来回春堂告诫李厚德一番的,可偏偏这个扎眼的地方就在这么个时候出事了。想起白英华的话,子潇直觉得背后发凉。
清早空荡的南街上赫然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即使对于这些平头百姓来说“汽车”还是和“民主”一样的陌生名词,但很多人都能一眼认得出这是沈家二少爷的。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沈子潇来了!找他评理去!”没等子潇决定开车门还是把车发动,一群人就呼啦啦围了上来,只留给子潇待在车里这一个选择。
堵在车门外的人似乎要把怨气全发泄在这辆车上,生生用拳头把车身砸得“咚咚”直响。“哗”一声响,子潇身侧的玻璃被人砸开,碎片四溅,子潇抬手去挡,竟还有把钝刀迎来,连着碎玻璃片一起实实砸在子潇左臂上。单薄的布袍瞬间一片殷红,车外响起几声尖叫,之后就是死一般的静寂。
李厚德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到这般场景已吓得大汗淋漓。但是看到子潇在,他就像吃了定心丸,心里踏实下来,底气也足了,高声呵斥开人群,和一个伙计小心地把子潇扶下车来。
“二爷”
子潇扬了扬手,李厚德忙闭嘴退后,小伙计也松开了扶着子潇的手。
子潇看了眼流着血的左臂,又看看身边粉身碎骨的汽车玻璃,静定中带着凌厉的目光扫过已退后数步的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那个手拿钝刀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粗布麻衣,白布缠头,方才一脸的怒气消失殆尽,带着几分不情愿外露的惧意盯着子潇。他做梦也没想到,让南京黑白道上的老大们都一口一个二爷喊着的沈子潇竟不躲他这一刀。
子潇右手压着左臂的伤口,向他走了一步,汉子向人群后退了两步,人群中发出轻微的骚动。
子潇又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汉子身后的人立马向两边散开来,留出足够的空地任由那汉子一步步向后退着。
退了好几步,突然,汉子扬刀向子潇扑来。
刀锋已近,李厚德惊叫出声,子潇仍是一脸平静。
刀尖已沾到子潇前襟时,汉子见子潇还是不躲,心里禁不住一慌。
把汉子这一丝心慌收在眼底,子潇心里便有了数。
心中暗暗一声冷笑,子潇干净利落地错步闪身,电光火石间抬手扣住汉子的手腕,顺势一拧。一片死寂的空间里清晰地传出骨节脱臼的声响,那把沾了子潇的血的钝刀紧接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子潇看了看被他扣住手腕的那汉子的手,方才玻璃已把这手划破了几道口子,此时还在渗着血。
“你是干什么的?”子潇不紧不慢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晨起的慵懒。
汉子闭口不语。人群里有好事的人喊了一句,“他是东市杀猪的!”
子潇看看扔在地上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钝刀,不冷不热地道:“杀猪的?就这把破刀?吃饭的家伙自己都不爱惜,你家里人指望你还不如指望猪呢。”
汉子见子潇没因砍伤他的事而生气,反而是对他这般冷嘲热讽,脸上一热,胆子也大了起来,粗声道:“你轮不到你管老子!”
子潇冷笑一声,道:“东市开市的时间快到了吧,你今天还打算干点正事吗?”
汉子鬼使神差地道:“干”音刚发出来就后悔了,立即喝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子潇没接他的话,转头问身边的李厚德,“有大夫当班吗?”
李厚德忙道:“有,有,郑先生和林先生还没下夜班。”
子潇扬起汉子的手,道:“进去接骨包扎,回去把刀磨好了再杀猪去。”
汉子好像突然记起什么,猛地甩开子潇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怒道:“我才不让你们那些庸医治!我哥都被他治死了!”
子潇道:“这个“他”是谁?”
汉子哼道:“我哪知道他叫什么!”
子潇笑,道:“回春堂每个坐堂大夫的名牌就立在诊室的桌子上,怎么,你没看清是谁就砸车告状啊?”
汉子一脸气恼,霎时红了脸,“我”了两声也没说出什么来。
子潇上下打量了汉子几眼,笑道:“怎么,你师父只教给你没事的时候能拿着把宰猪的破刀砍人,就没教给你没事的时候要认认字啊?”
汉子正想发作,一个哭得红肿了眼睛的妇人从人群里站了出来,颤抖着声音道:“就是那个姓林的。”
子潇眉心不察地一蹙。无论是不是真的和林莫然有关,他都不希望这么个时候让白英华听到关于回春堂里这个他一手推起来的医师的任何负面消息。
镇定了一下,子潇淡然地看向这个妇人,五十上下的年岁,一脸憔悴。子潇道:“你又是什么人?”
汉子一步拦在子潇和妇人之间,警觉地道:“你想干嘛,她是我娘。”
“不干什么。”子潇缓缓而不容有异地道:“去掌柜那里拿一百银元,算是回春堂赔你们的。如果你们觉得不妥,尽可告状去,我保证,你们告到督军那里都不会判给你们更多。”
人群起初还静,渐渐开始窃窃议论。
李厚德一头雾水,这完全不是子潇平日里的处事作风。若在平时,子潇都是一查到底,该是谁的责任就由谁来担,绝不庇护。李厚德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抓药欠了一点分量而被子潇扫地出门的伙计。不知道子潇心里是怎么盘算的,但李厚德知道,子潇的盘算向来不会出错。
见那妇人和汉子都不说话,子潇走到抬死人的板子旁,伸手掀开盖在尸身上的白布。“你干什么!”汉子扑上来推开子潇,慌忙盖好尸体。
子潇道:“如果让我证实病人的死和回春堂无关,我会告你们敲诈。那个时候你们不但拿不到钱,还会赔给我一大笔钱。”看着妇人和汉子渐变的脸色,子潇微笑道:“怎么处理这事,你们可以选择。”
妇人和汉子相互看了看,又跟身后的几个披麻戴孝的人嘀咕了几句,一阵子,汉子才上前道:“怎么说也是条人命,你不能一百块就打发了。”
子潇也不生气,仍淡淡地道:“你觉得他值多少钱?”
汉子脱口而出,“五百。”话说出来才觉得子潇问的话不对劲,子潇已是冷笑着摇头,“真是贱人贱命。”
汉子屡被子潇戏耍,憋红了脸,怒道:“你给是不给!”
子潇一口答应道:“我可以给。”
人群中一片惊叹,到底是沈家少爷,出手这般大方。
“不过,”子潇微笑着转了语调,道,“你打碎了我的玻璃,还砍伤了我,这笔账我还是要算清
楚的。”
汉子愣了一愣,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话能反驳子潇,事情是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做的,而且的确是做得不对。
本来准备散去的人群听到子潇这话又聚拢了来,沈家少爷向屠夫索赔,这个话题足够街巷里的人们议论些日子了。
汉子见自己没了理,急道:“你,你们沈家那么多钱,哪能让我们穷人家再给你们钱!”
子潇笑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大庭广众下砸车砍人还想赖账?”
汉子一时语塞,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道:“我家没钱。”
摆了摆手,子潇道:“没钱就能犯法?这算什么道理?照你这么说,要是有个乞丐把你娘砍了,
你也就这么算了啊?”
汉子张口结舌,半晌才道:“你你要多少?”
子潇看看已被血染红的左袖,转身走到车前,指了指他这辆去年年底从托人从英国辗转买来的劳斯莱斯,道:“知道这是什么车吗?”
汉子不答话。子潇也不管他答是不答,只管说道:“这种车在英国被叫做sliver ghost,就是“银色幽灵”的意思。”
汉子被这名字弄得不寒而栗,嗫嚅道:“我,我不怕鬼。”
子潇摇头直笑,道:“你不怕它,它还怕你呢。别说被你弄坏的这块玻璃值多少钱,就是我从英国请维修技师的路费,都比你给你哥这条命开的价高。”看着汉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子潇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道:“算了,我也不难为你。这样,我不管你向我开价多少,我只要你向我开价的三倍。”
看着那些披麻戴孝的人各个懊恼的神情,子潇故意对那汉子慢悠悠地道:“我刚才没听清楚你要的是多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之后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说着对李厚德道,“李掌柜,进去叫账房拿两千现钱出来备着,一会儿不够的话再补给人家。”
“不,不”不等李厚德回应,妇人和汉子连连摆手,妇人慌忙地道:“不要了,不要了回春堂的大夫和药都是好的,人是自己喝酒喝死的,我们一时糊涂,就想要两个钱我们有罪,我们有罪”说着妇人扯着汉子一并跪下,道,“二少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我们孤儿寡母实在拿不出什么钱来赔给您啊”
子潇微微蹙着眉,依旧一脸平静,对妇人道:“回春堂那么多大夫,你刚才为什么张口就说是林先生治死的?”
妇人怯怯地道:“我最近老听街坊说回春堂的林先生好,您刚才一问,我就顺口说了”
子潇阴沉下脸色,厉声责问道:“你知不知道对回春堂里的大夫来说名誉意味着什么?我告诉你,别说他们真的治死人,就是被查到病历写得不清楚,回春堂里也再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我再告诉你,被回春堂赶出去的大夫,不但回春堂永不再用,整个南京城也不会有一家医馆会录用他们。你知不知道,一个优秀大夫的大好前程差点就毁在你这无知妇人的顺口一句话上!”
妇人和汉子连连磕头道:“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错了”
这番话说出来,报纸上会怎么写今早这件事,已尽在子潇的意料之中,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于是不管人群里的议论纷纷,子潇转身走向回春堂,同时对跟在身边的李厚德道:“叫林莫然到后堂见我,另外找人给这户人家送一百块钱去,说是我随的丧礼钱。”
李厚德不解地道:“二爷,为什么啊,他自己都承认了,不是咱们的错啊”
子潇瞪他一眼,“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再给我惹事出来,我一准废了你。”
李厚德忙不迭地道“是”,立马吩咐人去照做。
子潇走进后堂的时候,林莫然已经候在那里了。见子潇进来,既不惊讶于子潇手臂上的伤,也不
忙着解释自己被诬告的事,还是和子潇前几次见他时一样的谦和静定,低头道了一声“二少爷”。
子潇只扫了林莫然一眼,又看向跟进来的李厚德,待李厚德在他面前站好了,子潇不疾不徐地道:“你跑一趟府上,把赵行给我叫来。”
李厚德习惯地道:“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回来。”子潇叫住李厚德,沉下脸色道,“谁让你吩咐下去了,我说的是让你跑一趟府上。”
听子潇把那个“你”字念得尤其重,李厚德忙道:“是,是,我这就去叫车夫。”
子潇一巴掌拍在身边的茶案上,“回来!”
李厚德吓了一跳,忙转回身来,看子潇一脸阴云密布,却不知缘由,心里直打鼓。
“你,”子潇看了眼林莫然,指着李厚德道:“告诉他,我刚才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林莫然不知道子潇是什么意思,也不问,仍谦恭有礼地微微颔首,道:“二少爷说的是:你跑一趟府上,把赵行给我叫来。”
子潇刀一般的目光静静盯着李厚德,道:“他都听明白了,你还听不懂啊?”
李厚德想不出自己听漏了什么,只得硬着头皮为难道:“二爷,这小的不知错在哪啊。”
子潇又向林莫然一指,道:“你告诉他。说不出来就跟他一块到账房那结银子走人。”
李厚德看向林莫然,这年轻人脸上竟没有一点慌张神色,好像子潇说的不是他一样。林莫然还是
那样静静的,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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