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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奇女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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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如慕,如泣如诉。尉迟恭听之,惊讶不已,起身信步闲游,转过曲槛,见一座花园,十分幽静。周围看了一遍,处处花鸟宜人,亭台悦目。又转过西厢,隐隐闻读书之声。尉迟恭不好遽入,立窗外而听,却于窗隙中舒眼一看,却是故人朱恩兄在内。急忙走入,躬身下拜。那人昂然不动。尉迟恭又拜道:“恩兄别来无恙?”那人拂袖起去,向外就走。尉迟恭一把扯住,不肯放手。那人当胸一掌打来,跌倒在地。猛然醒来,乃是南柯一梦。叫声:“哎哟!我二十余年劳于王事,未报兄长大恩,我尉迟恭真无义男也!”又想起在朱仙镇遇难相救之时,不觉眼中流泪,慨叹不止。左右将校见公爷伤感,慌做一堆。尉迟恭收了泪,召香元和尚问曰:“此地有一个老孝廉公,他姓朱名叫若虚,住在何处?”香元和尚答曰:“此人住在双龙镇,至此有一百一十里。闻他去世,未知确否?”尉迟恭大惊,即传城守王咸宜代理监工:“本帅明日要往双龙镇走一遭。”
次日不等天明,带随身将校,望双龙镇而来。尉迟恭性急马快,不上大半日,就到了双龙镇。找问朱若虚门户,一人指着两间草屋道:“朱若虚死了五年,两个儿子穷得可怜,住在那里。”尉迟恭分付从人在外,单身走入茅屋中。天锡见了,慌忙来迎。尉迟恭望上一观,见朱若虚夫妇的一双影像,都供在上面,遂倒身下拜,大哭起来。那哭声如雷,不住的千恩人,万恩人。天锡同二子齐来劝解。尉迟恭想起在朱仙镇相遇之时,历历在心,一发大哭。天锡见他是一位显贵模样,又痛哭不已,不好动问,只得出来向从人拱手道:“请教列位,这位老官人,姓甚名谁?”那些从行将官齐声答道:“这就是开国元戎鄂国公也。”
天锡上前跪拜道:“叔父远涉而来,不必过哀,恐有伤贵体。”尉迟恭方才止了声,收泪问道:“相公,我恩兄是你何人?”天锡回道:“是侄儿的先考。”尉迟恭问道:“你是天锡,是天禄?”天锡道:“侄男名天锡,舍弟天禄,采薪未回。”尉迟恭又问道:“你父亲当时豪杰,门下必无虚士。在日有几位贤友?”天锡道:“父亲在日,与大悟山丧吾和尚,观音寺醉月长老,仙姑寺慧参尼僧,木兰山铁冠道人张良贞,致仕邑侯杨延臣,隐士叶同观,汉皋谌于飞,孝廉陈荣兖,共九人为友。”尉迟恭道:“贤侄可将诸位贤人请来,与我一会。”天锡唯唯而应,面有难色。自古道:家富能役人,家贫受人役。况且天锡家中一贫如洗,这九贤若至,如何款待?尉迟恭心下明白,叫从人把带来的奠敬呈上,共纹银一千两。对天锡道:“你可作速代我买办五牲祭礼,候诸贤到齐,同到你父亲坟前祭奠一番,以适我意。”天锡接了银子,口称:“难得叔父美意。”不一时,天禄回来,天锡迎面谓之曰:“此父亲故人尉迟叔父也。”天禄上前叩头,尉迟恭双手扶起。见他弟兄二人言语清利,气宇轩昂,到也欢喜。天锡即命天禄,持两个官宝大锭,往钱店换钱使用。那店官人见了问道:“此银何处得来?”天禄道:“此是父亲一个故人送来的。”店官人道:“此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天禄恐惊动地方官长,不肯说明,便道:“此人方至,尚未问他姓名,权且将钱五十串付我使用。”店官点头不言,天禄回去了。
却说这店官人有财有势,专好结交官府,兴害贫民。当日见了天禄两个官宝,心生疑异。却又想到天禄家贫已极,他的亲戚故旧都是贫民,如何有人送他大官宝?若是富贵豪家,他必说出名姓,料此人必是大盗。即来千户衙中,对刘玉龙说出此意。刘千户又知会巡检马守松,即忙换了衣服,扮作客商,带两个亲随,来天锡门首探望,伸头缩脑,令人可恶。见那些将校面貌凶恶,却是平民打扮,有两个喝道:“什么人,还不站开些!”这千户、巡检两个官长,答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此地大呼小喊!”这将校大怒,大骂:“好大胆的狗才!”手执马鞭,劈面打来。刘千户、马巡检将鞭子扭住,两下厮打。内中又走出两个将校,将千户、巡检按倒在地,将要动手,二官大叫道:“我是本方千户、巡检也。”将校听了,发一个冷笑,叫声:“弟兄们,快拿绳子来,将两个狗才吊起!”几个亲随道:“尔等是什么人,敢将地方官如此凌辱!”这些将官那里肯答应他。朱天禄在家中,听得外面罗唣,出来看时,认得吊的是二位官长,对众人求饶,众人道:“若是平民,我等还放他,他是地方官,不来伺候也就罢了,还敢在门首摇来摆去!”天禄无可如何,只得进去禀知尉迟恭。尉迟恭道:“我来此处,原不惊动地方,他二人既来,可有手本?”将校道:“他二人民服而来,长在门首观看。小的们再三喝之不去,及至打他,他才说他是地方官府。”尉迟道:“这是何故?”尉迟恭叫将他放了。二官回去,换了公服,各执手本,跪上门来,手下将校,不肯传进。尉迟恭那里晓得?跪了半个时辰,幸天锡出来看见,说个人情,放了回去。二官又差人抬酒席送来,拨衙役伺候不题。
次日辰巳时候,诸贤相继而至。尉迟恭见众人皆是儒风道貌,鹤发童颜,十分敬重。及祭礼齐全,尉迟同八位贤士,缓步而行。这巡检、千户,也相随在后。到了若虚坟前,排开祭礼,尉迟恭朝服而拜,大哭不止,八贤亦相向而啼。天锡、天禄只得上前相劝,挽尉迟恭回舍。次日,醉月邀尉迟恭同八位贤士,到观音寺设斋,尉迟恭欣然而往。见观音寺山青水秀,十分欢喜。进了佛殿,合掌参拜。醉月盛排斋筵。尉迟恭因说道:“方今圣上爱贤礼士,众位贤士何不出仕为官?”丧吾道:“我等八人,年届年朽,不堪推荐。惟有天锡、天禄,廷臣之子杨琰,三位贤侄,怀才未试,公爷可保举出仕。”天禄说道:“侄儿愿守先人坟墓,叔父只保吾兄为官,愿斯足矣。”尉迟恭点头,对醉月道:“愚弟有圣命在身,不敢久停,今夜我等尽不夜之长,明日清早,愚弟就回县。候西寺工完,吾差人来迎丧吾师,到彼处说法;二来接诸位仁兄,到寺中盘桓数日,就要进京缴旨。”说犹未了,只听得一个老妇人,在寺外叫冤。尉迟恭命从人唤那妇人进来。不知妇人所喊何冤,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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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回 天禄贫受千户职 木兰剑劈白狐精
却说尉迟恭在寺中,与诸贤作别,忽有一老妇人在寺外叫冤。尉迟恭命从人唤那妇人过来,尉迟恭问道:“你有什么冤枉?”那好人道:“小好人姓沈。因本镇的千户刘老爷生了少爷,雇小妇人的儿媳王氏为乳母,至今七年,不见放出,竟纳为偏房。小儿年轻懦弱,无力伸诉。小妇人闻公爷到此,故敢大胆叫屈。”尉迟恭大怒,着人将刘千户唤到,公爷问道:“你为何强占民妇为妾?”刘千户叩首道:“千户并无此事。”公爷叫沈氏出来对证,千户哑口无言。公爷叫左右取军威棍,将刘千户杖了八十,革职不用,将王氏断回沈婆去了。公爷又对天禄说道:“贤侄既愿守祖宗坟墓,这一个千户职衔,你且领受。”天禄叩首受命。尉迟恭大喜,即日辞了诸位贤士,上马回西寺去了。
却说天禄受了千户之职,回至家中,就有营中大小兵丁,齐来叩头。只见那马兵、步卒,旗长、队长,长枪手、短枪手,弁委、外委,左巡、右哨,经制、把总,临门参见。择了吉日,进了衙门,即久疏亲戚,无不相贺。天禄留八位贤士,住了数日,各人回去。惟有丧吾年尊路远,天禄留在衙中养静。
一日,丧吾在衙中,观心入定。见自己心火下降。肾水上升,虚灵性府,慧光发现。团团如月光,照于四表。万水千山,尽在目前。照见木兰山一个白狐精,在空中往来,有戏弄木兰之意。丧吾见了,吃惊道:“这个怪物,自讨天诛。我若不治,等待谁来。”到了次日,呼木兰出来,叫声:“孙儿!你有个仇星到了。我有宝剑一口,你可带在身旁,昼夜不离,自然无事。”木兰拜谢起问曰:“公祖既洞明心性,观照本来,佛家三皈之意,并六字真言,究竟是如何解说,祈公祖说明,以示未悟。”丧吾曰:“汝善思维,善解问,汝向西方拜我佛祖,我才说与你听。”木兰即向西方叩首。丧吾又曰:“汝再向东方拜了大成至圣,我方敢儒释交谈。”木兰又向东方叩首,丧吾也向东西而拜,然后坐定,叫声:“木兰孙儿,仔细听着:南字喻心而言,无字喻空寂之意。心中空寂,自见真性,故曰南无佛。是佛弟子第一皈依也。真什既见,愈加精进,丝毫不许散乱,散乱则心逐妄念,真性灭矣。丝毫不许昏沉,昏沉则月为云封,无觉无照矣。盖心不散乱,则轮回可免;心不昏沉,则地狱可除。故曰南无法,是佛弟子第三皈依也。此乃由戒而定,性从命立,由定而慧,命从性生。本来面目,立献于前,是为真我,乃亿万金刚不坏之元神也。故曰南无僧,是佛弟子第二皈依也。既明南无之法,又当识阿弥陀佛四字。阿字是说人心惟危,弥字是说道心惟微,陀字是说惟精惟一,佛字是说允执厥中。故云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斯时至性湛如,即南无法也。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即性道流行,阿弥陀佛也。故俚俗之人,见善人得福报,恶人得祸报,即曰阿弥陀佛也。非发皆中节之意乎?汝乃精灵降世,当学上等女子,勿作中流之辈。上等女子,不呼异姓为父母,不受男子之羞辱,不开肠破肚,污秽天地,却能参太极于心中,结圣胎于圭内。为顶天立地之奇人。尽性了命之达士。这三教同源,再无他说。”木兰再拜而谢,复又跪下问道:“公祖先说明心见性,性中立命,如何又说尽性了命?”丧吾答曰:“汝善思维,善解识。仁、义、礼、智,性中之理;孝、弟、忠、信,性中之德。守其天理,修其天德,便是尽性工夫。性者,天命。尽性,正是了命。是尽了我分内当为之事,故又曰尽情,以求无愧于天,无作于人也。”木兰又再拜。又过了数日,丧吾自回大悟去了。
木兰佩服丧吾教训,仍然织机,不废女工。却忙中偷闲,服炼心胜。一日,临窗织布,见日色沉西,入闺中静坐。一时间,窗外月明,木兰取书观看。到了三更时候,侍女掌灯,催木兰歇息,木兰也觉身体困倦,睡了片时,忽然宝剑啧啧作声,木兰即将宝剑拿在手中。未及片刻,一阵寒气袭人,毛骨竦然。木兰即将宝剑向床前乱砍,只听得“哎哟”连声,远远而去。次日天明,木兰起来,果然床前鲜血淋漓,有一只狐腿在地。木兰秘密收藏,不必细表。
再说这个白狐精,在木兰山修了千年道行。晓得木兰女乃是山灵降世。又见天癸已全,意欲采阳补阴,以全自己精气。有丧吾在此,就不敢妄作。见丧吾去了,敢突入街中,以妖气压木兰,竟被木兰一剑削去一只前腿,逃回木兰山仙人洞,求师傅胡秉池发丹救治。后来在北番,自称独手大仙,与木兰作敌。此是后话,不表。
再说尉迟恭回至西寺,即表奏朱天锡除授长沙知府,杨琰为梧岗知州,俱带妻子上任去了。秦氏在路病故,果如黄氏之言。欲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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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回 香元参禅难丧吾 太宗降诨厥
却说尉迟恭在西陵城右,监修西寺,二年工成。尉迟即差人去请八位贤士,齐到寺中盘桓。择了吉日,请丧吾升座说法。本寺住持香元和尚,上前说道:“小僧自幼在本寺出家。清规戒律并无过犯,紫书丹经、佛典道卷,无不明白。今皇太后洪恩,公爷修造,与佛有光,与僧有缘。待小僧升座说法讲经,果有不明之处。然后让与丧吾不迟。”尉迟恭道:“知不如好,好不如乐,恐尔道行不及丧吾。我明日出一偈言,尔等依韵而和,看是谁高谁下,就不要争论。”香元不敢再争,退入禅堂,翻看经书,一夜不睡。到了次日,尉迟恭坐在客堂,请八位贤士并本寺住持,齐来叙说。相见礼毕,依次而坐。尉迟恭道:“我有偈言一首,求丧吾、醉月、慧参、香元四位大师,依韵而和,明日升座说法,以此为试。”众贤士齐声道:“请公爷佳作一观。”尉迟即写出道:
心如朗月连天净,性似寒潭止水同。
十二时中常觉照,休教昧了主人翁。
香元和尚即和云:
春来花发上林红,草色青青天地同。
风月有情谁作主,危楼高坐老家翁。
丧吾对尉迟恭道:“今看香元大师佳作,佛经道典,包括殆尽,我等万不能及,贫僧不敢再赞一辞。”尉迟恭道:“尔我交情犹如兄弟,况是笔墨酬答,何必过谦。”丧吾不好却意,只得提笔写道:
本来非色亦非空,月映波心万派同。
不尽东风今有主,渔舟端坐老蓑翁。
慧参尼僧和云:
生意融融春色重,心如谷种机相同。
耕耘不费人间力,学个天真烂漫翁。
醉月和云:
无忘无助学真空,一念圆通万法同。
太极中间存一点,六根断绝见真翁。
尉迟恭将四个所作,一一看完,便对众人道:“醉月、慧参二师所作,风韵高超流俗,不若丧吾清逸自然。香元则矜持太重,尚未脱化。明日当推丧吾老师升座说法。”众皆曰:“公爷所论极是。”
过了一夜,次日,尉迟恭分付将寺门大开,许百姓进来观看。到了巳牌时候,寺中鼓乐喧天,笙管齐鸣。众贤士扶丧吾礼佛升座,尉迟恭同文武官员向上稽首,口称:“请大和尚谈经演教,代佛宣化。”丧吾合掌道:“佛法平等,无有高下。灵山不远,却是心头。《金刚经》云:无人相,是空色之法,无我相,是空欲之法;无众生相,是空世之法;无寿者相,是空生死之法。《太上清净经》,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于物,物无其物。此乃太上教人空心、空身、空世之法也。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则与太虚同体,一切俱空。这就是南无不二法门。夫子温良恭俭让,与四时合其序,便是真阿弥陀佛也。”
香元和尚合掌参求道:“启问大师,何为华池?何为神水?如何为火里种莲花?”丧吾答曰:“性善若水,神明之德,故曰神水。性寓于心中,故曰华池。炼心见性,曰火里生莲花。莲花上端坐着一个金光真人,性中立命,是性命双修大道也。”
香元又问道:“如何为水火既济?白雪黄芽,是何药物?”丧吾答曰:“心为火,性为水。心与道依,则水火既济;心与道违,则水火相歧矣。性光皎洁如雪,命宗其色如金,性光普照,命宗密藏,故曰白雪黄芽。”
香元又问道:“如何为乾坤交泰,圣日圣月?丧吾答曰:“《易》云:乾为首,坤为腹,三华聚顶,五气朝元,此乃后天。乾坤交泰,犹是小乘伎俩。天命之性,其德配乾,父母意感而生我,其德配坤。炼我真意,归我真性,方称先天。乾坤交泰,立见本来面目。圣日圣月,不过性命之余光耳。”
香元问曰:“真意在何处找寻?”丧吾答曰:“思虑之神,道家谓之识神,儒家谓之人心,佛家谓之蜜多心,数学谓之戊。性天中本来面目,道云元神,佛云如来相,儒云道心,数学云已。其实是性天中之性地。修行人欲见性天中清风皓月,先寻此性地立脚。立得脚住,方能见性天,这就是真意也,就是玄关一窍也。”
香元问道:“弟子敢问:人心、道心在何处分界限?”丧吾答曰:“人心、道心,向静而又静之中,自然有个界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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