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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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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尝过滋味就丢下了,使吴小姐终天之恨。你若果忍负之,我与吴小姐死去,在阎君殿前少不得我是个证见,吴小姐之情,江相公,你时刻勿相忘也。设使你的父亲替你另求佳配,你须明白言其缘故,勿要害羞隐忍,如负吴小姐之情,则鬼神天地自不肯相饶也。”江潮道:“小生若忍负了小姐,天诛地灭,万刃攒身。你去与小姐说知,随夫人到京求聘,如若不允,我决不另娶。”说罢,乃掩泪而[别]。江潮自回家去,雪婆即到吴夫人处,同赴京中去了。有诗为证:
蓬岛回波弱水流,仙郎乘雾不乘舟。
裴生玉杵何须觅,子晋鸾笙自有俦。
贾氏情深香暗度,魏王才富枕堪留。
从今一去三千里,两地参商无限愁。
第17回 献赫腾军乐迎亲 李素芳悟禅解脱
词曰:
仙家曰炼,禅机曰寂,槁木拓藤长息。中原军马总驱驰,一线断,宴然安边。香闺艳女,非凡才色,未许将军为匹。一朝参透本来因,道体至终天无极。
右调《鹊桥仙》
说那平远侯献蛟,祖上原系外国,高祖时投顺中华,世为边将。先前哲宗初年,北兵南猎,召入京师,做个总兵之职。因他为人忠直,韬略熟娴,天建奇功,圣人封他为平远侯,那平远侯止有一子,生下的时节,臀上有一片青疵记,就名他为黑臀。后来见黑臀两字不好看,就改为赫腾,取赫然腾达之意。那献赫腾幼习武韬,不知文墨,十六岁时就身长一丈,腰大十围,弓马熟娴,膂力出众;今已十八岁了,身体异常伟大,食量可比数人,真正是将门之子。有一匹好马,名曰玉耳(犭巴)(犭巴)。那(犭巴)(犭巴)长有丈六,高有丈三,赫腾骑了上去,也把那马腹压到着地。若是坐轿,寻常轿儿也装不下他的,他另制一乘驼骨大轿,必要八个健卒方才扛得起,柏木轿杠也折了几根。身躯如许,那袴裆里面的这件东西也是忖度得出的了。他十六岁时,圣上命阁老李公与他联姻。李公止有一女,未曾字人,不敢违旨,就许了他,也不知他如此放样的身材,他就要做亲,父亲献蛟闻知李小姐年方十四,娇怯怯的,不堪承受、故迟了两年。那献赫腾一时不得成亲,把那军卒之妻时常弄杀了几个。今年已一十八岁,朝廷拜他为都督之职。他于初冬光景,择了吉日,必要与李小姐成亲。那献蛟登时发下舡只,点起军士八百名,一路军中鼓吹,即到苏州迎婚,有诗为证。诗曰:
嫣然风韵自凝香,帝作良媒枉断肠。
风雨催花尽飘落,来朝莺语泣红妆。
再说李小姐,名素,字素芳。他因有夙根,原是禅僧出世,现此美人身说法。十岁时文墨精通,说什么班姬谢女,也自可言迈唐人;诗词歌赋,比吴媛姝更觉高古。美貌虽则两般,然各有妙处,比较起来,不相上下。自十四岁错配了对头,他外面虽则喜欢,心中却有无穷愁恨,故有辞世之想。虽不去亲拜禅师,却把那临济曹洞传下来的铭录,并那些公案,细细静参,默坐一室,日夕焚修,丫环也不许放他进门,窗洞里进了两餐,终日在内看经念佛。
到了十月十五,忽然出了绣房,仰观明月,见了星月皎洁,忽然一个火星当头坠下,声如雷震,他顿然大悟,口里咄啐一声,念偈四名,道:
情本业根,才为愁使。
扯断线根,情空业止。
偈毕,即把那平日做的诗词歌赋,尽行焚化。那李小姐自从悟道之后,居止自异昔时。终日梦香跃坐,煮茗诵书。到了吉期,预先知道献家要来娶亲,是日香汤沐浴,换了素布衣服,拜别母亲道:“孩儿奉事母亲一十六年,如今夙缘已断,今日就要水别了。”廖氏夫人道:“我儿好时好日,何出此不吉之言?即使远嫁他方,少不得有相会之日。就是错配对头,也是前生业障,不可执滞,致生短见。”小姐道:“孩儿并非为此,母亲也不必悲伤。孩儿因心厌尘寰,性喜禅寂,要回首西去了。”夫人道:“这是再使不得的!我儿切不可如此,教我作娘的靠着何人?”小姐道:“母亲请宽心,这是数该如此,孩儿也作不得主的。”夫人恐小姐短见,寸步不离,同坐香房之内。只听见外边鼓乐喧阗,迎娶新人的已在中堂了。丫头进房报禀夫人,夫人惊喜交集,随吩咐管家出去接待来人,又叫丫头陪伴了小姐,自己出房去料理一应送嫁之事。夫人才出房,小姐即去抄膝坐了,瞑然合眼。丫头只道小姐睡去,不在心上,呆呆的也坐在小姐身边。只听见堂中笙箫鼓乐,宾相念动上轿诗句,催请再三。夫人仍走到房中,催促女儿上轿,只见安然不动,仔细一摸,已是冰冷无气的了。夫人哭倒在地,半日苏醒转来。迎亲众人,也晓得小姐坐化去了,多挤进去观看。只见玉色如生,春容不改。众人叹息而去,报知献家。这里请僧入殓。有诗为证:
尽道婚姻是夙缘,不知冤债苦相缠。
相思总是前生业,断却情肠离恨天。
第18回 吴媛姝示剑守贞 老雪婆强争大义
诗曰:
江南春色复如何?吴女长征旅恨多。
簇簇晓妆明泪颗,悠悠新梦隔银波。
一生拟托青锋尽,千载应随辽鹤过。
不是雪婆张义胆,也教断送一青娥。
不说素芳小姐坐化,且说吴参军迎接家眷上京。自十月十六日起程,晓行夜住,一路自有府县兵舡护送。逢着码头,有送礼的,投揭的,好不热闹,好不风光,只是每见小姐暗暗流泪,不知何故;盘问雪婆,亦自含糊答应,夫人愈加疑虑。但细看小姐,花容依先的,冰肌含艳,翠黛远颦,腰锁金蝉,肢分玉笋,不觉些儿破绽,夫人心中方才放下。半信半疑,究竟不解其故。
到了十二月甘五日,已到京都。吴参军收拾私衙,夫妻父子相见,欢喜自不必说。过了灯节,那些在京官宦见吴参军家眷已到,求婚的镇日填门,有个令狐公子,他父亲是个尚书,也来求婚。吴老看得中意,来与夫人商议,说:“前日夫人信来,说已许江潮,言语甚是糊涂。今有令狐公子,相貌十分,意欲配他,不知夫人以为何如?”夫人道:“前日江宅央雪婆来说亲,老妾因老相公不在家,并未曾许。今老相公既有所属,但凭老相公罢了,老妾岂敢专主?”吴老大喜,道:“今日媒人必到,我即允他便是。”晓烟听得了,喜孜孜走进小姐卧房。雪婆在那里看小姐刺绣。晓烟道:“小姐天喜动了,老爷看中意了令狐公子,与夫人说,今日将允他了。”小姐吃了一惊,雪婆也吓得呆了,问道:“晓姐姐,休要说谎,果有此事否?”晓烟道:“你不信,自去问夫人。”雪婆慌忙走去,见吴老夫妻促膝而谈。雪婆站立在旁,听了半晌。见说那令狐公子:“虽长女儿三年,也是北人□相;虽不比苏州这第十一名进学的江潮这般秀美,□□□□□□的,将小姐许配与他,也完一桩大事。”正在那里细商量,雪婆走近前去,大声说道:“夫人,你好差也!”夫人与吴老、大家失惊道:“这是怎么说?”雪婆道:“老爷与夫人止生得一位小姐,为何要嫁两家?前日夫人亲口许下苏州柏梁桥江潮为妻,他两个已会过了面,如今又要他改嫁令狐。我雪婆就死也不足惜,只恐你家小姐贞洁,不更二夫,那时节玉碎花残,你自悔之晚矣!”说罢,直号哭到小姐房中去了。吴老夫妻气得目定口呆。
吴老道:“这婆子可是疯了!我出外不过一载,家中怎生就做出事来?”夫人此时已悟出前边来历,顿口无言,倒忍下了气,走到小姐房中,轻轻的将外房门闩了,在外房窥听。只见雪婆哭得半死,僵卧在旁边榻上哼,小姐手执一口青锋宝剑,拔出了鞘,对雪婆流泪道:“不意吴媛如此薄命!自别江郎之后,我已料定在此剑上结果,不意今日果应其言。”雪婆道:“小姐,老身方才拼命争之,老爷、夫人未必就许令狐了,你且耐心待彼消息。”小姐道:“吴媛此身断不更为字人之鬼!父母之恩难报,也顾不得了。总之一死,何必迟延。你若能将一信以报江郎,也知吴媛不食言。至于他的娶与不娶,也由他罢了。”说罢,即将剑来自刎。亏这雪婆夺得快。夫人也听了半日,连忙也奔进来,在房门槛上一跌,爬起来,夺宝剑来藏了,抱住女儿,说道:“我儿,你为何如此痴迷?就是江潮,我也从不曾出你的庚帖与他,允他亲事。你又何曾与他见面?就是《烈女传》上、从没有你这般样的节妇!”雪婆见没人在前,对夫人道:“大人,你是乖人,倒说呆话!江潮前日来与小姐诀别,是你苦苦的教他与小姐同睡的。夫人为何就忘了?”夫人惊讶道:“原来如此!我后来原是疑惑的,只说你的甥女,原来就是江潮!雪婆,你干得好事哩!我与老爷说了,你也免不得一死!”雪婆笑道:“我老身就死也甘心的。我也不怕。只是他两个央着我的,并不是我去勾引他的,也要说个明白。”倒将那佛殿相逢之事,细说一番,夫人只得忍着气瞒了吴老,又怕女儿自尽了,去安慰他道:“江潮这等的一个好面孔,你既与他有约,待我做娘的一力主持,自然不许那令狐公子了。”小姐方才住了哭,夫人又与吴老说江潮之美,嫁在本乡,老年有靠。吴老就听了他,辞了令狐家了。
节义多情总一心,为忠为孝道根深。
崔张本是无情物,偷赴佳期但好淫。
第19回 献平远奉旨求婚 吴参军抗疏回主
逸世奇姿人共羡,几番风雨添愁。恹恹春病玉楼头。五丝难续命,千古尽成忧。仙苑芳枝宁玉碎,何堪复分睢鸠。吹箫休说上秦楼。铁衣狰狞客,何必解风流?
右调《临江仙》
说这献公子因李小姐仙逝,正要访求才貌双全的,方肯娶他。因女侍们说这吴参军小姐生得好,又且才学非凡,他即向父亲献蛟说了,要去求婚。献蛟即听其言,央人去说。吴老爷因见夫人口气,已经许了江潮的,故回绝了令狐公子。今见献蛟公子如此模样,那里又肯许他?竟说已有女婿的了。献蛟又央大来头强要说合。吴老决意不允。那献公子气得暴噪如雷,说向父亲道:“前番李小姐蒙圣旨命他与咱们联姻,他是个首相,不得不从。今吴参军女儿明明未婚,公然执拗,不看咱在眼里。若得为爹的奏请圣上,那怕他不从?”献蛟听信子言,却教帐下两个儒生草疏。儒生道:“这节事情也不好上疏,只消太尉面见天子,说了就是。”献蚊道:“言之有理。”
即日,天子召入朝中,商议军机重务,便间,即将此言奏上。天子即遣内侍,晓谕吴洲,与平远侯联姻。吴洲接过天使,虽没有诏书,也排了香案。行五拜之礼,俯伏道:“臣止有一女,已有所夫,纲常为重,臣万死不敢奉命。”天使道:“吴参军,你须修一奏疏,我与你奏上方可。”吴老随即草成一疏,就烦天使带回奏闻。疏曰:
平远侯献蛟幕府参军臣吴洲奉为却婚全纲事。臣衰朽余生,叩荷圣恩,职居平远侯幕府。臣旦夕冰惕,思欲仰报圣恩,但恨职卑分薄,无由展筹;惟是草野微氓,顶踵不惜。今承明旨,命与平远联姻。念臣止生一女,业已有夫。臣即举家延首就戮,亦所不辞,何惜一女之微,致违明旨;但念圣人治天下,以纲常为重,臣虽卑贱,不敢首为乱阶。伏愿圣明察臣愚悃,俾平远侯之子献赫腾另择名门,俾臣女得全贞节,□纲常不紊,治道无亏,臣不胜战栗待命之至。
奏上天子,天子即以此疏示献蛟。献蛟奏道:“他女儿既是尚未成亲,还可移易,何关治道?诳言推却,实系欺君。伏乞降一敕旨,查彼既已成婚,夫今何在?”天子见他说得无礼,龙颜大怒,道:“汝为大臣,何故苦苦要求有夫之女,坏朕纲常?朕见吴洲奏疏剀切,是个忠义之人,朕反有愧于他了。汝儿子要娶妻,朕有偏宫所生金乡公主,年已十六,才色双全。朕嘉汝勋劳,何惜一女?就与你儿子为妻罢。”献蛟感激,俯伏谢恩。圣驾回宫去了,大小臣工咸退。有诗为证:
天子无私,纲常不废。
□此金卿,全彼黎庶。
(原书缺文)
第20回 彩舆迎婿 寇警抗师
非。雪婆闻知,如获至宝,快活难以形容。就进去与小姐说道:“不想也有这一日,小姐早则喜也。”小姐道:“你虽如此说,只是如今兵戈四起之时,只该归去成亲,方为全美。今召他来京就婚,只恐又生他变。此事未必稳也。”雪婆道:“小姐多疑得紧。老身此时,恨不得江相公与小姐就成伉俪,朝欢暮乐。一天好事,已在目前,还要说此不吉之话。”是夜,小姐与雪婆唧唧哝哝,说到天明。明日,吴老与夫人打点迎亲之举,将小姐的金庚帖一事、彩缎二十端、黄金二十两、彩舆一乘、官船十只、健卒四十名,命雪婆同大管家四人,往苏郡迎亲。雪婆欢欢喜喜,辞别出门。
一路无话,不消两月,到了苏城,正是炎天时候。雪婆命船只驻扎西门,自己坐轿,抬到柏梁桥。只见门外无人,走进书房里,见江潮泪痕满面,手中拿着破镜,在那里呆看。雪婆道:“江相公,雪婆来了。”江潮吃了一惊,立起来细看,连忙深深的作揖,大哭起来,道:“雪婆婆,你随了小姐北京去了,如何又在这里,莫非是梦里相逢么?”雪婆道:“你真个还在梦里哩!如今,吴老爷因献蛟求亲,惊动了天子,说了相公与小姐有婚姻之约,特令我来,迎取你上京与小姐成亲。不知老身费尽心机,才到今日哩!”江潮拭泪道:“未知果然,还是梦里?”雪婆笑道:“人生世上,真之一个大梦。相公这等的梦也不枉了。”正说间,只见江启源与陆氏都走进来,道:“啊呀,雪婆婆,你原来不曾随吴小姐北京去么?”雪婆道:“老相公,老娘娘,雪婆怎么不上京去?为了你家小相公的亲事,我雪婆不顾性命的不知费了多少口舌,甫得吴老爷应允。如今,圣上也知道江潮是吴洲的娇婿了。吴老爷只恐你家另择对头,故此急央我来,迎取小相公到京,与小姐成亲哩!”江启源与陆氏道:“你休要哄我。”雪婆道:“彩舆一乘、画船十只、彩缎二十端、黄金二十两、小姐的金庚帖一事,都在西门外舟中,我怎敢哄骗你们!”江老夫妻道:“果然如此,我儿得生矣!雪婆婆,不瞒你说,自从吴小姐上京去后,我儿日夜相思,恹恹欲死;今得此信,如获夜明珠、连城璧、温凉帽、夺命丹不是过矣!只是我们夫妻两个止生得这个孩儿,怎忍放他远离?”雪婆道:“啊呀,多则一载,少则半年,双双的领了小姐回来,有什么不好?”陆氏道:“虽然如此说,只是目前暮景无依,儿去了,苦杀我也!”倒是江老、雪婆互相劝解,方才收泪。当日宰了猪羊,大吹大擂,留待来人。亲邻朋友人人喝采,个个称扬,雪婆在江家过夜,等酒席散了,教他老夫妻同坐一处,把烧香见的时节,直说到目前,一五一十,一字不遗,说了一夜。二人听了,深感雪婆周旋,又敬小姐贞烈。明日,江老备了三百两札金,仆从数人,送了江潮下船而去。陆氏忍泪叮咛,抚头摸面,不忍放手;江潮亦不忍[同]父母分离,哀哀痛哭,拜辞而去。有诗为证:
父子天性之恩,夫妻枕席之债。
若要从公无私,直到忘情志爱。
江潮与雪婆上京,一路晓行夜住,正值炎天,不胜惫倦。到了八月初旬,将到北京,忽闻得前面兵马数万,连天遍地而来,众人都吃一惊,进退两难。正是:
泪湿青旻纤女愁,故将灵鹊渡牵牛。
天公何事多磨折,误尽青年叹白头。
后来又闻得这队兵马,乃南柯国王发来讨赏的,军令□严,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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