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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林氏长兄-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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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几个小厮也紧张了起来,勒住了马等吩咐,但林沫本来坐在车里假寐的,听了这话;也就随口说了声:“你朝后头张望张望;动作大些;让他知道你晓得了就行。”
齐三奇道:“爷知道是谁?”
“我知道如今这时候,京里头什么人都有;是有多想不开才在大街上动我。”林沫扶了扶眉心。真要对他动手的人不会这么蠢,更多的还是朝堂上下个套子,真动刀动枪的,要么是薛蟠那样的蠢货,要么就是只是想出口气,吓唬吓唬,本来也没存心真要折他。不过刚那么巧在户部门口遇上了水溶,一回头后头就跟上了人,他倒也不用猜。
他跟水溶,本来就不需要这么猜来猜去的,互相提防、斗智斗勇不是这么用的。
他拜访景瑞年,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谁的事儿,早前黛玉就帮他备好了好茶做礼,又翻出了一本林海的古本来:“父亲在的时候我还小,不太记得什么事儿,就只记得他说过,他那班同僚,若不是爱钱爱权,就是爱这些风雅之物,孔孟之谈,唯有景瑞年,是爱老庄的,这书哥哥带着去。”林沫拒道:“这本是老爷留给妹妹的,我虽是儒生,倒也不至于一本两本老庄古本都找不出来。”黛玉却执意道:“我虽不知哥哥去找景大人做什么,也知道他是父亲的旧友,不过是我做小辈的心意。”
只是进了景家大门,林沫却哑然失笑,只怕妹妹当年确实年纪小,误会了林海的意思。景瑞年倒确实是向道的,只怕不一定是读老庄之言,而是和贾敬一样,喜欢修仙炼丹之术。林沫是医药之家出来的,一向视这些为邪门歪道,不过倒不会说出来,甚至还敛了气息步伐,显出十二分地恭敬来。
不过景瑞年到底是湖,这么细微的动作要讨好他,也不算容易,倒是叫他面色更是和蔼:“我与令尊共事多年,他高风亮节,颇是叫我辈钦佩,早年与他通信,一直说着江南盐政,不改不行,只是如何改,改成什么样,却是得从上到下,谨慎小心的。老夫本以为,至少得有斩妖除垢之勇,大刀阔斧之势,如今看贤侄的样儿,竟像是要实现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多年夙愿的样子啊。”
林沫心里冷笑,这些人位高权重,人脉广阔,若真有心改一改朝堂上的风气,比他可要轻松多了,不过说是这么说,人家不愿意做出头的,想着混日子,他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只能把“世伯谬赞”之类的话又颠来倒去地说了几遍。他的沉稳是整个帝都公认的,在年轻一辈里头算是出挑,故而景瑞年喝了一口茶,也就缓缓道:“老夫每常听人提起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说林侯柳郎,其实你们哪里一样!都是张狂的性子,他就狂得外放,一篇文章就叫别国都知道他的暴脾气!你么――”
林沫笑道:“小侄倒也不是想这样。只是我们吃着皇上的俸禄,也算是少年得志了,要是一点朝气也没有,皇上又何苦养着我?当年文章比我好的又不是没有,偏偏是我加官进爵,若我真的什么都不懂,那也就太蠢笨了。”当今喜欢用年轻人不是个秘密,林沫这话虽有自谦之意,却是个大实话,他当年的文章,翰林院的几个老先生读完,都只有“锐不可当”一个评价。只从遣词造句,就看得出来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以至于殿试时,还有不少人不信这个温文尔雅,说话都轻声细语叫人如沐春风的年轻人便是那个恨不得啼血纸上的少年。
景瑞年叹了口气:“这路不容易啊。”
“若是因为这个就不敢走这条路,我的子孙当如何?便就是我的子孙能够锦衣玉食,高枕无忧,这世上那么多无爵无禄的平民百姓当如何?”林沫一拱手,神态端敬,“父亲生前,也必是有此宏愿,他已经铺好了路,做儿子的跟着走,也算不上辛苦。”
林沫被过继给林海,那是皇帝的主意,只怕原先的打算也不是真替林海传宗接代,而是想着林家的爵位,捧着这个谁都看得出来有些皇室血脉的年轻状元。林沫说实话,压根就没见过林海,心里是不是真的拿他当亲爹尊敬也难说,至少面上从来都是恭谨有加的,景瑞年道:“只是看贤侄的意思,如今多是管着江南那块儿的账,还记得你七岁那会儿写的诗吗?”
林沫知道景瑞年这趟来不是找他吃饭喝茶的,却没料到他这么直切主题。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山西当年那批不翼而飞的巨额赈灾银款,却是林家上下老小心里头的一道疤。这么多年来,林沫每每觉得不够疼了,就自己撕开那疤,重新体会一趟鲜血淋漓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兴奋地哆嗦了起来,死死地捏紧了手炉,甚至烫着了手指也毫不在意。
景瑞年道:“贤侄当真是大勇毅,大丈夫。”
“只求无愧天地。”
“当年的事,也没多少人记得了,便是记得的,也不敢说什么。”景瑞年沉默了片刻,缓声道,“我们这些人,知道的多的,都走得早。如海兄过半百而亡,都是因为积劳成疾,忧心过度。老夫此刻也觉得,贤侄过继给了如海,如今又与北静王相交,仿佛是老天爷开得玩笑。”
林沫半瘫坐在椅子上:“还请世伯明示。”
“贤侄呐,我就是个糟老头子啦,平时溜溜鸟,逗逗孙子,我也就高兴了,这些事,本来我打定了主意不掺和的,可是总是成天成夜地做梦,我当年的那些老伙计,一个个地跑来问我,记不记得那年山西死了多少人,不是被震死的,就是没吃的没穿的活活冻死饿死的,我的心啊,不踏实。”
这种感觉,林沫尝了十几年,怎么会不懂。
“多谢世伯。”他讷讷地说。
“贤侄觉得,谁手上的钱最多?又流得最快,最叫人不容易察觉?”景瑞年怕他想歪了,忍不住又提点了一句。林沫低下头,声音抖动得不像他自己的:“商人。”他一直觉得,这样一比巨款,放在任何一家钱庄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何况是众目睽睽,户部拨款、举国之税凑齐,兵部拨人亲自派送的?就算有人贪了去,除非他熔了重铸,否则这么一大笔的银款,真没哪家票号敢收。却从未想过,自古官与商,就不是能分得开的。
景瑞年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林沫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他却一直没缓过神来,本来以为能了却一桩心事的,现在却又在怀疑,自己告诉他,是不是对的,将来自己的子孙怎么办。小了他整整两轮的姨娘扭着腰上来给他捶肩,他也没给任何反应。过了片刻终是苦笑:“罢了罢了,庄子言‘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未来如何,都是老夫的命数。”声音压低了不少,“也是他林沫的命数啊。”
林沫脸色不对,齐三怕他身子出事,回家没得交代,恨不得立刻就要把马车赶去善杏堂,林沫却摇手道:“不,先去周翰林家,然后叶先生、于先生家都要去一趟。”
齐三急道:“大爷!”
林沫道:“去周家。”
他无缘无故地拜访景瑞年,这京里头谁还有什么秘密?索性把林海当年的那些旧友通通拜会过,叫人打消了其他念想。景瑞年甭管是为了什么,这趟是真的拼了命地给了他这个消息,如今人人自扫门前雪,他能有这胸襟气魄,也是了不得。林沫还不想连累了他。他自己是光杆司令,妻子妹妹也有爵位在身上,不会因为他就落什么下场,景瑞年还有一家老小几十口呢!
一个下午,林沫都在拜访父亲的旧友,不管世伯们在不在家,反正礼送到,自己陪着接待的老爷少爷们喝喝茶说说话,于家老三送他出门的时候,见他脸色实在不好,不由得问道:“贤弟可是累着了?”
“今天下午跑了不少人家了。”林沫倒也不避讳,“可惜没能见着世伯――待到正月,我再来拜年。”
“林兄弟的礼数,真是没的说。”于老三笑道,“我送你出门,回去可好好歇着,不然景宁郡君若是怪到我们头上来,可就不好了。”他的嫡母是孔家旁系的姑奶奶,他同静娴,倒也能算上亲戚。林沫笑道:“世兄这是哪里的话,我同你们亲近,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改日也请子去我们家坐坐,说说话,看看戏,景宁同我妹妹整日里在家里,很是无聊。”于老三连声答应着,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出了三门,只差点送他出大门。
户部一尚书两侍郎,又有三殿下坐镇,林沫这个右侍郎锋芒毕露的,皇帝又摆明着要培养他,连曹尚书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可有可无,更何况比尚书更老、更觉得无所事事的左侍郎。这位老人家,不惑之龄才考中进士,如今早是白发苍苍,近来都觉得自己牙齿松动耳不能闻了,吏部暗示了许久,他自己也渐渐松懈得很。原来按照规制,户部上午当值,下午留人值守,是轮着来的,但林沫年轻又勤奋,每每都会在衙门待上一整天,左侍郎也就索性倚老卖老了,反正他也这把年纪了,表现得庸碌些,不抢别人的风头,也是件好事。
所以今天林沫没积极,王相亲至,守值的员外郎看着水溶的眼色告诉他,纵是内阁要看账本,也得有侍郎大人做主才行。内阁与六部的关系,从来都不是统御,王子腾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水溶就在旁边,却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看自己的指甲,王子腾就是脾气再好也有三分火:“王爷,你说,这可怎么办?”
“我就是个带路的,甭管什么事,王相做主就是。”水溶抬起头来,“如何回皇上话,如何与内阁商议,这些,都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到最后,干脆明目张胆地打起小差来,“方大人,林侍郎今天怎么回去的这么早?可不像他。”
名叫方成柳的员外郎头顶已经流下冷汗了:“今天不是林大人值班”
“说的也是,他如今家里确实有事。”水溶点点头,对王子腾道,“王相也知道吧,他家里头,景宁郡君、另一位帝姬贵主,都需要他操心呢现如今。说起来,王相与他家还有些旧呢。”
王子腾还能说什么呢?
第151章
王子腾也不是无缘无故来户部要看账本;实在是他们内阁洋洋洒洒地说了一上午;被皇帝轻描淡写地一句“怎么跟户部交上来的账对不上”给浇了个透心凉。户部查账查了几个月下来;动作之大;打击面之广;叫人提心吊胆的,人在河边走,谁能不湿鞋?不过有人明目张胆些,有人小心谨慎点。幸好三殿下到最后还是给人留了点面子,没真的赶尽杀绝。
但到了这年末;说起来今年干了什么事儿;其他人可就得支支吾吾地说不太清楚了。
水浮过了年就得去刑部当值;这户部今年的大好功劳,险些算不到他的头上去;此时也是蔫蔫的,不大乐意插话,最后,竟还是北静王不紧不慢地道:“许是大人们记错了?今年的盐税我也看过,确实不是这个数目,本来当是比去年要涨三成左右的,但陛下隆恩,仁德泽世,下令减税――其中六省只减田粮之税,而剩余几省,则是连盐税一并降了,但是有两省,虽未降,却比去年少了整四成,所以户部重查了一回账,李大人给的这单子,倒像是那头自己交的了――具体多少我也记不太清楚了,甄应嘉案应当有记载的?”
他一提甄应嘉,王子腾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王家也是金陵起得家,要说和甄家没什么联系,那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也算是精明的了,自打甄应嘉第一回进去了,就断了跟甄家的联系,何况那时候他正好在外放,家里头的应酬来往也少,可是几辈人几十年的老交情,这江南盐案,要真的彻底查下去,他们不说下去,在皇帝那儿记上一笔估计是逃不掉的。因而也就敛了声不说话。
倒是李学士道:“户部查账,声势浩大,咱们人老眼花的,也看不太分明,只知道那位小侯爷拿出一本账本子来,就说这个才是真的,你们交上来的都是假的――倒不如让我们也看看户部的新账本子?”
王子腾只觉得眼前一黑,只是水溶却抚掌笑道:“好极了!哪位大人随我去一趟?”
水浮却干咳了几声:“小皇叔”
李学士刚刚的话完全是质疑,户部之中,曹尚书也在内阁之中,虽今日不在席,却没有其他为相的能直接质疑户部的事儿,要么御使上书,皇帝批准,都察院干预,要么是皇帝亲自命户部述职。水溶这话,虽然刺了内阁,但真正丢面儿的却是户部。
只是水溶也是笑嘻嘻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合着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其实王相,幸好今儿个当值的不是曹尚书不是?不然以后内阁之中,怕是有些隔阂了。”水溶甚至叫人回自己屋子里去找好茶叶泡了壶茶,“也幸好靖远侯不在――他那个性子,呵,真不是我抱怨,就李学士今天污蔑他的那几句话,要是叫他知道了,我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张口就一顶“污蔑”的帽子给李学士扣下,面上却依旧不咸不淡的,“如今,也算是大家都便宜?”
王子腾笑道:“只是可惜了严侍郎。”他回去,少不得要说明下原因的。
“严侍郎年纪也大了。”水溶淡淡的。
王子腾是坐着他的车来的,自然也由他送回去。一路上,两个人都闭目养神,隔了半晌,王子腾才开口:“听说王爷向皇上告了假,过几日便要休息了?”
“我也就今年稍微有些差事,已经觉得头晕眼花,越发觉得为难。何况今年兵荒马乱得更不是时候,也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我在户部也没什么能帮忙的,索性早点回去帮帮母妃。外祖父的生辰也快要到了,我自己家里――诶,一团乱啊。”
王子腾想说的却不是这个,只是水溶今日的模样,实在不像他从前的样子,反而有些咄咄逼人得像是林沫平日的作风了。也许周荟的去世真的让他改变了不少,但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受了另外的刺激一样。只是他都提到了方说妄方老爷子,王子腾少不得奉承一番:“方老先生如今身子康健?学生向往老先生久矣,只是老先生大隐于市,不大见客,否则,真要去贺贺他的生辰。”
方说妄是当朝大儒,一生着作颇丰,学术精湛,从未出仕,却有一子做到了云南总督,有一女嫁进了北静王府,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说他不过是假清高,却也不能明说,毕竟这位只是不肯做官而已,倒也没什么清高的言论出来,只说了句“不过为了那么些俸禄,天天起早贪黑的,吃不好睡不好,还时常提心吊胆的,多想不开才吃这个苦头”,大家就是想说他是清高都没法子说。
王子腾不是靠考试当的官,却也不敢轻视方老爷子,只能由着水溶把这事给岔了过去。却犹自苦恼回去怎么说与李学士听――不觉又恼李学士何苦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真如水溶所说,今日也是林沫不在,他要是在了,或者曹尚书听说了,这事都没个善了。都快要过年了,谁都希望和气生财,户部到最后也算是给人留了几分面子,李学士真要追究起来,谁难看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儿,便是久经风霜,王子腾也不禁咋舌,以林沫一个弱冠小儿的资历,挑战这几百年来早就固于人心的规则,不光卓有成效,甚至连他们这些颇有根基的老臣,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若他真的想动动谁,还真的能伤人个六七分?这可真是古往今来头一人了。只是王子腾又立刻想到,只怕能干的不是林沫,而是能挡住群臣非议,一手护住他的皇帝吧?前朝真有人有他这壮志,只是到头来,倒是为君的顶不住压,把手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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