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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妃成长手册-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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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祁心里更是堵得慌,按理说这才是她应该使用的称呼,可他听起来却觉得冷漠生硬,好像两人之间生生隔了堵墙。
他伸出手去,用食指将她的下巴轻轻抬了起来,让她对上了自己的视线:“你在怕什么?”
楚颜斟酌道:“父亲犯了错,也就是赵家犯了错,我没有怕,不过是”迟疑了片刻,她说,“赵家的过错,本来就该我来承担,不是么?”
这句话把顾祁的心都给冻住了。
赵家的过错,本来就该她来承担,不是么?
是啊,若非如此,她初进宫的那些年,他又怎会迁怒于她,眼睁睁看着她受人欺负?
若非如此,赵武逼婚那段日子,他怎会如此恶劣地对待她,甚至逼她婚前失贞,想让整个皇宫看她的笑话?
他一直都在迁怒于她,而她一直在承担那些原本不该怪罪到她头上的过错。
顾祁呼吸一窒,险些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苦笑着松开手,慢慢地走到窗边。他说:“你还是不信我。”
哪怕他对她说过今后她是她,赵家是赵家,可是在她的潜意识里,那不过是他随口说出的话。为君者大抵是更在意这片山河的,又怎会因为小小的儿女私情就完完全全把朝政与后宫分割开来?
赵家犯了错,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又一次惩罚她,给她苦头吃。
楚颜没说话,看着他料峭的背影,心头确实还是有几分诧异。
换做从前的顾祁,一定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大发雷霆,然后把赵青云犯下的过错拿来迁怒于她,至少也该摆脸色给她看。
可是今时今日,他却真的践行承诺,没有再把她和赵家的一切都画上等号。
顾祁看着窗外一片和煦的阳光,声音沉沉地说:“赵青云闯了大祸,是他的事,与你何干?你是我的太子妃,身居皇宫,与朝中诸事半点关系也没有,更何况是千里迢迢之外的蜀地?我说过从今以后,你是你,赵家是赵家,绝对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情迁怒于你。”
他倏地转过身了望着她,唇角露出苦涩的笑意:“楚颜,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不曾信过我?”
是。
她从头到尾都视他为当初那个心系天下的太子,他热血又冲动,睿智但不够强大,所以才会三番两次因为朝中之事迁怒她,甚至做出一系列过分的事情。
楚颜不仅过去不信他,现在不信他,将来也不会信他。
既然是要当皇帝的人,那她最好就不要这么天真,还指望着他一两句好听的话就能助她一帆风顺地走下去。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若是把自己和政事放在他面前,哪怕把砝码往自己这边加完,也是完全没法撼动天平那端的江山的。
所以她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顾祁看着她低垂的眼眸,睫毛微动,牙齿咬着下唇,原本润泽好看的粉色都变作了血色尽失的苍白。
无力。
揪心。
他叹口气,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跟我来。”
楚颜顺从地跟着他走,一路无言,而他也松了手,和她一前一后地走。楚颜却没料到他带着她走出了永安宫,一路竟是往容皇贵妃的住处去了。
惜华宫自打皇帝带着容皇贵妃出宫以后,就一直空着,眼下稀稀落落几个宫人在外守着,见到太子和太子妃来了,立马站直了身子,俯身请安。
顾祁没说话,直接跨过门槛往后院去。
楚颜看着他衣袍舞动,背影料峭,也跟着跨过了门槛。
最后,顾祁停在了那一片小小的林子外面,后院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边上种有花草无数,而池塘里尚有鱼儿游动。
楚颜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叫了声:“殿下?”
他背对她说:“这是母妃的宫殿。”
“我知道。”
“我 是在这里长大的六岁以后都在这里住着。”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清浅怡人,“我第一次丢下皇子的架子,是在这池子里,我跳下去捞鱼,说要给母妃捉鱼熬 汤,结果母妃赶来的时候哭笑不得,拉着我回去换衣裳,帮我成功躲过了父皇的责罚。后来我才知道,这池子里的鱼是江南进贡的珍稀品种,父皇喜爱得不得了,结 果却全被我给活活捣鼓死了。”
楚颜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说起童年的事情,却也听得有趣,无声地笑起来。
他慢 慢地往前走,看着长廊下面的几步石阶:“小时候我常在这里下棋,母妃带着我坐在这儿,说是屋里下棋太闷了,倒不如随意一点,坐在地上玩更有兴致。起初我并 不同意,因为堂堂皇子,坐在地上下棋成何体统?但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总觉得晒着太阳,听着鸟鸣,偶尔感受着日光晃动的影子,比在沉闷的屋子里一成不变地 对弈要开心得多。”
他又指着书房前的那颗石榴树:“这院子里奇花异草无数,可父皇最爱的便是这颗石榴树,每年冬天都会仔细叮嘱宫 人好好看护;夏天的时候最爱站在下面赏花。我曾经不懂他为何独独偏爱这样一株平凡无奇的树,后来母妃告诉我,那是因为她。她还没进宫的时候,家门前曾经种 有一颗石榴树,她贪爱石榴,却因为那树不结果,总也吃不着。后来进宫了,想家的时候也会想起那颗石榴树,父皇便命人在这屋前也栽了一棵,好让她知道,这里 就是她的家。”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滔滔不绝地讲过如此多的话,没有给楚颜半点开口的机会,自顾自说了一大堆。
最 后的最后,他转过身去看着楚颜,忽然轻轻地说:“很多事情,在我离得太远,所以不了解、不知道的时候,总会主观地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它。可是等到我亲身体 会以后,走进了、看清了、动心了,才明白从前的自己有多愚蠢。人总是要在不断的成长中才会发现自己翻了多少错,然后才会懂得珍惜,懂得弥补。”
午后的苍穹一片晴朗,蔚蓝无垠,而他用清澈又安详的目光定定注视着她:“楚颜,你愿意给我成长的机会吗?”
五月的石榴树开得正绚烂,繁花似锦,花红胜火。
花海下的男子锦衣玉袍,乌发玉容,漆黑幽深的眼珠子像是墨色氤氲的宝石,把天地间的绚烂光彩尽收其中。
而此刻,他定定地望着楚颜,要她给他成长的机会,姿态美好得足以令山川河流尽失风采。
☆、第093章 。庭院惊魂
洪灾之后;死伤无数,此时又正值五月,初夏时节;天气回暖,更容易爆发可怕的瘟疫。
朝臣催促,百姓惶惶;为安抚民心;顾祁特下诏书,让楚颜代表皇族前去净云寺祈福;萧彻率军护送,而秦远山作为御史大夫,随行前去净云寺主持祈福大典。
临行前,顾祁在御书房里千叮咛万嘱咐;就连素来沉稳有余的萧彻都忍不住嘴角抽搐,无可奈何地喊了句:“殿下”
顾祁止住话端:“怎么了?”
萧彻看了眼一旁的秦远山,于是秦远山看了眼手中用来记录重要吩咐的册子,估算了一下:“殿下一共说了二十一次‘务必保护好太子妃的安全’,十三次‘一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在太子妃身旁五丈以内’,七次‘如有突发事件,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太子妃’。”
顾祁黑了脸,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千叮咛万嘱咐,终须一别。
启程那日,顾祁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那支浩荡的队伍离开了皇宫。想起楚颜临行前做的事情,他的唇角尚且残留着浅浅的笑意。
方才她在永安宫的门口笑盈盈地拽住他的衣领,表示自己有话要说,而他配合地低下头去,却听她对他咬耳朵:“在我回来以前,殿下不许变心。”
那声音透露着一股张牙舞爪的意味,恶狠狠的,是命令,不是请求。
他忍不住笑起来,十分顺从地点头:“你放心去,莫说回来以前,就算是回来以后,我也不会变心。”
那只队伍笔直前行,穿过宫门,一路走向更远的地方。
此行十五日,他们就要分别整整十五日,可眼下她才刚走,顾祁已经开始叹息了,想一想剩下的十五日,当真是度日如年。
有风吹起他的衣衫,他微微一笑,对着远去的人默默地说了句:“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恭亲王府里有一处常年掩着门的小院,院落里倒是干干净净,大厅里也是摆设雅致,只是古怪的是所有的桌子木几都是圆形的,就连凳子也不例外。
像门啊窗户啊这些木制品,没法做成圆的,那些尖锐的四角就被一层一层厚重的白布给裹了起来,变成了鼓起的四个大包。
屋内陈设简单,没有任何瓷器,就连桌上的茶杯也是木鱼石杯,而不是磕着碰着便会碎裂的瓷杯。
午后的时候,王府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午休。
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先是比较急促的第一声,接着又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后续。
惨叫的是个女子,声音里的惨烈程度犹如地狱来的罗刹,凄厉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正在午休的顾初时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起外衫就往外走,不用任何人指引,他已经快步沿着回廊朝小院走来。
王府里陆陆续续有其他人从酣睡中惊醒,可多数人也都只是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嘟囔了句:“怎么又来了?”
顾初时推开院落的门,大步跨入屋内,只见屋内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神情凄厉把头往墙上撞,额头已经被磕得鲜血淋漓。
两个婢女一人拽了只胳膊,努力拦着她,不让她继续自残。
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嬷嬷一边抹泪,一边跪在地上求她:“夫人,求求您别这样,老奴给您磕头了,求您清醒一点!”
顾初时面色剧变,倏地冲上前去拉住那女人,不让她再自残,同时痛心又绝望地喊了句:“母亲!”
这女人竟然是已故恭亲王的王妃——顾初时的母亲,杜氏。
眼见着她跟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要挣脱出来,嘴里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要跟他走,我要跟他走”
而顾初时紧紧抱住她,挡在她和墙之间,她没法再去撞,就只得又一次凄厉地尖叫起来,没完没了,像是失控的野兽。
“母亲,你清醒点,我是初时,你看着我,我是你的儿子顾初时!”他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沉声道,试图安抚怀里的人。
杜氏只是茫然又疯狂地喊叫着,甚至因为挣脱不开,一口朝着顾初时的手咬了下去,力道之大,显然完全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直咬得他鲜血淋漓,吃痛不已。
可是他不敢松手,因为一旦送手,怀里的人就会再一次往墙上撞。
“叫大夫来!快去叫大夫!”顾初时死死抱住她,回过头去对那两个婢女吼道。
两人慌慌张张地往外跑,不一会儿就带着府里的大夫回来了。那大夫神情不变,显然已经处变不惊、见惯不怪了。
他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根银针,先是放在烛台上烧了一会儿,随即快步走到杜氏身边,朝着她脖子后轻轻扎了进去。
一眨眼的功夫,尚在尖叫的女人慢慢地弱了下来,很快安安静静地倒在了顾初时怀里。
他抱着杜氏,而大夫熟练地拿出纱布和药膏,先是替她清理污血,然后又替她上药,最后包扎好伤口。
“三日不得沾水。”
顾初时的脸色难看得要死,把怀里的人抱到了里屋的床上,然后替她盖好被子,又一次走了出来。
那大夫瞧见他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急忙取出药和纱布:“王爷,先上药吧。”
顾初时坐在桌前,伸出手来,眉头片刻也未曾舒展过。
他问:“夫人的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 夫一边替他用棉布处理伤口处的血渍,一边也讶然奇道:“夫人的病是精神崩溃所致,而非药石可以医治的。只要保持平和的心情,理应不会再频频犯病才是。小人 平日里给她开的方子也都是调理身子的,身上无伤无痛,夫人又成日待在小院里,小人以为她总能心境平和、平安无事才是。今日恐怕是,恐怕是看见了什么刺激到 情绪的场景才是。”
尚在地上抹泪的刘嬷嬷是杜氏的嫁进府里时宫里指派的老人了,伺候杜氏这么多年,从她还是个娇俏少女一直到如今这个患了失心疯的女人。
顾初时见刘嬷嬷一直跪在那儿哭哭啼啼,眉头一皱,问她:“今日夫人为何犯病?”
刘嬷嬷老泪纵横地说:“夫人本来起来时心情很好,一上午都没事,哪里知道方才外面有几只鸟落在院子里的树上,夫人一听,脸色立马就不对了。等她走到门边,掀开帘子去看,发现树上的两只鸟正在互相喂食,就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顾初时脸色难看地闭上眼,心口堵得慌。
他当然知道杜氏是为何犯病,因为她看到枝头成双成对的鸟儿,又想起了他已故的父亲。
他这个恭亲王之名是继承了父亲的爵位,父亲原是当今天子的长兄,大王爷,也是前窦太后之子。
当初先皇还在时,因宠爱窦氏,把她推上了后位,同时也爱屋及乌,七个儿子里最爱的就是这个长子。
他立了大王爷为太子,一心想要把皇位传给这个儿子,岂料大王爷压根不想当皇帝。
大王爷是个性情温软柔和的人,魄力不足,决断力不强。如果要拿历史上的哪个皇帝来比拟的话,可能李煜比较合适。他喜爱山水虫鱼,极擅丹青,也因此一直都有游遍天下美景的愿望。
这种人生来就不适合当皇帝,甚至连当个政客都不合格,只适合当个文人。
偏偏窦太后对他期望甚高,哪怕知道他整颗心都不在那皇位上,却也野心勃勃地从他小时候就开始替他铺路,特别是在打压别人这一块。
那几年,凡是生有皇子的几个宫妃不是因为犯错被打入冷宫或者赶出宫外,就是得急病去世。更有甚至,当今皇上的生母凌嫔更是不堪先皇变心冷落,抛下当时年且三岁的儿子自尽身亡。
当然,等到现在的皇帝登上皇位之后,事实证明,凌嫔果然是被窦太后害死的,而非自尽离世。
然而先皇年纪大了,早年风流多情,晚来身子骨也不好,本来也就无心再去宠幸美人,因此这些莺莺燕燕的死活也没法牵动他多大的愁绪,只要儿女都好,他也就得过且过。
当时大王爷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当皇帝,却被窦太后逼着参与政事,他喜爱丹青,窦太后却认为他不务正业,索性命人把他所有的画作都拿去烧了,从此不要他再碰。
大王爷的心血毁于一旦,痛心之至,素来温和的人终于也忍不住爆发了,当下拿起宝剑剁了那个烧他画作的奴才的手,写了封信命人交给三皇子,一路扬长而出,骑马离京。
这一去就去了好几年,再回京时,太子之位已废,三皇子顾渊已然成为储君。恐怕若不是储君换了人,大王爷压根不会回来。
而当初那封给顾渊的信,显而易见就是他交付太子之位的说辞。
窦太后心头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偏生这几年在外风餐露宿的大王爷走街串巷地当画师,日子倒是过得惬意,身子骨却不好。本来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皇子,孤身在外,你还能指望他把自己照顾得多好不成?
窦太后替他娶了杜氏进门,两人虽无感情基础,但杜氏温婉贤淑,大王爷撇去没有治国之才不说,个性却是温和谦恭,颇有艺术气息。他会给杜氏讲述这些年来在外游历的所见所闻,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也会在杏花开满枝头的春日让杜氏站在树下,替她画一幅春日美人杏花即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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