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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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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不空干笑两声:“沈师兄果然智谋渊深,无怪连谷神通也死在你手里。好,只要你说出天部画像。宁某便放过你的妻子儿子。”
  沈舟虚闭目片刻,忽地张眼笑道:“当年沈某双腿残废,垂死挣扎,是万城主救我性命。他为我治伤,传我武功,更教了我三句话,沈某至今牢记在心,宁师弟,你想不想听?”
  宁不空神色一肃:“请讲。”
  沈舟虚一字一字,徐徐说道:“天道无亲,天道无私,天道无情。”
  宁不空脸色微变。沈舟虚微微笑道:“自从我听说这三句话,算无不中,计无不成,从此之后再没输过。宁不空,你说,我会为妻子儿子屈服于你么?”
  宁不空脸色涨紫,蓦地将杖一笃,厉声道:“沙师弟,砍他儿子一条胳膊。”沙天洹笑道“好。”从袖里抽出一把刀来,嘿嘿笑道:“砍左手还是右手?”
  沈秀脸色惨白,蓦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声道:“别动手,我会学狗叫,我会叫,我会叫。”说罢当真汪汪汪叫了几声。宁不空一行哈哈大笑,沈秀也随之干笑,一边笑,一边偷看母亲,忽见商清影望着自己,目中透出沉痛鄙夷之色,沈秀面如火烧,忙道:“妈,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劝劝爹爹,不要逞强。”
  商清影叹了口气,摇头道:“秀儿,人无骨不立,做人什么都可以丢,唯独不能丢了骨气。事到如今,你学你爹爹,放豪杰一些,不要给沈家丢脸。”
  沈秀又羞又怒,将心一横,高叫道:“有骨气就能活命吗?爹结的仇,就该他自己了断,干么害得我们跟他受罪。说什么无亲、无私,无情,分明没将咱娘儿俩放在心上。早知这样,我,我宁可作狗,也不作他的儿子。”众人又是大笑,商清影眼里泪花乱滚,口唇哆嗦,心中悲怒翻腾,话却说不出来。
  宁不空笑道:“沈师兄,你真养了个好儿子。”沈舟虚冷冷道:“不敢当,犬子不肖,早在意料之中,宁师弟若要代我清理门户,沈某求之不得。”
  “你想得美。”宁不空哈哈大笑,“我偏不杀你这个活宝儿子,留着他现世,丢你沈瘸子的人。”说罢阴阴一笑,转身道:“凝儿,过来。”宁凝移步上前,宁不空道:“沙师兄,把刀给她。”宁凝接过短刀,不明所以,却听宁不空道:“凝儿,你还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
  宁凝眼圈儿一红,凄然道:“双腿折断,流尽鲜血而死。”宁不空点头道:“今日便是你我父女快意恩仇的时候,沈瘸子害得你娘惨死。你是不是该为她报仇?”宁凝道:“是。”
  “好!”宁不空森然道,“你拿这把刀,将姓商的贱人双腿砍断,再在她身上割一百刀,也让她也尝尝流尽鲜血、慢慢死掉的滋味。”
  宁凝花容惨变,望着商清影,握刀的手阵阵发抖。商清影掠起双鬓秀发,楚楚风姿不减往日,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说道:“凝儿你动手吧,这是舟虚造的孽,他害死你娘,又将你炼成劫奴,沈家负你太多,夫债妻还,今日我也活得够了,只望你杀了我,不要再杀别人。你一个清清灵灵的女孩儿,双手不该沾染太多血污。”
  

无能胜(8)
宁凝望着她,点滴往事掠过心头,倏尔泪涌双目,握刀之手抖的越发厉害。薛耳忽地叫道:“凝儿,主母是好人,你不能害她。”螃蟹怪听见,将眼一瞪,喝道:“狗东西,闭嘴。”抢上前来,狠狠一脚,踢得薛耳口吐鲜血。鼠大圣拍手大笑:“踢得好,踢得妙。螃蟹怪,天部劫奴一向自以为是,上次害得我们出丑,这次机会难得,索性将他们全都杀了。”螃蟹怪点头称是,赤婴子却阴恻恻地道:“杀了多没趣味,废了他们的神通才有趣呢。”
  鼠大圣奇道:“怎么废?”
  赤婴子道:“‘听几’耳力过人,那就扎穿他的耳鼓。‘无量脚’腿力厉害么,那就剁掉他的双脚,‘尝微’那条好舌头也该活活拔了,‘鬼鼻’吗,鼻子割掉才好,至于‘不忘生’嘛,说不得,砍掉他的脑袋,才能断根。”
  天部众奴闻言,无不惊慌失色。螃蟹怪哈哈笑道:“赤婴子,你这叫做公报私仇,你输给人家,就要砍人家的脑袋?”忽地一瞅燕未归,想起上次输给此人,不由心头恨起,赶上前去,对准燕未归双腿,举起巨臂,方要砍落。就当此时,背心忽地一凉,浑身气力陡泻,螃蟹怪低头望去,只见胸口一截刀尖。
  螃蟹怪心头糊涂,还没明白发生何事,宁凝已然抽回短刀,螃蟹怪仆倒在地,转眼死了。谷缜一旁瞧得好不吃惊,宁凝刺死螃蟹怪,身法之快,有如鬼魅,谷缜也曾见过她出手,决无眼前这般快法。
  沙天洹又惊又怒,厉声道:“臭丫头,你作死么?”宁凝冷冷瞧他:“这五个人都是我的朋友,谁动他们,我便杀谁。”沙天洹被她秀眼逼视,凶光渐敛,流露惧色,忽地转怒为笑:“贤侄女莫生气。不就是一个劫奴么?你想杀就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宁凝目光扫过赤婴子和鼠大圣,二人也露惧色,缩身后退。宁凝微一咬牙,一步步走到商清影面前,将刀尖抵在她心口,涩声道:“妈妈的仇,不能不报,就这一下,我不想你多受痛苦……”
  商清影眉尖轻颤,凄然笑道:“凝儿,多谢……”说着闭上双眼,只觉那刀锋寒气透过衣衫,逼得肌肤刺痛,而那刀尖微微颤抖,越颤越急,蓦地当啷一声,跌落在地,继而传来呜咽之声,商清影张开双眼,只见宁凝泪如泉涌,一手捂口,喉间发出嘤嘤哭声。商清影柔肠婉转,暗生怜意,伸手掠过宁凝额前乱发,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道:“乖孩子,别哭,别哭啦……”宁凝矛盾已极,只觉商清影怀抱温软,言语轻柔,字字打动心扉,刹那间,一切怨恨尽都烟消,就似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忽然看见母亲,忍不住抱紧商清影,放声大哭。
  宁不空侧耳倾听,初时尚且忍耐,至此大为暴怒,厉声道:“凝儿,你忘了你娘的仇恨吗?”宁凝心一颤,轻轻推开商清影,抹去眼泪,望着父亲道:“爹爹,我下不了手,我从小孤苦,都是主母一手养大,她真心爱我护我,我不能害她。”
  宁不空怒道:“你,你叫她什么?主母,哼,这婆娘爱你护你,不过是她市恩的手段,好叫你乖乖为沈瘸子卖命。好啊,你下不了手,我来下手。”
  宁凝神色数变,蓦地露出倔强之色,昂首道:“我也不许你动手。”宁不空面皮抽搐数下,嘿笑两声,一拂袖,一支箭射向五大劫奴。他本想声东击西,引开宁凝,再对商清影下手,不料宁凝目光一转,“瞳中剑“出,轰隆一声,“木霹雳”凌空爆炸。
  一转眼的工夫,宁不空低喝欺近,五指成爪,绕过宁凝,抓向商清影面门。宁凝出手奇快,反手勾出,父女两只手绞在一起,宁不空左掌拍出,又被宁凝右手缠住。宁不空运劲一挣,忽觉宁凝内劲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将自己手臂越缚越紧,怎也无法挣脱,不由怒道:“凝儿,你竟为仇人跟我动手?”
  宁凝眼里泪花乱转,大声道:“她,她不是仇人,沈舟虚才是。”
  “那还不是一样。”宁不空厉喝一声,蓦地狠起心肠,一振臂,宁凝衣袖着火,一道火线顺着手臂,直向她脸上烧去,宁凝若不放手,立时便有毁容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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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能胜(9)
宁不空一旦出手,便觉后悔,但那火劲易发难收,只觉宁凝仍不撒手,不由慌乱起来。这时间,商清影忽地涌身上前,抱住宁凝手臂,双手拍打,将那烈火打灭,霎时间,一股皮肉焦臭之气弥漫开来。宁凝急急放手,转身扶住商清影,定睛一瞧,商清影白嫩双手已变焦黑,心中顿时好生感动,眼泪又流下来,不料宁不空铁石心肠,一旦脱身,运掌如风,向商清影头顶拍来。
  “宁不空。”一声大喝,如晴天霹雳。宁不空闻声一惊,出手稍缓,忽觉巨力天降,慌忙反掌拍出,但与来人拳劲一较,便落下风,宁不空立足不住,一个筋斗向前窜出,落地之时,惊怒道:“狗奴才,又是你?”
  宁凝不用眼看,便知来者是谁,一时心弦震颤,慢慢抬起头来,只见陆渐立在不远,背着谷萍儿,手挽着陆大海,掉头四顾,神色茫然。
  

人间世(1)
陆渐留在柏林精舍,陪伴谷萍儿,不知怎的,一旦闲来无事,心里便浮起姚晴的影子,陆渐万分苦恼,扪着头发,坐在花圃边发愣。
  谷萍儿心智失常,只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情,性子天真,有如孩童,看陆渐愁眉苦脸,便拉他一块儿玩泥巴。
  陆渐性子平和,来者不拒,抑且受了谷萍儿笑声感染,心中闷气也消散不少。玩了一会儿,谷萍儿忽生顽皮,抓起一把泥巴,抹在陆渐脸上,立时抹了个大花脸。谷萍儿拍手大笑。陆渐也不生气,见她高兴,也挠头傻笑,偶尔还蹙额掀鼻,做上几个鬼脸,谷萍儿只觉这位叔叔一举一动无不滑稽可笑,心中喜欢,咯咯笑个不停。
  忽听有人敲门。陆渐当是精舍中的仆人,起身开门,却见空无一人,门前放了一个麻袋,里面动来动去,似有活物。###奇怪,谷萍儿也赶出来,看得有趣,便拾了一根树枝,去捅那袋中之物。刚捅一下,便听袋中有人骂道:“姓宁的狗东西,又来折磨老子。”
  陆渐听这骂声耳熟,猛的醒悟,急忙伸手撕破麻袋,从麻袋中立时钻出一个人来。陆渐喜道:“爷爷。”谷萍儿却是奇怪:“麻袋变成白胡子公公了。”陆大海见她手里树枝,怒道:“女娃儿,刚才是你捅我?”谷萍儿道:“是呀,我还以为麻袋里是狗狗。老公公,你在袋子里作甚么?捉迷藏吗?”
  陆大海听得有气,骂道:“我捉你老……”母字尚未出口,便被陆渐捂住了嘴,低声道:“爷爷,这女孩子头脑不大清楚,你莫跟她较真。”
  陆大海瞅了谷萍儿一眼,大为疑惑。陆渐将他扶起,进了院子,问起他何以到此。陆大海喝了一口茶,才有精神,叹道:“你那天去衙门理论,我守着鱼摊等候,不料宁帐房走过来,跟我招呼。我久不见他,心中奇怪,又见他眼睛瞎了,好不可怜,心生同情,便说:‘宁帐房,你等我一会儿,待我卖了鱼,请你喝酒。’那姓宁的却笑着说:‘怎么能要你请酒,我请你才是。’说罢攥住我手,说也奇怪,我被他一攥,便觉浑身发软,身不由主随他向前,想要说话,却有一股气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宁帐房拖着我在城里东转西转,最后到了一个黑屋子里,也不知他使什么妖法,用指头在我后脑戳了一下,我便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
  陆渐道:“那不是妖法,是点穴。”
  “点血?”陆大海皱眉道,“血倒是没流,就是昏沉沉的,醒来却在马车里面……”陆渐恍然大悟:“原来宁不空是用马车将爷爷运走的,我真糊涂,只顾观看行人,却没搜查过往马车。”当下又问:“后来呢?”
  陆大海道:“后来那宁帐房凶霸霸的,对我不大客气。我猜到他绑架老子,必有诡计,于是设法逃了一次,但逃了几百步,便被捉回来。姓宁的也不打我骂我,只将手放在我后心,我浑身上下就跟着了火似的,十分难过,只好求饶。他就问老子还逃不逃?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自然说不逃了,又问他为何要捉老子,他嘴里哼哼,却是一个屁也不放。我询问不出,只好老老实实坐了几天马车,停下来时,已到南京了。那姓宁的将我关进一座石头房子,呆了半日,又来看我,这次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生得蛮俊的,叫那姓宁的爹爹,哼,原来姓宁的居然还有女儿。只不过那小丫头比他老子客气多了,不但问我名字,还亲自给我送来好酒好菜,只是奇怪,我喝酒吃肉,她却在一旁流泪。我问她缘故,她也不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姓宁的都这么神神秘秘的,好不晦气。那丫头既然不肯说,老子也不多问,只管吃他娘,喝他娘,吃饱了就地一躺,呼呼大睡,谁知道一觉醒来,就在麻袋里了。他奶奶的,你说,这几天的事情,象不像在做梦啊?”
  陆渐点头道:“我知道啦,宁不空绑架你,宁姑娘救了你,送你来见我。”陆大海挠头道:“宁不空?宁姑娘?谁啊?”陆渐道:“就是宁帐房和他女儿。”
  

人间世(2)
陆大海哦了一声,问道:“你认识他们?”陆渐点点头。陆大海道:“宁帐房绑架我,也和你有关?”陆渐道:“宁不空是我对头,宁姑娘却是我朋友。”陆大海眉开眼笑,说道:“朋友?呵呵!那姑娘嘛,人生得俊,性子又好,对我老人家也很尊敬,和她老子大大不同。”陆渐点头道:“宁姑娘为人很好。”
  陆大海一拍大腿,叹了口气:“可惜,要是能做我孙儿媳妇,那就更好了。”陆渐听得这话,面红耳赤,作声不得。
  陆大海沉浸遐想之中,呆了一会儿,又问道:“是了,宁帐房和你有什么过节,干么要捉我?”陆渐摇头道:“我也不太明白。”陆大海想了想,说道:“我隐约听到他和女儿议论,说要设计对付一个姓沈的,捉他老婆儿子。小丫头看样子不太乐意。后来两人出门,吵了一架,可惜老子耳背,没听清楚吵些什么。”说罢忽见陆渐呆呆出神,不由问道;“你发楞作甚么?”
  陆渐忽地重重一拍桌子,喝道:“不好!”陆大海吓了一跳,问道:“什么不好?”陆渐道:“宁不空引我来此,是想利用我对付沈舟虚。我见阿晴与沈秀成婚,一定按捺不住,势必和天部大起冲突,天部无人敌得住我,一战下来,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天部大伤元气。到时候宁不空趁虚而入,他与沈舟虚仇深似海,斗将起来,只怕要死许多的人。”
  说着见陆大海盯着自己,两眼瞪圆,神色真是迷惑极了。陆渐微微苦笑,不及解释,问道:“爷爷,你听宁氏父女议论,什么时候对付那姓沈的?”陆大海挠挠头,说道:“好像就是今天。”
  “糟糕!”陆渐脸色大变,“我须得去趟‘得一山庄’,制止双方,若是晚了,必然死伤惨重。”说罢起来便向外走,陆大海忙道:“乖孙子,我同你一起去。每次你一离开,我就倒霉,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说着老眼通红,几乎落下泪来。
  陆渐暗暗叹气,心想自己与祖父两次分别,均是惹出许多变故,留他在此,确不放心,便点头道:“好,一同去便是。”又瞧谷萍儿一眼,寻思:“我向谷缜承诺照看她,也不能将她独自留下。”于是招来马匹,陆大海一匹,自与谷萍儿共乘一匹,赶到得一山庄,便听爆炸之声,陆渐听出是“木霹雳”,心知双方已然交手,心一急,将谷萍儿背起,手挽祖父,纵上房顶。陆大海耳边呼啸生风,眼前景物向后电逝,顿时又惊又喜,心想这孙儿出门几年,竟然练成一身惊人艺业,比起传说中的剑仙侠客,怕也不遑多让了。
  赶到爆炸声起处,正好看到宁不空对商清影狠下毒手,陆渐情急大喝,先声夺人,随即出拳,将宁不空震飞,然而一瞧四周情形,却惊得目定口呆。
  “爹爹……”谷萍儿跳下地来,向谷神通尸身奔去,陆渐见谷神通身上血污漆黑如墨,心知有毒,一把拽住谷萍儿,厉声道:“宁不空,怎么回事?”宁不空冷哼道:“管我什么事,都是沈舟虚的手笔。”
  陆渐一皱眉,看向谷缜,谷缜眼眶酸热,恨声道:“陆渐,沈瘸子阴谋诡计,害死我爹……”陆渐对谷神通崇敬有加,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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