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日落:老佛爷与光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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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对慈禧的怨恨之情与日俱增，已经到了令她难以忍受的地步，她恨不得将慈禧置于死地。然而，由于咸丰的呵护备至，她实在对慈禧无可奈何。
　　此外，对慈禧心存怨恨的还有肃顺和怡亲王。肃顺是当时的尚书，怡亲王则是咸丰的侄子。怡亲王统领着一个卫队，在紫禁城里过着轻松舒适的日子。这两个人对得宠的慈禧怀恨在心，除了慈安就数他们俩仇恨慈禧了。
　　意识到自己面前展现的宏伟前程，慈禧心情激动万分。尽管这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而且她清楚慈安对她刻骨的仇恨，但是她毫不畏惧。当然，慈禧并不知道肃顺和怡亲王对她的怨恨和嫉妒，这种潜在的情绪因而更加具有危险性和破坏力。
　　小同治的人生道路将会因为皇位的承袭而受到来自各方的困扰。不过慈禧早已暗暗下定了决心，作为同治的母亲，她会随时为他而战，就像一只为了护佑自己受惊的幼崽不惜一切战斗的母老虎一样。
　　就当时而言，荣禄还只是一个地位普通的步兵统领。充其量只是慈禧的一个朋友，准确地说就是一个奴仆，一个誓死效忠她的奴仆。
　　朝廷里，还有一位对慈禧和她的儿子同治的命运具有决定性作用的人，那就是咸丰皇帝的亲兄弟——恭亲王。他一听说兰儿被咸丰选为妃子，就不由得向一位皇室成员发出感慨：“她不仅是个天生丽质的女人，还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她要么给中国带来前所未有的幸运，要么使这个国家无可挽回地衰落。”多么具有前瞻性的预言！早在那么久远以前，有谁能够想到这段话将不幸言中什么样的历史。
　　这个时候的咸丰皇帝，他的眼里只看得到慈禧和同治。他成了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为了向北京城的百姓显示他的快乐和恩德，他下令卫士把从紫禁城内的餐桌上撤下来的残羹冷炙倾倒到城门外。结果，不少食不果腹的百姓为了抢夺这些残羹冷炙而相互争斗，他们也热闹了。趾高气扬的太监把一堆接一堆的残羹冷炙往外倒，那种神气活现的样子，仿佛他们是把美味佳肴投向饥饿多时的老母猪。
　　当紫禁城的上空如同天官赐福一样瑞云萦绕之时，在大清帝国的大地上又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呢？尽管小皇子诞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全国各地，但在中原大地上，劳苦大众仍然夜以继日地面朝黄土背朝天，无休无止地劳动着。他们衣衫褴褛，枯瘦如柴的膝盖裸露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中，贫瘠的土地艰难地提供着少得可怜的养分。这边是一块用发酵的粪便作为肥料的园子，一个农民站在粪堆和泥泞中劳作，冲天的臭气熏得他不得不捂住鼻子。那边是一块硬结的田地，另一个农民驾着一把破旧的单把犁，拉犁的是另一个农民和一头骡子。他们费尽气力地犁翻土地，期望来年能够多一些收成好让孩子们得以糊口。这土地是如此的贫瘠不堪，犹如老处女那颗希望泯灭的心灵。
　　在皇帝的紫禁城里，人们的生活是安逸而富足的。而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穷困潦倒的农民却在忍饥挨饿。这些出身卑微的平民大概想知道，皇子惊天动地的降生是否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哪怕一点点好处。或许，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想过。长年累月在泥土里辛劳耕作，他们相信夜以继日地面朝黄土背朝天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生活。不管朝廷里发生什么样的奇迹，也不会改变他们悲苦的命运。没有舒适和安逸，只有周而复始的和泥土朝夕相伴，抛洒汗水和气力换取微不足道的粮食。
　　知道了这些就可以理解那些人，他们为了抢夺太监们从紫禁城门抛出的残羹冷炙而相互争斗，他们并不会感激皇上的仁慈。他们只会像牲口一样，拼命抢夺到一份填饱自己肚子的东西，然后心满意足地溜到僻静的地方，一边得意地吼叫着，一边大声咀嚼着。
　　可见，因为同治的诞生全国上下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还有一些无法抹去的悲伤。那些悲伤可能酝酿出深重而可怕的悲剧。
　　没有人意料到，没有多久慈禧那双娇嫩的手便不得不去夺取和担负起重大的责任。当然，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皇后慈安尽可能地保持沉默，默默地酝酿着对慈禧的仇恨，忍气吞声地等待着时机。肃顺和怡亲王也默默地等待着属于他们的时机。只有咸丰一心沉浸于他的好运和幸福中，对于未来时日什么也不曾去想。
　　恭亲王，虽然在历史上不是耳熟能详之辈，但不失为一个英明的人物。他等待着验证他的预言的准确。
　　李莲英一如既往地寄希望于未来，始终如一地等待大好时机。他仍然以粗暴的吼声回应与他说话之人——他的顶头上司，那些管他的大太监。他的下嘴唇夸张地耷拉在下巴上，长满麻子丑陋不堪的脸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目前被安德海占据的太监总管职位。
　　毫无知觉的安德海，为了表示对同治诞生的庆祝，一如既往地逢迎自己由于油水过剩而发胖的身体，不知间断地把美味佳肴往自己碗里增添，直至盛不下而往外溢出。
　　同治诞生的当天晚上，北京的老百姓聚集在紫禁城大门外，兴高采烈地仰头观看皇宫中燃放的绚丽焰火。紫禁城墙上大肆庆祝，焰火噼里啪啦作响的时候，迅速升起、缓缓下降的焰火在天空中绽放成种种美妙的图案。焰火绽放的瞬间，同时照亮了城门外人们的脸：苍白的、饿得皮包骨头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由于长年没有洗净而脏得令人生厌的脸上，在紫禁城欢乐气氛的余光中闪现出一丝希望之光——大清帝国百姓的众生相，一群生活在社会底层习惯于逆来顺受的人。
　　黎明来临的时候，这一群人的脸上光明和黑暗交错映衬。他们似乎象征着新的生机在蠢蠢欲动，似乎要勇敢地摆脱黑暗的笼罩。他们是一群无所作为的人。
　　和他们的无所作为相比较，那位坐在中国皇帝宝座上的傀儡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紫禁城门外的人群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努力寻找着自己最终的归宿。
　　　。。

七、聪明的梅姑娘（1）
梅姑娘是尚书肃顺的女儿，芳龄16岁，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聪明伶俐。在所有的宫眷当中，慈禧对她格外喜爱。她把梅姑娘召进宫，并把她留在宫里教她读书识字，让她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
　　肃顺作为尚书，一向追求的就是金钱和权势。梅姑娘被慈禧召进皇宫，他自然很高兴，这多少对他提高声望有益无害。因为慈禧接近皇上的宝座，梅姑娘自然也就接近皇上的宝座。慈禧是皇上宠爱的人，而梅姑娘是慈禧宠爱的人。
　　梅姑娘娇弱、清瘦，长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那双眼睛由于惊奇于所见所闻而睁得大大的，在她看来周围的世界总是充满了奇妙的事情。她一向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因为他实在是一个醉心于钱财和权力的贪婪之人。她也不能完全清楚自己对父亲的不满，但是他确实令她不愉快。不过她很快就忘记了这种不愉快，自从到了慈禧身边之后她总是快乐的。慈禧向她保证，只要自己还是咸丰的宠妃，就永远不会让梅姑娘离开皇宫。慈禧清楚自己肯定是咸丰永远的宠妃，因为她有一流妓女那种诱惑和逢迎男人的能耐。她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尤其令那些常年身处女人堆中的男人迷恋不已。
　　慈禧专门请人教梅姑娘诵读四书五经，学习龙飞凤舞的汉字。一个不懂得读写汉文典籍的满洲人是算不上有教养的。梅姑娘的聪颖常常博得慈禧的夸奖。
　　因为慈禧特别的宠爱，梅姑娘在皇宫中享有充分的自由，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四处游走，不论是在紫禁城、颐和园、西苑还是遥远的热河行宫。那些出入皇宫的大人物，但凡见过梅姑娘的，无不爱慕她的美貌和出众的聪颖。然而，她对他们所有人都无一中意。
　　这其中的缘由很简单——梅姑娘的双眼被一个英俊魁梧的步兵统领所吸引。这位步兵统领的名字就叫荣禄，兰儿曾经的情人！然而在荣禄的心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兰儿。
　　梅姑娘第一次注意到荣禄是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兰儿给咸丰皇帝生了一个儿子的那天。当整个皇宫上下都在为那个将来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男孩的出生而欢庆的时候，一个步兵统领由衷地不高兴，而且一点也不愿意装出高兴的样子。在弥漫着欢乐、热烈的紫禁城里，荣禄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相反，眼前的欢乐正好让他意识到他的兰儿已经远到他遥不可及的地方。在这之前，她仅仅是皇帝的一个宠妃和玩物。兰儿走进紫禁城，最初不是她自己的愿望，只因为她的名字被皇上列入了候选人名单。在整个大清帝国，皇帝都拥有绝对的权威，任何人都不可以违抗他的旨意。不幸的是，兰儿去了皇宫以后就被皇上选中了。那以后，荣禄生命中的太阳就被一片巨大的乌云永远地遮住了。如今，她为她的主子、她的圣上生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儿子，从而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彻底不可逾越的高墙。
　　在所有熟知宫廷内幕的人员中，只有荣禄始终不开心。他闷闷不乐、垂头丧气地站在紫禁城大门边上。伴随着同治的诞生，欢乐的光芒普照着大清帝国的每一寸大地，但没有一线光芒落到可怜的荣禄身上。对他来说，彻底失去兰儿已经成为了不可更改的事实。他不住地眺望那个令他悲伤的地方，那里躺着一个虚弱的母亲以及她的第一个孩子。荣禄的心里充满了无法消解的忧郁和痛苦。
　　就是在这种时候，梅姑娘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很快赢得了她热切的关注，虽然他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步兵统领，而她贵为尚书之女。
　　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她就向他走去。“荣禄，你不开心吗？”她面带羞怯地问道。荣禄朝她深深地鞠了个躬。“怎么可能呢？”他回答说，“整个大清帝国不是都在为皇上终于后继有人而举国欢庆吗？”
　　“荣禄，整个大清帝国都在欢庆，”梅姑娘回答说，“但是不包括你。因为你的脸上实在看不到丝毫的高兴。荣禄，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闷闷不乐？”
　　荣禄无言以对。他竭尽全力去控制脸部肌肉的颤动和嘴唇微微的哆嗦，然而他失败了。通常，东方人对自己面部表情有着令人惊叹的控制力，除非他们爱得发狂却又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当他们的爱情受到可怕的挫折的时候，他们热血沸腾，甚至会做出后果不堪设想的冲动之举。　。　想看书来

七、聪明的梅姑娘（2）
梅姑娘久久地审视着荣禄的脸，她相信这张脸的主人内心隐藏着某种她难以想象的情绪，或者承受着巨大的伤痛。她猜想，也许是荣禄对朝廷存有二心。她考虑是否要把这不正常的情况报告给兰儿——如今的慈禧。梅姑娘对慈禧的爱是一心一意的，她不能容忍任何有损慈禧幸福的事情发生。不过她转念一想，一个不足为道的步兵统领又能做出什么损害慈禧的事呢？况且他看上去是如此忧郁和悲伤，梅姑娘不由心生无限怜悯。当时她还不十分清楚，实际上，她对他的感情里隐藏着一种比“可怜”要深情得多的东西。她的心中有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愫在滋长，可是这份情愫注定了只能让她永远无望。
　　梅姑娘早已身不由己地爱上了荣禄，只是她还不完全懂得爱的意义。她只知道自从见过荣禄一面之后，就无法控制地去想他的脸庞、他的英姿。她觉得和他相处的时光总是很快乐。然而，荣禄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冷淡。即便是她不顾少女的羞怯主动去找他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是梅姑娘这一次端详荣禄的面庞的时候，发现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现出复杂多样的表情，映射出他复杂变化的内心世界。看到他身着侍卫军的漂亮制服气宇轩昂地站立在那里，梅姑娘深深地着迷于他的阳刚之美。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普天同庆同治诞生的大喜之日，他为什么不高兴。
　　“你为什么阴沉着脸呢，荣禄？”梅姑娘走进他，不解地问。不料他气呼呼把脸转向她说：“你们这些人，在皇上面前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简直就是应召而来的高级妓女！”他愤愤不平地说，“一旦他愿意抛给你们居高临下的一瞥，你们就受宠若惊以致恨不得马上献身于他！你们想方设法去靠近他。他只对你们的身体感兴趣，至于你们的灵魂他根本不在乎，如果你们这种人还有灵魂的话。你们千方百计用衣饰华丽、香气诱人的肉体去赢得他的一瞥，去勾引他注意自己。事实上，在他眼里女人不过是具有几分姿色的商品，只要他心存欲望，这件商品就是属于他的！在你们这些人那里有什么自尊自爱可言？对于这个高高在上的傀儡，你们就只知道追求你们想要的权势、财宝、名分以及夜里在龙床上得以宠幸的荣耀。
　　“那些被他选中充当玩物的女人还受到其他女人的羡慕。这是为什么呢？除了日复一日的山珍海味使他丧失掉食欲之外，他与其他的男人没有什么区别！仅仅因为他是中国的皇帝，一个女人就会因为‘有幸’上了他的龙床而倍感荣幸。假如我有一个妹妹，而我的地位足以让她拥有这样的‘有幸’，大概她也会醉心于成为皇帝的玩物。她也将和皇后以及皇帝的所有嫔妃一样，‘有幸’成为一名高级妓女！我这么一个卑微的男人，眼看那些出身高贵的女子甘于如此堕落而心生沮丧，这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呢？”
　　“你指的是慈禧吗？荣禄！”
　　“不，我没有说她！况且，在她成为咸丰皇子的母亲之前，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荣禄和所有受到伤害的男人一样咆哮道。然而，正因为他断然否认梅姑娘的质疑，问题的答案比他直接、正面的回答更加显而易见。
　　“我明白了。”梅姑娘柔声说，“让你痛苦的是那位你永远得不到的女人！荣禄，难道你还不明白？你的兰儿，或者说皇帝所称呼的圣母慈禧，有朝一日将成为中国的皇太后。一旦皇上驾崩，她的儿子就将继承皇位。”
　　荣禄不知所措地迟疑了半晌。假如说梅姑娘先前多少有些猜测的意思，到了这一步她完全洞悉了内情。而荣禄到了这时候，也清楚她已经看穿了自己所有的心事。于是，他突然渴望向她倾诉自己的内心。
　　“不错，我说的是兰儿。”他带着痛苦压低声音说，“是的，如你所言，我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她。但是，”说到这里荣禄高傲地扬起了头颅，挺直了身着制服的身体，“我将永远忠于她，誓死效忠她！只要她需要我，我就是她最忠实的仆役、最卑贱的奴隶，永远誓死忠于她！中国的皇室里有着无休无止的阴谋和斗争，我相信她有很多时候都会需要我。”
　　梅姑娘听了一言不发。认定没有人会看到，她不顾传统礼教的存在走到了荣禄身旁并拉住了他的手。
　　然而，荣禄粗暴地甩开了她。他不需要怜悯，和所有男人一样他想要证明自己厌恶别人的怜悯。荣禄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幼稚。而这种意识使他更加生气。所以，当善解人意的梅姑娘认为他需要一个女人的安慰而伸出自己的手时，荣禄爆发出极度的烦躁甩开了她娇嫩的手。令他困惑不解的是，梅姑娘的唇边掠过一丝令他刺痛的微笑，那笑容中蕴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自得。娇艳的唇色、优美的唇线，似乎期待着一个宠爱她的男人去倾心亲吻。
　　“荣禄，这里不是每个女人都想去勾引皇上的，”她说，“我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