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那蓝-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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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是，这群小姐妹都特别的通情达理，很快就接受了她是同性恋的事实。她和我们出柜后的好几年，情路一直不太顺利，偏偏她又是个认死理儿的笨女人，有时候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喊一句疼。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的，最会哄大家开心，像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其实最最敏感的就是她了，感情受了打击就一个人躲起来自闭……
　　哎……这几年她挺不容易的，心里老是执着于一份根本没有结果的感情。还好，这次她回京后对我们宣布她再次恋爱了，一脸幸福的褶子。她啊，是个没爱不能活的傻丫头，一旦真心爱上一个人才会神采奕奕、周身散发着五彩的光芒，哈哈哈！”
　　听到这里，我也跟着孟芳荣轻声笑了起来，眼前浮现出杉杉带着酒窝的甜美笑容，心上像是爬满了无数只的蚂蚁，挠得心房酥酥软软。哎……思念又毫无征兆的跳了出来，我想念杉杉，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后来，我把小辉的事情同这群人说了，大家接受得也很快，还经常聚在一起吃饭、聊天、郊游，小辉也会带着小杰来参加活动，杉杉就是这样和小杰认识的。可能后来双方都有家庭压力吧，小杰是家里的长子长孙，杉杉家又比较传统，所以两个人认识了几年后就达成了形式婚姻的共识。我觉得，这个决定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孟芳荣又停顿了一会，抬起了左手轻轻的盖在了我的右手上，像是一个大姐姐般的温柔，又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不知道为什么，对你的第一印象特别好，我觉得你可以带给杉杉真正的幸福……希望你多多体谅她吧，别为今天的婚礼感到难过……真高兴你今天能来参加，我想，如果杉杉等下看到你了，一定会觉得很欣慰。”
　　孟芳荣的指尖传递过来一股暖流，也温暖了我的眼眶。为她对同志群体的理解，为她对我的安慰，更为她如此细心的诉说。如果不是因为杉杉的这群朋友和孟芳荣，此时此刻的我，可能还沉浸在无尽的凄酸悲凉中，他们的出现的确大大化解了我心里当时的沉重感。
　　杉杉是幸运的，能够结识这样一群朋友，理解并真心实意的支持着她。
　　其实我们所求的并不多，只是希望能够得到亲人和朋友的理解，就如孟芳荣的支持，能够在他们的面前，坦然的面对自己、面对爱人。我们只是想要一份单纯的爱，带着这份爱才能更好的相互扶持，快乐的生活，名正言顺的孝顺双方的父母。或许，我们只是一群在人生旅途上，努力追寻梦想的偏执狂，为此付出青春，付出泪水，付出更多更多……

　　我感激的看了看孟芳荣，简短说了一句：“谢谢。”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包涵了千言万语。孟芳荣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又对我轻声说道：
　　“我叫小辉过来吧，你们认识下？聊聊天也好啊，我可不想他一直像个怨妇一样的坐在那里……”然后孟芳荣对着离她不远的一个男人低喊，“老公，叫小辉坐过来，顺便认识下罗澜嘛。”
　　男人点了点头，站起了身，走到前排的那张桌子旁，俯下身在小辉的耳边唠叨了很久，这才把小辉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拖着小辉的胳膊，朝我们笑盈盈的走过来。
　　小辉的身材和他姐姐一样的瘦弱，虽然拥有着一米八上下的身高，却显得更加的单薄。小辉和他姐姐长得有几分相似，很白净的男人，西装熨帖得很平顺，表情却没有孟芳荣那么柔和，眉头一直紧锁，嘴角向下轻撇，像是生气又像是难过的神情。
　　我站起了身，预备正面和小辉打个招呼，或许以后彼此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还没等我们张口寒暄，大厅内的灯光忽然黯淡了下来，先是墙壁两侧的壁灯一盏一盏的熄灭，后是房顶的挂灯逐一的黯淡下去，直到整间大厅变得一片漆黑。刚才还很喧闹的房间，一下子突然得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从哪里打出来的一道光束唰的一下对准了大厅门口的拱形花门，人们的目光也一起对准了那一道唯一的光源。主持人在婚礼主席台用麦克风传来洪亮的声音：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何杰先生与郑杉杉女士的婚礼现在正式开始！有请我们美丽的新娘入场……”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四周已响起了那首著名的《婚礼进行曲》，伴随着人们的掌声和叫喊声，从拱形花门外，缓缓走过来身穿一袭华美婚纱礼服的杉杉，她用左手挽着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身穿军装的老男人，右手抱着一捧捧花。耀眼的白色光束打在他们的身上，因为杉杉的头上遮着白纱，我看不清楚此刻隐在白纱后的她的脸。
　　他们随着音乐声，缓慢的向前行进着，老男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杉杉的身后还有两个小花童紧紧尾随着，不时向高处抛洒着花瓣，长长的白色婚纱裙摆拖着地，花瓣陆续的散落在它的上面，越积越多。
　　多么美轮美奂的一幕！我最爱的女人就在不远的前方，她现在会想些什么？是快乐是悲伤抑或是别的？主持人还在不断的说着入场式的一些华丽台词，但是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耳边只有嗡嗡的轰鸣声响成一片，随着他们的步伐，杉杉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她没有向左右张望，自然也不会看到身在暗影里的我。
　　那身婚纱实在是太漂亮了，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扎眼！听得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时隔多日，当我再次近距离的看到杉杉时，却不能立刻飞身扑到她的面前，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胸口闷闷的，好想大喊杉杉的名字，但是我不能。拼命压制着自己复杂的情绪，眼见着杉杉从我的眼前缓步离开，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紧紧追随。也唯有在心里，不断不断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杉杉，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139）
　　婚礼进行曲仍然在播放着，灯光追随着杉杉的身影。漫天飘散着彩色的花瓣，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清香，不知从何而飘来。随着杉杉脚步的缓缓移动，婚礼主席台前的灯光也缓缓点亮了，那道柔和光线下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笔直而又潇洒的站在原地，目光投向杉杉走来的方向，脸上沉浸着幸福的微笑。
　　四周不断的响起一些零零散散的掌声，人们开始细细碎碎的说着什么。我的目光跟着杉杉长长的裙摆而移动，那时那刻，忽然很想很想很想奔过去，拉住杉杉，搂住她略显单薄的肩膀，带着她离开这一切。只有那么一瞬间，强烈的冲动让我忽然很想失去理智，我要带她走！带她远走高飞！
　　我的脚步甚至有些移动，想要拨开人群直冲而去，想要大声的告诉所有人，我们才是相爱的两个人！但是，当我走到红毯边缘的时候，一双手却紧紧拉住了我，像是一个强有力的双钳把我往后用力的拖着。
　　回过身，在暗影里隐约看到老石那张沉静的脸，她的眼睛闪着光紧紧盯着我，她把我拽在她的身旁，忽然张开右臂将我使劲的往她的怀里靠着。听见她尽量压低嗓音低吼着：
　　“罗澜，冷静点！”
　　忽然的，像是失去方向的一叶扁舟，很无力很漂泊，我紧紧靠在老石的身边，感觉全身失去了力量，如果不是老石一直紧紧的匝住我，或许那一刻，自己会绵软的瘫在地上，像一堆无用的废柴。
　　音乐声并没有因为我的无助而停止，反而听起来更加的刺耳，婚礼主席台上主持人仍在用愉快的声音响亮的说着什么。抬起头，看着杉杉终于走到了婚礼主席台，看到老男人将杉杉的左手轻轻的交到何杰的手中。我看到何杰的脸上立刻洋溢出幸福且腼腆的笑容，他挽着杉杉的手臂，彼此相视而笑。
　　多么真实且幸福的场面，任何人看到都会为之动容。只是，它太过逼真，恍惚间根本无法让我相信，这本是一场两个人精心策划的“谎言”而已。
　　音乐从婚礼进行曲转换成了一首很悠扬很舒缓的轻音乐，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柔和与温馨。主持人走到一对新人的面前，笑容可掬的说着那套本应牧师说的词儿，什么无论贫穷富有，什么无论疾病健康……他分别问询着两个人“你愿意吗”，我看着他们的身影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洞中，越沉越深。
　　我听见何杰深沉且有力的说着“我愿意”，我看见杉杉不时与何杰对望。当我听见主持人问杉杉这个问题的时候，整个人僵硬如铁。杉杉沉吟了好久，她的背影在那道柔和光线的照耀下，显得格外优美动人。此时的她，并没有转过头再次看向何杰，她直直的看向前方，好半天没有发声。
　　主持人带着调侃的语调再次询问：“看来新娘对新郎还有所担心啊，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给新郎加油祝福吧……”
　　耳边再次响起雷动的掌声，主持人俯下身贴近杉杉再次问着：“你愿意嫁给何杰先生，无论贫穷富有，无论疾病健康……”
　　何杰体贴的搂住他的新娘，贴近杉杉的耳边小声的说着什么，脸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容。人群中有人开始善意的笑着，有人开始大喊：“别犹豫了，嫁给他吧！”
　　最终，我听见杉杉轻轻的，似有若无的说了一声：“我愿意。”
　　台下开始骚动起来，大家热切的鼓着掌，大声的叫着好。彷佛他们的幸福，从这一刻起才刚刚开始。主持人愉快的继续喊着：“我宣布，何杰先生和郑杉杉女士从此刻起，正式结为夫妻，从此相亲相爱不离不弃，恩爱到老……现在请新郎揭开新娘的面纱，亲吻我们美丽的新娘，再彼此交换戒指。”
　　何杰松开挽住杉杉的手臂，直面的对着杉杉，他带着笑容绅士的、缓缓的为杉杉揭开面前的婚纱，轻轻的放在她的头后，我再一次清晰的看到杉杉的脸，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双眼弯成一道新月。
　　何杰终于俯下头，渐渐的靠近了杉杉，一点点的将嘴唇移动到杉杉的面前，然后……只在杉杉的唇上轻轻一吻。
　　或许来参加这场婚礼是我的错误，或许我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软弱。没有勇气更没有立场带心爱的人离开这一切，但是，我可以让自己逃开这里。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推开了身旁的老石，听见她在我身后低喊：
　　“喂，你去哪儿？”
　　是的，我逃了，那一刻似乎再没有任何理由和勇气在站在原地，当做一切都是游戏，假装自己还很坚强。我恨自己的懦弱和无助，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下大厅门外急速的小跑过去。灯光不知何时慢慢的点亮了，大厅重新恢复了最初的明亮。
　　大家都安静的站着或坐在原处看着婚礼主席台，唯有我一个人仓皇而逃。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注意到了我的离开，那一刻，只想离开眼前的一切，哪怕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让我独自安静一下，只为我自己。
　　没有再回头观望那对新人，耳边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我夺门而出，在踏出大厅大门的那一瞬间，把自己狠狠的贴在了门外的墙壁上。忽然有温热的水滴在我的唇边，有些苦有些涩。原来不知何时，竟然开始默默的流着眼泪。
　　开始笑话自己此刻的落魄，我对自己狠狠的说着：“罗澜，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但泪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仿佛更汹涌澎湃的不断从自己的眼眶中涌出来。大厅里还是一片欢声笑语，我捂住了自己耳朵，仿佛这样一切就不曾发生过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一只手，手里还有一张纸巾，慌张的抬起头，看到身前站着一个高大瘦弱的男人，他低着头干涩的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启开双唇低低的说着：
　　“还以为你有多坚强，看来没比我好多少……”
　　是小辉，他干脆把纸巾塞进了我捂住耳朵的手里，走到一边点了一支烟，很平静的继续说着：“不过，能坚持到现在才跑出来，也算你厉害了……呵呵。”
　　小辉苦涩的笑容，和此刻大厅内溢出的幸福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呆呆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140）
　　我当然不希望有人看到自己流泪，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独自哭泣，而不希望任何人看到我的软弱，包括自己的爱人。但是，那一刻，泪水根本不由我的大脑支配。它肆意的突破我的心理防线，无声却不受控制的滑落。
　　只好背过身，朝向另一个方向，尽量深呼吸，不停的用纸巾擦拭自己的泪水。我开始一遍遍对自己说着：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一场戏，杉杉是爱我的……
　　努力回想我与杉杉在一起时欢快的场面，彼此许下诺言的情景，但不知道为什么，何杰轻吻杉杉的那一幕，却像一个恶魔般总是忽然闪现出来。
　　好在，自己的泪腺并不算太发达，即使再难过再伤心，泪水也总是很定量，不会毫无抑制的不断流淌出来。没过多久，它便停止了，只是感觉心在微微抽动着。站在原地又深吸几口气，感觉自己的情绪平缓了很多，整个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当我再次转过身的时候，看见小辉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手里依然燃着那支烟，他静静的茫然的看着前方。我走了过去，站在离他不远的距离，然后开口轻轻说着：
　　“……恩，谢谢你……”
　　小辉没有转过头看我一眼，目光仍然投放在远方，像是在想事情。我站在那里停留了一小会儿，感觉自己的存在好像打扰了小辉此刻的“宁静”。听见大厅内仍然不时传来的喧闹声，还是决定走进去陪杉杉共同经历这一场在我看来十分真实的戏剧。
　　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身旁的小辉却开口了，声调依然很平淡：“怎么？这就回去了？”
　　“恩。”我点了点头。
　　“女人果然比男人的抗压能力要强啊！”小辉半调侃的说着，“是不是因为泪水可以帮助你们释放内心的痛苦？”
　　我转回身，彻底的面对着小辉，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话语来回答他，只静静的观望着他，不发一言。
　　他干脆把手里即将燃尽的烟蒂狠狠的扔在了地上，然后抬起脚重重的踩在上面，用力的碾了几下后，才愤然的扭过头，直勾勾的凝视着我。小辉此刻的目光如炬，像是一把利剑般投射出冷冷的光芒，他张开嘴，更像是一头困兽一样咆哮着：
　　“干嘛这么贱？为什么要我们承担这些？为什么要回去？你就那么想让自己的神经，一遍遍被凌迟？”
　　我被小辉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大跳，毕竟他此刻狰狞的面目表情，比起他刚才的平淡相距甚远，而且他的这两种情绪的转换速度，实在快得惊人！有些无辜的与他对视，好半天彼此都无言。
　　他的愤怒并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丝毫回应，渐渐的，小辉眼中的怒火在悄悄熄灭，继而又转换成了深深的哀怨，可以想象他此刻的情绪是多么的纷杂和纠结，可以让一个看起来如此斯文白净的男人，在顷刻间而变得歇斯底里。
　　然后，他颓然的将身体下沉，重重的跌坐在地面上，上半身依靠着墙壁，头低垂了下去，整张脸面向地面。他坐在地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将它缓缓的吐了出来。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换成了颤抖的音调：
　　“或许……你爱得不够深吧……”
　　并没有立刻驳斥小辉的这句话，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杉杉？而且每个人理解爱的定义不同，到底爱一个人怎样才叫深刻呢？浅浅的爱又是否能被称之为爱情？一时之间，我的脑子也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