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那蓝-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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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开，嘴都合不拢了！那年，爸爸37岁，算是老来又得一子，放在古代啊，他都可以当我爷爷了。所以小时候每次他去给我开家长会，总有同学问我：那是你爷爷吧？哈哈哈……”
　　杉杉躺在我怀里笑得很开心，她继续摸着怀里的小猫咪静静说着：“爸爸真的很宠爱我，小时候我姐、我哥都没少挨他的打，他的观念里绝对是棍棒之下出孝子，可是他从来没舍得打过我一次！当然啦，我也乖巧可爱嘛！嘻嘻……我跟爸爸的感情，甚至比和妈妈还要好，他是我的偶像，我的好爸爸。他是一个全天下最有家庭观念，最疼爱老婆和孩子的好丈夫、好爸爸！知道吗？每次吃饭啊，他总是把最好吃的先夹给我们，然后再夹给我妈！他说，所有的荣誉都是过眼云烟，只有老婆孩子才是他这一辈子最在乎的……哎……爸爸……”


　　（109）
　　我安慰似地把杉杉搂得更紧一些，拍着她的小手轻轻说着：“想爸爸了？想他就给他打个电话吧，好像这一路上你都没怎么联系家人吧？”
　　杉杉在我的怀里悠长的叹着气，回握住我的手把玩着，过了良久才说：“不敢打……这次我是赌气出来的，我把全家人都弄得很生气，他们很失望吧？”
　　“哦？”我挑起眉毛，很担心的问，“你这么乖，怎么会？”
　　“哎……其实乖只是表象，我从小到大习惯自己做主，很多事能自己解决绝不麻烦父母和哥哥姐姐，只是那时他们觉得我很乖不会惹麻烦，学习成绩又好，连续6年市三好，又顺利考上了北广，一路风平浪静没遭遇什么波折，几乎没让他们操过什么心。”杉杉淡淡的说着。
　　“那后来呢？你惹麻烦了？”我继续追问。
　　“没有啊，只是23岁那年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喜欢女人……在我最纠结这种感情时，父母在操心姐姐哥哥的恋爱，婚事，在我经历了感情风波无处可倾诉时，他们又开始为姐姐哥哥操心离婚的事，等这一切总算风平浪静了，他们才忽然发现我早已过了适婚的年龄，朝着齐天大剩的方向发展。”杉杉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所以他们开始着急了？”
　　“是啊！简直是发动家里所有成员的力量，和亲戚朋友的交际圈，不停的、拼命的给我介绍对象，未婚的，离异的，有钱的，没钱的……差不多是个男的就安排相亲，我都快疯了！糟糕的还在后面，我以为相亲时表现冷淡点那些男的就会知难而退，可大部分不会只见一面这么简单，就算我蓬头垢面的出场，那些人还是没有审美观点的穷追猛打，而且多部分只能碍于亲戚朋友的面子，而疲于应对！
　　刚好圈外朋友里的一个好姐妹，她的弟弟就是GAY，同他姐姐出柜了，我和我的朋友们也早出柜了，所以大家经常一起聚会，就这样，我认识了他的男朋友，也就是我现任的丈夫………何杰。”
　　说到这里，杉杉情不自禁的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怀里抱着的猫咪放走了，索性两只手一起缠绕在我的腰间。
　　“刚开始，只是让他帮忙充当我的男朋友，带回家给父母看看，免得再疲劳轰炸般的介绍男朋友给我。但是编了一个谎话，就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谎，父母开始催促结婚的事，正好他也是家里的长子长孙，也颇有压力，两个人几乎没什么异议的达成了形婚的共识，虽然我一直只想采取拖延政策，我不想结婚，无论那个男人是不是GAY，我不想说谎，尤其面对疼爱我的家人……
　　但是爸爸那时候病倒了，因为哥哥再婚的事，之前哥哥离婚时就闹得不可开交的，之后他又比较风流招惹了好多女人，还搞大了肚子，都是父母一直帮他处理后续的事，说起来真是恨，一个大老爷们，自己感情的事处理不好也就罢了，还要让父母知道，并且让父母操心，每次带那些女孩去堕胎都是父母出面，他算什么男人啊？我呸……”
　　杉杉说到这里，显然有些激动，身体在我怀里微微抖动着。
　　我没有回话，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
　　“之后他再婚，找了一个一穷二白农村户口的女人，爸爸当然不依了，怎么说他的儿子也是X行计算机中心的处长，虽然离异一次，但也有车有房，年薪近百万，绝对算得上中产阶级了。
　　老爷子想不开，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遭遇七年之痒，和大学同学前嫂子离婚，为什么会经受不住诱惑为了一个拖油瓶的女人离婚。虽然事后我们才知道，是前嫂子先劈腿的，哥哥拖了三年没忍心离婚，但是一直和一个离异拖油瓶的女人偷情，哥哥说他纯粹想报复……哎……
　　现任嫂子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很崇拜我哥，在家做全职太太，每天热茶热饭热被窝的伺候我哥，哥哥说，他再也不想和女强人一起生活了，他只想找个乖乖的，视他为神明般的女人踏实过日子。然后，他没和父母说一声，就偷偷领了结婚证，没过多久嫂子怀孕了，才跑来告诉父母，生米煮成熟饭让他们也别反对了……哎，老爷子一气之下病倒了，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之前姐姐离婚就要了他老人家半条命，现在哥哥又不听他的，他完全被击倒了，那几年头发全都白了，本来身体很健硕的，一直保养的很好，但是现在呢……
　　住院的时候，我天天去看爸爸，还和妈妈哥哥轮流照顾他，我守夜的好几次，他都因为心脏的问题，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那时候我真怕失去爸爸，虽然当时我很冷静的叫来医生抢救，每晚很细心的照顾我爸，从来没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但是偷偷哭了好多次……
　　后来老爷子的身体好转一些了，每晚我推着他在医院的花园里透风，爸爸几次拉住我的手，眼睛里含着泪，他说：三儿啊，家里最听话的就是你了，只有你最乖，爸爸也最疼爱你，你可别再出什么事了，虽然这几年爸爸没怎么关注你，但是爸爸希望你有个好归宿，何杰虽然没什么钱，也没房子，但是看得出来他是个好男人，只要他对你好爸爸就满足了，所以别拖了，你也老大不小了，结婚吧。爸爸还想给你带带孩子，爸爸老了，不知道还能撑几年……”
　　杉杉终于忍不住低泣了起来，她躲在我怀里，颤抖着肩膀，哽咽着继续：“我当时忍了又忍，没让眼泪流出来，我抱着爸爸，假装很欢快的语气，我说：爸，那等您出院了，我就挑个好日子和何杰把证领了，结婚证放在你的保险柜里，我俩保证不离婚，有什么事也一定不背着您……
　　爸爸笑了，笑得特别开心。我实在不忍心再刺激他，如果我的这个决定，能让他老人家尽快康复，就算下18层地狱我都愿意，何况只是个形婚呢？”
　　说完，杉杉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细细的凝视着我，她问：“澜澜，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我心疼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笑了笑：“和你一样。”
　　她也笑了，虽然笑得极为牵强：“我家乱吧？每次我给很多电视剧配音的时候，看到那些剧情就觉得一点不狗血，因为那真是来源于生活，甚至还没有生活里的精彩。我家就是一出戏，各有各的精彩，只是我的精彩，他们还不知道……”


　　（110）
　　把杉杉的脸捧在掌心，大拇指滑过她的面颊，擦拭着她温热的泪水，轻声的继续问：“干嘛一定要把结婚证放在保险箱？你也遵照父母的意思结婚了，干嘛还逃出来？”
　　杉杉嘟着粉唇，柔柔的回答我：“因为哥哥姐姐当年都是背着父母离婚的，事后才通知。爸爸很怕我也会步他们后尘，他说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他的观念里，选择了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哪那么轻易就离婚呢？在他的年代，离婚是天大的事，他那么传统，怎么可能接受？我那么做，也是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以表示我绝不离婚的决心！至于逃出来……哎……”
　　杉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还不是他们要大摆筵席，邀请亲朋好友和战友来参加婚礼？形婚本不是我所愿，连结婚照我都懒得拍，何况婚礼这么隆重？其实每次经过婚纱店时，我也会驻足在窗外，看着美丽的白色婚纱发呆，好多次痴痴的想，何时才能和心爱的女人一起留下爱的鉴证？
　　我也有少女时对婚姻的美好幻想，手牵着所爱的人，真心的说一句无论贫穷疾苦，幸福快乐，我都愿意不离不弃的守在她身边。可现在呢？为了谎言去演一场这么大的戏，我真的不愿意。爸爸出院后没多久，我就挑了一个日子同何杰领了结婚证，父母的心情大为好转，虽然我告诉他们并不想铺张浪费办婚礼，但是他们还是坚决要办！
　　家里人轮番轰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百般无奈之下，我逃了出来，借口是想在真正过婚姻生活的前夕，再来一次单身的旅行……爸爸虽然表面答应了，但是依然很生我的气，好在病情没有复发，因为他知道我总会回去，就当我偶尔任性吧。但是妈妈和姐姐很生气，从我出来旅行的第一天到现在，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我！她们觉得家人是为我好，不惜出重金为我打造一个梦幻的婚礼，我却不领情实在太不懂事！而且家里那么多亲朋，爸爸那么多战友总要有个交代吧？
　　爸爸是个家庭观念特别重的男人，婚礼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办得隆重且华丽，这是他疼爱我的一种方式，但是……我真的不想演戏，好累，也很害怕，怕我在婚礼上会哭，会跑……”
　　“可你总要回去面对啊，杉，难道你想一直飘在外面？”我柔声附和。
　　杉杉摇了摇头，咬了咬下嘴唇，仍然撅着嘴：“让我先喘口气吧，就当我自私好了，回去了再说，大不了硬着头皮粉墨登场！”
　　“呵呵。”我轻笑，心里说不出是心疼还是难过，能理解杉杉心中的苦楚，一直期盼的婚礼，却是一场滑稽的谎言，对于我们来说是多么大的讽刺？而当人们面带笑容祝福时，我们的心里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凄酸？却仍要面带笑容，继续演出这场戏呢？
　　当父母以为我们得到了幸福时，可实际呢？又有多少人只是禁锢到另一个牢笼里？把心深锁，从此背负着沉重的负担而活呢？可怜的中国人的传统教育，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为了所谓的孝道而勉强自己做不愿意面对的事，到底快乐是什么？难道只是一味的成全？
　　当然，我也并不否认，很多踏进婚姻殿堂里的拉拉，也会因为看不清前路，心无所依而选择逃避进男人的怀抱，至少这样的选择看起来安全多了，也有更多的保障。而对父母的愧疚感，不过是选择婚姻的推动力罢了。
　　我选择转换了话题，温柔的看着杉杉：“既然选择了，就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吧，我们都只是自己命运里不能替代的演员，请一路演下去，直到曲终人散……对了，你妈妈是京剧演员？她是怎样的人？还有你姐姐呢？你刚才说过，除了你父母，你好像还很怕你姐姐？”
　　杉杉掰着手指喃喃的说着：“对啊，全世界我只怕3个人，我爸我妈还有我姐……”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是我最在乎的3个亲人，我哥那人就不提了，提起来就是气，反正他也懒得管我的事。
　　妈妈是个很勤劳的典型的中国妇女，当年也是有一次给军队表演节目时认识了爸爸，爸爸对妈妈是一见钟情的，不过妈妈不是。我看过妈妈年轻时的照片，哇，长长的麻花辫子，长得好漂亮呢，难怪老爷子一见倾心！追求的过程漫长而复杂，最终妈妈还是觉得爸爸孝顺、人又真诚善良才嫁给了他。婚后一直很和睦，两个人甜蜜得很少吵架，爸爸那时经常要出差在外漂泊，妈妈就在家操持家务，剧团当时效益也不好，经常没有演出，妈妈就在家做些散工，照顾儿女，照顾年迈后眼睛瞎了的奶奶……
　　任劳任怨的把我们都照顾得很好，也是个骨子里很传统的女性，虽然有点小文艺，偶尔也会埋怨老爷子不懂情趣，有点木讷，但看得出，妈妈还是很爱爸爸的，只是从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爱意。但是性格却很泼辣，整个军队大院都知道老郑的媳妇不好惹，哈哈哈！
　　就是她老人家啊，有时说话太不饶人了，有点小虚荣，训起人来简直不留一点情面，家里绝对充当红脸的角色，加上现在在剧团里当老师了，训练下一代的演员，更是对人很苛刻，俨然一副严厉老师的模样。每次训导我的时候，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哎，那张嘴，啧啧啧，阿弥陀佛……”
　　说着说着，杉杉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肩膀，显然一提到她妈妈，她就浑身颤栗。
　　“至于我姐姐嘛，怎么说呢？她比我大六岁，从小看着我长大。妈妈说从医院把我带回家的时候，姐姐就像照顾洋娃娃一样照顾我，恨不得走到哪里都带着我，就跟我半个妈妈一样。她特别特别的疼爱我，有好吃的都先给我，有新衣服也留给我穿，我在外面受欺负了，她一定是第一个冲到我前面的人，所以啊，我从小就被小朋友戏称，是姐姐………郑华的小跟屁虫！
　　姐姐是个性格很倔强的女人，从小不知道什么叫认错，爸爸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只要每次在他面前一哭，他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可是姐姐每次和哥哥打完架，虽然每回都是哥哥招惹她的，但是事后哥哥总是一看爸爸妈妈生气了，就扯开喉咙大哭，最后总是顺利逃脱一顿板子，可是姐姐不一样，她会梗着脖子死不承认自己有错，所以挨打的总是她！
　　有时爸爸被她气的，会抄起凳子朝她砸过去，但她躲都不躲，就大义凛然的高昂着头，每到这个时候，我就飞奔到姐姐身前，替她大哭，替她挡着爸爸，所以爸爸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象征性的打两下，然后姐姐拉着我的手，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开始默默的哭，我就陪着她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姐姐考上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当上了大学的数学老师，上学的时候就开始给人做家教赚外快了，总是花一大部分的钱给我买新衣服，买我爱吃的巧克力，哎，姐姐对我好得没法说，真的就像我半个父母。
　　妈妈还曾经对我说过：这一辈子，我谁都可以对不起，但不能对不起姐姐！
　　姐姐婚后并不幸福，前姐夫追她的时候对她很好，但得到了以后就不珍惜了，长长早出晚归或者根本不归家，后来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事隔很多年后，姐姐有次跟我说，当时前姐夫提出离婚的时候，她有天站在大楼的上面，真想纵身跳下去，她的性格多刚强啊，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也怕别人看她的笑话吧？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就没事过去陪姐姐住，还教她上网注册了一个婚姻网站，认识了现在的姐夫。再婚后，刚开始还算幸福，现任姐夫是个国企的会计，每天按时归家，姐姐就想要一个准时归家的丈夫。但是后来姐夫升官了，经常要陪公司领导出去喝酒应酬，慢慢的也经常晚归了……挑来挑去，她还是注定独守空房，澜澜，你说这是不是命运？”
　　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杉杉。
　　“后来姐姐怀孕了，怀孕期间姐夫都没怎么好好照顾她，连生孩子那天都没找到人，第二天才赶来，告诉我们他是因为头天晚上喝多了，睡在了车里，手机也没电了……哥哥当时就要冲过去打他了！虽然姐夫现在很有钱，每个月大把大把的钞票扔给姐姐，房子也从一个小两居变成了复式二层，车子换了又换，还买了第三套房子……
　　可是我知道姐姐不快乐，每天一个人带孩子，心里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