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望故乡-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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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脉的那边，还有所罗门王的金矿；中美洲的微小的共和国；院子里叮咚作响的泉水；再远一点，巴格达月光下的房檐；萨马康的小栅栏百叶窗；比契尼亚月光下的骆驼；西班牙三Z标志的牧场住宅；蒙哥马利带着他的爱女在西部某个地方走下他们自己的专车；还有格劳斯塔克王国峭崖中的古堡；蒙特卡罗一掷千金的赌场；蓝色永恒的地中海、古代帝国的母亲海；还有股票市场嗒嗒敲出来的纸带，转眼可以让你发财；埃菲尔铁塔上第一层的餐馆里，几个法国人烧着了自己的胡须；英国戴文郡的农庄、乳白的奶油、棕黄的啤酒、冬天围坐炉前的好时光；罗娜杜恩的故事；巴比伦的空中花园；日暮时光与女王共进晚餐；游艇缓缓滑过尼罗河，月光照耀栏杆，洒在睡榻上埃及女人*的肌肤上；帝王征战的炮声隆隆；更深夜静，古墓探宝；法兰西碉堡里的陈酒佳酿；干草堆里暖和和穿着花裤头的大腿；特雷斯的一处战场上，海伦女皇躺卧沙场，阳光斑斑点点照在她美丽的躯体上。
　　在这期间，生意相当不错。“迪斯兰”客栈头几年因为伊丽莎生病，生意受到影响。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康复，分期付款买房子的钱也已最后交清了。现在房子完完全全是她的了，这块房产眼下值大约12000元。她的5000元人寿保险20年期满的，还有两年就到期了。她把这笔款做抵押借了3500元改修和扩建了这所老房子：一边楼上的晒台被她隔成宽敞的卧室，又新添两个房间、一间浴室和一个过道。在另一边，她把穿堂加阔，增添了三间卧室、两间浴室和一个厕所。楼下，她把晒台加宽，在改成卧室的二楼晒台下面，用玻璃隔出了一间日光室，敲掉了饭厅里的拱门，准备在旺季时将饭厅改成一间大卧室用。后面通厨房的甬道开出一个小间来作为一家人吃饭的地方。厨房边上又加了一间微型小屋，她自己住了进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天使望故乡》　第十五节（3）
所有这些改建扩建工程都是她自己策划的，用的是最便宜的材料，屋里永远散着原始木料的气味、廉价油漆的气味、墙上粗粗抹上的泥灰气味。可是她只花了3000元钱却平添了8到10间房子。前一年她在银行里存了将近2000元，现在银行里总数该有5000元了。另外，她还和甘特共同拥有广场上的那座店铺，门面有30英尺宽，产业估价20000元，甘特每月能从中收到65元房租，那是简那德的20元，麦克连管道公司租地下室的25元，还有整个二楼吉利斯保印刷所的20元。
　　除了这些以外，在梅茵大道上还有三块最好的房屋地产，每块地产价值2000元，三块加在一起有5500元的价值。沃森大街上的房子5000元；110英亩山坡林地，包括一户农家、几百株桃树、苹果树、樱桃树、几英亩耕地，甘特从这里每年收取120元租金，他们估价是每英亩地值50元，总计5500元。另外，卡特街和邓肯街上的两幢房子租给了铁路工人，每月分别收房租25元，两处房产加一块该值4500元。郊外的比特本北面两英里还有48英亩地，每亩价值210元；在阿特蒙的重要路段雷诺斯维尔还有4英亩，这块地他们估价每亩210元，或总值10000元。在黑人区那儿有三所房子，一所在山谷街的南段；一所在波蒙圆街靠近黑人约翰逊的大房子那儿；还有矮橡树街上的一所。三所分别估价为600元、900元、1600元。每月收到租金8元、12元，及17元（总计房产值3100元，月租37元）。另外还有两幢房子在河对岸，在4英里以外的西阿特蒙区，估价分别为2750元和3500元，每月收租22元和30元。还有三块地在西阿特蒙那边靠近公路一英里左右茅草丛生的山坡上，值500元。还有一所空房子，是甘特最恨的房子，价值4500元。
　　除此之外，甘特还拥有新建忠诚银行的10份股票。每股现在已值200元（总值2000元）；他店铺里的存货，包括大理石、石碑、天使雕像代表着他当时投资所花的27000元，虽然他现在去卖也卖不到这个钱数了。他还在忠诚、商业、炮台山三家银行里存了约3000元。
　　这样，在1912年的年初，在南方工业的高速发展到来之前，在阿特蒙人口翻番之前，也就是在她土地价值翻番之前，甘特和伊丽莎已拥有财产10万元。这些钱的大多数都由伊丽莎精心挑选风水宝地投作地产，每月的房租就有200多元。这一项，加上他们在石碑店和“迪斯兰”那儿挣来的钱，两人的年收入一共可有8000到10000左右。虽然甘特经常大吵大骂，抱怨自己的生意不景气，或是在他不攻击别人买房产时，宣称自己靠石碑从来就没有挣到过够吃饭的钱，可他却从未缺钱花过。经常有些农家人让他干点小活。他的钱包也总是胀鼓鼓的，装着5元、10元的钞票，约150元到200元的样子。没事他就让尤金掏出来数，欣赏着尤金的快活劲儿，心头有种富足宽裕的喜悦之情。
　　伊丽莎投资也亏过一两次，是由于她一时冲动，打破了精明谨慎的防线而投下的。她花1200元钱，投进一个密苏里来的人声称的乌托邦计划，结果一分钱也没赚到，只是每周收到一期那人寄来的报纸，几张漂亮的规划草图，另外还有一小块泥雕，8英寸高，雕像是一个“老大哥”领着两个小妹妹珍妮和凯特，最小的女孩还在嘴里嘬着大拇指。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天使望故乡》　第十五节（4）
“我的上帝，”甘特冷嘲道，“她怎么不把手放到鼻子上。”
　　本也讥笑着，他扭头朝着那雕像说：
　　“这就是她1200元买来的东西。”
　　但是，伊丽莎打算我行我素下去。她已经发现跟甘特合伙买地产一年比一年难了。“迪斯兰”的对面有一幢红砖房子，叫布伦斯维克，共12间。大理石装饰还是甘特20年前亲自干的，那里的硬木地板和橡树料还是威尔·潘兰的。这是一家维多利亚式的老房子，是一个北方佬作为女儿结婚的礼物建造的。女儿早已患肺病死了。
　　“全城属这房子最好了。”甘特常说。
　　可是他却不愿和伊丽莎共同买下这所房子。伊丽莎痛心地眼看着富有的旧货商格林伯格花8500元把房子买了去。不到一年，他就把房后朝扬西街的地皮分做五块卖了出去，每块地卖1000元；同时房子要价20000元。
　　“我们要买了那房子，现在该赚回来三倍也不止了。”伊丽莎嘀咕着。
　　这时，她没有足够的钱去做任何一项有分量的投资，只好省着，等着。
　　威尔·潘兰这时的资产约略总有50万到70万了，主要是在房产方面，像仓库和楼房一类的建筑，座落在火车站的附近。
　　有时，阿特蒙的市民，尤其是那些没事闲晃的年轻人，聚在考利斯特的药房，闲聊议论本地谁最富，都说威尔·潘兰是个百万富翁。那个时候，一个百万富翁在美国可是很了不起的事，全国也就六七千人吧。可惜威尔·潘兰还不是百万富翁，他实际上只有50万的资产。
　　古德毕先生是个百万富翁，他进城总是由司机开着一辆挺大的派克汽车送他。不过他下车以后也就和普通人一样走路了。
　　有一次甘特指着他让尤金看，他正打算进银行里去。
　　“就是他，”甘特小声说，“你看见了吗？”
　　尤金机械地点点头，却不知说什么好。古德毕先生个头不高却很精神。他一头黑发，一身黑衣裤，还有一脸黑胡子。他生得小手小脚的。
　　甘特又在尤金耳边说：“他有5000万的财富啊，看他那样子，你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有钱吧？”
　　尤金幻想着这些王子般富有的人们一定过着王子一样的奢华生活，他很想看到他们乘着雕龙饰凤的轿车，车旁前呼后拥地跟着身穿制服的卫队。他很想看到他们的手指上满戴着金银手饰，身披貂皮大氅，跟随他们的女人都打扮得珠光宝气，身上挂着紫晶、绿玉、红宝石、黄玉、蓝宝石、猫眼，还有翡翠，脖颈上还围着串串珍珠。他很想看到他们住在高贵气派的宫殿里，在宽敞的大厅里，坐在巨大的餐桌旁，用金银餐具享用着珍奇丰富的晚餐——脆皮乳猪、油焖香菇、满腹鱼子的鲑鱼、烧野兔、带须的鱼、龙鲤的舌头、睡鼠和骆驼的掌肉等，裹上一层新鲜可口的酱，匙羹是琥珀的，把上还镶着金刚钻和红玉，杯子是玛瑙的，杯壁上嵌着翡翠珠宝。总而言之，一切财神美食家想有的这儿都有。
　　尤金其实只见过一个百万富翁在公众场合下的举止，可惜的是，那人是个疯疯癫癫的主儿。他的名字叫赛门。
　　尤金第一次见到他时，赛门已是快50岁的人了。他中等的个头，生得身强体壮，却长着一张棕色瘦削的脸。面颊深陷，脸上有些阴影。他的脸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但有时候被他尖利的指甲刮得一道一道的。一双薄嘴唇总向下弯着，显出深刻而敏感的特性，有时脸上也会露出狰狞的面容。他长着直直的茂密的头发，头发已经完全灰白。他的头发梳理得很漂亮，两鬓贴着脸抚平。他穿的衣服宽松得体。上身一件黑外衣，下穿一条灰色法兰绒裤子，宽条绸衬衫，配上相宜的硬领和一条松松系着的领带。他那马甲上绣着棕红色的方块花纹。他的形象看上去高贵、非凡。

《天使望故乡》　第十五节（5）
赛门带着两个卫士第一次来“迪斯兰”客栈，是因为他们和阿特蒙的其他几家旅馆发生了不快，所以一心要找私人的客店住。他们三人租下了两间屋和一间晒台上隔出的卧室，租金给得很大方。
　　“哎，不错，”伊丽莎对海伦说，“我看这人没问题。你看他多安静，多体面啊。”
　　正说着楼上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叫，接着是一长串狰狞的笑声。尤金在客厅里蹦蹦跳跳，满心兴奋，喉咙里那点声音压着不让它发出来。本皱起眉头，撇了下嘴，收回像是要打他弟弟的那双苍白有力的手。他甩过头来冲着伊丽莎，冷笑着说：“我的老天！妈妈，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收这种人进来。家里已经有这样的人了，还嫌不够哇？”
　　海伦情绪激愤地说道：“妈，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正好这时甘特从黄昏中大步走进来，拎着一大包湿漉漉的猪肉，嘴里还在有声有色地嘀咕着什么。楼上又传来一长串狰狞的大笑声，甘特吓了一跳，站了下来，抬头看着上面。卢克一直在楼梯脚边认真听着上面的动静，这会儿爆出一声痛快的大笑。海伦刚才正恼怒不已，此时也又好气又好笑地走到父亲跟前，看着他面带疑惑的神情，在他腰上戳了几指头。
　　“喂，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他惊讶地问。
　　“伊丽莎小姐的楼上住了个疯子呀。”她讥笑着，觉得老爸这种惊讶真好玩。
　　“哎哟！上帝。”甘特慌乱地叫出声来。他很快地用舌头舔舔大拇指，两只灰色的小眼珠夸张地做出哀求的表情，朝天看着他的命运的主宰，耸耸他那刀片似的鼻子，然后重重地垂下手臂，无可奈何的样子，开始在房里来回踱步，嘴里大声表示着不满。伊丽莎僵直地站在那儿，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嘴唇一翕一翕地，苍白的脸上一副痛苦无奈的表情。
　　上面又是一阵吼叫夹着怪笑。甘特停下脚步，看着女儿的眼睛，突然也咧着嘴不高不低地笑起来。
　　“上帝保佑我们吧。”他咯咯笑着，“你看着，她接下来就会把整个客栈让马戏班的疯子住满了。”
　　正说着，赛门神气十足，端着高贵的架势走下楼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吉劳瑞先生和弗兰根先生。两个保镖面孔通红，喘着粗气，像刚出了大力气似的。不过赛门却仍是平时的那种衣衫整洁、彬彬有礼的形象。
　　“晚上好，”他热情地打着招呼，“让你们久等啦。”他一眼看到了尤金。
　　“小家伙，到这儿来。”他十分和蔼地说。
　　“过来吧，”吉劳瑞先生在一旁打气似的说，“他连苍蝇都不会伤害的。”
　　尤金朝他们挪了过去。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赛门扬起他那漂亮得像魔鬼般的脸问道。
　　“尤金。”
　　“这名字真好。”赛门说，“就用这名字好好干吧。”他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随便拨弄了一下，掏出一大把亮闪闪的5分和10分硬币。尤金惊得睁大了眼睛。
　　“记着要爱护小鸟，孩子。”他说着，把钱倒进尤金捧着的两手里。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吉劳瑞先生。
　　“噢，没关系的！”吉劳瑞喜洋洋地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他多着哪。”
　　“他是个有几百万财产的富翁。”弗兰根先生神气地解释道，“我们每天早上都给他四五元零钱，由他去散掉。”
　　赛门这时才第一次看到了甘特。
　　“小心防着点‘带刺的’东西。”他大叫道，“记着‘缅因’号。”

《天使望故乡》　第十五节（6）
“听我说啊，”伊丽莎笑着，“他并不那么疯癫癫的嘛。”
　　“是啊！”吉劳瑞先生看到甘特咧了下嘴，说道，“‘带剌的’是一种鱼，佛罗里达那儿多得很。”
　　“可别忘了爱鸟，朋友们。”赛门带着二人出去之前又叮了一句，“要善待鸟类。”
　　一家人开始喜欢他了。不知怎么的，这人挺合他们这家人的生活方式。遇到疯癫发狂的事情，一家人谁都不会觉得不舒服。春天百花茂盛，遮住了阳光，他关在屋子里，不时爆出一阵狂笑。尤金听见，虽也心悸，却也睡得香。睡梦中还忘不了那绽开的黑森森的笑脸，和那松松大大、沉甸甸装着硬币的口袋。
　　入夜，小翅膀在扑扇着，内海的海水轻轻拍打着海岸。
　　——于是空气中充满了鸟语花香，他已经快12岁了，幼儿时期也该过完了。那年春深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真正感到了独处的乐趣。深夜里，他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甘特房子后面对着果园的窗前，陶醉于从窗外下面飘上来的芳香之气中，沉浸于黑暗中的这份孤独，静听着远处西去列车发出的笛鸣。
　　“自我”的监狱高墙把他紧紧地裹了起来，他完全被他的想象力包住了。他现在学会了把自己机械地投射在社会面前，让人家接受他的外表，而把自己的心灵深藏起来不让外界侵犯。在学校里，休息时间不再有人追得他东躲西藏了——他已经是小学里的高年级学生，是“大孩子”了。9岁的时候，他跟伊丽莎的固执己见大干了一场，终于剪掉了他那长而卷的头发，现在不会被人讥笑了。他的身体像野草一样忽然拔长了，他已经比他妈妈还高了一两英寸。他骨架很大，但又瘦又脆弱，上面一点肉都没有。他两条腿长得又长又丑，细细直直的，他迈起大步子来，样子活像一把剪刀。
　　他大大的额头，小脸盘，五官长得非常秀气，满头卷发已经从婴儿时代的浅褐色变成了棕黑，大头下面的细脖子瘦得像没完全发育好似的，使得脸和身子很不相称。当他专心静思时，脸上经常显出一种奇异遥远的想象。心潮起伏或有所感应时，就像一道闪电在秋水上方划过。他的嘴长得丰满、肉感而非常灵敏，下唇厚厚弯弯的，老这么撅着。他一天到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脸上分明是不屑与人交谈的意思。他不常放声大笑，当他碰到夸大的言行或者第一次记起了从前干过的荒唐事时，常常是微微地一笑。他笑的时候嘴唇也不张开——只是嘴边快快地闪动一下。他的鼻梁上头直直地横着一对又浓又弯的眉毛。
　　那年春天他孤独得难受。自从伊丽莎离家去开客栈，甘特家固有的秩序崩溃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