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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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什么？德武扭头看他一眼。
　　查查是谁诬告了你，我不相信那些照片是真的。
　　德武差点要笑出声来了，真是欲盖弥彰，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自己做了事还要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一句挖苦的话差点就要冲口而出了，可想了想，又压下了，何必呢，给他留下个脸面，让他再充一回好人吧。
　　我听说这年头在照片上造假的可是很多。万盛又说。
　　查它做啥？德武一语双关地说，谁干的谁心里明白就行了，只要他自己心里不愧就行……
　　10
　　提前退休的手续办得很快，两天就办完了。接下来就是交接工作和搬走办公室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当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之后，德武长舒一口气坐在了家里，好，从今往后，所有的时间都属于自己了，再不用担心上班迟到，再不用担心误了接听一号台的电话，再不用担心延迟了预警信号的发布，再不用担心导弹发射密码口令的泄露，再不用担心战备值班部队出意外的事情，再不用担心成为贻误战机的罪人，真是无官一身轻呀！可这种轻松感仅仅持续了一天，就不觉间让一种空虚感将其置换。他只觉得心里空得慌，空得他只想在家里不停地踱步抽烟。原说看资料为写《现代战争的预警》第八章做准备的，可一翻开资料，视力就缩回了眼眶，根本看不见资料本上的字，脑子里又全是过去办公的那些事情。
　　这天上午，正在他因空虚而烦闷至极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他拉开门一看，原来是荆长铭。他的脸一黑，冷声问：怎么，你还不罢手？难道我提前退休还不能让事情了结？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荆长铭苦笑道：我今天不是来谈公事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费思量（22）
不谈公事我们就更无话可谈了。
　　德武，总不至于连门也不让我进吧？荆长铭倒是没生气。
　　德武只好闪开身让他进了门。荆长铭在沙发上坐定之后，先叹了口气，说：德武，实话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是我没想到的。你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这个纪检部长所能决定的。我现在能给你说的是，既然你说你是冤枉的，我就要想法把这件事给你查清楚。
　　现在查清了还有何用？人已经退休了！德武满眼讥讽地看着对方，在心里猜测着他的真实来意。
　　怎么叫没用？是非真相一定要弄明白，冤枉你了就要还你清白。该哪一级道歉就哪一级道歉。
　　政治生命已经完结了，听个道歉还有意义？
　　德武，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说话算话，会把事情替你弄清楚！
　　谢谢你的好心，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可要写书了，以后，我要靠挣稿费过日子，没时间陪部长大人扯闲篇了。德武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荆长铭倒没对德武的不客气生气，只是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
　　说吧。德武估计他是要说荆尚和孔醒的事，心想，这才应是他今天的真正来意，刚才那些话都是假意应酬。
　　我上次给你说过，我家小尚喜欢你的宝贝女儿，两个人已经来往了好长时间。这期间也有别人来给小尚介绍对象，都被小尚拒绝了，他说他这辈子只爱孔醒一个人，非孔醒不娶。按小尚的想法，是想待孔醒毕业之后，就正式办桌订婚酒席，把他们两个的关系确定下来。孔醒原来对这安排也很同意，没想到最近孔醒突然变了态度，给小尚说她不愿再和小尚处朋友了。小尚未料到会有这变故，一下子受不了，情绪非常低落，也无心上班，这几天又病了，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这孩子痴情得很，说这辈子除了孔醒不会再喜欢别人，任怎么解劝也不行，弄得我和他妈也没了主意，只好来找你，看能不能给孔醒解说解说，把他俩之间的误会消除了。
　　德武这些天能感觉出因为自己的事，孔醒和荆尚之间发生了不快，但他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已到了要断的程度。他不希望女儿的爱情因为自己受影响，这两天正想和女儿谈谈，希望她能理智处理。不过此刻看着荆长铭焦急的样子，他心里又不由得生了一阵快意：原来你也有难受的时候，让你难受难受也没有啥坏处！于是就故意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荆部长，你也知道，如今是爱情自主自由的时代，咱当父母的，并无权干涉孩子们的爱情婚姻问题，决定权在他们自己手里。孔醒愿和小尚相处相爱，我和她妈支持；她要是不愿和小尚来往，我们也不能强迫。你说对不对？
　　那是那是。荆长铭说着站起身，我就希望你能再和孔醒谈谈，看她和小尚间究竟在哪里误会了，然后转告我们，我们好让小尚去给孔醒解释清楚。
　　德武一边看着荆长铭出门，一边在心里冷笑着：真是个伪君子，明明知道原因，却偏要让我来弄清误会在哪里。他正在那儿生着暗气，手机忽然响了，拿起一看，是潘金满。金满呵呵笑着说：老领导，打扰你办公了，我是想问问侄女孔醒留学的事你们定下了没有？德　武也笑着说：没有打扰我办公，我已经退休了，以后我们可以随时通话。金满又笑了，道：老领导是在诓我吧，你还不满五十五岁，怎么就退休了？德武自然没说退休的原因，只说自己的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想早点休息休息，顺便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写本书。金满说，好呀，这就叫想开了。官场上，像你这样能想开的敢于急流勇退的人还真不多。既是这样，你就更该下决心让孔醒侄女去澳大利亚留学，你也可以和嫂子顺便出国去散散心。澳大利亚在大洋洲，在南半球，风景和咱们这儿完全不同，值得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你原来工作时没有这个可能，现在不是有了？这番话说得德武动了心。就是，孔醒若是去留学，自己反正也退休了，正可以借送孔醒，与樊怡一起出国去旅游一趟。这些年，因为工作忙也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特殊，出国的次数还真是有限哩……　。　想看书来

费思量（23）
这天晚上吃饭时，德武就主动提起了想让孔醒去留学的事。这让樊怡有些意外。过去，他可是反对女儿出国的。怎么，想通了？
　　想通了，女儿出国留学，咱俩也可以跟着出去看看外国的景致，开开眼界。
　　孔醒一见爸爸改了态度，高兴得双眉飞了起来，说：老爸英明，这是我们家最重大最正确最英明的决策，不仅可以让我出去见见世面，你们两个也可借送我出去到南半球走一圈，真是一举多得……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两桩事，一桩是孔醒抓紧处理毕业离校的事情；一桩是给金满说明，请他开始办理有关手续。德武说，还有一件事，就是孔醒要主动把留学的事给荆尚说一下。孔醒一听这话，瞪了眼叫：我凭什么要给他说？他是他，我是我，我没有向他报告行踪的义务，他也没有知道我去向的权利！
　　义务倒是没有义务，可你们毕竟在处朋友，出国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先让他知道，再说荆尚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德武知道女儿是因为自己的事才和荆尚闹了别扭的，所以劝得很耐心。他的话还没说完，孔醒的手机响了，孔醒边打开手机边道：说曹操曹操到。跟着对了话筒说：荆尚同志，本姑娘正式通知你，我要去澳大利亚留学了……说着说着声音低了，拿着手机边讲边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德武看得出，女儿对荆尚还是有感情的，对方几句话说过，她的声音就明显发颤了。嗨，这丫头……
　　金满听说孔醒定下去澳洲留学后，非常高兴，专门来了孔家一趟，除了给孔醒带来不少在澳大利亚读书的参考资料，还表态说：剩下的事全交给我了，你们就等起程的消息吧。德武感激地对金满道：我和你嫂子虽然工资不高，但手上还有点积蓄，孔醒这头一年的学费，还是由我们来交吧，以后没有了，再向你借。金满听罢眼瞪起了，叫：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要再说外气话我可就要生气了，一切费用由我来出，此事再不用多说！德武见他如此真诚，心想，再要坚持反会伤感情，反正以后还有很多回报的机会，就点头应允了。
　　这之后，德武便开始和妻子一起忙着准备女儿出去的事，给女儿买箱子，买学习用品，买生活用物，一样一样地去办。这样每天都有事情要忙，他的情绪也就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天他给女儿买了一大包东西刚出商场，忽听有人喊他：孔伯伯。他扭头一看，是荆尚，就问：有事，小尚？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荆尚红着脸说。
　　德武估计他是要说和孔醒的事，就指指一个没人的墙角，走过去点点头道：好呀，说吧。
　　我从小醒的嘴里听出，我爸爸最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但她没有细说，我回家问我爸爸，他也不说。
　　好了，大人的事，你们就不要掺和了。
　　我和我妈都认为，我爸爸不是个办事灵活的人，如果他有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你多担待原谅他，他不会是故意的。
　　没有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伯伯，我还有个希望想给你说说，不知你愿不愿听？荆尚满脸的不好意思。
　　说吧，叔叔愿听。
　　你能不让小醒出国留学吗？
　　哦？为什么？
　　我担心她出国后会受苦，毕竟那是一个她未接触过的新环境，她的英语也还没有达到可以和外国人随便对话的程度，她又不是自立能力很强的那种姑娘，再说，她在外国受苦了，因为我是军人，不能出国去帮她，心里会特别难受。

费思量（24）
这几句话让德武听了很感动，看来，这孩子是真爱孔醒的。这一刹那，他有些怀疑自己决定的正确性了，把荆尚和孔醒生生分开，万一两人从此分手，以后孔醒再也遇不到这样爱她的人可怎么办？当父亲的不就是盼着女儿幸福吗？
　　荆尚，你为何不亲自把这话给小醒说说？
　　说了，她不听。我对她的影响力还没有大到可以使她改变决定的程度。
　　谢谢你这样为孔醒着想，我听了也很感动。这样吧，我把你的担心再给小醒讲讲，让她再想想，去不去留学，归根结底是要她自己来拿主意的。我和她妈，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我明白。谢谢伯伯，我还有事去办，再见了。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德武把荆尚的那些话在饭桌上说了一遍，然后注意地看着女儿的反应。孔醒听了半晌没做声，只是闷头吃饭，但眼圈分明有些红。德武看明白了，女儿和荆尚相爱的程度，不像他原来想象的那样浅，而是已经很深很深了。他看了一眼妻子，说：醒儿，你如果内心里不愿去留学，还可以改变决定，没有谁一定要让你出去，一定要把你和荆尚分开，你在国内也同样可以考研究生深造。
　　可我讨厌他的爸爸那样对你，我这次出去，让荆尚也尝尝难受的滋味。
　　这可不必，爸爸的事已经过去，你不能这样赌气来处理自己的人生大事。你要这样做，爸爸心里也会难受。我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你的决定，反复想想。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他爸的事，我不能因为爱他，连出国留学开眼界学本领的机会也放弃。他要真爱我，为何不可以等等？我俩都还年轻，我借这个机会考验考验他也好……
　　11
　　退休后的德武还是每天五点半起床，五点四十五分准时走进操场开始慢跑。人年纪一大，连跑步的速度也得向下降了。德武年轻时部队搞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总是跑在最前头。可如今他只要一跑快，就觉得胸口那儿有些憋，喘息声也大得厉害。他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里感叹，小时候，每增加一岁，力气就会增大不少，是正比例关系；现在可好，年龄每增大一岁，力气就会减少许多，又成反比例关系了……
　　他跑了两圈之后，营区的起床号响了。十分钟后，各直属分队的干部战士就排队跑步进了操场。今天是会操时间，随着值班员一声嘹亮的口令：立正——！原本热闹的操场霎时一片肃静，只剩下风撕扯军人们衣角的声音。德武在这口令声中不由得停了步子，下意识地做出了立正的姿势。长久的军旅生涯，使他对部队的口令声有了习惯性的反应。他望着各单位那严整的队形和干部战士们肃立的军姿，顿时有一种威武和激昂之感冲上心头，原本积存在胸口的那些不快，霎时消去了不少。他倏然意识到，他对部队生活和他所在部队的那份热爱之情，是啥时候也消失不了的。
　　会完操之后，一些分队又带开队伍开始训练。他向警卫一连的队列走去，本是想走近了看看他们的训练动作，没想到连长突然一声口令，令全连立正，然后跑步过来向他报告：报告老局长，警卫一连正在进行队列操练，以纠正刚才会操时发现的痼癖动作，请指示！他急忙举手还礼，在还礼的瞬间，他感到眼中升起了一股水雾：干部战士们并没有拿你当外人！……
　　你该消消心中的气了！
　　潘金满看来没有吹牛，也就二十来天时间，他便把孔醒留学的手续全办了下来。他那天把签好的护照和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应允入校的有关资料拿来后，笑着对德武说：老领导，剩下要办的就是你和嫂子的出国手续了。你这边一办好，我立马就订机票启程。德武说：好，我办好了便立刻通知你。

费思量（25）
樊怡的出国手续很好办，她一个普通地方医院的医生，已办了退休手续，又是送女儿出国留学，所有的关口包括澳大利亚的驻华使馆签证处，都一路绿灯，没有几天就办完了。可德武的手续一开始就卡了壳，因为他任过作战局长，掌握过国家的核心机密，所以军队保卫部门坚决不同意他出国。他情急之下去找了何司令，很冲动地说：我又不是出国定居，不过是去送女儿留学，半月二十天就会回来，卡我没有道理！何司令先是给政治部打电话问了情况，然后含了笑答：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很希望你能成行，可很遗憾我不能改变军队的这个规定。这个规定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是着眼于国家安全而立，不是对你个人不信任，希望你能理解。你是一个老兵，应该知道这是没有办法变通的事情……
　　我发誓我不会泄漏国家和军队的任何秘密，我只是去送送女儿。
　　我当然相信你的誓言，相信你不会做任何对国家安全不利的事情，可我的确无权更改这个规定。
　　德武的心情又一下子坏到了极点，他根本没想到自己退休了还会遇到这种束缚。军令如山，没有军队的同意，他是连护照也拿不到的。樊怡和孔醒母女知道了这变故后，一时都有些发呆，母女俩平时出远门都少，对没有德武同行的出国之旅，便觉心中无底。倒是孔醒先镇静下来，安慰着母亲说：妈，没有啥大不了的，我们是跟金满叔一起走，那边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又是坐飞机，有啥可担心的？樊怡想想也是，就宽慰德武说：你去不了也罢，人家好多留学生在澳大利亚举目无亲，不是也去了？澳大利亚是英联邦国家，实行的是欧美制度，社会治安应该不错，我不信俺娘儿俩还会被人抢了去？！
　　德武被这话逗笑了，舒一口气说：也好，这倒是个锻炼醒儿的机会，没有我在场，醒儿就可以出面单独处理事情。她不是不想在我的翅膀下生活吗？这正可以让她练练自己的翅膀。
　　金满得知德武不能出国的消息后，显然也非常意外，在电话上连声惊问：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份焦急几乎和德武一样。他随后还专门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