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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人狼城II法国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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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〇年六月九日  星期二·3

  1

  萝丝,我好困惑。谬拉提出了一个很怪的提议。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枪或枪尖的,但他那个提议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晚餐时间已经到了,而我连行李都还没打开。我慌慌张张地从行李箱中拿出燕尾服,整理好仪容便迅速走出房间。
  走廊前方有两个人影,是夏利斯夫人与手提油灯的兰斯曼。夏利斯夫人穿着一套裙摆很长的低胸黑色晚礼服,白嫩的胸前挂着一串从脖子垂下的豪华珍珠项链。兰斯曼则穿着一套潇洒的燕尾服。
  “唉呀,是罗兰德,一起走吧!我有这个荣幸能请你与兰斯曼一起当我的护花使者吗?在宴会厅解散后,你都做了些什么呢?怎么都没看到你。”夏利斯夫人转头发现我,一头金发因此飘逸,湛蓝双眸在灯光下仿佛变成绿色,有如祖母绿一般闪耀。
  “我只是在房里休息。”我追上两人,小声地答。夏利斯夫人身上喷了浓郁的柑橘类香水,香甜的气味频频刺激我的嗅觉。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兰斯曼与谬拉先生三人去参观过一楼的武器室了。那边有许多很棒的展示品。”
  “有哪些东西?”我与他们并肩往前走。
  “那个房间大得夸张,里面摆满那种老旧的东西。”兰斯曼以下巴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铠甲像,“其他还有剑、枪、盾之类的武器与马具,全是中世纪的东西,让人看都看腻了,比较小型的东西还好好地收藏在橱窗里。感觉就像一座因为资金不足而即将倒闭的博物馆。我是觉得不怎么有趣,但用来打发时间还不错。”
  “是吗?那晚餐后如果还有时间,我也去看看好了。”
  “罗兰德,要去参观那种地方还不如和我一起去游戏间打撞球,而且还能喝白兰地或威士忌,一定好玩多了,如何?”兰斯曼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带点挑衅地说。
  “撞球吗?听起来不错。”我对自己的撞球技术很有信心,便答应他了。
  我们是最后抵达宴会厅的人,其他人都已就坐,门一开,厅内指向七点的老爷钟正好响起,低沉的钟声仿佛渗入四周厚实的墙壁,与我们紧张的内心。
  大餐桌换了一张桌巾,上面井然有序地摆放了盘子、玻璃杯与银制刀叉等餐具。唯一的烛台就放在正中央,烛台两侧是插满鲜花的玻璃花瓶。枝状吊灯上雕有藤蔓互相交错的精细图案,每个台座都插上一根蜡烛,微弱的烛光在接近天花板的高度摇曳,演奏出神秘的光影交响曲。日已西沉,暖炉两侧的彩绘玻璃也随之褪去颜色。
  “请坐这里,夏利斯夫人。”卢希安站在门口迎接我们。身形修长的他穿着正式的燕尾服,优雅地鞠躬后,执起了夏利斯夫人的手,领她到最靠近主位的位置就座。
  “谢谢你,卢希安。”受到如此礼遇的夏利斯夫人看来相当高兴,回敬了一个礼——不过,她应该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并不忘对他抛了一个充满热情的媚眼。
  卢希安在放开她的手之前,熟练有礼地在她手背上落了一个轻轻的吻。看到这一切的兰斯曼明显地露出不悦的表情,迅速走到夏利斯夫人旁边的位置坐下。我的位置在阿诺的对面。
  “身体状况怎么样了,阿诺先生?”男佣古斯塔夫帮我拉开椅子时,我问阿诺。
  “我很好,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罗兰德。”已将餐巾塞在领口的阿诺摇摇手说。但他的声音与态度都还很虚弱。
  “——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菜色,真是令人期待。”背对贵妇厅的摩斯兴奋地说。
  门与门之间的墙上都挂有挂毯、油画与版画等装饰品,视线随意一动,自然就将其纳入眼帘。
  “我倒是比较期待美酒。我对待会儿第一瓶葡萄酒瓶身上的标签比较感兴趣。”回答摩斯的是坐在他右手边的谬拉。他的口气仿佛在责怪摩斯的喜形于色。
  “我能替你准备你喜欢的酒,谬拉先生。”听见这番话的卢希安,面带微笑地走至两人背后。
  “你是品酒师吗?”
  “是的。我也很喜欢葡萄酒,所以常去伯爵的酿酒场走动,并在那里学到不少东西。”
  “那么,你打算拿什么酒出来?”
  “你喜欢陈年葡萄酒吗?”
  “那当然。”
  “这样的话,我就替你准备陈年的托考伊作为餐前酒好吗?这是匈牙利原产,而且已经有两百年历史了,相当珍贵呢!”
  “那就喝这个吧!”
  “太好了。”谬拉与摩斯两人异口同声。
  “开始用餐后,我再送上各位喜爱的德国葡萄酒。我已经准备了德国知名酿酒场‘Doctor Berrnkastele’酿的气泡酒、Schloss Johannisberger、Trockenbeerenausle、Vollrads,以及摩泽尔河的Scharzberg等等。”
  “太棒了!”谬拉满面笑容,“这真是最高级的飨宴!葡萄酒的红色就是基督之血的颜色!我们天主教徒必须常喝才行。”
  “谬拉,高级的德国葡萄酒多是白葡萄酒,称不上是血的颜色。”摩斯自信满满地摇头说。
  “那就当成基督的眼泪或汗水吧!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重点是,我们的胃袋能装得下多少葡萄酒!”
  “说得也是。”
  两人还没开始喝酒,就已经先亢奋了起来。
  “有啤酒吗?”兰斯曼向卢希安问。
  “有,当然有。有慕尼黑的,也有罗德伯格的啤酒,你喜欢哪一种?”
  “啊!我也想喝啤酒。我要特别醇厚的那种。”萨鲁蒙表情僵硬地附和。
  “卢希安,今晚的主菜是什么?我好期待。”夏利斯夫人将妖媚的视线投向卢希安。
  “今晚是丰富的德式料理,主菜是……嗯,是什么,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走近卢希安,在他耳边低语。
  “——握,原来如此,谢谢。”卢希安将视线移回我们身上,“各位,让你们久等了,舍妹与我可爱的外甥终于来了。”
  卢希安环视我们一圈,站了起来。喧嚣的室内立刻一片寂静,我们也慌张地跟着起身,迎接这座城堡的女主人。
  古斯塔夫恭敬地打开贵妇厅的门,两个身影跟着女佣走了进来。那两人正是娜塔莉·施莱谢尔伯爵夫人,以及她的儿子,莱因哈特·施莱谢尔。
  萝丝,我们看到这两人时,全都感到非常惊讶!
  你觉得这两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想像看下,但我猜你一定想不到。当然,我的想像也与事实有很大的落差。
  施莱谢尔伯爵夫人是一位像精灵般惹人怜爱的女子,虽然早就听说她比伯爵小了三十多岁,却没想过她竟然会这么年轻。她的个子很娇小,一脸天真无邪,与其说她有二十几岁,倒不如说她更像十几岁的少女。她与她哥哥卢希安不太像,盘到头顶上的头发是栗子色的,皮肤白皙透亮,脸颊泛着微微红晕。她的眼珠与头发同样颜色,微笑时的眼睛非常具有魅力。
  “各位,幸会。我是娜塔莉·施莱谢尔。”伯爵夫人与她的儿子一起站在暖炉前,环视紧张的我们,接着以柔和清脆的声音向大家问候,“因为一些缘故,伯爵无法亲自招待各位,我在此向大家致上最深的歉意,同时也竭诚欢迎各位莅临这座位于偏远地带的古城。我会尽力款待各位,请各位好好享受在城里的这段时光。”
  她穿了一件有裙撑的晚礼服,腰部有点蓬起,后腰部分有许多褶皱,袖子是束口袖,装饰着与胸襟上同样的透明蕾丝。她的耳朵、脖子与手指上都戴上镶有大颗钻石的首饰,每当她转头或移动身体,便会反射出绚丽的光芒。
  就我对“伯爵夫人”这个词的印象,我本来猜想她应该是一个更严肃、更傲慢的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若撇开身上的饰品不谈,她给人的印象简直就与一般人没两样。不过,她的儿子莱因哈特令让我们更加讶异。应该说,是一种近似于恐惧的冲击。
  他今年八岁,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他的身材非常瘦小,一头直发比母亲的发色还要接近金色,并在发尾处剪得齐整。他穿着领口与袖口都有褶边的白衬衫、深蓝色外套、短裤,以及白色长袜,简直就像十九世纪的贵族小孩,或是出现在儿童小说中的小少爷。
  “他是我们伯爵家最自豪的孩子,莱因哈特。”伯爵夫人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儿子肩上,一脸温柔地将他介绍给我们。
  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个少年。第一眼看到他时,我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一股恐惧伴随困惑袭来,我们只能对他投以异样的眼光——因为少年脸上戴着一个化妆舞会上才会出现的布质面具。
  面具是一张像鬼牌的脸。被挖开的眼睛的眼角微微上扬,嘴巴是薄薄的一条线,有点像倒过来的弦月,在摇曳的烛火照射下,那微妙的光影变化,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恶魔的笑容。面具下的眼睛是有如翡翠的深绿色,而干裂的嘴唇则接近紫色。少年的双手还戴着白手套,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肌肤暴露在外。
  一开始,我遝以为这是他们安排好的,可能是明晚要举办化妆舞会,所以提前预演;或者,这只是少年自己的恶作剧,但不论是伯爵夫人或卢希安,全都是一脸认真诚挚的表情。
  “大家好,我是莱因哈特。”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轻轻低下头打招呼,声音仿佛感冒似地既沙哑又含糊。
  这个少年为什么要打扮成这种奇怪的样子——穿着可爱又天真的衣服,却戴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诡异面具?那种不协调感令我有些不安。
  “各位似乎被这孩子吓到了。”卢希安满足地看着少年,点点头说,“这也难怪。但请各位别在意莱因哈特的外表。这孩子其实是我的病人,一出生皮肤就不太好,必须避免直接照射日光。”
  “是生病吗?”谬拉插嘴问。
  “是的,是一种叫做‘遗传性干皮症’的罕见疾病,两年前才得到医学界的证实。如果照射到紫外线,会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最糟糕的情况是引发皮肤癌致死,因此莱因哈特平常就很小心,尽量不让皮肤暴露出来。事实上,这也是伯爵买下这座城堡的原因之一,这座城堡没什么窗户,室内又有点阴暗,莱因哈特在这里可以比较自在。”
  原来这就是少年打扮得如此古怪的原因。或许就如卢希安所言,少年的脸部或其他部位的皮肤可能有烫伤之类的痕迹,所以才以面具与衣物遮掩吧!
  “真是辛苦,生活上想必有很多不便的地方吧?”摩斯望着少年,同情地说。
  “没关系的。”卢希安代替他的外甥回答,“他已经习惯了。”
  “各位请坐。”施莱谢尔伯爵夫人若无其事地打岔,“各位应该都饿了吧!这么偏僻的深山里没什么山珍海味,但我们也尽力替各位准备最好的餐点,希望各位会喜欢。”
  等伯爵夫人与她儿子坐下后,我们也跟着坐了下来。伯爵夫人坐在背对暖炉的主位,少年坐在她左手边。卢希安命女佣送上葡萄酒与菜肴,并利用这段时间,向他妹妹介绍我们每个人。
  “亚兰。”伯爵夫人问她的哥哥,“你们要先喝托考伊对吧?不过,我想我遝是喝香槟好了。我们不是有Dom Perignon吗——夏利斯夫人,您呢?”伯爵夫人对这位女宾特别照顾,视线从卢希安身上移到她身上。
  “嗯,好的。我也很喜欢香槟呢,伯爵夫人。”夏利斯夫人语带感谢。
  “——那么,这杯酒要敬什么呢,娜塔莉?”每人的杯子里都斟满酒后,卢希安用带点笑闹的语气说。他手中的托考伊葡萄酒在烛光下闪耀宛如红宝石的光芒。少年的玻璃杯里装的则是牛奶。
  “祝大家身体健康,也祝施莱谢尔伯爵一族永世繁荣!”施莱谢尔伯爵夫人面露微笑地说。
  众人高高举起酒杯。玻璃杯发出的清脆碰撞声,响彻了整个宴会厅。

  2

  施莱谢尔伯爵夫人外表看起来虽然年轻,却是一位处世圆滑的女子。不仅如此,她还兼备了高贵血统、才智与优雅的兴趣。由于她事事设想周到,令我们的紧张感顿时消失无踪,因此接下来的用餐气氛也相当愉快。
  “对了,亚兰。你已经向大家说过,伯爵明天才会到城里的事吗?”伯爵夫人露出了抱歉的表情问。
  “当然。娜塔莉,我已经向大家说明过此事,并郑重地致歉,而且也已得到大家的谅解。”卢希安严肃地回答。
  “快别这么说,我们一点都不在意。能亲眼见到施莱谢尔伯爵的这份荣耀就保留到明天吧!这是我们最期待的事,若是这么轻易就达成了愿望,反而会令人觉得无趣。”摩斯夸张地摇了摇手。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伯爵其实相当重视时间观念,这次迟到,我想他一定也对各位感到非常抱歉。”施莱谢尔伯爵夫人微笑道。
  “只不过是一天,我们完全不会介意。”
  只要与伯爵夫人说过几句话,立刻就能发现她是一位头脑很好的女子,不但是个好听众,更是个找出适切话题的高手,她的哥哥卢希安也一样,两人始终堆满笑容,营造愉快的气氛,对于我们提出的失礼问题,也都能巧妙地回答。
  在座所有男宾皆分别要求了第二杯酒,我们的第一道餐点是加了香肠的香菇浓汤。我已饥肠辘辘,真希望女佣立刻将汤装到我的盘里。
  “——对了,让主角说出许多‘女人是男人的浓汤’之类讽刺台词的,就是十七世纪古典主义喜剧剧作家莫里哀,没错吧?”摩斯向谬拉问道。
  “没错。那是里面一个叫葛罗·卢内的角色的台词,不过我不是因为读过莫里哀的书才知道,我是在巴尔扎克的《贝蒂表妹》里看到的。”
  “啊,对了,我记得你很讨厌莫里哀。”摩斯立刻将另一杯白葡萄酒送到嘴边。
  “没错,我很讨厌他。”谬拉毫不客气地批评,“或许他是想揭露别人装模作样的表面工夫,但他自己创作的戏剧却比别人更做作。同样是古典戏剧,拉辛的作品就比他好太多了。”
  然而,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伯爵的背景与家世,因为关于他的一切,我们几乎是一无所知。当然,摩斯与谬拉也尽量将话题导向这方面。
  谬拉针对十六世纪法国贵族社会的风俗习惯发表了一段谈话之后,试着打探,“施莱谢尔伯爵家的历史应该也很悠久吧?”
  “是啊!”伯爵夫人有点困扰地说。
  “施莱谢尔伯爵一族在历史上最早的纪录,据说可以追溯到十二世纪的德意志骑士团。”卢希安接着代她详细回答。
  “真是了不起!”谬拉眼睛发亮地赞叹道,“德意志骑士团的正式名称,其实是‘耶路撒冷圣玛丽亚救护德意志骑士修道会’。也就是德意志十字军在一一八九年于巴勒斯坦的亚克附近组成的骑士修道会,十年后受到了教皇认可——这么说来,施莱谢尔伯爵家的历史的确相当悠久。”
  “是的,伯爵也非常以此自豪。”伯爵夫人眨着惹人怜爱的眼睛说。
  “十二世纪,也就是建筑这座人狼城的米特尔兰伯爵还活着的时代,对吧?”
  “是这样吗?”
  “是的。他可是人称‘狼王’的英雄豪杰,这座城大概也是因此得名。根据我的研究,有关传承的问题,至今还流传许多故事,所以当我听到德意志骑士团时,就在想施莱谢尔伯爵家是不是与米特尔兰伯爵家有什么关联。”
  “原来如此,这真是有趣,学习历史就等于学习这个世界的成长过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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