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筑(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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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吵！”诗儿一巴掌拍到了我身上，“我还想再睡会儿！”

　　我毫不客气地拍下了她的爪子，含混不清地说：“干嘛呢你，又不是我在说话！”又迷迷糊糊地想睡过去。这时，浑身突然冷的一颤——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是我的身体向我发出的信号——危险的信号！

　　立马清醒了过来，这房间中，只有我和诗儿，可是刚才，不是我说的话，也不是诗儿，那会是谁谁？！

　　一个翻身从地上弹了起来，抄起若炎四下张望，环顾周边的一切。这时，诗儿似乎也反映了过来，吓得一哆嗦，但仍故作镇定地喊：“你是谁？有种出来和我比比！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柔和的如同四月微风，让人忍不住就放松下来。“不过你们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想让你们记住一句话：你们四人是朋友，是朋友就意味着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同舟共济，不会抛弃离开一人；都会甘苦与共，不会背叛伤害一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如此。记住了！”

　　“喂！”我有些晕了，她究竟想说什么啊？“你都是把话说清楚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可是，再没有了回音。

　　顶层另一房间内，苏亦晴望着幻化的画面中二人那迷茫是神情，眼底闪过一抹忧伤与不忍，喃喃道：“抱歉了，阴阳师们，我言尽于此。虽然我不想看见你们送命，但我更不想背叛墨恒。生死由命，一切看你们的造化了……”

　　“唉！”我叹了口气，重新坐到地上，心想，如果此时冰凝在这儿该多好，说不定能分析出点什么呢。

　　只是我还不知道，此时的冰凝已性命攸关……

　　
　　“咝——”一声不起眼的空气释放中出现在了冰凝和泠月所处的房间中，虽是那样微弱，但还是被处于高度戒备中的二人敏锐的捕捉到了，隐隐约约间，似乎还有一股木料的香味随风飘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冰凝扭过头去问泠月，“如果没有那堵墙，我会以为是诗儿那家伙又在喷香水。”

　　“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泠月赞同道，但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不过什么？”冰凝好奇地追问。

　　泠月本想说“不过诗儿不会用这种香味的香水”，可是，刚说出两个字，身体便像触电了一般抽搐了一下，接着脊椎从下到上一片刺痛，浑身的骨头都变得麻酥酥的，就连意识都在慢慢消失，有种灵魂脱壳般的不真实存在感。身体已渐渐不受大脑的控制了，就连那双琉璃色的眼瞳都变成了淡红。

　　此刻，冰凝察觉到了泠月有些不对劲，促声问道：“泠月？泠月？！你怎么了？！”

　　泠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神情涣散的望着前方。

　　“回答我啊！”冰凝又使劲晃了晃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冰凝似乎想到了什么，飞速抽出了插在腰间的亡舞，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双黑色的眸子就如同那黑洞洞的枪口一般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你是谁？”一张口，声音也变得冰冷，仿佛周围的温度也一同下降了不少。

　　“哈哈哈哈——”几声阴冷的大笑突然从莫名的角落传来，但冰凝却不为之所动，没有受到一丝惊吓，唯一令她感到惊奇的是，她居然没能判断出声源的方位，那声音好像是笼罩住了她一般。

　　“唉，”又是那阴冷的男音，只不过，这次换成了怜悯的音调。“可怜的慕容泠月啊，也许你来到这个世上就注定是要受到打压的吧！”

　　这声音对泠月居然起了反应。冰凝的目光在泠月身上又一次转变为了惊异。在那男人的话语声中，泠月很明显的浅浅偏过了头，貌似在聆听。

　　果然，那男声又一次飘了出来，对泠月说：“你出身如此卑微，不得不努力而低贱的生活。而你身边的宇文冰凝呢？偏偏出身贵胄，什么也不用做，便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唉，苍天对人还真是不公平啊！”

　　冰凝明白了，那男人是要挑拨她与泠月间的关系。可是，事到如今，找不到说话的男子，泠月的思维似乎也出了什么问题，冰凝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徒劳无功般嚷道：“你给我闭嘴！泠月，不要听他的！”

　　男人无视掉了冰凝的话，接着对泠月说：“想想你的父母，再想想她的家庭？为什么你必须要忙碌而贫寒的生活，她却可以高贵而奢华？为什么你是低于尘埃，而她却可以高于云端？为什么你尽毕生之力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她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拥有？好好想想吧，这究竟是为什么？”

　　泠月的眸子此时已变为了深红，如血一般的颜色中包含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嫉妒。

　　这时的泠月，正在回忆，回忆往昔种种。

　　她出身于一个贫寒的家庭，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每月微薄的薪水仅仅只够维生，连温饱都是个问题。泠月的降生，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少应有的喜悦，反而更增添了不少负担。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泠月两岁时，她的父母便双双下岗，这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年幼的她无奈之下只能与父母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不说，及一顿饱一段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生活异常艰辛。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泠月六岁的时候。

　　六岁那年，师傅在茫茫人海之中发现了泠月这个先天通灵之人，便收下了她，教她法术，将她培养成了一个阴阳师，并且出资让她上学，泠月一家这才有所可居。

　　可是，阴阳师是一个极需天分的职业。泠月虽是先天通灵，但法术修为却是资质平平，尽管付出了许多努力，却仍被同门师兄师姐落下许多。

　　虽然在法术修为方面，泠月并没有多少天赋，她自身也算不上聪明，但是，在正常的学校学习中，泠月所付出的努力是所有人都赶不上的，这也就奠定了泠月在校园中无以撼动的优生地位。泠月的父母并不知道泠月是一名阴阳师，却知道她是个优秀的学生。于是，少年时期，这个贫贱百事哀的家庭中，唯一能获得快乐的时刻，便是泠月带着成绩单回家的时候了。

　　那时的泠月明白，若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就必须获得成功；若想获得成功，就一定得付出加倍的辛劳。

　　然而，宇文冰凝的存在，却始终让泠月感到了自己的卑微。

　　宇文家族有权有势。与泠月不同，冰凝自小便是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冰凝虽贵为豪门千金，却异常聪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思维能力和永远淡定的性情。

　　冰凝同样是先天通灵之人，但她对于法术修为一直没有多大兴趣。即使如此，她的修行却也高出泠月一大截。上学后，她的成绩也全凭兴趣而定。想学时，轻而易举便能赶上泠月一学期的努力，不想学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虽然冰凝从不因家境而骄横；虽然冰凝从不看不起别人；虽然冰凝一向将泠月当成好友并给予她许多帮助，但是，她身上那与生俱来的高贵王者气息，总会时刻令泠月感到自己的卑微，油然而生一种羡慕，亦或是说嫉妒。

　　直到如今，泠月仍时刻记得两件事情。关于自己和冰凝的。

　　中学时，泠月在一所非常知名的学校读书，这所学校中的学生，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依靠优异的成绩考取的，还有一类，则是靠过硬的家境送进去的，毫无疑问，泠月属于前者。

　　即使是在这样一所出类拔萃的学校，泠月的成绩依旧属于顶尖。在一次重要的考试结束后，泠月毫无疑问名列榜首，而那一次，她们班一个家境殷实的男声同往常一样考得很差，甚至是说更差。那天老师在班上严厉批评了那个男生，还数次用泠月来举例。虽然当时他没有出声，但是课后，他便当着全班的面，说了许多侮辱泠月尊严的话。面对这一切，泠月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什么也没说，或是说什么也不敢说。但一旁的冰凝实在忍不住，上前去一个下劈便将那男生打翻在地。那时，全校没有一个人胆敢招惹上冰凝，首先的畏惧她的显赫的家世，其次，冰凝自己也是空手道黑段的高手，全校除了她的男友卡洛，没有一个人的她的对手。

　　当时，那男生也不敢表现出丝毫怒气。但是放学后，却等在了泠月的必经之路上，将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羞辱不堪地泠月大声质问为何如此不同的对待自己与冰凝，却被他扬手甩了一个耳光，怒斥道。“你他妈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敢这么跟老子说话？还敢拿自己跟宇文冰凝相提并论？也不看看自己是哪家的杂种。老子告诉你，你如果能赶上宇文家的家境，不要说我，就是校长都会对你毕恭毕敬，但是，你算个毛？信不信老子一抬手就能灭了你们家？……”

　　泠月心中酸痛却又显得无可奈何。事后，出于报复，她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冰凝。果然，一向好脾气的冰凝在听说好友受了这样的侮辱，当即大发雷霆。虽然那男生最后的结果比泠月惨得多，但是，对于冰凝的，泠月心中仍起了一丝罅隙。

　　没有办法，冰凝的身份，总是会得到太多东西，但是有些东西，是泠月一直所梦想的。

　　学生时代，家世显赫面容姣好的冰凝身边从不乏时刻大献殷勤的男生身影。虽然，泠月长得并不比冰凝差，但是贫瘠的尘埃却彻底掩埋了她，中学时代，从没有任何一个男生主动接近过泠月。即使泠月是不折不扣的优生，但是，在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泠月也怀着自己的一份春梦，那不是别人，而是——卡洛。

　　宇文冰凝、莫雨汐、慕容泠月、齐诗儿与卡洛，五人自幼一起长大，冰凝和卡洛认识的时间却更长一些。尽管五人相处了十数年，但卡洛心中只有冰凝一人，甚至没有主动和另三人说过一句话。泠月自小便对卡洛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愫，或许是女孩崇拜英雄的天性吧，卡洛出身于警察世家，身手非凡，极具责任感，泠月自幼便深深迷恋上了他，只是卡洛冰凝都是痴情之人，两情相悦哪里还会顾及他人？泠月只能将这一份爱恋埋在了心中。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想及白天冰凝与卡洛之间的甜蜜，泠月还是会忍不住辛酸与不甘。直到她工作了，遇上了温雅彬，这才结束了长达近十年的暗恋。但是每每想到少年往事，泠月对冰凝还是会有些许嫉妒之意，只是这些，冰凝却都不曾知晓。

　　
　　想着想着，泠月眼神中的妒火仿佛是想要烧死面前的冰凝一般，而那男人的话有无异于是在煽风点火：“去吧，慕容泠月，去杀了她，杀死宇文冰凝吧！杀了她，她所拥有的一切就全都属于你了……”

　　泠月满脸怨毒，却不再迟疑，拿着映魂不由分说便朝冰凝抽去。冰凝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到耳边“呼”的一声刮过，眼前只是掠过一道黑影，小腹处便传来剧烈的疼痛，已被划开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你疯了吗？！”冰凝冲泠月喊道。

　　没有用了，泠月的思维似乎已彻底不属于自己，只是一轮一轮不间歇的向冰凝发起进攻。虽然式神对阴阳师的魂魄是没有什么作用的，但是还是会让他们的肉体收到伤害。

　　“唰——”鞭子破空的声音再次传来，冰凝有了准备，躲闪的很从容。

　　其实泠月根本算不上是冰凝的对手，修为比冰凝低一等不说，哪怕是在日常，冰凝很轻易便可以撂倒她，若是冰凝此时真的想和泠月动手，那泠月都不知道要去阎王殿报道多少次了！冰凝没有想向泠月反击，因为她明白，这一定是某人故意想要挑起他们之间的斗争，她现在想的是，应该如何让泠月恢复理智，并且停止进攻，毕竟这样强度的运动肯定会令她虚脱，就算冰凝不反击，泠月迟早也会累死！

　　又是一道鞭影从冰凝身边掠过，这次冰凝看的真切，泠月的手臂已在控制不住的抽搐了。这是身体极度劳累的前兆，身体已承载不了这样大的负荷了，但泠月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该怎么办？泠月的映魂鞭长有三米，难以近身。用诀咒吧？对肉体又有极大的损害冰凝犯难了。实在不行就以暴制暴吧！

　　冰凝暗想着，顺势退到墙角处。一蹬墙根，借力一个前空翻飞身至三米开外，来到泠月面前，借着惯性再次腾空而起，一记凌厉的左鞭腿，踢中了泠月的右手腕，映魂也顺势而飞。接着，一记直拳直击向泠月的胸口，本想泠月会直接倒地，但是，泠月只是往后踉跄了几步，无奈之下，冰凝有补上了一记下劈，终于将泠月打翻在地。由于冰凝将力道控制的很好，泠月只是手肘和额上轻微被擦伤了，其他的，没有大碍。

　　泠月刚一倒地，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冰凝见状，将她拉了起来，拽到墙壁旁，一条腿蜷曲靠墙压住了泠月的双腿，一只手手肘顶在泠月的脖颈处，另一只手则死死按住了她的肩膀，牢牢控制住了她，免得她再次失控。

　　“砰——”泠月不住的挣扎，脑袋撞到了墙上。

　　“放开我！你放开我呀！！！”泠月大声冲冰凝咆哮道。

　　“你给我清醒点！”冰凝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朝泠月怒吼道，“就为了他的几句话，你就想杀了我？！难道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的几句话比我们二十年的情谊还重要？！慕容泠月，你也太令我失望了吧？！”

　　冰凝的这句话，却令狂躁的泠月安静了下来。

　　“慕容泠月，你给我听好了！我们是朋友，生死与共的朋友！你有什么必要来嫉妒我？换言之，你有什么资格来嫉妒我？”冰凝说话的声音一向不大，这次喊了这么多话，声音已经开始有了些嘶哑。“如果我能够选择今生，我绝对不会选择投胎到什么狗屁豪门！我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光鲜。但是，我想要的一切能够实现的，仅仅只限于物质！我想要的东西谁能给我？我父亲一天到晚忙于应酬，我小时候见到他的时间甚至只能用分钟来计算，我想要他抽空陪陪我，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也做不到！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实质意义上的家，而不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我六岁那年母亲便逝世了，而你呢？双亲健全，虽家境不好，却有一个真正的家，一个爱你关心你的老爸老妈，现在还有一个爱你至深能陪你地老天荒的温雅彬，你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我爸能给我一切用金钱买的到的东西，却不能给我一份亲情；卡洛爱我，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甚至有时是九死一生也一起度过真的能生死相随，但是，我所期望的仅仅只是一份平淡的爱情，能有一个陪我闲看落花，对影成双的男子就足够了。你有了这些，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我倒觉得更应感到妒忌的是我才对！”

　　在冰凝说这些话的时候，泠月的思维就已经在慢慢恢复，也记起了刚才对冰凝做的一切，心中愧疚难耐，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冰凝做出那样的事来！听着冰凝一大段不停息的独白，泠月被怔住了。扪心自问，自己有时的确的有些妒忌冰凝的，但是，听完这一番话，泠月被深深震撼了。冰凝说的是事实，泠月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已拥有了很多，只是还在强求。

　　双肩不住的抖动着，一行行清泪不断顺着脸颊的坡度流入泠月的口中，咸咸的。嘤嘤啼哭起来。

　　见此情形，冰凝松了一口气，知道泠月已经恢复了正常，便松开了对泠月的束缚。

　　也许是刚才体力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