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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只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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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只剩下香甜、味美等一些不具体的东西了。丁四凤就是这样。
  丁四凤在我的记忆里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她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在我的胸前重重地划上了一个口子,直逼我的心脏。只是遗憾的是,丁四凤却可能记不清这些了。两年后,她休学了,等我读到初中时,她就嫁人了。若干年后,当我从外地读大学放假回家时,她已经领着个几岁的孩子了。她的脸上已经不再是青春年少时的白皙,两只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她像大广播一样大着嗓门说话,斥骂着自己的孩子:你个短命鬼,找死呀!更让我难堪的是,再见到我时,她的眼里竟不再充满着仇恨或快意,而是谦卑地冲着我笑笑,丁三……他舅,你回啦!
  丁四凤当然不会知道,那个晚上对我来说,是怎样一个灾难的晚上。妈妈拿着扫帚,追打着我,而我则像兔子一样,在田野上狂奔。起初的时候,我还能忍受着妈妈的暴打,我一声不吭,任由扫帚急风暴雨一样抽打在我的背上,屁股上。后来,我发现扫帚击打的声音还在,可是屁股却不觉得疼了,身上正被重重地压着。起身扭头一看,原来是大姐,大姐伏在我身上,哭着,喊着,请求妈妈不要再打了。她满脸都是泪水,嗓音都快沙哑了。从小到大,大姐挨打是最多的,姐弟几个一些犯了错,多半是大姐挨打。挨打时,她从来都不哭,一声不吭。我想,现在我之所以不哭,大概就是跟大姐学的。可这会儿,大姐声嘶力竭地叫着,哭着。
  大姐一定刚刚赶回来。大姐在公社的学校里读书,每天上学,除了背着书包之外,她还要带上一个菜篮子,以便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顺便挖野菜,回家喂猪。为此,她不断遭到同学的嘲笑,可大姐不在乎,照样提着空篮子上学,提着满满一篮子野菜回家。这会儿,篮子倒了,野菜洒满了一地。大姐喊道,妈妈,求求你,别打了,三妹还小,不懂事,就别打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把大姐推开,拔腿就跑,跑到田野上。妈妈挥舞着扫帚,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你个短命鬼,专门给我找麻烦,我打死你算了,我要你干什么!风在耳边呼啸着,我拼命地跑着,不知道跑过了几条田埂,跳过了几道坎,我只知道,后来,我跑到屋后的森林里。

第二章 草药与童年(7)
森林里刮着风,夜里的松林没有人的踪迹,风吹着松针在沙沙作响,各种各样的鸟呀呀地叫着,虫子的声音不时在耳边萦绕。我向松林纵深方向走去。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罩在森林里,把森林弄得阴森森地。突然,“嘎”地一声,头顶上飞起一只大鸟,凄惨地叫着,往天上飞去。我突然想起大人们讲的鬼故事,有几个就发生在这森林里,据说就在这不远的地方,曾经有人在这儿吊死过。这样一想,我突然害怕起来。一个人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我几次都想动身往回赶,可一想起妈妈不由分说就举起的扫帚,决定还是不回去了。
  我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一个茅草屋,曾是看林子的人住的。有段时间,有人经常到这儿偷偷地砍树,没办法,一商量,就在这儿搭起了草棚,派人轮流值班。现在,这个小屋也没人住了。我走到小屋旁,推开门,走进去。一个黑影从脚下“嗖”地窜了出去,吓了我一跳,不知道是老鼠还是黄鼠狼。
  进去之后,我摸索着,找到了那扇木板。按理说,对这个小屋的结构,我是非常熟悉的。白天的时候,我们在林里放牛,累了,就到这间小屋子里来,躺下来像模像样地休息会儿。有时玩过家家,这儿就是我们的新房了。可现在情况有些特殊,现在是夜里,而且我是逃到这儿来里,到这儿来有些落荒的味道。再说了,听大人讲,这儿常常有鬼叫,甚至还有狼出没。我越想越害怕,就找了几根木头,把门堵上。躺下来以后,我开始考虑我的前途。回去以后我还要挨打的,我又不能老是待在这里。想了想,我决定天亮以后就离开这里。林子里的那头是座山,前段时间,我们还到山里去采过花。听大姐说,翻过那座山,就到了另一个公社了。别的公社是什么样子?我一直非常好奇。是不是也像我们公社这样,有很多田,男女老少一起下田,计工分,然后分稻子?
  我想一定不是这样的。那边的公社一定又是另外一个世界。那边的人每天都有肥肉吃,每天都可以看书,然后像书上说的那样,驾着拖拉机耕田、种地。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一抹阳光顽强地透过森林的重重包围,从门缝里钻进来,照在我的脸上。我摸了摸眼睛,站起来,打算出门。突然,我听到外面有嘤嘤的哭声,哭声断断续续地,仿佛就在附近。我悄悄打开门,是大姐。大姐正坐在地上,一只手挎着篮子,一只手正在抹眼泪,两只羊角辫一颤一颤地。
  三妹呀三妹,你跑到哪儿去了呀。大姐都急死了。妈妈生过气也就算了,你怎么这么傻呀……
  我的心里一酸,慢吞吞地走出来,喊道,大姐!
  大姐猛地一扭头,站起来,扔掉手中的篮子,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我,生怕我飞了似的。大姐说,三妹呀,你上哪儿了呀,家里人都急死了……
  我一扭头,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谁叫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我,我就是不回去,我就是要急急他们!
  大姐说,你真傻,妈妈打你是为你好。跟大姐回去,啊。
  我说,我不回去!
  大姐说,你敢,爸爸回来了,你敢不回去!爸爸身体刚好,你又想把他气病呐。
  这句话说动了我,我想了想,不情愿地跟在大姐后头,慢吞吞地往家里走。我知道,我还要面对另外一个对手:爸爸。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草药与童年(8)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从来不打我们,一次也不。但我们更怕爸爸。爸爸用锐利的眼光一扫,然后会用不紧不慢地语气说我们。爸爸的话异常简短,语气也算得上温柔,但每一句话都会让人羞愧难当。爸爸不用恶狠狠地骂,也不用扫帚,我们就会纷纷败下阵来。
  这一回,爸爸说了一句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三妹,你的行为让人绝望,我不敢相信,我的儿子将来会没有出息!
  爸爸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看都不都我一眼。他的这个姿态表明一种坚信,一种肯定。肯定我将来会没出息。这让我受不了。说真的,我知道,自出生时起我就没出息,我长得瘦弱,用陈老师的话说,不像个男孩子,按这种体质,我将来肯定不能像大伯那样,成为一个出色的农民,成为村里的村长。所以,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未来。未来是一个多么好的东西。一个人即使现在再绝望,只要想到还有未来,就会唤起努力的勇气来。我的未来是什么?读书。我把希望寄托在读书——这个村子里想都没有人敢想的未来上。要知道,村里还没有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就是爸爸也只是自学成才,他当民办教师,然后以出色的教学成绩转正。仅此而已。而现在,爸爸庄严宣告:丁三妹将来一定没有出息。这无疑是告诉我一个等式:没有出息=读书无望。
  爸爸的话让我痛苦了很久,却最终激起了我的勇气。我要拿出实际成绩,证明给爸爸看,我一定会有出息,我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不久以后,机会就来了。
  那是一节数学课上,陈老师当堂布置了一道数学思考题,要大家思考,谁先算出答案,就能获得奖品。思考题向来是我的专长。在班上,虽然我的成绩不是出类拔萃,但爸爸为我们订阅的几本杂志开启了我的思考之门。在农村,有谁的家里能够订阅杂志?我们家就有:《我们爱科学》、《民间文学》、《少年文艺》。在家里经济最紧张的年份里,爸爸就是省吃俭用也要为我们订阅几本杂志。现在,爸爸的远见起作用了。很快,我就杂志上教会的方法很快就算出结果。我抬头看看其他同学,大家都正埋着头,紧张地算着。我站起来,大声地叫道:老师,我算出来了!
  陈老师看了看我,用一种怀疑的眼光,他似乎不相信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算出来。我很快走到黑板前,迈着大步,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到黑板前,写下了答案。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大家紧张地盯着陈老师,此时陈老师就是一个庄严的法官,他能判定,丁三妹是不是比所有同学都聪明。老师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丁三妹,你是用什么方法算出来的?
  这句话无疑宣告我的答案是正确的。我手拿粉笔,自豪地在黑板上列出算式。我的歪歪斜斜的大字在黑板正中,显得格外扎眼。长到这么大以来,我还是头一回用粉笔写了这么多字。在那个年代,学校的粉笔都是很昂贵的。那个时候,姐姐的钢笔是爸爸用木头加上废旧的钢笔头做的,陈老师的粉笔也是定量供应的。平日里大家练字都是用土块,在黑板上划下黄色的字迹。而现在,我竟然用粉笔,一口气在黑板上写了这么多字。
  陈老师带头鼓起掌来。然后,他问我,这种方法他都没有想到,你是怎么想到的?我说,我在书上看到的。陈老师点了点头,吩咐我回到座位上。我不走,我看着陈老师说,老师,你不是说有奖品的吗?

第二章 草药与童年(9)
陈老师说,哦,对,我差点忘了。
  说完,他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布包,再把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小盒子,陈老师从纸盒里拿出三支粉笔,递给我说:丁三妹,这是你的奖品。
  我抖抖索索地从陈老师手中接过粉笔。这三支粉笔将永远记录在我的历史上: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获得的奖品,比若干年后我的文章获全国大奖更令我骄傲。我小心翼翼地拿着粉笔,昂着头,在两个班同学艳羡的目光下,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天晚上,吃晚饭前,我从书包里拿出粉笔,整整齐齐地摆到饭桌上,然后,看着爸爸妈妈。妈妈说,三妹,你干嘛,怎么不吃饭?
  我没有做声。
  爸爸看了我一眼,这粉笔是从哪里来的?
  他一定又认为我是从他的盒子里偷偷拿的。我骄傲地昂着头,大声说:是老师奖给我的!
  爸爸说,真的?嗯,不错,只要你努力学习,以后的奖品还多着呢。
  我这才把三支粉笔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抽屉里,这一放就是十几年。十几年后,我回到家里时,打开抽屉,没发现粉笔,便问爸爸,我的粉笔呢?爸爸说,还记着这几只粉笔呀,被韬韬弄断了当弹弓子弹了。韬韬是大姐的孩子,我外甥。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
  没人知道那三支粉笔对我的人生来说,具有怎样非同一般的意义。从那以后,我似乎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信心,在书本和试卷面前,我是强大的。现在,薄薄的几本书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我的求知欲了。我大量地搜寻从各个地方借来的书,如饥似渴地读着。我发现,只有书和试卷才能让我不再自卑。
  不久以后,我便以全班第一的成绩告别村里的学校,升学到了公社的学校。这时,我已经是一名三年级的学生了。而就在这时,人生的另一个重要事件发生了。
  三
  大姐学名丁大春,爸爸妈妈都叫她大妹,依此类推,二姐大名丁小春,小名二妹。大姐比我大五岁,按年龄推算,这时应该读初中了。可大姐没有。那个时候,乡下的女孩子读书迟,几乎成了一个公理。所以,这时,大姐其实刚刚读五年级。
  大姐扎着一个羊角辫,略微上翘的鼻子,一脸的大人气。在村里,大姐是出了名的懂事的孩子。每天一大早,在我还在睡梦中时,大姐已经在黑暗中摸索着起床了。大姐得先准备好猪食,鸡食,然后,把米倒在锅里,把稀饭煮好。接下来,大姐挎着篮子,到田间去挖野菜。大姐挖回来的野菜是猪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的主食。在村子里同样大清早挖野菜的女孩子当中,大姐是最能干的。她总是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野菜。而且大姐胆子大,别的女孩子走在田埂上总是小心谨慎的,惟恐一不小心踩到一条土蛇。大姐不怕,她一只手挎着篮子,篮子里放着铲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竹竿,拨开面前深深的茅草,驱赶土蛇。大姐说,竹子是蛇的舅舅,蛇碰到竹子就会赶紧溜之大吉。
  一次,姐姐和几个女孩子翻过屋前面的那道岭去挖野菜,几个女孩子急切地想找到更多的野菜,拼命地往前赶。大姐不急,大姐一边往前赶,一边弯下腰去挖脚边的野菜。不一会儿的工夫,大姐的篮子里就铺满了一层野菜。而此时,其他几个女孩的篮子里还是空空的。突然,几个走在前面的女孩子大声叫起来,吓得连连后退。大姐走上前来,问是怎么回事。领头最大的女孩是桃花,比大姐还大三岁,桃花早就吓得面无土色,结结巴巴地说,蛇,蛇,好多……好多蛇!大姐过去一看,只见好几条花蛇纠缠在一起,缠成了一个花球,滚在田埂上。有两个女孩见状,已经转身往回走了。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看到蛇缠在一起是要倒大霉的。大家查看了一下形势,这条路是通往前面的必经之路,要到那边去挖野菜,还非得从这儿走不可。

第二章 草药与童年(10)
这时,大姐走上前,拿起竹竿,轻轻地挑了一下蛇球。蛇立即被惊动了,仗着势众,一齐昂起头,盯着大姐。大姐不慌不忙,一只手拿着篮子,横在前面,另一只手挥拿着竹竿,在空中刷刷地挥舞了几下。几条蛇相持了一阵,大概觉得占不到什么便宜,就掉过头,吱溜一下,往下面的池塘里去了。大姐并不伤害它们,招手叫上同伴,一起往前走去。一下子,大姐就成了众人中的英雄。从此之后,只要一起出去挖野菜,必定是大姐走在前头。大姐显然已经成了女孩子当中的精神领袖。
  那些年,大姐是爸爸妈妈最有力的帮手,只要一放学,她就和爸爸妈妈一起下地干活,割稻子,载秧,拔草,打油菜,打麦子。所有大人干的活大姐都会干。有一年的春天,星期天,我们都放学在家,这时,家里来了亲戚,姑奶奶家的表叔来了,一家人都挤在家里和表叔说话。吃饭了,大家正热热闹闹,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大姐满身泥泞,高挽着裤腿,扛着拔草用的草刀回来了。大姐一进门,看到表叔,喊了一声,表叔来啦。表叔一时没明白过来问爸爸,这闺女是谁家的,真懂事。
  大姐没有像城里的孩子那样,委屈得哭起来,大姐嘿嘿地笑了起来,表叔,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大春呐。
  春天来了,春天的假日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呀。乡下处处开着花,桃花红红的,梨花白白的,油菜花黄黄的,田野上还有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野花,把村子打扮得格外漂亮。春天里最美好的事情是大姐带着我去挖野菜。当然了,这样的事情,小春是从来不干的。小春从小就是个娇气包。她像个城里的孩子,成天就想着玩,她永远的借口就是,我要学习。然而,实际上,我和大姐都知道,她又躲在屋子里,和别的孩子玩抓石子。
  小春长着薄薄的嘴唇,圆圆的脸,生气的时候,一噘起嘴巴,还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小春的手是白嫩白嫩的,鼻子是小巧玲珑的,耳朵上还扎了小眼,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两个塑料耳环穿在耳朵上。小春从来不肯穿破衣服,即便裤子的屁股上打了补丁,她也要穿着那件宝贝长风衣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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