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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醉风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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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含烟一定是顺顺利利地生了个儿子。小虾儿眉开眼笑地说,果然如此。我于是立即向裴将军请假。裴将军自然同意,只叫我一定要勤学苦练。
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剑艺无穷,贵在融会贯通。但你还是应该以文才为主,以武助文也自有一种精神。”
我回到沙子村,给儿子取名伯禽。含烟见我回来,心里甜滋滋的,容光焕发。伯禽满月后,我对含烟说想到各处走走。于是首先拜会了好朋友武谔的双亲,并邀请武谔与我同行。武家见是我要求武谔同行,自然放心。
我和武谔决定从济阴开始,从西往东,经过金乡、瑕丘、兰陵,再转向北面,经邹县、曲阜、中都,最后回到沙子村。
我们在沂州结识了裴仲,他是一位家中富足、挥金如土的英雄,有才也有财。我和他一见如故,整天泡在因酿造“兰陵美酒”而出名的兰陵镇,弹琴舞剑,痛饮高歌。有美酒入喉,有美景在眼前,有美女在怀抱,我高兴得几乎日日醉夜夜醉。我一醉,就会举杯高唱《客中作》: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从初秋到处暑到寒露,令人沉醉的美好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眼看就要到霜降了,我才在武谔不停的催促下掉转马头回家。
过龚丘的时候我们登上徂徕山,我惊喜地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理想世界:这里隐居着鲁中的五位贤士,他们是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和陶沔。当时,他们五人正在清溪翠竹间弈棋,我上前搭话,互通姓名之后,五人便邀请我到山中一起隐居,一方面壮大声誉,一方面共同等候出山的良好机会。
我见孔巢父生得高高挑挑的,韩准文质彬彬,裴政神清气朗,张叔明和陶沔也是一表人材,一个个都英俊潇洒。心里就想,大家都是一条路上行走的人物呀,正是那种让人点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良师益友,于是立即就答应了。我和武谔在山中相处了几日后才和他们分别,相约等我们两人游完鲁中后,再和他们会合。
当我们回到中都的旅店时,店主说有一位逄七郎已经等候多时了。我顺着店主的手指,见到大堂里一位穿着青袍的小官员正大步地朝自己走来。他朗声对我说:“我是中都书吏逄七郎,今日特来拜望太白先生,初次见面,我特地带来了用新收的黑糯米自酿的家酒一锃,还有长在汶水中的白鱼两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一说完,从廊柱上拿下挂在那儿的、还在欢蹦活跳的两条鱼。我高兴中又有着几分惶惑地说:“李白和你逄七郎素昧平生,得你屈驾来访就已经难以受得起了,我怎么还敢再接受你的鱼和酒呢?”逄七郎哈哈大笑,说:“太白先生也太笑话我七郎了吧?一锃淡酒、两条腥鱼,实际上又值不了几文银钱?七郎见了先生,能和先生饮一三杯,是我的大幸了。店家,来,请你快快帮我们把鱼烹好了。”
说着说着,他便开了酒锃,请我和武谔坐下,便用大碗斟酒敬我。三碗下肚,店家将鱼烹煎好捧了出来,店堂内立刻充满了一种异样的香味。店家像得了稀世珍宝一般,一边嗍着口水,一边喜滋滋地说:“这真是难得的汶水大白鱼呀,像美女一样又鲜、又肥、又香!”
逄七郎拿筷子戳上腹鳍处最白净最肥嫩的一大块鱼肉,夹送到我的碗中。我细咀慢嚼,果然味道鲜美。不由得舔舔嘴,称赞道:“好吃、好吃极了,真是美味呀!松江、溧水的鲈鱼,伊水、洛水的鳊鱼和鲤鱼,洞庭、巴陵的鳗鱼,看来都比不上这汶水的白鱼!”武谔也挟了一块鱼肉品尝了,介绍说:“太白先生可能不知道吧?汶水白鱼是我们有名的特产,你看它的肉白得像雪,腮鳍红得像丹,鳞小、刺少、肉细,滑而不腻,温软如酥。其中又以重一斤二两到二斤一条的为上品,太小则太嫩,太大则太老,就像逄七郎送来这种一样的为最好,都在一斤五六左右,还是刚长大还没有交配过的,我们叫‘处男鱼’和‘处女鱼’。”
经他一说,我感到十分惊奇,感激地举碗对逄七郎说:“多谢七郎,想我李白流落异乡,老弟还这么看重我,无以为报,就只有借你的酒回敬你一碗了。来,我们干了它!”
这次意外的痛饮,让我心血激荡,诗兴大发,即席吟成了《鲁中都有小吏逄七郎以斗酒双鱼赠余于逆旅因脍鱼饮酒留诗而去》,赠给逄七郎。那首诗是这样写的:
鲁酒若琥珀,汶鱼紫锦鳞。山东豪吏有俊气,手携此物赠远人。意气相倾两相顾,斗酒双鱼表情素。双鳃呀呷鳍鬣张,跋刺银盘欲飞去。呼儿拂机霜刃挥,红肥花落白雪霏。为君下筋一餐饱,醉著金鞍上马归。
和逄七郎分手后,我就赶回沙子村。这日正午,我正在埋头赶路。头顶上的天空是那种蓝得使人晕眩的天空,远处的山冈上有一棵孤单的松树,静静地映在天幕上,不见一只鸟兽也不闻一声鸟叫,只有一轮太阳好像是在“滋滋滋”地燃烧,天地间静得使人有些恍恍惚惚、有些惶惑不安。
从早上出发起,我已经走五六十里路了,实在是又饥又渴。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饥再渴再累也还得走。长年在路上奔波,我早已具备一样独特的本事,那就是在走路时也能迷迷糊糊地进入半睡眠的状态。这一次,我就又处于这种状态了。
不久,我看到前面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在行走,便想赶上他,和他说说话解闷。但是,只要我加快脚步走,那个黑衣人就立即加快脚步走;我放慢脚步走,那个黑衣人也会放慢脚步走。就这样走了半天,自己离他总是百十来步远。我索性不再理会他,继续一边走路一边半睡着。那时候,我感到太阳特别刺眼,一双眼就眯得更小了,黑衣人的背影就一直在眼前摇晃。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我突然间被一声炸雷惊醒,抬头一看,万里晴空早已消逝,天空阴得像倒扣着的一口大铁锅,铁锅上还不断现出闪电的裂痕,震耳的雷声一个连着一个“轰隆隆”地传过来,遍地起风,天地间便有一股冷嗖嗖的寒气。
再看前面,那个黑衣人突然没有了踪影。
我觉得有些奇怪,低头看看地上,前面的地上竟没有一个脚印。再看看身后,自己倒是留下了一行脚印。这使我十分纳闷,心里就在想那个黑衣人为什么会没有留下脚印。这时候,一股黑色的旋风尖声嘶叫着飞快地向我窜来,一下子就把我缠裹在中间,头上的头巾立即就被风吹卷走了。我一手遮脸,一手用力把着宝剑,被吹得东倒西歪,只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很久,我终于张口用力喷出一口浓痰来,胸口才觉得舒服了些。黑旋风顿时放开了我,四散而逃。
天空中又是几道耀目的闪电,接着又传来几声震天撼地的炸雷,铜钱大的雨点“叭叭叭”地猛砸了下来。就在这时,我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土崖上,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于是几步跨过去,原来那是一个废弃的瓦窑,瓦窑的窑洞里足可容得下自己躲雨。我心想真是想睡觉时有人送枕头来了,一头钻了进去。洞外,雨点密密麻麻的,已经分不清天和地了。
我撩起衣袖擦拭脸上的雨水,再看着洞外的一切全都淹没在一片白茫茫、迷茫茫的雨幕中。
突然,我听到外面的雨幕中有什么人在呼喊。正在这时,一只粗大的黄毛老鼠惊慌失措地向洞外逃窜出去,那样子让我感到有些好笑。我索性往洞口蹭了蹭。这时候听清楚了外面真的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大声呼喊,那呼喊声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急切。终于,我真切地听到那女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太白!——太白!——太白!那声音分明是含烟的声音!我大吃一惊,顿时目瞪口呆,眼睛睁大了,嘴巴也撑大了:含烟在千里之外的家中的呀,她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太白!——”那呼喊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洞口几步之外……
“含烟!——”我脱口而出,立即飞快地奔出了洞口,就在我还没有站稳脚跟时,身后传来“轰隆”的一声,我转回头看,只见那里腾起一股黄烟,瓦窑倒塌了。
那呼喊声也突然消失,我在雨中呆若木鸡!不一会儿云收雨歇,阳光重新照耀大地。我望一眼那倒塌了的瓦窑,按了按腰间的宝剑,沿着来路往回走。
一个月后,我推开了自己的家门,含烟正在教平阳认字。
“我这次走后,你有什么奇怪的事吗?”我问含烟。
含烟张大一双美丽的眼睛,想了一下,轻声说道:“要说奇怪也真奇怪,一个月前的一个晌午,我在看着平阳,突然觉得很困很困,于是就瞌睡了一下,刚合上眼便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人,看见他拿了个绳索圈子正要往你的颈上套,而你一点也不知觉。我急了,就大声喊你,喊了几声你还是不知不觉,眼看就要被他套住了,我用尽全力大喊一声,还跑过去朝你的背脊推了一把,你才跑开了。与此同时,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也不见了。我明明知道那是一个梦,但心里边就是不踏实,总是觉得眼皮老跳、心神不宁的。你怎么了?路上遇上什么事了?”
我把路上的经历对她说了。含烟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时候我才突然感到背脊有个地方火辣辣地疼痛,一下子记起了自己往瓦窑外跑出去时,身轻如飞,好像有人在后边推了一下。我于是脱下衣服,将脊背转向含烟。含烟半信半疑地看了,说上面真的有一个红红的手印!
这时候,我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把含烟抱在怀里!
在家刚待了几日,就有韩准、裴政和孔巢父三人来访。原来,我在徂徕山离开他们五人之后,不久,他们都先后分头游学去了。这三人往南绕了一个圈子,也没有什么结果,在回徂徕山的时候经过沙子村,特地入村探望我。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就天天痛饮“黄狗尿”,并以诗佐酒。他们告别时,我又在兖州酒楼隆重设宴,赋诗送别。不久,我也打点行装去了徂徕山,在竹溪旁边和他们五人一起隐居了许久,一直到年底才回到沙子村。一来二往,方圆几十里的村民都把我们这六个酒鬼叫做“竹溪六逸”。
凭着酒和诗,到山东一年多,我的名气一日比一日大了起来,朋友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从徂徕山回到沙子村后,迎来送往的,好像都是脱时不脱日。
等到秋风又起时,才过周岁的伯禽已经会稚声稚气地朝我叫“爸爸”了。眼看着小孩子一天天长大,而我一天天老去,除了酒喝得多、诗做得多、跑的地方多之外,还是一事无成!想来又想去,想去又想来,我又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痛苦和彷惶之中。就在我天天借酒销愁时,元丹丘寄了一封信来.说胡紫阳已经从皇帝老儿身边返回到苦竹院修养,还任了道宗天下采经使,并说胡紫阳已经向玉真公主推荐了我,约我迅速和他相见。
我和含烟就像在重重迷雾中见到了一轮亮晃晃的太阳,又惊又喜。含烟说:“机会来了,你还是快快动身吧,路途遥远,还是让小虾儿跟着去照顾你吧。”我正在为难,心想还是让小虾儿和绿叶在家,好方便照顾含烟她们。含烟就去征求小虾儿的意见,小虾儿执意要跟我去,说一定要照顾好我,让绿叶带着孩子回到含烟身边来,大家还在一起过日子。看到她们有了相互照看的保证,我这才同意让小虾儿跟着我去。
武谔回家后不几天,我也开始踏上前途。含烟携着平阳,抱着伯禽,绿叶抱着她的孩子,一起把我和小虾儿送到沙子村外。送了一程一程又一程,任我和小虾儿怎么叫她们也不愿回去。山东不比江南,秋天来得早,北风来得冷,草木早已枯黄。风吹过,落叶纷纷,使人感到几分落寞,几分悲怆。终于,在我的泪眼中,她们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朦胧起来,耳畔也隐约传来好像是平阳的,也好像是含烟的哭声。
我忍不住别离的悲伤,一步一回头,直到完全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我和小虾儿直奔元丹丘的颍阳山中的居所。元丹丘见了我们,连说辛苦了辛苦了,急切地拉我去看他新建的炼药院。我才知道他要我快快到来的原因。到了炼药院,只见院中罗列着三座丹灶,几十个陶罐和瓷罐分别装着丹砂、明矾、云石、硫磺、水银等各种药末、石块,几个道童站立在丹灶左右,正在井井有条地燃炭、鼓风。
我怀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请元丹丘解说烧炼“九转金丹”的方法。元丹丘嘴不沾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东西出来,简直说得天花立即开、地花马上落、空气中也能长出花蕾来;说得玄妙无比,说得我心动神迷。我在心里想,说不定这元丹丘有朝一日真的炼出了“九转金丹”来,吃下去就能从胁侧根下生出两张翼来,然后一张双臂就可以飞上天空去,在蓝天白云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像神仙一样无忧无虑地飞翔。
元丹丘邀请我住下,每天从早到晚和他一起烧炼仙丹。
我做着当仙人的美梦,带着小虾儿,十分虔诚地帮着他忙碌。经过七七四十九日,我们终于看见了血红色的小圆丹和银白色的金液。元丹丘用陶瓷小葫芦装好,都给了我五瓶。
于是就一起到隋州找胡紫阳。到了苦竹院,见胡紫阳越发显得清瘦了。他看了金丹,和了一点服下,眯着眼睛说道:“还是不够精,你们采集的嵩山丹砂还不是上好的品种,炼丹时火候还不足。但是,你们能炼得像这样子,也算得是道行大进了。”
元丹丘连连点头,我则是好比光头和尚跌落竹筒阵,摸来摸去就是摸不着头脑。只好软怯怯地问起举荐的事来。道长就是道长,不像我们凡人。那胡紫阳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腾腾地说:“天机不可泄露,道门举贤也讲究‘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我是举荐了你,玉真公主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的,现在就看你的缘分了。”
果然,暮冬到来的时候,皇帝老儿的天使就在州县差役的护送之下,赫赫皇皇地降临隋州了。元丹丘以大唐西京大昭成观七品威仪的衔头,除下破旧的青布衣服,换上浅绿色的漂亮道袍,乘着驿站的车马,一路风风光光地赴长安就任去了。
我为元丹丘感到高兴,同时也开始看到一线曙光向自己射来。想到元丹丘一直潜心学道,现在终于获得了这种荣耀。在分别的时候,我为他高歌了一曲《风笙篇送别元丹丘》:
仙人十五爱吹笙,学得昆丘彩凤鸣。始闻炼气餐金液,复道朝天赴玉京。玉京迢迢几千里,凤笙去去无穷已。欲叹离声发绛唇,更嗟别调流纤指。此时惜别讵堪闻,此地相看未忍分。重吟真曲和清吹,却责仙歌响绿云。莫学吹笙王子晋,一遇浮丘断不还。
一晃半年过去了。我终究不是一个一心向道的人,想起去秋匆匆路过襄阳时,连张九龄和孟浩然也没有去拜访到,就打算先到襄阳住上一段日子,然后再重游扬州,最后返回到沙子村来。
胡紫阳道长知道我其实早已经坐不稳了,说了一句“一切顺其自然吧”,就送我下山了。
孟浩然见到我,一说起张九龄,一个牛一样大的男人也流泪不止。他悲咽着说:“太白呀,你是永远也见不到张九龄了,今年春天,他请假南归,回韶州曲江的老家去,本来是想为祖宗扫一下墓的,不料突然就发起急病,早已经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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