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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情关-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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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八章 花叶飘零不再见(下)
  握剑的手还在不断的颤抖,眼前血茫茫一片,不知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天也变成了血红色,浓滚滚的血云聚拢在一起,天地就好似被兜头浇下了一盆鲜红的血。狂风吹乱了我的长发,白色的狐尾在身后不安的摇来晃去,我眼睛所看过去的方向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向后退去。
  这些刚刚还杀气腾腾的人现下眼中所呈现的都是同一种情绪惊恐,多么可笑,被杀的人没有惊恐,杀人的人反而恐惧的颤抖起来。我将手中的长剑指向天空,顿时天雷滚滚,这样的季节中的雷声显得尤为惊心。
  “上天你不容我,以这样的诅咒这样宿命的纠缠来对待我和月尘,三生,三世,千年之前,千年之后,你让我们相爱不能相亲,相知不能相守,如今你却又要故技重施吗?那就别怪我再让千年之前的浩劫重新上演,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第一次,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沙哑如此刺耳。
  “倾城,冷静一些,我们会杀出去的,我带你走好不好···”
  我侧首看向刚刚杀进重围,浑身沾满了血,辨别不出之前是何颜色锦袍的宁三,那双眉之间是挥之不去的担忧,我没什么表情的看向宁三伸出的手,在外人看来我许是有些怔愣出神,几个胆子大些的将士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便向我冲来,许是急着想要自保,也或许是恐惧占据了他们所有的思维,只有杀才能使得他们平静下来。
  没有握剑的那只手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使力拍下距离我最近的一人的天灵盖处,伴随着惨叫以及骨骼错位声,此人的脖子已经完全被贯穿进了胸腔之中,一颗头颅极其别扭的搁在没有脖子的身子上,第二个人显然是被第一个人的死状吓傻了,可是很奇怪,他的心明明已经被我掏了出来,他怎么还会害怕呢?
  所有人都以看妖怪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看向自己手上的血,呆愣了一下便拼命在衣衫上擦拭着,嘴里不住的嚷道:“好脏···”
  “倾城···”
  “夫人,你怎么了?公子···”
  文弈的声音唤回了我有些涣散的心神,我抬首看了一眼文弈,就连素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文弈也以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我,我苦笑了一下答道:“我没什么,文弈,我只是快死了,快死了而已···”
  我的话刺痛了谁的神经吗?我看向几乎是同时说不的宁三和文弈,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月尘,天地不容你我,那我便逆天而行,我看向文弈,尽量使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文弈,好好照顾你家公子,我与他,大抵是要缘尽于此了。”
  宁三向前迈了两步,身边围着的明军也并未阻拦,茶色的双眸满目惊痛:“相信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不要再执迷下去了,好吗?”
  我摇了摇头,重新看向严洛,话却是对着宁三说的:“离开?这是上天安排下的迷局,我和月尘均是局中人,这世间又有哪一处是我们的净土呢?前世我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轮回后,相爱不得厮守,我和月尘身上有天庭的诅咒,让我们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你看,这些人,这些乌压压的一大群人都是要我们死的。
  我的夫君,我的孩子,我的兄长,我不明白,为什么天地不容我们的结合,这些人也不容我们,所以这些人都该死,他们都该死···”
  “不要···”
  “啊···”我举起手中沾染着月尘鲜血的长剑,决绝的挥剑斩下了身后的狐尾,分筋错骨的疼痛几乎将我撕裂,我仰天大喊起来,声音宛如天边传来一般,震彻天地之间。
  狐尾断,天地颤,我全身虚脱的倒在月尘身边,眼看着天越来越红,雷声越来越响,人的贪婪欲念也在刹那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迅速滋长,所有人都开始不分敌我混战起来,厮杀声,刀剑戈矛刺穿皮肤肌理的声音宛如一曲故事的终章,向世人展示着血腥残忍。
  远方有山崩裂,有地塌陷,有海干涸,有河倒流,处处都是人间炼狱,山石压塌了房舍,地面塌陷了街道,倒流的河水淹没了无数的人,人们的哭喊声震天。眼前尸山血海,好在不曾污了月尘分毫。
  我侧身伏在月尘身上,将脸颊贴在月尘胸前,轻声哼唱道:“英雄美人,情关难留,是什么时代什么样的人,才能完成这个梦。我本有心,我本有情,奈何没有了天,
  爱恨在泪中间,聚散转眼成烟。秋风落叶愁满楼,儿女情长谁捉弄,这次孤行没人相送,看来只有挥挥衣袖。飘呀飘呀飘的风,吹的是谁的痛,欠山欠水欠你的最多,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尚未唱完我便已经泣不成声,泪水再次浸湿了月尘的衣衫,再次放声哭了起来,我要把我这一生的泪水都洒在这里,颤动着伸手去抚月尘的脸,却发现我的手掌淡的几乎看不出颜色,看来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月尘,终于再也没有人能来打扰我们了,来年春天你再带我回烟雨庄看梨花好吗?我还唱曲儿给你听,还跳舞给你看。”身旁杀的死去活来的人宛如是另一个世界一般,我的眼中我的世界只剩下月尘。
  我看了一眼我和月尘身上的衣衫,均已被彼此的血染就成了血红的颜色,我从未见月尘穿过白色以外的衣衫,思及此我浅笑道:“昔年,你我成亲之时你未着喜服,我未穿嫁衣,我虽不提,内心却一直引以为憾。如今你我以鲜血染就的这身衣衫倒是了却了我这一桩心愿,这嫁衣我穿着甚好,甚好···”
  “倾城,倾城。”宁三杀光阻挡在他身前的人,伸手要来拉扯我的身子,然后我看到了素来宠辱不惊的宁三脸上是如此惊恐的神色。
  宁三的手穿过我的手臂却并未抓住我,就像刚刚我想要去触摸月尘之时手掌也直直穿了过去,我对着宁三挤出一抹笑:“紫岚,这一世无论是我还是赫连家都欠你太多,注定是还不起的了,现在我还是要求你,帮我照顾心儿,好好辅佐他。”
  宁三不住的摇头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
  “城儿···”
  “夫人···”
  我看到六哥浑身的伤,月奴满脸的泪,甚至看到了严洛呆滞的表情,莫邪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不知晓他在想些什么,最最特别的便是宇文彩了,她在放声大笑。
  “你终于死了,我终于报仇了,哈哈···哈哈···”那些意志薄弱的明军早已杀红了眼,宇文彩似乎也已经疯癫了,那些刺穿她身体的长矛似乎是她止痛的良药,宇文彩浑身插满了长矛,浅笑着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是呀,我终于要死了,莫邪,妙晴,宇文彩都已如愿了吧?心儿,宁三和六哥怕是要伤心了,可是月尘,我们呢?
  这一次我们怕是再也没有来世了吧?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大梦归
  《大祈通史》有载,绍佑十一年,天降异象,四处灾祸不断,各地民不聊生,继大祈臣国苏国灭后,明国与北袁反叛势力日益加剧,逐步蚕食大祈西北地区,大祈西北边关青山关几度告急。
  《祈书》中载,大祈绍佑十一年,肃亲王赫连炎挂帅,朝廷发兵二十万,在与明国叛军青山关一战中以少胜多,叛军明国世子严洛自戕于青山关城池前。
  对于那场战事大祈的史官似乎都在有意回避着什么,本该大肆着墨撰写的一段历史后人翻遍大祈所有史书所得到的也不过区区几十字的描写,反观一些野史杂记中倒是不乏撰述,虽然缺少一定的依据,可在后世史学家看来却也是可信度十分高的了。
  相传过了鬼门关便上一条路叫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亭子叫孟婆亭,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喝下孟婆汤让人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水煮今生···
  “神主,前方便到了鬼门关了。”引路的鬼差语气十分恭敬,丝毫懈怠之意都未曾露出。
  我举目望向这赫赫有名的鬼门关,一座还算气派却显得阴森森的城门,整体以蓝灰两色为主调,我沉吟了一下问道:“前方是哪里?”
  “回神主。过了鬼门关就上了黄泉路了,孟婆娘娘现下正在奈何桥上等着神主呢。”
  鬼差的语气还是十分恭敬,可我还是听出了催促之意,阳间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嘛,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我不再停留,举步迈上了黄泉路。
  过了鬼门关,人就会变成鬼,在黄泉路上还有很多孤魂野鬼,他们是那些阳寿未尽而非正常死亡的,他们即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更不能到阴间,只能在黄泉路上游荡,等待阳寿到了后才能到阴间报到,听候阎罗王的发落。
  在我的脚踏上黄泉路那一刻,刚刚还到处乱晃的厉鬼,凄惨的鬼嚎声一下子似乎都消失了一般,路两旁打着花苞的彼岸花开始竞相绽放,似乎等待久别重逢的一刻太久远了,它们迫不及待要重新回到我的身体中。这些彼岸花不断的向着黄泉路上延伸,偶尔一朵花恰巧能碰到我的脚踝处,便立刻回复成一滴血珠,重新回到了我体内。
  引路的鬼差回首望了一眼,语气竟然如同人一般带着一丝唏嘘:“神主有所不知,神主不在的这些年黄泉路畔的彼岸花再未开过,这些花终日哀号不断,令人闻之哀伤,便是地藏王菩萨也无计可施。”
  “哀号不断?”我有些诧异的问道,因为我并未听到丝毫可称之为哀嚎的声音。
  “这彼岸花是神主的血所幻化而成,神主自是听不到这哀嚎之声的,只是这哀嚎声对于游荡在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所产生的影响却是极为重的,甚至很多新鬼因抵御不了这哀嚎之声,魂飞魄散的也不在少数。”说到这里鬼差还不自觉的打了个颤。
  我鼻子里嗯了一声便没再做声,继续向前走去,看上去似乎没有尽头的黄泉路实则并无多长,只因路上烟雾缭绕,花丛掩映看上去似乎绵延没有尽头一般。黄泉路的尽头便是忘川河,忘川河上的一座小桥便是奈何桥了,年轻貌美的孟婆正伫立在桥上等着我。
  “孟婆见过神主。”孟婆微微福了一下身子,声音苍老一如从前。
  我步上奈何桥,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孟婆才道:“这一世,又是你来度本主吗?”
  孟婆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为我引路的鬼差,鬼差识趣的退到了忘川河边,孟婆那苍老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神主忘记了吗?神主已是神魂俱灭,这一世孟婆是无法度您了。”
  我微微一愣,苦笑着摇首道:“被囚在这忘川上千年,很多事都已想不起来了。”
  “神主这一世孽已偿,债已清,缘已尽,泪已干,神魂俱灭,再无往生,再无彼岸。”孟婆美丽的脸颊上带着的那一丝情绪似乎叫做惋惜。
  我蹙眉看着孟婆,没什么语气的问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本主再来这地府之中走一遭呢?这地府既不能度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孟婆举目望向黄泉之路,似乎听到了彼岸花的哀嚎之声而双眉紧蹙:“神主,你脱身而去,得大自在,为何要把这无边的恨意留在本已苦海无边的地狱里呢?”
  我知晓孟婆所说正是那些终日哀嚎的彼岸花,我顺着孟婆的视线望去,火红妖娆的彼岸花开的更艳更盛,我没什么语气答道:“得大自在?哼,上天要我就此寂灭,必定会绝了所有有关我的一切,本主虽脱不开三界,逃不出五行,可这几千年来难不成要白白走这一趟?况且,彼岸花是我的血幻化而成,也是这地府之中唯一的色彩,倘或就此消弭,往生路上岂不无趣了很多?”
  这一次孟婆没有再将我生时或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而流的泪煎熬成那碗包含着酸甜苦辣咸百味交杂的孟婆汤,待我元神寂灭,一切终会尘归尘,土归土。不再理会孟婆,我随着引路的鬼差走向望乡台,要最后再看一眼尘世中我所不舍却不得不舍的一切。
  望乡台,望尘世最后一眼,我看到了严洛自戕于青山关下,看到了一条白绫上悬挂着妙晴的尸身,看到了莫邪独自一人归隐山林,甚至看到了尹玉泽在大牢之中疯癫之态。没想到先看到的竟然会是这些我恨着,同时又恨着我的人。
  紧接着便看到了心儿高居与龙椅之上,眉宇之间似乎一夜沧桑了许多,那份沉稳大气是属于帝王该有的气度,看来我的死成全了心儿成为一个明君。九哥的陵寝距离长乐陵不远,我以为我还有机会前去祭奠九哥的,奈何天意岂是常人可以左右的?如今战事已平,六哥却执意要守在青山关,我知晓,他是要守在距离我最近的地方。宁相辞去了宰相之位,颐养天年,而宁三不负我所托,接其父衣钵,重新担起了大祈宰相之责。
  望乡台上一切归于平静,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我也未能再看月尘一眼,终于死心,上天既下了如此重的诅咒,又岂会在这样小事上有一丝宽宥之意?离开望乡台,来到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大青石前,上面三个血红的大字三生石。
  三生石上望三生,三生本是由天定,天意最爱的便是作弄世间这些痴男怨女,我撩起衣衫下摆,曲膝跪在了三生石前,千年之前她还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即便她化作了一块青石,却还是能与被囚在忘川之中的我偶尔说两句话的。
  “现下再来对你说声谢不知还有没有意义,你以石心结了我与月尘前世未结之缘,大抵也是神魂俱灭,可我终是辜负了你一番好意,我还是从走了千年前的老路,天帝怕是再不容我了,你既化作了三生石,我便跳入这忘川之中化作忘川水吧。”我侧首看向忘川河。
  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看上去着实不是一个好去处。我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黄泉路上,便投身沉入了忘川河中。
  传说地府之中盛放着同一种花,却有两种颜色,它们同为地府的接引使者,却生生世世从不曾相见过,因为它们背负着天庭生生世世的诅咒,各自盛放在了彼此的彼岸。
  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与世世,花叶两相错。

  第三百五十章 美人情关
  初雪时节,大地开始冰封,进入眼帘的全部都是银装素裹的纯白世间,伴着一缕缕清冷的幽香,寻常人大抵会以为这香气是傲雪寒梅散发出来的,可遍寻整个园子中却不见一株梅花。
  走过一段青色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拨开几株落满了雪的湘妃竹,入目的便是这香气的源头,满园白的可与雪相媲美的梨花正顶着严寒开的正盛,一株株梨树掩映下一个八角亭子伫立在湖中心的回廊尽头。红泥小炉上煮着的茶汤散发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茶香,和着梨花清冷的香气,倒也显得融洽。
  亭中摆放着的一张花梨木贵妃榻上蜷缩着一只全身雪白的猫儿,慵懒娇憨的睡姿十分惹人怜爱,一旁的矮几上摆放着一尺见方的棋盘,棋盘之上黑白棋子交错,却未分胜负,可以看出是一局残棋。亭外的梨花偶尔会和着残雪飞进亭中,落在棋盘之上。
  亭外有一香冢,竖立一碑,碑文曰:浩浩劫,茫茫愁。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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