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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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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此凭证,你的决定做出后,可打开一瞧。
  还有一份资料,最新的。
  沈若鱼把纸条放进黑外套的衣兜,将信将疑。
  先生临出门时,说,记得小时候看过一篇童话,叫作〃老头子做的事总是别的〃,咱家的事现在是反其道而而之,改成〃老婆子做的事总是对的〃。
  只要你的决定不是跟我离婚,我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时候不早了,你快走吧。
  沈若鱼说,你别催我,今天我不想跟人说话。
  到了仪式快结束的时候入场最好,方宁会原谅我的。
  公墓设在郊外,沈若鱼从地铁口钻到地面的时候,有一种重返阳间的感觉。
  春天已经汹涌澎湃地到了,阳光和来自地心的暖气交织成温暖透明的帏幔,将所有的人和事紧紧地包裹起来,有一种即将爆炸的生命力活跃其中。
  远远地看到前面一丛花在移动,一个人轻柔地怀抱着专用于祭奠的黄白两色菊花,缓缓地走着,花影遮断身影,在违反花期的春天,一大抱灿烂无比的菊花,首先令人想到祭奠者的豪华。
  不知今日同时是哪一位体面人物的归期?沈若鱼这样想着,偏过头去。
  一路上,她总在借着各式各样的偶然事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去想到遗体告别大厅里的朋友。
  眼看葬礼的会场就在前面,那花丛竟然行动得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下了。
  路过持花人的时候,沈若鱼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预备在系花的缎带上看到一个报纸上见过的名字,在花丛中看到一张泪水浸湿的少女脸庞。
  没有缎带。
  没有少女。
  没有泪水。
  在黄白色的菊花后面,她找到的是一张苍老忧郁的面孔。
  是三大伯。
  您怎么来了?沈若鱼用惊愕的目光和翕张的嘴唇无声地问。
  我听说了,就来了,在吸毒的人那里,这种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
  三大伯说着,把菊花的花瓣一缕缕撕下,抛撒在地上。
  初放的花朵遭此荼毒,坚韧不屈地粘附着枝干,三大伯的手指便因为用力,染上淡黄的汁液。
  为什么不进到里面去?沈若鱼机械地问。
  我不配向她鞠躬。
  我干的活儿和简院长干的活儿,正是戗着的。
  我是她的对头。
  三大怕一边说,一边加快了撕花瓣的速度,脚下顿时积了一地碎金银,在春风里抖动着,反射着阳光。
  既是对头,您又何必来呢?沈若鱼问,三大伯在她心里永远是一个谜。
  我住过好多家戒毒医院,我见过好多戒毒医生,她是个好样的。
  我佩服把我打败的人。
  您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干那些事呢?沈若鱼问。
  世上的事,有些正是因为明白了,才去干的。
  三人伯眯着眼睛,好像被菊花的金光晃疼了眼。
  三大伯说完这话,就把光秃秃的菊花枝子丢在地上,慢慢地转回身,向遥远的地铁口走过去,渐渐地下沉,消失在暗中。
  恍然是一个梦。
  要不是一地破碎的菊花瓣。
  沈若鱼险些觉得刚才的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追悼仪式正在进行中,吊唁大厅前的空场一片静寂,听得见淡褐色的蚯蚓在地表下掘进的声音,几根纤细的蛛丝挂在新生的侧柏叶上,被风吹拂着,发出不均匀的共鸣声。。。。。。沈若鱼悲愤凄凉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大自然抚平了心的伤痕。
  一个人死了,但整个世界仍在生机勃勃地向前。
  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好像怕打破了她的沉思。
  沈若鱼慢慢回过头,她看到一个衣冠整洁、基本上可算作神采奕奕的支远。
  两人大张了张嘴,意思是打招呼,却都了无声音。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名字是假的,又不知道真名,在这种肃穆场合,只有点头示意。
  你就叫我支远吧。
  支远说。
  我叫沈若鱼,是简方宁的朋友。
  沈若鱼简短说道。
  我刚处理完庄羽的后事,从那边飞过来。
  支远指了指高远的天际。
  沈若鱼一千次一万次地诅咒过那个邪恶的女人,一旦听到她确切的死讯,又有森然的冷意袭来。
  好在毕竟是阳光下的春天,手脚凉了一瞬,依旧温起来。
  庄羽临死前,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赶回来,就是想帮帮简院长,可惜晚了。
  支远垂下头,过多的发胶使他的发丝一根不动。
  遮挡不祝杭眼,沈若鱼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哀痛。
  支。。。。。。远,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真姓名,只得这样叫。
  沈若鱼想和以前的老病友说点什么。
  我现在已经正式改叫支远这个名字了,它很顺嘴,是不是?我喜欢这个名字,它是在戒毒医院叫起来的,那里是我的再生之地。
  我最近的生意做得很大,业务拓展也很宽。
  有的人初次商谈,不了解不信任我,我就对他说,我吸过毒。
  很多人当场脸就变色,我把戒毒医院的出院证明给他看,我说,支远就是我,一个人如果连毒都可以戒掉,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到呢?有些人就走了,永远不同我合作。
  但更多的人把手留给了我。。。。。。支远看了一眼大厅,说,我们进去吧。
  沈若鱼这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一直在回避那个时刻,回避见到往日知心好友的遗容,她怕自己的精神在那一刻崩溃。
  但是她再也不能拖延了,遗体就要送去火化,这是她们在人间的最后一面。
  吊唁已到尾声,到会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大厅挤得满满。
  沈若鱼看到前排站着景天星教授、潘岗、护士长、滕医生、蔡医生、周五、甲子立夏等一行人,神色肃穆。
  中间是身穿白衣的医院工作人员,后面是着深色衣服的杂色人等。
  沈若鱼不愿站在前面,与中间的人也是半熟脸,还是不见为好,便选择了中间与后部相交的位置。
  后面的人表情十分悲痛。
  沈若鱼悄悄问身旁的白衣人,他们是方宁的什么人?亲戚吗?白衣人答道,简院长哪有这么多的亲属啊。
  这都是她治好的吸毒病人,听到了她的死讯,自发赶来的。
  沈若鱼点点头,心里说,方宁,我终于看到你治好的病人了。
  简方宁安卧于鲜花之中,一身雪白的衣衫,宛若女神。
  沈若鱼轻轻绕过她的鬓边时,清楚地看到她永恒的笑容。
  她甚至听到简方宁的低语,若鱼,我没有骗你吧?人们渐渐散去。
  沈若鱼走到阳光下,春天给了她力量。
  袅袅的白烟从苍空掠过,那该是方宁眷恋大地的魂灵。
  景天星教授走过来说,你好,刚才没有看见你,但我想你一定会来的。
  她好像苍老了许多,眼圈灰暗,下颌上的皮肤低垂着,犹如遭了天火的老树。
  沈若鱼看着教授,说,您的戒毒医院怎么样了?教授昂着花白的头颅说,我要纠正你两点,第一,戒毒医院不是我的,是人类的。
  第二,你凭什么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沈若鱼说,凭着我有简方宁的遗书。
  您一定愿意看一看。
  教授沉吟着,既然我最好的助手把你认作可以托付一切的朋友,好吧.我告诉你。
  新的院长已经选定,中药戒毒方子,经过蔡医生滕医生他们的集体攻关,其主要成分已确定,也就是说,没有什么人能封锁这个秘方了,实验继续进行。
  我们获得了更多的支持,钱,物。。。。。。沈若鱼打断她说,可是你们缺人,缺戒毒医生,对不对?教授颈下松弛的脉管绷紧了,顽强地说,对。
  但是我们正在培养。
  沈若鱼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恐怕远水解不得近渴。
  教授道,你说得不错。
  可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令你大感兴趣的地方,袖手旁观,显示你卓越的判断力吗?沈若鱼笑笑说,教授,看您想哪里去了。
  我是想向您推荐一个致力于戒毒事业的医生,自觉自愿,身体健康,吃苦耐劳。。。。。。业务算不上特别出色,但她会努力学习的。
  教授立刻进入工作状态,问道,性别?女。
  多大岁数?和简方宁差不多大,只有一条可能令您不满意,她也是工农兵学员。
  沈若鱼有些不安地答道。
  教授的神气一下子恍惚起来,好像飞到了以前的时光。
  幸好长期的科学素养使她迅速回归现实,她平静地说,简方宁使我改变了对某种概念的看法。
  你通知这位女医生下周一到我的办公室来吧,我要面试。
  好吧,,她会准时到的。
  沈若鱼说完,离开了教授。
  她不想同任何人说话,在这个暖洋洋的春天的上午,天空飞扬着她的好朋友灵魂的气息,混合着青草和杏花的馨香。
  微风吹来,她把手揣进衣兜,这样更温暖一些。
  突然手指触到了那个纸条,她稍稍愣了一下,才想起先生的卡片和预言。
  卡片上是资料:世界范围内的毒品蔓延及泛滥,危害着人类社会的健康和国际社会的安宁,已成为严重的国际性公害,引起了全球的关注。
  1987年06月,联合国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召开了部长级禁毒国际会议,有138个国家的3000多名代表参加,通过了禁毒活动的《综合性多学科纲要》06月26日会议结束时,与会代表一致通过建议,将每年的6月26日定为国际禁毒日,以引起世界各国对毒品的认识,号召全球人民共同来解决毒品问题。
  1990年2月,在纽约召开的联合国第17届禁毒特别会议上,通过了《政治宣言》和《全球行动纲领》,又宣布将本世纪最后十年(1991~2000),定为联合国禁毒十年。
  1995年05月,在北京成功地举办了第一次亚太区域部长级禁毒国际会议,会议通过了表明与会六国七方(包括中国在内)禁毒决心的《北京宣言》,签署了《亚太区域禁毒行动计划》和一系列禁毒合作项目。
  中国政府和联合国禁毒署还签署了第二期禁毒合作项目文件,中国在禁毒方面取得的成绩和在国际禁毒活动中做出的努力,得到了联合国禁毒署的赞誉。
  截止1996年3月,中国共破获毒品违法犯罪案件11832起,比去年同期增加37%,缴获海洛因575公斤,鸦片234公斤,分别比去年增加73%和10%。
  中国共开办强制戒毒所500所(个),年强制戒毒5万人次,开办劳教戒毒所65个。
  在明媚的阳光下,沈若鱼把燕子形的纸条缓缓打开,那上面以蓝色笔迹工整地写着:到戒毒医院去。
  沈若鱼在心底叹了一声先生的机敏。
  正待仔细端详那纸,突然一阵轻风吹过,纸条在她手中烟般地粉碎了,裂为无数柳絮般的碎屑,随着温暖的风起舞,渐渐离了她的手指,螺旋地飘荡着。
  看不见的上升气流托举着它们,融进明亮高远的天际。
  那些纸屑,有些是蓝色的,在飞翔中始终闪烁着幽蓝的颗粒,她知道那是那排字的痕迹。
  沈若鱼对着天空微笑了一下,她明白是简方宁把她的决心收走了,留作证据。
  放心吧!她的脸朝着风的方向说。

后记
  女儿,你是在织布吗?在我正式写作十年以后,当我44岁的时候,完成了生平第一部长篇小说,名为《红处方》。
  在这之前,我一直在踌躇,自己要不要写长篇小说?因为它对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是一场马拉松。
  我是个青年时代遭过苦的人,对所有长途跋涉的行动,都要三思而后行。
  我甚至想过是不是一辈子不写长篇小说?因为有好几位我所尊敬的作家,写完长篇后撒手人寰,使我在敬佩的同时,惊悸不止,最后还是决定写,因为我心中的这个故事,像一颗泡过水的黄豆,不断膨胀着,呼唤着我。
  写作也像做衣服,先要有材料。
  鲁迅先生所说,宁可将小说素材压成速写,不可将作速写的材料拉成小说,讲的便是量体裁衣的规则。
  在我对生活感受的储存里,有许多材料,它们像。
  一些彩色的布头,每当我打开包袱皮,就闪烁着翻滚着跳到眼前,拼命表现自己,希望早些进入笔下。
  我总是慢慢地审视着它们,估摸着自己裁剪缝纫的技艺,不敢贸然动手。
  这其中有一堆素色的棉花,沉实地裹成一团,我数次因了它的滞重而绕过,它又在暗夜的思索中,经纬分明地浮现。
  这就是我在戒毒医院的身感神受,也许不仅仅是那数月间的有限体验。
  也是我从医二十余年心灵感触的凝聚与扩散。
  我又查阅了许多资料,几乎将国内有关戒毒方面的图书读尽。
  以一位前医生和一位现作家为职业的我,感觉到了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是一个视责任为人职的人。
  我决定写这部长篇小说。
  前期准备完成以后,接下来的具体问题就是……在哪里写呢?古话说,大隐隐于市。
  我不是高人,没法在北京高分贝的声波中定下心来。
  便向领导告了假,到了我母亲居住的地方。
  那是北方的一座小城,并不是我父母的故乡,但他们离休后一直住在那里。
  父亲最后的时光在那里度过,安息在那片土地上。
  幽静的院落被一种深沉的暮气索绕,使我的心境浸入一种生命晚期的苍凉。
  母亲问我选在家中哪一间房屋写作,按她的意思,是将我安顿在一间大大的朝阳房屋,那是整所住宅中最豁亮的地方。
  我迟疑着,想象中我未曾落笔的小说,似是一种更为凝重的调子。
  我最后选定了父亲生前的卧室。
  自老人仙逝以后,房门紧闭,一种极端的整洁和肃穆凝结在每一立方厘米的空气中。
  推开门来,是父亲巨大的遗像,关切地俯视着我。
  正是冬天,母亲说,这屋冷啊。
  我说,不怕。
  我希望自己在写作的全过程中,始终感到微微的寒意,它督我努力,促我警醒。
  写作长篇小说,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可怕。
  在大约3个月的时间里,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工厂的工人一般准时,每天以大约5000个字的匀速推进着。
  有不少时候,我很想写得更多一些,汹涌的思绪,仿佛要代替我的手指敲击计算机键盘,欲罢不能。
  但我克制住自己的激情,强行中止写作,去和妈妈聊天。
  这不但是写作控制力的需要,更因为我既为人子,居在家中,和母亲的交流就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母亲从不问我写的是什么,只是偶尔推开我的房门,不发出任何声响地静静看着我,许久许久。
  我知道这种探望对她是何种重要,就隐忍了很长时间,但有一天终于耐不住了,对她说,妈,您不能时不时地这样瞧着我。
  您对我太重要了,您一推门,我的心思就立刻集中到您身上,事实上停止了写作。
  我没法缎炼出对您的出现置若罔闻的能力。。。。。。从此母亲不再看我,只是与我约定了每日三餐的时间,到了吃饭的钟点,要我自动走出那间紧闭的屋子,坐到饭厅。
  偶尔我会沉浸在写作的惯性中,忘了时辰,母亲会极轻地敲敲门。
  我恍然大悟地跑出去,才发现母亲守在餐桌旁,菜已凉,粥已冷,馒头不再冒气,面条凝成一坨。。。。。。我怪她为什么不自己先吃一点,她总是说,你爸爸在的时候,我也总是等他一起吃。
  于是母女相对无言。
  以后的日子,我再不敢丝毫贻误吃饭。
  打印出稿纸越积越厚了,母亲有一次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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