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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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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穗高一开始并没有把她占为己有的意思吧,他可能只想在电影方面的工作利用一下她而已。他无论如何都想通过电影来挽回一点局面,这点连我也清楚。
但是,事态正朝我没有预想到的方向发展着。最初感觉到这点,是从美和子打来的一个电话开始的。她跟我说穗高邀请她吃饭,她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我从她口气中听出,她自己是很想去的。这使我不由得增添了一份焦躁。
我联系了穗高诚,质问他,究竟打算怎样?他似乎猜到了我会这么做,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
“我应该跟你说过,工作方面的事情由我出面来跟她说。”
我这么一说,他给出的回答像预先考虑好的一样干脆。
“不是工作的事,私人方面,我想跟她两个人单独见见。”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嘛,我想和她吃顿饭,仅此而已。”
“喂!”我竭力平息着内心的思绪,问道,“可能我的脑子不太好使,误解你的话还请多多包涵。你刚刚说的话听上去给我感觉你对神林美和子这个女人有兴趣呢。”
“你没有误会,就是这回事。”他说,“我对她有兴趣,作为一个女性。”
“这种话你倒能平静地说出口呢。”
“那我问你,如果我喜欢上了除你以外的其他女人,我该怎么办呢?难道还是要尽情份忍着?我们又没结婚。”
我们又没结婚——这句话深深地扎入了我的心。
“你喜欢……她吗?”
“至少怀有好感。”
“她可是我负责的作家之一呢!”
“这是偶然事件,难道不是吗?”
“也就是说,”我咽了咽口水,“你把我甩了?”
“我对神林美和子这个女人的感情,以后会发展到如何程度我也不得而知。但如果我和她吃顿饭就不得不和你分手的话,那也只有这么办了。”
“我明白了。”
以上的这段对话,为我们保持了近三年的感情画上了休止符。穗高一定在约美和子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这样做了吧。他预计到我既不会哭闹也不会抱怨。虽然知道他预料到我的反应,但我别无他法。
他心里还打了另一个如意算盘,那就是我决不会对美和子透露我们两人的关系。不光不会说,并且阻碍他接近美和子的事都做不出来。
事实正如他所料,我什么都没告诉美和子。她曾有几次问我,“穗高是个怎样的人?”我绝口不说真心话:“我和他只是工作上的交往,所以也不太清楚。”——这么搪塞过去。
当然,放不下自尊是其中一个因素,但还有另一个原因,使得我不想阻碍神林美和子与其他男人交往。
这个原因,就是神林贵弘。
我第一次见到他俩的时候,就感觉到那个男人对美和子的爱的性质,有异于哥哥对待妹妹的感情。其实在之前听美和子提起他的时候,一直给我一种很奇特的感觉,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也就是说,我推测她自己也对亲哥哥抱有一种奇妙的情感。而且这种猜测到现在也没改变。我觉得,她那种特有的感性、表现力很有可能源于此。
对于那样的美和子来说,对哥哥以外的男性产生兴趣是很有必要的。因为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生成新的人生观,却又不会就此变得平庸,影响才能的发挥。她的才能并非如此不堪一击。退一步说,即使她确实那样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是为了获得更宝贵的东西所必须做出的牺牲。一个编辑不能以书卖不出去为理由而去干涉她人生的转变,我很喜欢美和子,一直期望着她能获得幸福。
正因为如此——
穗高诚以后到底可以对我做到多诚实,对我而言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为了他和美和子做出的牺牲真是太大了。他如果只是利用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前方出现了穗高的房子,我暗自摸着自己的下腹部,感到那里有点痛。
“请停在这里好了。”我对司机说。
2
周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穗高家的门灯关着。他的奔驰车停在门前,可车中不见人影。
紧挨着门边的信箱里,那块回览板还是一如既往插着,穗高似乎现在没有闲工夫去抽出来。我刚要去按门铃的按钮,又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对他来说,如果不方便接待的话,我只会吃到闭门羹而已。
我轻轻推了推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我不发出脚步声,走上大门的楼梯,绕到了庭院。
由于四周的围墙很高,路灯无法照进来,所以庭院很暗。不过从客厅里透出了一丝灯光。
我边留心着自己的脚步声边走着。玻璃门上拉上了窗帘,微微露出一道缝隙,光线就是由此而出。我把脸靠近那道缝隙,看到了穗高诚的身影,他正给大纸板箱上封箱带。这个箱子本来是装洗衣机的。听美和子说,他们开始新婚生活前去购置了一些新电器,洗衣机也是其中一件。
然而在现在这个时刻装箱,怎么想都很奇怪。而且在穗高的脸上露出的完全不是那种从容不迫的神情,而是久违了的严肃表情。我尽可能靠近那条狭窄的缝隙,想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其他并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
从门口传来了停车声,貌似有谁走上了玄关的楼梯,并打开门进了屋。而客厅里的穗高看不出吃惊的样子,应该知道来者是谁。
不出所料,过了一会儿在客厅里出现的人,正是骏河直之。穗高的神情更严肃,照理说他离我很远看不太真切,可我能猜出此时他双眼一定充满了血丝。
他们两人交谈一番后,突然把脸转向我这边。而穗高更是大步朝这里走过来。
我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赶忙朝大门的反方向走去,在房子的阴影处藏了身。随即从打开的玻璃门里传来了说话声。
“只能从这里弄出去了么?”这是穗高的声音。
“看来只有这样了。”骏河说。
“那就搬吧,车停在门口吗?”
“嗯,这只箱子底部不会掉下来吧?”
“应该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我再次偷窥了一眼,发现那两个男人正一前一后地抱着刚才的瓦楞箱往客厅外走。骏河在前,穗高在后。
“没想到这么轻,这样一个人也能搬嘛。”
“那你一个人搬好了。”骏河的语气明显带着怒气。
玻璃门打开着,所以他们俩一定还会回来。于是我决定暂时待在原地不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穗高就折返回来,我赶紧缩回了脑袋。他从庭院走进客厅,并传来玻璃门关上的声音。从阴暗处偷望一眼,确认窗帘已经拉上后,我绕回了玄关。
屋子跟前停着一辆面包车,骏河坐在驾驶座上。刚才运出来的那只箱子,应该放在这辆车的货台上。
只听玄关的门打开了,接着是锁门声。穗高走下台阶。
“物业管理人呢?”穗高问。
“通常是不在的,不会这么巧今天刚好在吧。”
“你说你房间在三楼,离电梯近不?”
“走出电梯旁边就是。”
“太好了!”
穗高也坐入自己的奔驰车。等他上车后,面包车也发动了引擎,并且先走一步,不一会儿奔驰也跟了上去。
我从院子来到门前,走下台阶。两辆车的尾灯已经远离了视线。
考虑一番后,我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地址页,搜寻着骏河直之的名字。听到刚才那两人的对话,我总觉得他们接下去要去的地点应该是骏河的住处。
骏河所住的公寓在练马区内,可令我有些疑惑的是,他的房间号码是503,而刚刚穗高说的是“房间在三楼”。
可再怎么想也没用,我只得走往容易拦到车的大街。告诉司机地址后,在目白路的路口下了车,“那边就是图书馆了”,司机对我说。
我边走边留意着电线杆上标注的地址牌,最后瞅见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奔驰,觉得非常眼熟,那是穗高的车。
我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了一幢疑似骏河住处的公寓。那栋建筑有五六层高,看上去舒适整洁。
走到大楼正门,看到玄关处停着刚才那辆面包车,后方的货台打开着,却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我瞅着玄关,发现那扇似是自动锁的门敞开着,刚想着:现在或许能进去,楼里电梯的门一下子开了。
得知上面那两人正是穗高和骏河的那一瞬间,我连忙跑开了。路上刚好有一辆车停着,我便躲到了后面。
那两人装作互不认识的样子从大楼走了出来,穗高快步离开,而骏河则走到了面包车的货台边,手上是一只折叠起来的纸箱,将其往货台上一塞,并关上了后车门。
等到面包车发动,在大楼的转角拐弯后,我从车后走了出来,站在公寓的门前窥望着。自动锁的大门依然在那儿敞开着。
我狠下决心走了进去,坐上电梯,毫不犹豫地按下“3”的按钮。
下了电梯后迎面就有一户人家,上面并没有名牌。旁边装有门铃,我便按了一下。脑子里还在考虑:如果真有人开门应该说什么才好。要不要问‘是否认识穗高或者骏河’呢?
可这种思考纯粹是白费功夫,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我对着门缝张望一番,并没看到上锁后应该看到的金属片。
尽管有些犹豫,可我还是握住门把旋转了一下,门开了。
最先入我眼帘的,是鞋架上胡乱放着的白色凉鞋。接着我慢慢地移动视线,进门处是一个三叠的厨房,厨房的顶头是房间。
在那房间里,有人倒在了地上。
3
那人穿着白色连衣裙,对这打扮我有印象,那是白天在穗高家庭院里出现的,那个幽灵般的女人。
我脱了鞋,战战兢兢地慢慢靠近。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某种预感,是在穗高家里看到他在装箱的时候隐约产生的。然而由于那预感过于不祥,病且难以置信,我自己都不愿再往下想。
站在铺木纹缓冲地板的厨房,我向下望着那名躺在里屋地上的女人,苍白的侧脸已全无生命气息。
我捂着自己胸口,试图调整一下呼吸。可能是因为心脏跳动过快或者是紧张过度,感觉到似乎有东西从胃里往上涌。尽管如此,‘这种机会绝无仅有,亲眼目睹一下也无妨’,此种编辑特有的想法顿时涌上心头。
里面是一间六叠左右的洋房。虽然有一个内嵌小壁橱,但似乎那里面装不下,壁橱前又放了一个精品衣架,也挂满了衣服。另一墙边放着梳妆台和书架。
躺着女人的身边有一只玻璃茶几,上面放的东西使我来了兴趣,便往那里走去。
上面放着一张摊开的纸片,那是报纸里夹的宣传单,反面用圆珠笔写了几行字,内容如下:
“我只能用这种形式来传达我的心意。
我在天堂等你。
我相信你很快也会到这里来的,
请把我的容颜深深地印刻在你心里。
                         准子”
这显然是一封遗书,毋庸置疑,上面的“你”指的就是穗高。
在遗书边上,放着一只小瓶子,我也见过。那是穗高经常用来装鼻炎药胶囊的药瓶。
在药瓶边上有一只装着白色粉末的玻璃瓶,标签贴的是维他命,但这粉末很明显不是维他命。这种产品本来应该呈红色片状。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打开鼻炎药瓶,把里面的胶囊倒在手掌上。里面有八颗,但是仔细一看,每个都可以分成两半。而且隐约可见沾在上面的白色粉末。
难道说——
她想用这白色粉末替换掉胶囊里原来的药粉吗?
正在那时,屋外貌似有人下了电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是穗高或骏河回来了。
忙乱中,我取出一粒胶囊塞入上衣口袋,把剩下的都放回瓶内。然后,我躲到了精品衣架后面。今天一直躲躲藏藏的。
我弯下腰的同时,门被人打开,接着响起了脚步声。我从悬挂着的衣服间窥探着动静。只见骏河面露倦容站在那儿,当他要把目光转向这边时,我不禁把头压得更低了些。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一阵啜泣声。准子~准子~,那声音还低语着,听起来完全不像骏河直之发出来的,微细并孱弱。简直像小孩子躲在阴暗处哭泣一样。
随即耳朵里传入了轻微的瓶盖开启声。
我再次欲抬头看个究竟,不料挂在上方的帽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骏河的哭声嘎然而止。
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能够想象到,他那双丹凤眼正朝着这边看。
“对不起。”说着,我站了起来。
骏河直之瞪圆了眼睛,我能看见他脸上被泪水打湿的印记。两腿跪在地上,右手扶住女人的肩膀,并戴着手套。
“雪……笹……小姐?”他楞了好久才说出话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不起,我跟踪了你们。”
“什么时候开始?”
“一直在跟踪,因为穗高的样子有些可疑,所以去了他家。然后就看到你们俩搬着一个大箱子……,”真是抱歉,我再次小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骏河全身一下子瘫软下来,目光移到了躺在地上的女人,“这个女人死了。”
“貌似是,在他的……在穗高的家里去世的?”
“在庭院里自杀了。就在临死前还打了电话给我。”
“哦~,就是那个时候……”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这个女人曾和穗高交往过。”骏河用指尖揉揉眼角,似乎想擦去泪痕。“因为知道他要结婚而受到打击,所以就自杀了。”
“真可怜,为了这种男人。”
“说的就是啊!”骏河大声叹气,并挠挠头。“为了那种男人而死真不值。”
你喜欢这个女人吗——我真想这么问,当然,我并没有说出口。
“那为什么把遗体运到这里呢?”
“是穗高指示的,他认为,明天要举办喜庆的婚礼,要是被别人知道在自家庭院里死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啊,那么你们准备何时报警?”
“不准备报警。”
“啊?”
“不报警也是一样啊,等尸体被别人自然发现。作为穗高而言是希望和准子划清界线的,既然没有任何关联,当然也就不希望被人察觉她死在自己家。”骏河的脸颊痛苦地扭曲着,“他不希望自己的新婚旅行被警察打搅呢。”
“呵。”
我的心被乌云渐渐笼罩。此时,有两个自我并存:面对这非同寻常的事态能泰然处之的自己,以及随着事态发展越发混乱的自己。
“准子小姐……是叫这名吧?”我看着遗书,说道。
“浪冈准子,浪花的浪,冈山的冈。”骏河生硬地说。
“警察可是会调查准子的自杀动机的呢,她和随高的关系迟早会被查到的。”
“不太好说,有可能会吧。”
“到时候就瞒不过去了,他有什么其他打算?”
我一问,骏河直之突然笑了出来。我诧异地望着他的脸,难道这个男人精神失常了?但仔细一看,那笑是强装出来的。
“他准备想把这事变成是我干的。”
“嗯?什么意思?”
“曾经和准子交往的是我,他想把事情说成这样。然后,我和她玩腻了,所以就抛弃了她。她因此受到刺激,为情自杀——就是这样。”
“呃……”这是早就料到的,我只是感叹一下。
“这封遗书是落在她身边的,上面没有写署名吧?”
“是啊。”
“其实本来是写的。在最上方,写着‘致穗高诚先生’,可穗高用美工刀将其裁掉了。”
“呵。”我不由得摇头,“你就任他这么摆布?”
“我不想。”
“但你还是打算服从他的意思吧?”
“我如果不想服从他,就不会把遗体搬到这里来了。”
“……说的也是。”
“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骏河看着我说。
“什么事?”
“刚才我们的谈话,我希望你出了这栋楼就立刻忘掉。”
我淡淡一笑。
“我对警察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你能保证吧?”骏河直视我的眼睛。
我轻轻地点点头,当然并非为了保住这个男人的忠诚,而是想手上握有一张王牌。
“那赶快离开这里吧,磨磨蹭蹭的话碰到谁可就不妙了。”骏河站起身。
“我再问一个问题。准子和穗高交往了多久?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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