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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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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丛林中的悲剧仍在继续。缅王因兵败而被其弟莽猛白杀害。莽猛白自立,决定全部杀掉永历的流亡大臣,只剩永历一家为人质。永历君臣在丛林逃跑之中已精疲力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这天清晨,缅王派来的使者通知:他们要和永历君臣在河边共饮咒水——法师作法于水中称咒水——盟誓,互相保护。永历君臣信以为真,以为在晋王兵压境下,莽猛白要和解,高高兴兴地去了,心中还以为可以饱餐一顿蛇肉。谁知莽猛白早已埋伏好士兵,永历君臣一到,缅兵一起动手,以三十人捆绑一人,将流亡大臣自滇王沐天波,大金吾马吉翔以下,四十二人全部杀死,哭声传到一二里地之外。被杀的大臣之中,只有沐天波一人手杀数人,然后自尽,其他人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砍掉了脑袋。至于自尽的,更是不可胜数。 
  永历帝面对惨状,放声大哭,要与皇后共同自缢,被手下的太监拦住:“皇上为社稷而死,理所应当,可是太后年岁已高,皇上死了怎么办呢?既弃社傻,又弃国母,不可以呀,还是保住龙体以待天命吧!”永历帝听罢,半晌说不出话来,同皇后相对而位。 
  经过这一场杀戮之后,永历之众大小只剩三百余人。莽猛白将皇后为首的二十五名嫔妃囚在一间小屋之中,其余的皇族全囚在一座木楼中,永历帝本人则被囚在楼顶。 
  丛林的夜晚,永历一族三百余人同声大哭,声传丛林数里,连缅民也为之掉泪。南明永历小朝廷就这样走到了最后的死亡期。一代腐朽不堪的王朝在自我毁灭中将最终被人覆灭。 
  丛林诛杀传开,李定国、白文选率两万人马,配十六只战船从江上进攻缅城,但一时间无法攻入。 
  永历帝被缅王捆绑于高高城头,永历皇族中被派出一人到城外对李定国高喊:“晋王,大事去也!百官被杀,陛下言不能生还了!陛下致谢晋王,请各自为计,否则全军不能生还了!” 
  李定国军兵遥望城头上永历帝惨状,一齐下马叩拜,放声痛哭……李定国大怒之余,将孟坑城外民众全部杀死,财物掠空而去。军卒在撤退中大半逃走,白文选被部下挟持,脱离李定国而行…… 
  吴三桂屯兵已经近月余了,养精蓄锐,将士们已经从穿越大森林的鞍马劳顿中恢复过来。十日,缅王莽猛白的使者给吴三桂传来了书信,希望吴三桂大军剿除李定国、白文选部,否则无法交出永历帝。终于该吴三桂的铁骑出击了! 
  十三日,吴三桂大军分兵两路,左右夹击,白文选残部被包围在温佐地区…… 
  夜,黑得如无底的深渊,前面的寨墙和背后的丛林都隐没在深渊里,只能见到一点点轮廓。除了白文选的大营,四野没有一星儿光亮,连寨墙内的哨兵也像死绝了一样,无声无息,也不见灯光。惟有丛林发出的哗哗声响,隐约送来一丝活气。至于西北连接不断的山峦更是黑黝黝地兀立着,看上去比白天更高更大,甚至有迎面扑人之感。白文选叹了口气,觉得心头有无限的空落和惆怅。脱离晋王李定国以来,白文选率手下部众近一万五千人,向西进发,打算避开吴三桂的军队,不想刚行至温佐,就被吴三桂包围了。此时,他有些后悔了,不该脱离李定国单独行动,如今处于吴三桂三万大军的铁围之中,战亦难,突亦难,难道我白文选就要葬身此处吗? 
  北山正中,忽然星光一闪,一团火光蓦然冲破黑暗燃烧起来,白文选身边的列中卫兵惊跳起来喊道:“火!”白文选暗吃一惊,但随即镇定他说:“山里人也常点火,何必大惊小怪……” 
  话音未落,几名卫兵飞跑来报告:“清兵已冲进营寨,各营领队自顾不暇,营内一片混乱,不能来主帅大帐领命了。” 
  白文选像被打了一闷棍似的,脸色大变。他冲出帐门,四周到处是火把,狗吠马嘶,小孩哭大人喊,活像滚油锅里撤了一大把盐,处处在爆响尖叫。明亮的大火把整个寨子都照亮了。马嘶、喊杀声,惊天动地…… 
  白文选的镇定和冷静有些维持不住了。他失色喊道:“带马!带马!快!快!” 
  吴三桂立马山头,长枪持在马鞍桥上,右手拿着指挥黄旗,借着大火,冷静地统观整个战局,狂怒凶暴的喊杀声震撼了整个营寨,吴三桂的一支铁骑势不可挡地冲进了明军大营,同明军展开激战。战场的中心时而移向东,时而移向西。这一切都呈现在吴三桂的视野里,他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如同一座巍巍的山岳。卫队的战马,在他身后跳跃着,嘶叫着,渴望着冲出去杀敌。但是,吴三桂的脸上只是忽闪着火炬的红光,凝眸不动。大风卷着绣龙的红旗,在他的身旁猎猎飘扬。 
  攻击发动得这样突然而猛烈,使南明士兵一时间惊慌失措,懵头转向。但是,自文选毕竟是转战多年的宿将。他领着卫队东挡西杀,冲出大营在四周一转后,他的头脑立刻清醒了,看清了敌我双方的态势。他看到,他的大营正在被分割开,遭受到清军的猛攻。但营北没有火光,没有杀声,他立即传令集结部队,随他向东冲击。派卫兵传令东边的兵将向西打,向他靠拢;他又派人传令北营即刻由此向南压过来。他要三面夹攻,把清军挤出营寨以南,在大寨前决战。 
  统领东营士兵的将领是白文选手下的大将陈国瑞,接到白文选的将令,他立即集结了手下的骑兵,向西发动反攻。两军一接触,就是硬碰硬的凶恶厮杀。刀枪铿锵相击,马嘶人叫,乱成一团。吴军领头冲营的是吴三桂手下的猛将王永宁,当他奋力砍断陈国瑞背后那面黑髦白面大纛时,陈国瑞再也架不住了,拨转马头向后退了下去,手下的士兵也像潮水一般撤了下去。 
  西边的白文选,迅速地把各营被切断的骑队集结起来,兵势大增。他把一千名骑兵组织好,用十几面佐领大纛作先导,簇拥着一面白色大纛直冲寨门,向东靠拢。吴三桂在山头看得清楚,那面长宽各五尺的绘龙铁顶朱髦白色大纛就是白文选的帅旗。吴三桂手中的黄旗举起来,身后的两千红旗铁骑杀向前去,领头的是吴三桂的爱将马宝,松明火把之中,呐喊着冲下山去,马宝舞动大刀,杀开一条血路猛扑白文选。大刀带着风声呼呼作响,刈草割麦一般地斩杀明军。白文选见手下的士兵纷纷落马并渐渐后退,只好同接应上来的北营士兵向北撤去……到了四更天,战斗临近结束了,喊杀声慢慢地消沉下来。清点战场,这场夜战,歼灭白文选部九千余人,俘获七百人,战马三千六百匹,战像十二头……白文选率残部五千余人突围。退入火山,吴三桂没有追上。半月以后,白文选被部将郭正武杀害,郭率白文选余部投降吴三桂,投降时尚有兵士四千七百余人,马三千二百匹。至此,南明的抵抗力量只剩孤守于丛林大山的洞乌地带的李定国了。 
  康熙元年(1661年)五月,李定国军同吴三桂在腊戌,展开大战,大雨河涨,自旦至暮,短兵相接,人马杂相践踏,叠尸成堆。最后李定国率七千人血战突围…… 
  丛林中点起了一簇簇火堆,疲乏而寒冷的士兵围着火堆,有的沉沉睡,有的冻得睡不着,起来烤火或跑步,边哨紧张地绕着营地不断巡逻。 
  晋王李定国领着两个侍卫在一个火堆一个火堆的中间走着。火堆发出毕毕剥剥的清脆的爆响,火苗儿忽闪忽闪地映着晋王严峻的脸膛。作战失利,粮草奇缺,军心紊乱,处境日渐艰危,使他心情忧郁。他苍老了许多,自投身到永历帝驾下,十几年的苦战,李定国没有屈服过。他始终向往着胜利,憧憬着复明的美好理想。但是他不懂为什么南明的局面会每况愈下。一步步走向灭亡。他仍不屈服,他想力挽颓局,但不能奏效。他在心底有一个巨大而不能解脱的怀疑,近些日子更加经常地浮上心头:难道是天意灭明? 
  附近,不知哪一个火堆边的士卒,轻声唱起了粗犷低沉的歌声。 
  歌声慷慨激越,随着风,在丛林群山之中断断续续,回响呼应。 
  李定国懂得,在此危急存亡之秋,将士们借着岳武穆的词抒发自己忠愤胸襟。他突然觉得很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沉默片刻,他从腰间拔出宝剑,剑锋抖着一股青光。他双脚并拔,深深地运了几口气。剑慢慢向上划过一个圆弧,然后向右侧奋力一挥,紧张地舞起剑来。剑光像熠熠的银链,闪烁夺目,兜起了阵阵风声。他似乎要把周身的热血,满腔的激愤,一齐抛向肃杀的夜空! 
  伴着舞剑的节奏,晋王也唱起了歌,歌声慷慨悲壮,歌词透露了英雄磊落的胸襟。 
  李定国,一代名将。从此困守缅甸丛林,到第二年(1662年)吴三桂诛杀永历帝时,李定国累病而死于大山丛林之中,其时年仅四十一岁。 
  南明的最后一根支柱倒塌了! 
                  
末途天子
  公元1661年底,吴三桂大军逼到缅都城下六十里,缅王献出永历帝,并向大清王朝称臣为藩国; 
  公元1662年正月初三,缅使押送永历帝到吴三桂大营,吴三桂命解回云南; 
  至此,吴三桂已先后将四川、贵州、广西、广东、湖南、湖北、云南各省,统统扫平,南明小朝廷灰飞烟灭。 
  二月中旬,吴三桂率大军从缅甸班师回到昆明府,他和部将商议着奏报朝廷的事。 
  部将吴定对吴三桂说:“历朝历代建立政权不杀亡国之君,以示皇恩浩荡。夏、商、周三代暂且不说,从秦汉以来,除了那些篡位夺权的,没有不加封他们的旧主的。非王即公。当今的朱由榔虽然建号称帝,对抗大清朝,但他终究是大明的后裔,以我之见,不如将他押送到北京,让朝廷发落,或许朝廷还不会杀他呢!” 
  吴三桂听从了吴定的建议,奏表上送朝廷,静候朝廷的回音…… 
  永历帝被吴三桂囚禁在昆明湖畔的蓖子坡。身陷囚狱的永历帝对吴三桂还抱有一线希望,他给吴三桂写了一封长信: 
   
  “将军新朝之勋臣,旧朝之重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烈皇帝(崇祯)立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贼肆恶,突入我京城,殄灭我社稷,逼死我先帝,杀戮我臣民。将军志兴楚国,饮位秦廷,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哀,原未泯也。奈何凭借大国,狐假虎威,外施复仇之虚名,阴作新朝之佐命,逆贼授首之后,而南方一带土字,非复先朝有也。南方诸臣不忍宗社之颠覆,迎立南阳。何图枕席未安,干戈猝至,弘光殄祀,隆武就诛,仆于此时,儿不欲生,犹暇为宗社计乎?诸臣强之再三,廖承先绪。自是以来,一战而楚地失,再战而东粤失,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仆于贵州,接仆于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矣。而将军忘吾父之大德,图开创亡丰功,督师入滇,覆我巢穴,仆由是渡沙漠,聊借缅人以固吾圉。山遥水远,言笑谁欢?只益悲矣。既失世守之河山,苟全微命于蛮服,变自辜矣。乃将军才避艰险,请命远来,提数十万之众,穷追逆旋之身,何视天下之不予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独不容仆一人乎?抑封王赐爵之后,犹欲歼仆以邀功乎?弟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犹不能贻留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所,将军既毁我室,又欲取我子,读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侧乎?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王之祖若父乎?不知大清何思何德于将军,仆又何仇何怨干将军也,将军自以为智而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反谥单薄,奕(礻冀)而后,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仆今者兵衰力弱,茕茕孑立,区区之命,悬干将军之手矣。如必欲仆首领,则虽粉身碎骨,血溅草莱,所不敢辞,若其转祸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更非敢望。倘得与太平草木,同沐雨露于圣朝,仆纵有亿万之众,亦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将军臣事大清,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大德也。惟冀裁之。” 
  永历帝终生都是草包饭桶。 
  在这封洋洋洒洒近千言的长信中,充满了乞求活命的哀求气息,他将一节伦理道义,国家责任都抛之九霄,惟求活命,信中“区区之命,悬于将军之手?”“倘得于太平草木,我纵有亿万之众,亦交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之语,全然没有一点气节,很难想像是从一个皇帝之口说出来的话。也就是说,只要活命什么都可以不要,包括皇帝之位…… 
  既然如此,当初称帝又为了什么? 
  吴三桂从心里面蔑视这种软骨头。 
  国破家亡。朱明皇帝没有一个皇族子孙英烈地为国家生死不顾。朱氏王朝三百年的基业,皇族繁衍子孙无数,仅南阳府就有一万五千多朱氏子孙,却无一人有忠贞之气。南明三帝,全是饭桶草包,没有一个成大气候的。说到这一点,吴三桂还是佩服敬仰死去的崇祯皇帝,至死犹存忠贞…… 
  像朱由榔这样的朱氏子孙,就是我吴三桂辅佐,又能有什么样的前途? 
  吴三桂对明朝皇室有了一种冰冷的蔑视。 
  清明节后的第三天,吴三桂请旨押送永历帝去北京的答复下到了平西王府,由康熙小皇帝执政而尚未亲政的清中央政府,给吴三桂下了一道秘旨:“不必将永历帝押送京城,由平西王吴三桂全权处置!” 
  清廷给吴三桂出了一道政治难题。 
  不让押解到北京,是怕千里迢迢路上被人劫走吗? 
  还是要我吴三桂杀永历帝? 
  若是前者,让吴三桂精兵押送岂能有碍?以关宁铁骑百战无敌的战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若是后者,为什么?是要逼我吴三桂与明室断绝关联,结仇? 
  吴三桂感到很难办。 
  整整一夜,吴三桂没有睡觉,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苦思冥想。陈圆圆也不敢进去,她忧虑地看着吴三桂书房里的灯光,长长一声叹息。 
  一阵柔和清越而又略带感伤的琴声在平西王府的园中响起,是陈圆圆那柔美伤感的歌声在低徊。 
  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书房里不安地踱步。 
  她听见他一声粗重的叹息。 
  他始终没有走出书房。 
  第二天,吴三桂召集手下诸将,商议处置永历皇帝的办法。 
  到会的人很多,吴三桂的部将幕僚几乎全到了,大殿靠墙一溜矮几上坐满了人,还有二十几个人坐在木杌子上,前面都设有茶几,一个个正襟危坐,一语不发地盯着吴三桂。 
  吴三桂今天穿得很齐整,戴着白罗面生丝缨冠,穿着酱色寮地纱袍,套着石青蓝纱褂,一条金镶三色马尾钮带紧紧束在腰间,正在阔大的银安殿座前来回踱步,青缎皂靴踩着水磨青砖,发出橐橐的声音。 
  看到诸将都到齐了,吴三桂忽然停住脚步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是商议如何处置永历帝。朝廷下旨,由本王全权处理,各位有何高见,直说无妨!” 
  这话一出,殿中诸人不禁窃窃私议。 
  部将满人爱里阿说:“不知王爷,意欲如何处置?” 
  吴三桂说:“我也不想对他处以极刑,只想将他斩首示众。”吴三桂这话带有试探的性质。 
  “王爷这话,似乎矛盾。永历皇帝被砍头难道还算不上极刑吗?未将以为,这样做未免有些残酷。”爱里阿说道。 
  “唔?”吴三桂并不在乎爱里阿的刻薄话,沉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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