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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御龙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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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峰就这么一分心思索，便漏听了不少对话，待得再收起心思，只听得先一人的声音也变得极低：“……我们的仙愁谷分舵设立也快三五十年了吧，我在总舵时听曾长老说起过，我们圣教设立仙愁谷分舵的初衷是用来监视和囚禁要犯用的，不过经历头几年的风平浪静后，仙愁谷分舵也就跟其他八大分舵一样执行各种教务去了。要不是近几年来谷中之人忽然在时吼时啸，只怕我们永远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他停了好一会，又接着道，“我猜当年设立仙愁谷分舵多半就是为了谷底那人。否则舵主也不会要求我们听到那人吼叫清啸便都要去崖边驻守。其实我们整个仙愁谷分舵都是帮教主看管要犯的，我们现在在看管房间里的小子，舵主跟我们一样也是在看管要犯，只不过他是躺在床上而我们是站在门口，他看守的是谷底那人而我们看守的却是房中那小子，哈哈。”
那姓龚男子轻咳了两声，道：“你这么精明应该懂得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宁可假装不知道。”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3）、握瑜常怀瑾 分道各扬镳
先一人低声笑道：“好！好！我们不谈这个，不过长夜漫漫，总不至于站着干等到天亮吧？”安静了好一会儿，先一人还是憋不住又开了口，想是有些事情困扰了他许久，不吐不快：“龚大哥，你说这次是不是有些奇怪，我看里面那小子也不像是个善武之人，却何以要劳驾舵主跟大小姐他们父女俩亲自出马呢？”
姓龚男子道：“这小子倒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他的师门却不简单，他是龙泉派掌门付璟的弟子，舵主要动龙泉派的人，自然非亲自出马不可。”
先一人道：“龙泉派又没法跟我们玄冥教抗衡，难道我们还要怕他们不成？嗯……不过就单凭我们仙愁谷分舵之力而言倒是难以跟龙泉派抗衡，要是对付那些小脚色，自然是派我们去就成，想要去龙泉派抓人，那就非他们亲自上阵不可了，哈哈……还是不对，龚大哥，舵主他们怎么做得到在两天内就从楚州到龙泉一个往返？没这道理的你说是不？”
姓龚男子道：“你都说了我们分舵与其它分舵有所不同，若是要去龙泉那么远，总舵那边自然不会要我们分舵出力了，就算我们想为圣教出力，只怕其它分舵的人也不想让我们插手。栖霞剑一日之间就被人灭门，据说当年七弦郎君借以独步江湖的那本秘笈《七弦要略》现已落入龙泉派手中，后来又有人见到龙泉派有一把用金刚寒玉制成的莫邪剑，据说是举世无双的，总舵既有线报，知道龙泉派的人要去兖州府道贺朱正琮续弦，我们仙愁谷‘近水楼台’，这份差使自然要我们仙愁谷去做了。”
“哦，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啊，对了，我今日跟随何管事出去接应大小姐的时候见她穿着一身紫衣，打扮成紫冥尊者一般，看来舵主他们对龙泉派的人倒还是有些忌惮的，否则也不会故意穿总舵的服饰去虚张声势了。‘六脉神剑’当中就以龙泉派声势最微，人才最少，他们只是路过楚州，不可能整个帮派都走在一起，我看舵主他们就算以仙愁谷的名义跟他们正面为敌，只怕也未必会输。”先一人听他这么一说，语气中大有豁然开朗之感，前后一联系，便侃侃而谈。
羊峰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今日折腾了自己大半天，差些将自己害死又在最危急时刻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位紫冥尊者并非真正的紫冥尊者，玄冥教的紫冥尊者似乎是另有其人，而一直在自己面前装作是紫冥尊者的那位女子听起来好像就是这个什么‘玄冥教仙愁谷分舵’的大小姐。
姓龚男子道：“赖老弟，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圣教开设仙愁谷分舵的初衷了么，我们仙愁谷分舵每年接到总舵派遣外出办理的事情在圣教九个分舵中向来都是最少的。我们仙愁谷分舵虽然设立已有三十多年，但江湖中人多半还以为我们圣教只有八个分舵，你说为什么，很显然是教主他老人家不太想让我们仙愁谷分舵在江湖上太过出名。”
羊峰心想：“原来那个啰里啰嗦的家伙姓赖，姓赖这家伙倒是爱管闲事的很呢，只不过听起来姓赖的好像事事都是凭借自己猜想，而那个姓龚的似乎事事都有根有据，两个家伙都是看门的，怎么会一个知道的那么多，一个却跟我一样什么都被蒙在鼓里呢，看来姓赖的话虽然很多，但本事却远没他的话多。”羊峰半天没吃过东西，此时已经饿得肚子咕噜响，他也是一个好管闲事之人，听得门外人神神秘秘地在聊一些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不禁有些出神，他时常有上顿没下顿的，此时正听在兴头上，自将饥腹暂抛脑后。门外两人聊得兴起，也不会注意房间里细微的声音。
那姓赖男子道：“《玄珠宝典》包罗万有，教主既练有宝典上的神功自不会再去学那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他老人家想来是要把那《七弦要略》给毁掉，免得世上再出一些厉害的对手，他老人家可算是用心良苦啊，哈哈。”
那姓龚男子又是‘嘿嘿’两声冷笑，道：“那倒未必，江湖盛传那把举世无双的莫邪剑是给李御风监守自盗了，舵主什么人都不抓，偏偏抓李御风回来，可见莫邪剑才是教主所关心的。”
“你们为什么‘聋瘸派’的人不抓反而偏偏要抓我呢？帮我当作李御风，是真的为了莫邪剑还是觉得‘聋瘸派’的那几个人中李御风最好抓啊？这个姓龚的也说‘剪手之刀’而不说‘剪刀’，看来这‘剪手之刀”也并非‘剪刀’的意思，那把莫邪剑是玉做的，估计应该值不少银子，否则大家也不会抢着要。”羊峰瞧着透进房来的月光自思自解，他刚醒来时月光盈地，此时光亮却多半都已打到了墙上，知道月位渐偏，已是凌晨。
那姓赖男子道：“既然教主想要，那多派些人过去强抢也成，连活人都抢得来，何况是一把剑呢。”
那姓龚男子道：“李御风容易找到，莫邪剑却不易找到，龙泉派的人重义轻财，舵主抓了李御风为质，他们多半会拿莫邪剑来交换。”
羊峰听到“重义轻财”四字，忽然想起日间钟玉琢曾赠自己一锭银两，忙将裹在一起的双手放在怀中按了按，却哪里还有踪影，心道：“路上颠簸了那么久，又在吊桥上半死不活地挂了那么久，那十两银子多半已经掉在了途中，‘破财挡灾’果然有点道理，‘聋瘸派’的那些人也果然有点门道，知道我没钱挡灾，所以先给我点钱傍身，哈哈。”他素来对银子有一种莫名的依恋感，但经历过一番生死悬于一线后，居然能够将他至出生以来拥有过数目最大的一笔财富看淡，也算难得。
那姓龚男子又道：“更何况龙泉派有数百年根基，我们玄冥教虽强，但却没办法像广陵剑对付栖霞剑那样一朝就将其铲除，好像三代以前江湖上有个号称‘剑法武功天下第一’的‘剑尊’就是出自龙泉派的。”
那姓赖男子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是龙泉派的？他叫什么名字啊？”姓赖男子想问的也正是羊峰想问的。不料那姓龚男子却道：“那人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时你我都还没出世呢，过去了那么久了，谁还记得他的名字啊。” 那姓赖男子道：“我曾祖和祖父去世时我都还没出生，不是照样知道他们的名字啊。” 姓龚男子驳道：“这跟自己祖宗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你知道近三代皇帝的名讳么？”羊峰听他这么一问，私下想了想，原来他对本朝皇帝除了知道太祖名讳叫朱元璋外其他竟然一概不知，他只听到姓赖男子的笑声却没听到他的回答，不过结果可想而知。世上用的虽是帝王的年号，但世人却绝少敢去讨论本朝各个皇帝的姓名，讲到皇帝时多半是用年号、尊号、谥号、庙号代称，哪个是真名哪个是代号，江湖儿女自难以分辨出来。 。 想看书来
（24）、握瑜常怀瑾 分道各扬镳
笑声沉寂好一会后，那姓赖男子忽又道：“听说这次逮人，除了大小姐全身而回外，其余人等都受了伤，就是舵主也难逃挂彩之厄，龙泉派的剑法果真了得，看来要是‘六脉神剑’六派联手对付我们玄冥教，只怕我们连三四成的胜算都没有。”
那姓龚男子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听说这次龙泉派得到《七弦要略》和莫邪剑，其余五派中就有不少人前往滋事，嘿嘿，若要使得他们‘六脉神剑’联手对付我们玄冥教，只怕比让莫凌云练成《六脉神剑》的六路剑法武功还难。”
那姓赖男子道：“说得也是，我在总舵时曾听教主说过‘他们六脉神剑互通声气，我们若是逼得急了，不但他们，就连少林、武当那些帮派也会联手对付我们，不过如果我们慢慢来，他们便会互生嫌隙，自相残杀。’教主真可说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老人家如此雄才伟略，却不知在这两年来，他老人家为何绝少过问江湖中事？莫非他老人家又在准备着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让我们惊喜，令我们全教上下都能沾光不成？”
那姓龚男子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教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老人家自有勾当，我们做下属的倒不宜妄加猜度。”
那姓赖男子笑道：“龚大哥，你这说话的本事可真令小弟佩服啊，你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是说‘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就是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却从来不说‘不知道’，难怪兄弟们都说你无所不知、高深莫测了，哈哈。”
那姓龚男子笑道：“你真不愧是姓赖的，我想说的事情自然会说，不愿说的事情自然不会去说，不知道的事情当然更不晓得怎么去说，不过你想激我说话，却也没这么容易。哈哈。”
羊峰听姓龚男子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心道：“原来这个姓赖的家伙一直都在套姓龚的话，难怪讲的东西都这般似是而非，处处要人纠正。是了，与其求对方说，不如激对方说，更不如诱使对方说，说话时故意讲错故意留些纰漏，知道真相的人听了后多半就会###不住去纠正。看来只要今晚偷师学得这个两个家伙两三成说话本事，那以后说谎骗人的本事也自会长进了。”
那姓赖男子道：“虽然说小心使得万年船么，不过龚大哥你这人太也把细了，既然你不肯说，那就……”
羊峰正听得入神，蓦地里一阵怪声自远处传来，那怪声夹带涧谷回音，忽高忽低，一会儿像是来自东面，一会儿又似来自西面，诡异不已，莫辨其位。门口两人一听到那怪声响起，早已停住了嘴。
霎时之间，四下里除了那怪声的袅袅余音外便再无半点声响。羊峰自幼听惯了鬼魅之说，虽然对鬼魅的种种传闻半信半疑，但一来这怪声实在诡异阴森，二来他又记得白天到仙愁谷时走的路尽是荒芜隐僻，两者与诸般鬼魅传闻都有颇多相似之处，羊峰将它们掺在一起想，只道自己半夜听到了鬼叫，害怕不已。他听说那些鬼怪穿墙遁地无所不能，害人之事又无所不为，心下畏惧，赶忙将头脸都缩进被窝中。世上的鬼怪之说，原是庸人自扰把戏，以讹传讹的人多了，就被愚夫愚妇信以为真，羊峰乃是市井之徒，这些自古相传的说法他从小耳濡目染，对扑朔###的鬼怪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那怪声响了良久，待得余音止歇，万籁寂静之中，忽又传来一阵嘹亮歌声。那歌声像那怪声一样夹杂着涧谷回音，时高时低，时左时右，飘忽不定。羊峰虽裹在被褥当中，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歌声，这歌他在酒肆茶馆和妓院歌楼之间早已听得耳熟能详，正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羊峰不学无术，自不明白此词曲的意味，只知道平常听到这歌时，声音尽是温婉娇美，###悱恻之中隐隐蕴有呜咽之意，而此刻听到的歌声却是铿锵顿挫，清冽激越似乎能够洗心涤尘。他不懂音律，分不清宫商角徵羽，但男女声差异明显，一听便知，寻思道：“原来是个男鬼，应该不会来迷惑我吧。”
歌声未歇，那姓赖男子细若蚊足的声音竟又响了起来：“他又在为我们报晓了，我们这位邻居报起晓来可比公鸡强多了。哈哈”姓龚男子道：“或许这人真的曾经叱咤风云，一世英雄，不过既然困在了仙愁谷底，除了唱歌叫嚷度日外，想必也没多少其他事情可消遣了。龙搁浅滩，虎落平阳，末路英雄大概都是这般光景，但愿我们不会像钱兄弟他们那样被舵主投下谷去。” 那姓赖男子道：“你说钱兄弟他们如今是死是活？” 姓龚男子道：“曾有人用麻绳悬着石头量过一次，一百五十丈长的麻绳悬到尽头也还未能触到谷底，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能不死么？” 那姓赖男子问道：“那么谷底叫嚷之人又是怎么下去的？” 姓龚男子道：“我不知道，你问教主舵主他们去吧。”
羊峰听他们又谈及谷底那人，才知道原来适才的歌声传自谷底，而并非是什么鬼魅夜唱，心下稍安，但想到仙愁谷深过一百五十丈，不禁又是一阵冷颤，庆幸自己日间能够捡回一命，否则只怕此刻早已粉身碎骨。他不懂“叱咤风云”什么意思，但“英雄末路”却是相当熟悉，私下寻思：“这个玄冥教的仙愁谷分舵什么的好像就是在看管谷底的那人，要这么多人看管深谷底的一人，那么谷底之人想必很有能耐，一个比你们更有能耐的人唱歌给你们听，你们非但不领情，反而将其当作公鸡打鸣，倒真是有趣。”转念又想：“为什么被看管的人就一定比看管的人更有能耐呢，我被人绑着，门口也有两个人在帮我看门，难道这就能说明我比他们更有本事？”
月光消退，晨光焕出，天色果然渐渐亮了起来。羊峰百无聊赖地想着，他偷听别人讲了这许久，居然毫无困意，反而越听越有兴致，只不过门口两人言谈渐少，不知是怕有人醒来听见，还是守了一夜聊了一夜后太过操劳而在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不多久，有人送饭菜过来，龚赖两人推门而入，羊峰听有异响，忙闭目装睡，他只道这饭菜是送给自己的，但过了良久，只听见有人在房中“吧嗒吧嗒”地吃饭喝汤，却没人来理会他，时不时会有一股饭菜香味飘入他的鼻中，不免嘴里生津馋涎不绝。
“喂，喂，想必你也饿了，快起来吃饭！”他饿了一夜，早已恨不得马上便有饭吃，只是怕被两人知道自己偷听他们对话，是以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此时听得那姓赖男子呼喊，又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身子，忙装出一阵被噩梦惊醒的震颤，扯着嗓子道：“啊……我这是在哪里？”龚赖两人见他嘴角流涎，只道他熟睡至斯，都相顾而笑。
羊峰揉眼看了那姓赖男子一眼，不禁吓了一跳。只见那人黄蜡面皮，五官奇丑，鼻上长着一颗苍蝇大小的黑痣，那黑痣上生着一小丛杂草般的胡须，羊峰心道：“他妈的，我不相信世上还有比他更丑的人，不知他妈的是怎么把他生出来的？”羊峰怕被他影响食欲，不敢多看，转眼向那姓龚的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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