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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大明王朝六位皇帝-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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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将或不悦,曰:“上何待承畴之重也!”上进诸将曰:“吾曹栉风沐雨数十年,将欲何为?”诸将曰:“欲得中原耳。”上笑曰:“譬诸行道【就好像走路】,吾等皆瞽【盲人】。今获一导者,吾安得不乐?”{198}
  试想,如果降者不是洪承畴,是魏忠贤、温体仁那样的丑类,皇太极有何可乐之处?皇太极之乐,恰由于洪承畴是个忠臣、能臣,是崇祯及明朝的希望所在。如今,连洪承畴这样的人物,都肯投降大清,明朝还剩下什么?
  皇太极击中了要害。
  踵继而降的另一个人是祖大寿,具有同样意味。这员袁崇焕的部将,于崇祯二年十一月,在首长率领下急追后金大军,赶来解京师之围,结果却眼看崇祯自毁长城,将忠心耿耿的袁帅逮捕,于是愤而出走,奔回关外。那时他的心一定凉透了,不打算再为明廷卖命。但在袁帅所信赖的孙承宗的亲自劝说下,大寿终能强忍悲愤,回心转意,矢志继承袁帅遗愿,极其艰难地替他死守锦州直至崇祯十五年三月。
  

难兄难弟:由校和由检(54)
洪承畴、祖大寿,无非未死耳。死,并不是对国家、朝廷尽忠的唯一方式,更不是最好的方式。有的死国者,除了死,没有为国家做过什么切实有益的事———甚至刚好相反;也有人,在最后关头不曾选择死,但他们却一直忍辱负重,脚踏实地为国分忧解难,以实际行动保家卫国。这两种人,都可谓为国尽忠者。但理性地看,国家真正需要的是后一种人,他们数量越多,国家越有可能转危为安。至于前者,品质堪敬,但国家并不能从他们的慨然赴死之中受益,哪怕这样的人几十万、几百万,该亡国照旧亡国,一点也不会耽搁。
  两个不辱使命、不负重托、充当朝廷脊梁十几年的人,无须用一死来证明他们是否对得起国家。他们已经用十几年的实际行动,就何为忠义、何为恪尽职守,书写了充实、模范的答卷。
  皇太极看到的就是这一点。当洪承畴、祖大寿这种一直在切实地为国尽忠的人,也感觉心灰意冷、无忠可尽,明朝就真正大势已去了。
  继崇祯十年李岩的“叛投”象征着知识精英抛弃明王朝之后,洪承畴在崇祯十五年的“叛投”则象征着政治精英也抛弃了明王朝。
  明王朝之死,当然是漫长的日积月累的过程,但是,李岩和洪承畴这两个“叛投者”的作用,有如夜空中划过的两颗流星,瞬间照亮了一切。刹那间,朱由检应该看清,末日已经不远!
  末日情景
  前面说到,共同觊觎紫禁城龙床的两大势力之间,似有某种默契。以当时明朝之虚弱,李闯和满清,不论谁,击溃之皆易如反掌。满清势力距北京更近,实力也较李闯更强;闯军轻入,攻占北京,而清人不先得,诚可怪也。俗史夸大吴三桂的作用(所谓“历史罪人”),乃至将香艳故事———刘宗敏横刀夺爱霸占陈圆圆———敷衍为历史的决定性因素,虽然煽情,却实属笑谈。吴三桂降不降清,献不献山海关,对清人入主中原,其实是没有实质意义的;清人攻到长城以内,本非必由山海关不可,崇祯年间,清兵(改国号之前为后金)早已由各关口突破长城不知多少次;没有吴三桂,不走山海关,清人照样入得中原,丝毫不成问题。闯军之能捷足先登,恐怕出于两点:一是此前一年(1643)八月,皇太极方崩,清国举哀,暂缓夺取中原计划;二是对于明廷不亡于清而亡于李闯,清国君臣极可能早有暗谋,乐观其成,然后以此为借口,“兴仁义之师”,“剿贼灭寇”,以“正义之师”姿态入关,尽量增加自己取代明朝统治中国的合法性。这在多尔衮致吴三桂的求援信的答书中,可以找到直接证据。书称:
  我国欲与明修好,屡致书不一答。是以整师三入,盖示意于明,欲其熟筹通好。今则不复出此,惟底定中原,与民休息而已。闻流贼陷京都,崇祯帝惨亡,不胜发指,用率仁义之师,沉舟破釜,誓必灭贼,出民水火!伯【吴三桂当时封爵“平西伯”】思报主恩,与流贼不共戴天,诚忠臣之义,勿因向守辽东与我为敌,尚复来归,必封以故土……昔管仲射桓公中钩,桓公用为仲父,以成霸业。伯若率王【率先奉清为王业】,国雠可报,身家可保,世世子孙,长享富贵。{199}
  这一历史关头的实际过程是,清军在得到闯军已于三月十九日攻破北京的情报后,即由顺治皇帝于四月初八日在盛京(沈阳)任命多尔衮为大将军,南下夺取中原。次日,清军迅速兵发沈阳。中途遇吴三桂信使求援,遂折往山海关方向运动,并与吴三桂部队汇合后于此处击败闯军。这清楚显示,清兵入关的决策与动作,先于吴三桂请援和献降,是一个单独行动,且明显是利用北京被闯军攻占、崇祯殉国为机会和借口。
  多尔衮的信还透露出一点,从一开始,清人就希望以中国道统继承者的姿态,接管权力。这种认识与心态,同四百年前的蒙古人截然不同。这也就是何以蒙元始终不改其“入侵者”形象,而满清却能完全融入中国正统历史与文化的原因所在。此乃题外话,不表。
  

难兄难弟:由校和由检(55)
1644年,崇祯坐龙床的第十七个年头,也是最后一个年头。以旧历天干地支排列算法,岁在甲申,所以又叫甲申年,后遂以此扬名史册。
  甲申年的元旦———也就是正月初一———在公历是1644年的2月8日。如果是现在,这天举国上下已经放假,欢度春节,不用上班。当时不同,作为新年第一天,皇帝和百官仍须早朝。崇祯又是一个特别勤奋的皇帝,当此人心惶惶之际,他很想借新年第一天振作精神,有个好的开端,所以起得比平时都早,天未明,就去皇极殿(太和殿)视朝,接受百官朝贺。
  升殿后,却发现底下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大金吾”(近卫军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其时,钟鸣已久,照理说,百官闻钟已该到齐。崇祯问其故,金吾支吾道也许众人不曾听见钟声。崇祯命再鸣钟,不停地鸣下去,且吩咐将东西宫门大开,让钟声传得更远。久之,百官仍无至者。
  照例,百官本该按部就班,各自归位,等皇帝出来接受朝拜;现在倒成了皇帝一个光杆司令先在那里等候群臣。崇祯的面子尚在其次,这实在太不成体统。为避免这局面,他临时决定把本来放在朝拜之后的谒祖提前举行,那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不过,谒太庙必须有仪仗车马,急切却备不齐,还是放弃,传谕仍旧先上朝,二次升座。
  那天所以钟声大作,而百官不闻,据说是天气极为恶劣,“大风霾,震屋扬沙,咫尺不见”{200}。任何有在北京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当此时,满耳但闻风吼。
  又候了一会儿,百官终于匆匆赶到,现场十分混乱。当时的文武官员,分居北京西城、东城,而上朝站班却相反,文立于东,武立于西。这天,因为情势窘急,许多官员赶到后,顾不得绕行,按最短路线归位。结果,文臣直接穿过武班,武将也从文班钻出;行经中央空地时,因为是皇帝视线的正前方,每个人都佝偻着身子,甚至爬在地上匍匐而过,模样滑稽可笑……
  大明王朝最后一年,就这样开始了。后人评论说:“绝非佳兆。不出百日,上手撞钟,百官无一至者,兆已见此矣。”{201}
  谈到迷信,还有更奇特的。某晚,崇祯得梦,梦中神人在他手掌上写了一个“有”字,他困惑不解,讲给百官听,请他们解释。百官当然拣好听的说,“众皆称贺”,说这个“有”字代表“贼平之兆”。马屁声中,却忽然有人大放悲声,众视之,是内臣王承恩。崇祯惊问何意,王承恩先请皇帝赦其不死之罪,而后开言:“这个‘有’字,上半是‘大’少一撇,下半是‘明’缺一日,分明大不成大,明不成明,神人暗示,我大明江山将失过半。”{202}———这是真有其事,或系后来人所编捏,无考。但那王承恩三月十九日陪着崇祯一道吊死煤山,却是真的。
  也是在这一天,甲申年元旦,李自成在西安启用国号“大顺”和年号“永昌”。倘若四个月后,他并非昙花一现地从北京消失,是日就将作为永昌元年载入史册,而“崇祯十七年”则不再被人提及。
  三天后,大顺军兵分两路,径奔北京而来。一路之上,摧枯拉朽,明军望风而降,除少数几座城池(例如代州)略有攻防,大顺军基本是以行军速度向京师推进。据载,三月一日到大同,八日便至宣府;十五日早上通过居庸关,午间就已抵达昌平,比一般的徒步旅行者速度还要快!
  话分两头。虽然通讯不灵,信息迟缓,但李闯杀奔北京而来的消息,还是不断传到紫禁城。从二月起,至自杀前最后一天的三月十八日,朱由检“每日召对各臣”。单这一个来月,他的出勤率,兴许就顶得上他的天启哥哥的一生。几代皇帝逍遥、荒怠与挥霍所欠下的沉重历史债务,统统要他一个人来还,而且还根本还不清!
  缺德、作孽,这样的罪愆简直可以不提,崇祯想还也还不起。眼下,一个最实际的难题,一个燃眉之急,他就无法解决———没钱。谁都无法相信,泱泱大国之君,几乎是一个破产的光棍。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
   。。

难兄难弟:由校和由检(56)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八日,一个年轻人奉调来京。他叫赵士锦,是隆庆、万历年间名臣赵用贤之孙。他被工部尚书范景文推荐,补工部营缮司员外郎一职,因此赶上了历史巨变的一幕,在此后的一百二三十天内,历经曲折,翌年四月中旬逃脱闯军控制,辗转南归。后来他将这离奇经历写成《甲申纪事》及《北归记》两篇文字,句句目击,极为真实,不啻为描述1644年甲申之变的报告文学杰作。后面我们将在很多地方引用他的讲述,这里先自其笔下实际地了解朱由检最后时日的财政状况。
  赵士锦到任后,先被分派去守阜成门,三月六日接到通知,接管国库之一、工部所属的节慎库,三月十五日———城破前三天———办理交割。他在《甲申纪事》和《北归记》里重复录述了清点之后的库藏。《甲申纪事》中说:
  十五日,予以缮部员外郎管节慎库。主事缪沅、工科高翔汉、御史熊世懿同交盘。……新库中止二千三百余金。老库中止贮籍没史家资,金带犀盃衣服之类,只千余金;沅为予言,此项已准作巩驸马家公主造坟之用,待他具领状来,即应发去。外只有锦衣卫解来加纳校尉银六百两,宝元局易钱银三百两,贮书办处,为守城之用。
  《北归记》中说:
  库藏止有二千三百余金。外有加纳校尉银六百两、易钱银三百两,贮吴书办处;同年缪君沅云:“此项应存外,为军兴之用。”予如是言。
  多年守卫国库的老军,对赵士锦说:
  万历年时,老库满,另置新库。新库复满,库厅及两廊俱贮足。今不及四千金。
  赵士锦感慨:“国家之贫至此!”
  赵士锦亲眼所见,因此知道国家确确实实一贫如洗。但外界一般都不信、甚至不能想象国库之虚已到这种田地。当时百官以及富绅,都认为崇祯藏着掖着,拥有巨额内帑,却舍不得拿出来。这也难怪,崇祯的祖父万历皇帝当年搜刮之狠和悭吝之极的性格,给人印象都过于深刻。元旦那天早朝混乱之后,崇祯接见阁臣,议及局势,众臣都敦促皇帝以内帑补充军饷,崇祯唯有长叹:“今日内帑难告先生。”{203}然而无人肯信。明亡之后,仍有人批评崇祯小气,如杨士聪、张岱等。甚至将闯军逃离北京时携走的拷比得来的三千七百万两金银,传为掘之于宫中秘窖。这显然不可能。崇祯身家性命且将不保,留此金银何图?“国家之贫至此”,是城破之前赵士锦以目击提供的证言。
  以这点钱,不必说打仗,就算放放烟火,恐怕也不够。关键在于,皇帝与其臣民之间完全失去信任。崇祯到处跟人讲国家已经无钱,所有人的理解,都是皇帝哭穷和敲诈。三月十日,最后关头,崇祯派太监徐高到周皇后之父、国丈周奎家劝捐助饷,先晋其爵为候,然后才开口要钱,周奎死活不掏钱,徐高悲愤之下质问道:“老皇亲如此鄙吝,大势去矣,广蓄多产何益?”{204}徐高的问号,也是读这段历史的所有人的问号。周奎究竟是何种心态?简直不可理喻。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大概也和别人一样,认定崇祯自己藏着大把金银不用,还到处伸手索取。如果他并不怀疑内帑已尽之说,想必应该比较爽快地捐一些钱,让女婿拿去抵挡农民军的。否则,朝廷完蛋,他显然不会有好下场,这笔账他不至于算不过来。归根结底,他根本不信崇祯没钱打仗。
  从二月中旬起,崇祯下达捐饷令,号召大臣、勋戚、缙绅以及各衙门各地方捐款应急,共赴国难,“以三万为上等”,但居然没有任何个人和地方捐款达到此数,最高一笔只二万,大多数“不过几百几十而已”,纯属敷衍。又谕每一大臣从故乡举出一位有能力捐款的富人,只有南直隶和浙江各举一人,“余省未及举也”{205}。大家多半不觉得皇帝缺钱。
  然而,不相信皇帝没钱,只是“信任危机”较为表层的一面;在最深层,不是钱的问题,是社会凝聚力出了大问题。危急时刻,若社会凝聚力还在,再大的难关仍有可能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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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兄难弟:由校和由检(57)
一个政权,如果长久地虐害它的人民,那么在这样的国度中,爱国主义是不存在的。爱国主义并非空洞的道德情怀,而是基于自豪和认同感的现实感受。否则,就会像甲申年的明朝那样,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最需要爱国主义、同心同德之际,现实却无情地显示:根本没有人爱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沉沦似乎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面对它的死亡每个人都无动于衷———不仅仅是那些被损害者,也包括曾经利用不公平和黑暗的现实,捞取过大量好处的人。
  崇祯所面对的,正是这种处境。当他向勋戚、宦官、大臣和富人们求援时,全部碰了软钉子,他们想尽办法不去帮助这个快要完蛋的政权。搪塞、撒谎、漠然,好像这政权的崩溃符合他们的利益,好像这政权不是曾经让他们飞黄腾达,反而最深地伤害过他们。
  一再催迫下,国丈周奎抠抠索索捐了一万两,崇祯认为不够,让他再加一万两,周奎竟然恬不知耻地向女儿求援。周皇后把自己多年积攒的五千两私房钱,悄悄交给父亲,后者却从中克扣了两千两,只拿三千两当做自己的捐款上交崇祯。旬日之后,闯军拷比的结果,周奎共献出家财计银子五十二万两、其他珍宝折合数十万两!
  大太监王之心(东厂提督,受贿大户)如出一辙。捐饷时只肯出万两,后经闯军用刑,从他嘴里掏出了现银十五万两,以及与此价值相当的金银器玩。
  捐饷令响应者寥寥,崇祯改以实物代替现钱,让前三门一带富商豪门输粮给前线部队,同时给打仗的士兵家属提供口粮,以为较易推行,但同样被消极对待,不了了之。
  我们并不明白,这些巨室留着万贯家财打算做什么,但有一种内心活动他们却表达得明白无误,即:无论如何,他们不想为拯救明王朝出力。
  连这群人都毫不惋惜明王朝的灭亡,遑论历来被盘剥、被压迫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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