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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09年01期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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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轻蔑的“没出息”。
当时我在格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一句“天空中的彩虹就像一条扁扁的板凳”,也就是这句话顿时让我爸觉得,这个窝囊俗浅的后代,八成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了。
【二】
讨厌“没出息”、“冷板凳”这种盖棺定论似的说法,因为我总是在说服自己,要相信即便一个故事经历了再多艰苦、寒碜的桥段,也不会以惨淡收场。
比如,我爸决不允许自己伟大的培养计划落空,于是在他的训斥和监督下,我咬牙切齿地把那句比喻修炼成了“天空中的彩虹就像一条扁扁的板凳,可是有云彩、飞机经过时,它变成了宏伟的桥梁”。
所谓愿望,即便在反复的妥协和退却的消磨下,也会顽固地留下一丝回旋的余地,写上未完待续、下回再见。
就好像只要捏起一小条皱褶,软趴趴的面团就变成了昂首挺胸的饺子;
就好像日记里那些鸡毛蒜皮的流水账,页页篇篇连绵不绝,最后黏成一道厚实耿直的书脊;
就好像哪怕是一个临时的小工,当他站在庞大的脚手架间,看着太阳沿着日晷的刻度爬上天空,也能对着万丈光芒瞄准直线,把金箔贴在梁间,把松木塞上殿顶,然后掸掉衣襟上的泥浆,冲着鎏金穹顶上的五脊六兽和百年前人头攒动的大殿,挺直脊梁,说一声“不客气,小意思”。
(附:书筋:指评书中诙谐而正面的角色。)
玻璃洋葱:普善成海(1)
'一'
我当然不会忘记第一次站在普善敬老院前,内心深处涌动的那种难以言说的烦躁。
那还是两个月前,即将入冬的某个下午。走在城市铅灰色的天空下,头顶的斜上方横跨过纵横交错的环城高架,即使护栏上趴着稀疏软弱的绿色藤蔓,依然能感觉到高架上瀑布般倾泻下来的二氧化碳废气。
走在前面的同学已经把我甩开两三辆汽车的距离了。他们唧唧喳喳,不厌其烦地排练着待会儿在敬老院要表演的一些节目,大概是唱歌或者小品一类,反正我并不怎么清楚。加入学院的义工组织并非因为我秉性喜欢助人为乐,而是我需要时常与陌生人接触,以此来确定自己的存在感。正确说来,我无法真正地融入任何集体。
“阿森,你带相机了是吧?”
前面有个女生朝我奔过来,我立刻聪明地拿出相机为女生们拍照。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站在了目的地门前,那是一扇没有任何花纹的铁门,门边是个小型花坛,由于冬天的缘故,里面只有灌木光秃秃的枝条。花坛边悬着一块木牌,上面是几个油漆早已剥落的字——普善敬老院。
女生们嬉闹着,终于在木牌边商量妥当,摆出各种俏皮可爱的样子并比着“Yeah”的手势。然而在此之前,已经丧失耐心的我早就按下了快门。
照片的功能只是来过此处的证明,姿势如何没有任何意义。
随即女生们又围拢过来想查看自己在镜头里的样子,我已经微笑着关了相机,对她们摆出“OK”的手势。在得到我“都超可爱”的确定后,女生们放心地勾肩搭背走进了铁门,在她们的眼里,能够拎重物,又能不厌其烦地帮她们拍照的一副随和机灵样子男生,想必也能够信赖依靠。这和平时我在学校里苦心经营的形象并无二致,在那些场合,我熟练地与人讨论毫无兴趣的话题,做着大部分人都做的愚蠢琐事。我很满意自己的演技,换句话说,也只有每周一次回家的时候我不需要作出任何伪装,这也是为什么周末家中永远很安静的原因——我总是一回家便钻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忙碌,把父母游移关心的目光隔绝在门外。
'二'
其实除了我,其他人都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最近优秀集体的评比到了如火如荼的关键时刻,所以大家决定增加到敬老院的频率。此时,就听到一个女生和院长详细阐述这次的活动安排。
位于高架下方的敬老院也许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边马路上嘈杂的噪音。之前从院长办公室走到老人病房的时候经过小小的院子,在墙边突出的水笼头边有女孩在木盆中清洗大量白色布片,树木间的绳索上也有白布不断地滴水。因为那种独一无二令人无法忍受的气味,一闻便知那些都是尿布。一阵风吹过,同行的女生们都捂住鼻子,露出了嫌恶神色,加快了脚步。即便如此,就算到了走廊里,那种潮湿难闻的气味依然消散不去,想起淹没在横七竖八的绳子间的清洗女孩面无表情的侧脸,以及即将看到一房间同样面无表情的人,我不由觉得有些不适。
有时候女同学们的伶牙俐齿确实超乎我的想象。她们绘声绘色地描述新闻中频频曝光的有毒奶粉的最新状况,运动会上我国健儿又取得多少金牌,以及激烈的美国总统选举。
这个房间中几乎都是需要半护理的老人,就是说大多都接近老年痴呆或者尚有精神活动却无法自理生活的患者。他们中的一些已经睡着,枕巾上有残留的淡黄色口水,另一些则睁着眼睛茫然地注视着演说者口型的变化,当话题偶尔滑到关于老人日常生活的细节时,有些尚能发声的老人似乎准备讲些什么,但女同学们显然没有耐心听他们咿咿呀呀的叙述。交谈活动就此结束。随后是拿出我们带来的食品、被褥等赠物,在她们分发的时候我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居高临下的道德优越感,趁无人注意快速走了出去,然后蹲在走廊的一角,拔出一根烟点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抑制我即将爆发的厌烦。
玻璃洋葱:普善成海(2)
“受不了了吧。”
走廊那头传来声音,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尽管有点昏暗,但我仍然毫不费力地认出说话的是刚才在院子里清洗尿布的女孩,更为意外的是,她坐的竟然是轮椅。这一点,有可能是在凌乱拉起的绳子间被我忽略了。原来,她一直在院子中通过开着的窗户观察我们。
但她显然误会了我受不了的对象其实是同学们那种理所当然的虚伪而非敬老院中的死气沉沉,不过不知为何,我并不认为有解释的必要。我放弃了维持平日一贯面具的努力,反正对面的女孩表情冷漠,语调充满不屑。
这是我第一次同智恩见面。
'三'
市里的领导在我校进行关于精神文明建设的视察时,非常满意我所在的学院做出的一系列关心扶持弱势群体的行为。视察结束后,办公楼前的橱窗中除了在各处的福利院、敬老院精心拍摄的照片,还多了一枚巨大锦旗,院长的脸色仿佛比视察当晚连喝两瓶Ballantine后更为红润。
我站在橱窗前凝视这面锦旗,这就是在敬老院里被女生们一直反复讨论的“荣誉”。这荣誉的光环刺入眼底,仿佛无刃怀刀,无辜地抹杀着他人的尊严。
那天,行将返程之际,女生们很快发现在走廊里与我交谈的残疾女孩智恩——当然,她们根本连她叫什么都没有问,就强行把她推到人堆中合影。对于作为道具的智恩来说,她的反应显然是不合格的。那既非残障人士坚毅有朝气的神色,也非受人恩泽后感激不安的表情。总之,与活动宗旨极不相称的淡淡的讽刺总是弥漫在她的四周,以至于后来选择相片素材时,女生们第一时间排除了所有以智恩为中心的照片。
“什么呀,我才不想跟‘贞子’一起出现在领导面前呢!”听到某个女生机智风趣的玩笑,大伙儿都高兴地手舞足蹈,紧接着商量累了一个下午,晚上应该去哪个酒吧继续消遣。
我看着照片中被落日余晖浸染的女孩,有些瘦弱的身材,套着敬老院统一制作的宽大条纹外衣。被两边的漆黑长发遮着脸的她大部分时间总是垂着眼帘,与其说是冷漠,也许称为茫然或者麻木更合适。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不由自主把她的照片从回收站里恢复出来,存入另一个文件夹,扔在了电脑不知哪个角落里。
弄完这一切,已经是周五的晚上,吃完晚饭的一家人端坐在沙发中看着一档综艺节目,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我。主持人的对白蠢不可及,父母不置可否地对牢闪光的荧幕,目光游离,从背后很难揣测他们此时的心情。五分钟以后,我不耐烦地拒绝了母亲想为我削一只苹果并同我交谈的企图,回到卧室,想吸烟却发现最后一根烟不知何时已经搁在便携式烟盅上燃烧殆尽,于是只好百无聊赖地倒在床上。当巨大的黑暗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时,整个封闭空间内只有烟头最后那点湿润的红色。我想起智恩那种空洞无物的表情,这表情,和在父母眼中看到的自己毫无二致。
'四'
当又一次站立在院长面前侃侃而谈我的谎言时,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毕竟,从根本上来说,我是那种毫无热情的人,参与所有有人的活动只是为了避免空虚,因此即使看到我很投入地忙碌奔走,内心深处却始终当它是表面功夫或者应付了事。我就是这样虚伪的人。
然而这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出于一种微妙的猎奇心态,或者说是同类的吸引,我在一个周六的午后独自一人乘公车去了敬老院。我告诉院长我是社会学系的学生,正在进行一项以残疾人为主体的弱势群体生活状况的研究,希望他能提供给我智恩的信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又装出那种热情有礼的态度,这对平时演惯戏的我来说毫不费力,因此院长虽然看上去一副精明的样子,但也丝毫没有对我的目的产生任何怀疑。交谈过后,他向我指明了智恩所在的病房,便自顾自玩电脑游戏去了。
玻璃洋葱:普善成海(3)
依然是经过带有隔夜饭菜和厕所气味的走廊,在一扇门前停下,阳光从门内的窗口洒入,无数细小孱弱的细菌与灰尘在光束中慌乱地挣扎翻滚着。靠窗的某位老年人干瘪而皱缩,穿着白色的病服,仿佛一小块年糕一样软塌塌地粘在躺椅上,智恩就在她的身边沉默地搅拌一小碗菜粥。
大概是剁碎的青菜掺在稀粥中,远远望去只有一汪绿色的糊状物。智恩胡乱搅上一下,心不在焉地送入老人口中。对方可能有些饿,非常努力地吞咽着,眼珠却仿佛不会动似的陷在浑浊的眼白中瞪视着眼前的女孩。大概吃得太快,而智恩又是如此机械地重复喂食这个动作,老人突然因为呛到而剧烈地咳嗽起来,还没咀嚼完全的稀粥混杂着痰液,喷溅得到处都是。智恩放下碗,慢慢擦掉溅落在手上的泥状物,然后以一种略带强硬的手势取出了老人口中的假牙,此时,一些口水从忽然瘪下去的下颚中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而老人的眼睛始终一动不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固定在她身上。
“你怎么又来了?”原来她早就发现站在门口的我,却没有任何转过头跟我打招呼的意思。
“因为……有些调查需要……”面对她,我好像不太能发挥自己的戏剧才能,竟然有些吞吞吐吐。
这是一个阳光和煦的冬日午后,院子里仅有的两棵冬青和雪松看上去略显寂寞地排列在一些,深浅不一的绿色在偶尔刮过的风中摇曳,居然有种久违的轻松感。为了不吵醒已经睡着的一群老人,我推着智恩来到庭园中央不知干涸多久、积满枯叶的喷水池边,自己则盘腿坐在水池边缘,体会着阳光渗在毛衣中的热度。
说实话,她没有拒绝我的提议我并不感到意外。也许是从第一次见面起我们对对方展露的就是毫不掩饰的厌倦眼神,那是同周遭充斥着的目的明确的表情截然不同的真实流露。我对她而言,大概只是种物体般的模糊存在,不吸引,不排斥。因此对于我这个陌生的同类,反而没有戒备与敌视。
“调查我这样的残疾人为什么要待在敬老院里么?”她看着空气,接着我前面的发问自顾自说了起来。
“其实我并不是生来就是残疾的。我待在这里是我姐姐的意思。”
“你还有个姐姐?那么父母那边怎么说呢?不是有专供残疾人去的学校么?”
“父母已经去世了。姐姐和姐夫没有工作,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其实是政府为保障贫困线下的市民而分配的廉租房。当时申请住房的时候,姐姐反复强调还有一个妹妹要抚养,因为直系亲属是残疾人的缘故,我们的房子比原来分配的面积要大很多。但是等到住房批下来之后,我就被姐姐送到了这家敬老院,姐姐和姐夫都要工作,根本没时间照顾我,反而是敬老院的护养可能会更周到,所以……但是因为每年都不能交足额的护理费,所以院长要求我做一些清洗衣物或者喂老人饭菜之类不怎么辛苦的事,以此来抵消一部分的费用。”
“那么,为什么那时不送去残障学校?”我感到不大理解。
“正因为姐姐一力主张我得和他们一起住,住房才能批得下来,而且,去残疾学校得住宿,学费更承担不了。”
“不过现在也挺好,姐姐和姐夫每个月都会接我回去一次。晚饭总是很丰盛,小排汤啦红烧鲫鱼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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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洋葱:普善成海(4)
智恩的话说到一半,病房窗口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人声,简直像砂纸刮擦着皮肤。透过窗子望去,房间里站着一个穿着护工罩衫的中年男人。
谈话戛然而止,智恩仿佛录音机被突然关掉一样,缓慢地摇着轮椅进入房间。不一会儿,她就出现在男人的边上,接过刀和苹果,削了起来。
此时已然接近黄昏,斜阳正缓慢沉落,一分钟后就将被雪松最顶端的枝条刺穿。我看着刀刃均匀地掠过果实表皮,护工的手不知何时从智恩的颈后绕了过来,拨开她披散的长发,缓慢地伸到她的衣领中,那一瞬间,女孩子鼻翼两边的神经抽搐了一下,不过很快,这种厌恶的表情便消失在百叶窗投下的阴影中……
不愿继续再看的我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时间好像在这一秒停滞了,夕阳不再下沉,它就悬在我的头顶,巨大的灼烧感。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子摇着轮椅出来,镇定地来到了我边上。衣服大概整理过,比先前更整齐的样子。双腿已然麻痹的我不愿直视她的眼睛,只是长时间盯着冬青上梳理羽毛的麻雀发呆。
“早就习惯这样了。这个变态。每次只要他支使我削苹果或者换尿布,就好像有个声音嘲笑我‘看,又来了’。”
“你……”
“没办法,谁让他认识回收旧书的人呢?我看的书几乎都是他从废品站带回来的。”
“所以你就让他摸你的胸?”不知不觉,我的声音大了起来。
“当然不是啦。冬天才是胸,夏天是大腿。哈哈哈,随季节变化还真麻烦呢!”说着说着,她好像被自己的幽默感打动,竟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和结冰一样的脸实在难以匹配。
斜阳不知何时已经掩藏到屋顶后面去了,觉得再难忍受的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由于双脚发麻太久,竟然软得要摇晃起来。
智恩瞪视着我,又恢复了原来的木无表情。我刚想再说句什么,她突然转身,摇着轮椅头也不回地进了病房,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暮色四溢的庭院中,寒气从早已失去温度的地面透过帆布球鞋笔直透了上来。
“这孩子不容易啊!”先前在办公室里院长眯着眼睛告诉我,他的周围挂着大量鲜艳的锦旗和奖杯,头顶还有自己题写的牌匾——“普善成海”四个大字。而此时他却正为眼前电脑屏幕中蛤蟆嘴里吐出的圆球担心着,表情有些愁苦。
智恩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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