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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了战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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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参加了欢迎西班牙儿童的代表团,因为我夺得了百米赛跑的冠军;伊斯克拉也参加了,因为她是全优生和社会活动积极分子。我们从欢迎会上带回来对法西斯的满腔仇恨和四个橙子。我们全班庄重地吃了这四个橙子。每人分到一又二分之一瓣,外加一点橙子皮。至今我还记得那橙子的特殊香味。
我还记得自己由于不能去营救切柳斯金号的船员①而伤心难过,因为我的飞机被迫降在雅库梯亚,没能飞到北极探险站的营地。这是一次真正的迫降,原因是我没背出一首诗,得了个“劣”。后来我才把这首诗背会了:“是的,我们那个时代的人……”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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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切柳斯金号”1933年1O月在白令海峡被浮冰围困,向北漂移、起初被冻住.后被挤毁,苏联政府及时采取措施,出动飞机,将全体船员救出。
注:②引自莱蒙托夫《波罗金诺》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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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教室墙上挂着一幅自制的大地图,每个同学都有一架飞机,得一个“优”便可以向前移动五百公里,可是我得了个“劣”,于是我的那架飞机被取了下来,不准再飞。这不只是登在教师记分册上的一个“劣”,它对我本人来说很糟,对被我坑苦了的“切柳斯金号”船员也有一点(也稍稍有些)糟糕。
搞这张地图是伊斯克拉想出来的。
在九年级时,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让我们以《我愿当个什么人?》为题写一篇自由发挥的作文。全班同学都写了他们想当个红军指挥员,连沃维克也想当个坦克兵,从而博得一阵欢呼。是的,我们都真心实意地希望自己的命运是严峻的。我们自己选择了这种命运,盼望能够参加陆、海、空军,我们自认为是男子汉大丈夫,当时最有男子汉气概的职业莫过于当兵了。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非常走运。上八年级的财候,个头儿就赶上了爸爸。因为爸爸是红军指挥员,所以他的旧军装就归了我。这套军装包括军服上衣、马裤、军靴、军官皮带、军大衣和用一顶深灰色呢子做的布琼尼式军帽。在一个美妙的日子里我把这套漂亮已极的军装穿上了身,整整十五年都没有脱下来,直到复员为止。当时军服的式样已经改变,但内容依然如故。它仍旧是我那一代人的服装——最漂亮、最时髦的服装。
所有小伙子都对我羡慕不已,连伊斯克拉也不例外。
伊斯克拉试了试我的军服上衣之后说:“我穿着当然是大了一点儿,可是穿着它多舒服呵,特别是把皮带束紧点。”
我经常回想起这句话,因为它有时代感。我们人人都尽力把腰带束得更紧,好象每时每刻都会应征入伍,好象整个队伍是否能投入战斗去夺取胜利的战备状态都取决于我们的仪表如何似的。我们当时还年轻,但是渴望的并非个人的幸福,而是个人的功绩。我们还不知道,要建立功绩,先得播种和培植。它是慢慢地成熟起来的,要经过一个看不到的充实力量的过程,以便有朝一日能进发出耀眼的火焰,这火焰的光芒将长久地照耀着今后的几代人。对于这一点,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而我们的经历过革命烈火考验的父母却非常清楚。
我似乎记得,我们谁家也没有浴室。噢,不对,有一家是有浴室的,不过这事日到以后再谈。我们通常是三个人一起上澡堂:我,帕什卡和瓦利卡。帕什卡先是用硬得要命的擦子给我们搓背,然后要在蒸汽浴室里美滋滋地呆上好久。他要求热得无法忍受的蒸汽,我和瓦利卡为他泼水供汽,但是我们自己却坐在下层,帕什卡则在最上一层嘲笑我们。
“年轻人,你们好呀!”
有一回济娜的爸爸,安德烈·伊万诺维奇·科瓦连科羞羞答答地用木盆遮掩住下体,侧着身溜进蒸汽浴室来。他一丝不挂的时候更显得瘦小和难看了。
“你们这儿热了点儿。”
“这还算热呀?”帕什卡在上层鄙夷地大声嚷道,“这才不过是亚热带的气候!纯粹是安纳帕①!(注①安纳帕,苏联克拉斯诺达尔边区中心,濒临里海,气候温和,为儿童疗养地。)喂,瓦利卡,再加点热汽!”
“轮到鲍里卡了。”瓦利卡说,“鲍里卡,加汽。”
“有必要吗?”科瓦连科怯生生地问道。
“有必要!”我不客气地顶了一句,“蒸汽不会把骨头烫断的。”
“那得看对谁了。”科瓦连科淡淡一笑,这样说道。
我马上把一满盆水哗啦一声泼在石头炉子上,一股股蒸汽丝丝地直往上冲,帕什卡乐得大声吼叫,科瓦连科叹了口气,站了一会儿,想了想,端起木盆,转身走出去了。
他转过了身……
我现在还记得他那个脊背,那个被刺刀、大刀、马刀捅得和砍得疤痕累累,疙疙瘩瘩的脊背,那上面一点好地方也没有,全都布满了国内战争留下的紫红色印记。
伊斯克拉的妈妈也是经过国内战争而变了样。我不知道她身上是否也有疤痕,但是她的心灵上却有和济娜爸爸脊背一样的伤疤。这一点我是后来才懂得的。
伊斯克拉妈妈的名字我忘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帮助我回忆起来。她经常到中小学、中等技术学校、工厂和集体农庄演说。她讲起话来简短生硬,就象喊口令似的。我们都有点怕她。
“你们要记住,革命仍在继续。在我们粉碎阶级敌人的反抗之前,还将继续下去。你们要准备斗争,严酷无情的斗争。”
说不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我一天天衰老下去,与那个时代相去越来越远,而且今天已经不是当时那个现实的本身,而是对那现实的想象支配着我的头脑。可能是这样,但我想逃开年龄对我的提醒,我想回到那些日子去,再度变得年轻和天真无邪。
第一章
“清楚啦,清楚啦,清清楚楚啦!”济娜不等听完妈妈的嘱咐便大声嚷嚷起来。
她急着要把门关上,搭上门钩,可妈妈象往常那样还逗留在门口作最后的指示:要洗、要熨、要刷,还要将衣物煮一遍,把地扫干净。真是要命,怎么每次临上班。她还能想出那么多事来。往日济娜总是耐着性子听她把话讲完,可偏偏在今天妈妈磨蹭得简直令人难以忍受,而济娜脑子里产生的那个念头又要求有所行动,柯况这个念头来得这样突然,而且连济挪本人都认为它近乎是罪过的呢。
今天早晨,济娜梦见自己身在一条小河的岸上。这个夏天她头一回不是以普通小姑娘的身份去夏令营,而是脑阵责任感去当辅导员的助手。整个夏天她都严厉地皱着两道毛茸.茸的眼眉,所以鼻梁上方的眉心处留下了一条垂直的白印。济娜为这条自印感到非常自豪。
但是她不是梦见自己和那些她要为之皱起眉头的少先队员在一起,而是梦见和中队辅导员、教师以及别的首长这些大人在一道。他们都在沙滩上晒太阳,济娜在那儿拍水,因为她非常喜欢在浅水的地方扑通。后来人们吆喝了她一声,她立即上了岸,因为她还没有摆脱对大人惟命是从的习惯。
上岸的时候,济娜感觉到有道目光盯住自己,那是男人专心注视、评头品足的目光。她十分难为情,用两只手紧紧捂住湿淋淋的胸部,尽快趴倒在沙滩上。在甜蜜的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她想象自己没有穿游泳衣,光着身子躺在岸上,于是她的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但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团为这种恐惧并不吓人。这是另外一种恐惧,是叫人想看一眼的恐惧。她催妈妈出门,不是因为这种恐惧而惊慌,却是由于想看一看这种恐惧而感到害怕。这个她所害怕的决定在她心里正同害臊的感情打着架,至于谁能战胜谁,济娜自己也还没有把握。
搭上大门的门钧之后,济娜扑回房间,头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严,然后开始飞快地把身上的衣服扒下来随便一扔:晨衣、衬衫、乳罩、裤衩……她刚要扒裤衩,拉起松紧带,马上又放开手,松紧带把她晒得黑黑的肚皮狠狠地弹了一下,使她清醒过来了。她站了一会儿,等怦怦跳动着的心脏平静下来,然后蹑手蹑脚地向妈妈的大穿衣镜走去。她如临深渊似地向镜子靠近,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眼睛不敢朝前看,到了镜子面前才抬起眼皮。
在冰凉的铅色镜面上反映出一个晒得黑黑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圆睁着,露出有罪的好奇心,而且闪闪发光,宛如两颗樱桃。她浑身上下都是巧克力色,只有鼓得与身材不相称的乳房和背带留下的两道印子白得难以置信,好象个是属于她身体的部分。济娜有生以来头一回有意识地以旁观者的眼光端详着自己的身体,一面自我欣赏,同时又感到害怕,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成熟了。但是只有胸部成熟,胯骨却不肯丰满起来,济娜生气地用两手拍了几下胯骨。不过,对胯骨她还可以将就忍受,经过一个夏天总算鼓起了一点点,因而已经显出了腰身。就是那两条腿才真正使她伤心透顶:它们象两个倒置的圆锥体,在脚踝的地方细得不成比例,小腿肚子平平的没有肉,两个膝盖也没有变圆,还象五年级的女生那样往外突着。这一切叫人看着都觉得讨厌,于是济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怀疑大自然永远不肯帮她的忙。全部有福气的姑娘基本上都是生活在上一世纪的,因为那时她们都穿长裙。
济娜小心翼翼地挺起胸脯,好象是在掂量:晤,这部分已经成熟,充满未来的希望。也就是说,她将来就是这副模样——胖胖乎乎,结结实实,富有弹性。当然罗,如果能够再长高一点就更好了。她踏起脚尖,挺直身子,装作终于长高时的模样,基本上对自己表示满意。“等着吧,将来让你们好好瞧一瞧!”她洋洋得意地想道,因此跳起舞来,还在心里哼着《疲倦的太阳》这首流行歌曲。
这时门铃响了,响得那么突然,所以济挪一听见便象在镜子前面转悠那样赤身露体向门口跑去,后来又飞快地跑回来,急急忙忙把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胡乱穿上,转回穿堂,边走边把晨衣的扣子系上。
“谁呀?”
“我呀,济娜。”
“是伊斯克拉吗?”济娜把门钩拨开。“早知是你,我马上就开门了。我还以为是……”
“萨什卡离开学校了。”
“怎么离开了?”
“退学了。你是知道的,他只有妈妈一个人做工挣钱。现在上学要交学费,所以他退学了。”
“这大糟糕了!”济娜难过地叹口气,不再做声了。
别看济娜差不多比伊斯克拉大一岁,却有点怕伊斯克拉。她很爱伊斯克拉,并且也适当地听从她,但又总是有点怕她那股坚决劲儿,这个伊斯克拉总是那样坚决地既为其本人和济娜,也为所有她认为需要她这样做的人解决一切问题。
伊斯克拉的妈妈至今还穿着已经磨破了的特种任务部队的皮夹克,一双高统皮靴,腰间勒着宽皮带,这种皮带是能把人抽得留下一道道痛得火辣辣的红印的。关于自己身上的这些红印,伊斯克拉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讲过,因为丢人现眼比皮肉受苦更加难受,还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那个严厉、暴躁、不屈不挠的妈妈非常不幸,事实上是个孤身女入。伊斯克拉非常可怜她,同时也十分疼爱她。
妈妈十分不幸和非常孤单,这个可怕的情况是伊斯克拉在三年以前才发现的,而且还是偶然发现的。有一次她半夜醒来,听到一阵阵尽量压低的号哭,哭声中还夹杂着呻吟。房间一片昏暗,只有一道亮光从那个把她的床铺隔开的橱柜后面透过来。伊斯克拉钻出被窝,悄悄地往那边一看,马上就怔住了。她看见桌子上的台灯亮着,上面遮普一张报纸,妈妈坐在桌前,弓着背,两手抱头,不住地晃动着身体。
“妈妈,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好妈妈?”
伊斯克拉向妈妈扑过去,妈妈则慢慢站起来迎着她,两只眼睛象死人的一样,后来脸色转自,浑身发抖,头一次解下了腰间那条士兵束的宽皮带。
“还偷看吗?还偷听吗?……”
伊斯克拉永远也忘不了妈妈的这副样子。对爸爸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爸爸给她起了这个特别的名字之后,在她那遥远的童年时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妈妈带着一贯的残酷无情的表情,把所有的照片扔进炉子统统烧掉了。
“伊斯克拉,你爸爸原来竟是个软弱的人。可他还当过政委呢!”
对于妈妈来说,“政委”这个词决定着一切。“政委”这个概念包含着她信仰的象征,人格的象征和她青春的象征。“软弱”与这个永存青春锐气的名词是对立的,因此,伊斯克拉鄙夷软弱比鄙夷叛卖行为更甚。
对于伊斯克拉来讲,妈妈不只是一般的范例,甚至也不只是榜样。妈妈是她意欲达到的理想,当然,须要有一点修正,那就是伊斯克拉非常希望自己比妈妈幸福。
班上的同学都爱济娜和伊斯克拉这对女友。但是,如果说大家只是爱济娜,而且总是很快就能原谅她的话,那么大家就不仅是爱伊斯克拉,而且还服从她,听她的话。大家都服从她,但同时却不能原谅她的任何过失。伊斯克拉一向深知这一点,而且还团此感到有些自豪,虽说要保持为全班敬畏的地位有时并不容易。
比方说,伊斯克拉绝对不会只穿一条裤衩,光着身子在镜子前面跳舞。济娜想到这一点,脸上马上红了起来,同时又害怕伊斯克拉发现她脸上突然出现的红晕,因而脸红得越发不可收拾。她只顾进行这种内心斗争,已经不再听朋友说话,而只是一个劲儿地脸红。
“你搞什么鬼名堂了?”伊斯克拉突然严厉地问道。
“我?”济娜装出非常惊奇的样子,“瞧你说的!我什么鬼名堂也没搞。”
“别撒谎了。你一脸红,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脸红。我的脸就是那么红。大概我是个多血质的人。”
“你是个少脑筋的人。”伊斯克拉生气地说,“你还是马上坦白吧,这对你会好一些。”
“唉!”济娜毫无希望地摆了摆手说,“我不过是个完了蛋的人。”
“你是个什么人?”
“完了蛋的人。完了蛋的女性。这还不明白?”
“胡说八道。”伊斯克拉笑了,“简直没法跟你谈正经的!”
济娜知道该怎样排除别人对自己的怀疑。不过,“知道”这个动词很难用到济娜身上,对她来讲,还是用“感觉”这个动词更加合适。济娜确实能够感觉到在什么时候和用什么方法来减轻女友对她产生的严重疑心。别看她是按本能行事,可是几乎每回都没有失误。
“你想想,萨什卡那么有才能,却不能上完中学。你明白吗,这对我们大家,甚至对整个国家都可能是莫大的损失!他很有可能成为一个飞机设计师。你看见过他做的那些精采模型吗?”伊斯克拉说。
“为什么萨什卡不愿上航空专科学校呢?”
“因为他的耳朵不行!”伊斯克拉毫无顾忌地说,“他小时候冻坏了两只耳朵,现在体格检查通不过。”
“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模型的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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