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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上)-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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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荒之地!”奕肃瞧了我有些神往的表情,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这与我所知道的云南果然是天差地别,不禁露了惊讶的表情,他又说道:“而且境内常有叛乱,不过幸而最近这些年,在沐家府的管辖下也平定了不少!”
  经他一说,我又想起了沐琼,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原来是沐大人,久仰久仰!大人之名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不禁笑了出来。却又听得奕肃说道:“云南离安南却是很近!”
  我点了点头,作明白的模样,却瞟见旁处宫里的大明角灯都已点了,暗叫不妙,忙朝奕肃说了:“天晚了,我得回景阳宫里了!”
  他点了点头,我也不管什么礼了,直直绕了他便朝景阳宫里快步走去。
  幸而进了殿内,却是彩烟替我开了门。她瞧了我竟愣了一下,我不禁低头看了自己:“怎么了?”
  她忙摇摇头,却说道:“姑娘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却笑而不语,只一面跨了殿前台阶,一面朝彩烟说道:“殿下可在?”
  彩烟竟也笑了笑:“还未回来!”
  我才舒了口气,不禁脸上也露了庆幸的神色。她又问道:“姑娘可吃了晚饭?”
  我摇了摇头,心里却道,莫说吃晚饭,要是给殿下知道这么晚回宫,怕是几天都不用吃饭了。
  “膳房里还有些,我这去替姑娘端了来!”
  我点了点头,一面说道:“谢谢!”她却只是淡淡一笑,便转了身下去了。渐渐发现,彩烟话虽不多,性子却温和体贴,不禁想起了叶离离,不知她现在如何,却不知那日替我梳妆打扮后,却不知何时再见。更想了木预,不禁心里一阵难受。
  幸而彩烟提了膳盒,将它搁了楠木桌上。我站起来一面折了盒子,一面问道:“殿下一天都没有回来?”
  彩烟一面端出一碟藕粉桂糖糕,一面说道:“下午便回了,又去景仁宫里给太子殿下请安去了,现在都还未回来!”
  我点了点头,也一面说道:“瞧这时候,怕是太子殿下留他用膳吧!”
  我一面吃了点心,彩烟却也坐了旁处,我便随口问道:“彩烟进宫多久了?”
  “三年了!”她又说道“一入了宫便在皇太孙殿下跟前服侍!”
  “还要过好几年才能出宫啊!”我不禁叹了口气,不止是替她,也是替我自己吧,一时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姑娘也想出宫吗?”彩烟一面替我倒了茶,一面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我却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只瞧了彩烟娴熟的手势,看着杯底的茶叶经水一冲,也沸腾得上下翻游,水与茶叶皆失了平静。
  我与她二人正相互无语,却听得殿外传来李典的传话:“殿下回来了!”,忙起了身,一块到殿门处去。
  瞧见朱瞻基一行人正进了宫,朝我们走来。他一面走了一面将身上的金彩绣襟衫脱了。
  “殿下!”我忙上前去,一面替他接了衣裳,一面又跟了他身后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今天父亲,母妃一起用了晚膳!”他瞧见桌上的茶水,许是口渴了,便要端起饮尽。我忙止了说道:“这是我喝过的,我去替你换个杯子!”
  他却不睬我,依旧拿起杯子将茶一饮而尽,一面说道:“真是热死了!”

  三十三

  他将杯子随手一搁,便顺势坐了桌旁。我忙把茶碟收拾了,彩烟见了也立即上前接了去,我止了她说道:“我来就好了,你去替殿下换杯茶吧!”她点了点头,端了茶盘便下去了。
  又瞧朱瞻基额上确是渗了汗,一面说道:“昨天司设监送来的回风竹簟给你垫上了,夜里睡觉要凉快些!”
  他听了只是点了点头,又朝我说道:“皇爷爷又要北巡了!”
  “你也要去吗?”这几年,皇上隔三岔五地便会领着浩浩荡荡的兵马北巡,说是体察民情。
  他点点头,又说道:“寺玉也随我去?”
  “是!殿下要我去,我敢不去吗?”我一面佯装不敢抗命的模样一面忍不住笑了,心里却想,你要有什么差池,都得搭上我的小命,我能不照看左右吗?
  他听了,却是很满意地笑了。
  又隔了几日,用过午膳,朱瞻基正伏在桌前,桌上摆了文房四宝,他执了笔腾抄文书。我在旁处替他磨了墨,一边瞧了他的字,虽然是个门外汉,也瞧得出他小小年纪,写的字却不错。史上也曾说宣宗因幼年时受到良好教育,能吟诗作赋,尤擅长书法绘画。不禁问道:“殿下可会绘画?”
  他并不停笔,只一面答了:“会一些,山水花鸟一类!”忽然他停了手,抬起头来又加了一句:“也能画人像!”
  我心里不禁想,如若有一张朱瞻基手绘的画像,哪日回了那个世界,却是可以卖个好价钱!这样想着,不禁笑了出来。
  他见了拧了眉头:“你不信?我可以替你画一张!”
  我忙摆了摆手笑道:“信,我当然信。不过呆呆坐在那儿一两个时辰,我可受不了!”
  他却寻思了片刻,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了,只低了头继续写字。
  又过了一会,忽然听到殿外传来通报声:“皇上驾到!”
  朱瞻基忙站了起来,绕过椅子,便要出殿去。我也随了他身后,却见皇上已经进来。
  殿上的人齐齐跪了下来,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孙臣参见皇爷爷!”朱瞻基也跪了下来。
  皇上扬了扬手,示意我们起来,又朝身后的刘公公一干人吩咐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是!”以刘公公为首的人都一面应道一面弯了腰退至殿外处。
  朱瞻基看了皇上,又瞧了身旁景阳宫里的人。
  皇上却笑着朝他说道:“就让他们呆着吧,朕只怕殿外那些奴才坏了兴致!”
  朱瞻基才点了点头,我忙朝皇上欠了身:“奴婢去给皇上备茶!”皇上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准了。
  我忙退下去,还未至膳房便撞上了了彩烟,走得匆促险些将她撞倒,抬头却见她手里正捧了海棠花式填金云龙小茶盘,我不禁笑道:“这个茶盘好看,正好给皇上用!”
  她递给我:“正要给姑娘送去!”
  我一面接了,一面点头道:“我是要寻了你去泡茶,唉,这泡茶的功夫,我可是不行!”
  她笑了笑说道:“用得倒是梅花上的雪水,便是姑娘嘱咐收下的!”
  “我是照葫芦画瓢,照了别人的法子!”一面说道,一面捧了茶便要回去。
  再回到大殿上,却见皇上正立在朱瞻基身旁,瞧了他写字。一面用手指点,一面和颜熙目笑着,却真是一幅温馨的祖孙偕乐图。
  我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上前,将茶搁在桌上。朱瞻基瞥见桌上的茶,停了手上的笔,方抬了头扫了我一眼,又端了茶要捧给皇上:“皇爷爷用茶!”
  皇上点了点头,接过茶水,半揭开白瓷盖,品了品香气,才小饮了一口。又将茶杯搁置原处。又瞧起来了朱瞻基的字,未过一会,他忽然说道:“香郁,味醇,颜色也绿,确是不错!”
  我听得一愣,抬头却对上皇上的目光,才明白过来,原来皇上说的是茶,不是字!他瞧了我呆愣的模样,脸色也和善了许多道:“寺玉泡得茶,比得上朕宫中的御膳房!”
  我忙摇了摇头:“回禀皇上,这茶并不是奴婢冲泡的,却是其他宫女所泡制!”
  皇上听了,挑了嘴角,似乎是嘲讽道:“你倒是不喜居功呵!”
  我忙回答道:“不怕皇上笑话,奴婢确是不会泡茶,这儿要是邀了功,改日皇上再吩咐下来,奴婢便要瞧着茶壶干瞪眼了!”
  皇上听了,竟笑了出来:“干瞪眼?”,一面摇了摇头。我也不禁笑了笑。
  皇上又低了头,朝朱瞻基问道:“最近在学些什么书?”
  “回皇爷爷,太傅正在教《礼记》《资治通鉴》!”朱瞻基忙答道。
  皇上听了点点头,又问道:”昨儿户部在御书房里参奏的折子;你似乎有想法?”
  朱瞻基凝神思索了一番才说道:“孙臣以为,太祖当年定制的税收政策确实有些偏颇。
  毕竟已是前朝旧事,何况百姓乃是无辜受牵连,再者这两江一带如今也是商贸经济融会处,若能废除一些相应不利政策,却可吸引南北流动的商旅,促进两处经济与风俗的交流。“他说到此处,又顿了顿,仿佛是想了些什么,又说道:“ 只是太祖的制定的政策也不可轻易废除,不妨明昭暗,可旁征侧引地改进一些政策!“
  皇上听了,脸上露了赞许的神色,一面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瞻基有这份胸怀和见识是好的!”顿了顿又说道:“朕的这些孙子里,就属瞻基最像朕!”
  说到此,他忽然脸色沉了下来,不觉眉尖轻蹙。
  朱瞻基瞧了,忙问道:“皇爷爷为何皱了眉头?”
  皇上端了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却作漫不经心的模样一面说道:“于百姓瞻基倒有一份宽厚之心,只是不知于私,是否也能如此啊?”
  朱瞻基听得一愣,却不知如可回话。
  皇上似乎要转了话:“朕的几个儿子里头,你二皇叔也颇有朕年轻时的模样!只可惜…”他终是叹了口气,并未说些什么。这一拧眉一叹气间怕是想起来当年靖难之役中,朱高熙为他的拼夺江山时的出生入死,便是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也有七情六欲,也不是不会感怀。
  话已至此,朱瞻基眼下也瞧得清楚,皇上是不着痕迹,颇用心地将他引入了话局中。
  他却不言语。他虽是个孩子,竟也将这争储之下的敌友看得清楚,怕是只有生在帝王家的人天生便赋有这样敏锐洞察力。
  他可以沉默不语,但皇上却不能将话草草收尾,他顷刻间又正色道:“瞻基,你需记住朕一句话!”
  朱瞻基忙跪了下来:“孙臣谨记皇爷爷教诲!”
  皇上半阖了眼瞧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二皇子至始至终都是你皇叔!过去是,现在是,便是将来朕百年之后,你依旧要称他一声二皇叔!”
  朱瞻基跪着的身子微微一颤,脸上却也平静。他点了头说道:“是!孙臣记住了!”
  皇上脸上才露了满意的神色,一手伸向瞻基:“起来吧!”
  这支字片语间的剑拔弩张便是我这旁观者也瞧得心惊胆战的。不知皇上是否预见了后事,才要朱瞻基允诺了这样的话。
  又听见皇上说道:“听少师说,瞻基的字愈发写得好了,什么时候也给朕瞧瞧?”
  朱瞻基忙谦虚地答道:“只是端正而已,不敢入了皇爷爷的眼!”
  这祖孙二人相互间又唠了家常,忽然殿外一直候着的刘公公忽然匆匆地走过来。
  皇上只瞥了他一眼,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刘公公忙弯了腰,双手向前禀告道:“淇国公邱国公请求晋见皇上,正在乾清宫里等候!”
  皇上皱了一下眉头,脸上阴晴不定,又像是听了预料之中的事。只见他朝刘公公命道:“摆驾回乾清宫!”
  刘公公得了话,忙向外传报:“皇上起驾回宫!”
  殿上众人也一齐跪了安,直到皇上出了景阳宫。
  朱瞻基站了起来,却久立不动。我瞧得不对,忙上前去唤了一声:“殿下!”
  他却不应,再看了他,脸上神色倒也无异常。只是半晌,他似乎才看见了我,却朝我说道:“我不喜欢他!”
  廖廖数字,却是没有一点温度,我听得有一丝异样,又看向他,忽然觉得他此刻的神态全无一个孩子的稚气。
  纵是朱棣如何宠爱这个皇孙,与皇上的言谈间却也是暗藏机关,便是一句好好的话也要说得这般隐晦,帝王家怕真是少了最简单的脉脉亲情,却是相互间利益权衡下的妥协。

  三十四

  话说只隔了数日,便是后宫里也传出了消息。蒙古本部(鞑靼)公然与大明朝对抗,更是杀害明朝使者,这一猖狂举止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和愤怒,那日在乾清殿外听到皇上的怒吼怕也是此事!)为了打压鞑靼的嚣张气焰,皇上封瓦刺首领马哈木为顺宁王,远程提供作战援助,趁势打击鞑靼。但为了彻底铲除后患,皇上还是决定派出十万大军远征。连日内兵部尚书,内阁大臣等人在御书房内与皇上商议谋拟此次战役策略。
  又经过几日商议,皇上命淇国公邱福为先锋大将军,率十万大军北上讨伐逆党鞑靼大汗本雅史里。并于七月十日正式出兵,皇上亲自率朝臣将这十万大军送至城外钟陵台处。
  这日烈日当头,正是三伏天气,站在眺望台上,却看得阶下十万大军,步兵,骑兵,却是整装待发,金戈铁马,风云涌动。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样的声景,现在却在眼皮底下,十万大军成排成列地延伸至举目不及处,这种浩浩浩荡荡的气势直迫人心,便是让我这种不谙战事的人也不禁生了几丝异样情愫。
  而身后是满朝文武百官,身旁是皇亲国戚,都随了皇上来为这十万大军送行。皇上又命了邱福上前,(我才看清他的模样,已是一名白了双鬓的老将,只是刚硬坚毅的眼神便能令人想象出他驰骋战场时的骁勇)又朝他嘱咐道:“鞑靼人生性狡诈,此次行军作战千万不可轻敌,用兵一定要谨慎,莫轻意中了敌人的圈套!”
  邱福点了头:“是!末将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必定率领大军一举铲平鞑靼国!”
  皇上听了才点了点头:“那么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吉时已到,皇上赐了酒,又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这十万大军才在将帅一声令下,开始井井有条地向前迈进。
  待到十万大军渐渐出了视线所及处,皇上却叹了口气。立在皇上身旁的,便是内阁大臣杨士奇,今日也是第一次瞧见他,咋看之下,其貌不扬,与其他身着官服的大臣并无不同。只是话又说回来,正是这种韬光养晦让皇上器重和信任。他听了皇上叹气,俯了身小心问道:“皇上为何叹气?”
  “邱福虽是作战勇猛,却并非统帅之才。朕确是些不放心啊!”皇上望了大军远去的方向说道。
  “与邱大人同行的还有副将王聪,霍亲,左右参将王忠,李远,此四人都是长年驰骋战场,经验丰富之人,应该没有大碍了!”杨大人侧头想了一番才说道。
  皇上点了点头,思索一番,脸色也稍稍平定了些,便下令百官回朝。我跟了朱瞻基身后,上了马车。马车随了皇上的御驾之后,行至半路上,却忽然停了下来。朱瞻基掀了帏帘,策马的锦衣卫说道:“皇上停了驾!”
  再看见前处,一侍卫被唤到皇上御驾前,却见皇上与他细细嘱咐了什么!他领了旨意,便快步跑至后方,不见了踪影。
  朱瞻基脸上也露了不解,忽然说道:“皇爷爷怕还是不放心吧!”
  我听得不明白,朱瞻基笑了解释道:“我听皇爷爷说过,邱将军虽是一员猛将,却是少了谋略之术,而阿鲁台是个极其狡诈之人…”
  “阿鲁台?”我听得一惊,不禁打断道,“不是鞑靼大汗本雅史里吗?”
  朱瞻基听了,不禁笑了起来:“大汗本雅史里便是阿鲁台拥立的。阿鲁台原是鞑靼大保,他杀了蒙古旧黄金家族的鬼力赤,拥立了元朝宗室本雅史里!所以实际上手握大权的便是阿鲁台。”
  我听得心下一片混乱,先前那黑衣人说阿鲁台要向大明朝投降,此刻怎么变成向大明朝挑衅?难道是木预从中作梗,那黑衣人又是属于哪处人?又想起他曾说过“攘外必先安内”,这样推测,他必是蒙古三大部落其中之一,排除了阿鲁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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