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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书塾-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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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西樾在善忘寺垂着眼睫倾听的是她父母的故事。她从唐赋手中接过了思送的曲谱下篇,与她拥有的上篇缝合。象了思希望的,至少箫谱上、下两篇在离别怨后终于等到相见欢,好过当年吹萧的两人相见欢后离别怨。程西樾放弃《赴海》曲谱,小羽以为程西樾想借此忘却过去。唐赋一度也觉得她只以寻找母亲线索为重,她怀恨抛弃自己的父亲,想忘却父母孽缘。可如今看来“程兄,刑部旧档中胡文书案的资料如何?”避开曹公子后,唐赋找到程西樾。
“带我去唐坊主那里道别。”她没有回答问题。结案草草的胡文书案根本没有留下资料。判决林东木死刑,陈述中说林东木与胡人通信谈及京畿防务,做胡人奸细。可是档案里没有存下作为证据的相关信件,也没有存下与林东木通信的胡人姓名。冤案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个普通的书塾学生竟能劳动京城府衙作成冤案,关于这一点她想了两天。原打算知道父亲死因就作罢,现在她疑惑了。唐赋见她不答只得作罢。可是从梦柯厢去教习房的路上,他忍不住责备她不该冒险,留把柄给曹公子这种人。“少坊主方才对柳大小姐很失礼。”她岔开话题。“我只是怕她在坊间说出她父亲名讳。她本来不该出现在坊间。”他被点中痛处。柳重樱的频繁探视和天真告白让他觉得负担。她看见他的苦笑,于是淡淡道:“柳尚书开明,重才,喜欢科举上进的书生。”
“我见过柳尚书,也觉得他人不错。”唐赋同意,“不过你不要看错,这里没有人想知道尚书大人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什么人。”唐赋以为柳重樱迟早明白不该再来,礼部尚书更是永远不会出现在三籁乐坊。
可是,今春注定有许多让唐赋意外的事情,自从朋友廖羽迟将程西樾引来青叶。
隔窗听见教习房里父亲正和客人说话,唐赋正要举手推门进去,被程西樾制止。唐赋也觉得,门那边客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方才坊主发了好一回呆,你就从未起过疑心?”客人的声音问。接着是父亲的声音,“别怪我认她不出,虽是一母所生,两姐妹性情、容貌大不相同。不过,难得两个孩子都传得你师弟在音律方面的天赋。”“坊主,你去年见的孩子比她姐姐如何?”“虽不比姐姐,但也十分出色。姐姐有的不仅是天赋,她是天数造就。我听老乐师们对她称奇道异,一度也想细考她的来历,只是她从未和这里的人真正接近,大家都不知她底细。”父亲喟叹,“程西樾性情冷僻,比当年程习还过。”一阵沉默,似乎说话的两个人都想起了心思。父亲点出程西樾名字的一刻,唐赋看到程西樾的眼神。他知道程西樾和自己一样明白了一件事:她一直寻找送母亲去青叶的乐师,那乐师就是三籁乐坊坊主唐宇杰。是自己的父亲,用蕤不成,将她独自留在痛苦的遭遇里。那乐师是自己的父亲。
唐赋也明白了方才程西樾制止他推门进去的原因。她早听出客人是礼部柳尚书。
过了片刻,唐宇杰接道:“你问起妹妹,我那回也未得近前和她说话,只远远见她站在帐篷前面吹牛角。虽是游戏,那气息、神韵却不是寻常女孩儿能有的。”柳井彦怅怅道:“惭愧职位羁绊,我不如坊主可随意出关。不知道何时才有去西夏的机会。见过姐姐,我就常想到妹妹。师弟的孩子。”“我怕你是见她不到的了。听她吹角的牧人们惋惜议论,说那孩子今年秋天就要远嫁,去更西边的异族。她父亲几年前亡故了,继位的叔叔只想利用她身份,让她和其他部落联姻获得好处。可怜,今年才十二岁。”“什么?和师弟当年遭遇一样?”柳井彦惊道。“也不尽然。我听她角声欢畅,幸好天性快乐,好象不在乎、也习惯了叔叔待她不好。”唐宇杰说到这里语调转冷,“当年你师弟却是被她敬爱的人逼着,嫁去西夏。”唐赋知道柳井彦的师弟就是当年男装读书的“蕤”。似乎蕤远在西夏还有一个女儿。而父亲口中逼蕤出嫁的,为她敬爱的那个人——是指林东木?父亲责怪林东木,唐赋觉得父亲多少是在推卸自己的责任。父亲和柳尚书一齐沉默了。似乎遇到了一个禁令,避免多谈逼蕤出嫁的人。
“罢,你回府吧。十多年未见面,我也不能留你多谈。只求大人千万设法照顾西樾,别让她再出事。我这里也会照你说的做,将她赶出三籁乐坊。我会动用关系,将她赶出汴梁的所有乐坊,让她死心。”听到脚步响,柳尚书要出门。唐赋犹豫要不要回避,却见程西樾推开门。
门里门外觌面相对,柳尚书和唐坊主一愣之后,反应各异。“西樾——”柳尚书语气无奈。“老爹让乐坊的女孩子男装读书,回坊时好抬高身价,这主意不错。”唐赋长吸一口气,“只是你太狠心,见她不可用,你就和林东木一样弃她不顾。”程西樾没有开口,只看着表情古怪的唐宇杰。“唐赋,你错怪你父亲。”柳尚书道。“我没有错怪,是老爹送蕤去青叶。”唐赋有些激动。父亲在他心目中是个善良的人,蕤在青叶遇见林东木是一劫,父亲至少应该收留蕤被皇甫家拒绝的小孩。名叫“西樾”的小孩原本可以姓唐,有一个至少稳定的家,而不是跟随一位脾气坏的塾师四处游荡,养成同样怪癖的脾性。“送蕤去青叶的另有其人。”柳尚书也有些激动,“不过往事已矣,追寻只会徒惹伤痛,大家到此为止吧。”表情古怪的唐宇杰回视程西樾,也一直没有开口。他的目光起先看着孤僻少年,接着看到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看到两个书生的背影。
他看到在皇宫里弹琴的年轻的自己,看到听琴妃嫔中,最美丽的一张妇人的脸。
他看到此生最敬佩的乐师——那孤傲到极端的程习。他的目光越看越遥远,遥远得难以收回。听李师傅满口称赞坊里的话本小先生善琴,唐坊主也曾找机会听过一次。用极端的华美倾诉极端的寂寞,程西樾弦上的那一种旋律,他依稀觉得自己曾经听过。可他回忆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的,听【炫 书 网】自谁。自从手指残疾,他没有再理过弦管。对不能更改的痛苦经历,他选择了忘却。
可是现在忘却的记忆回来了。曾被忘却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翻涌,如决堤潮水。
终于还是将遥远的目光收回,他看着面前那双猜疑的眼睛。“唐坊主,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柳尚书在一旁提醒。“老爹,你至少该知道程西樾母亲的下落,这是你欠程西樾的。”儿子生着气。
三籁乐坊的坊主唐宇杰是一个经过风浪的人。被误会谴责,冒危险困苦,他曾经怕过。可对自己认定该做的事情,他从没有推脱、退却过。“西樾,想知道什么?我不会拒绝告诉你。”他终于对那双猜疑的眼睛说。
想知道什么?她想知道父亲为什么死得不明白。想知道父亲的亡故日期在她出生之前,为什么母亲还写信给父亲,托父亲顾念她。
想知道她在刑部旧档里查出的疑惑,和查不出的真相。“我要知道所有的,请坊主从最初说起。”她克制了激烈的心绪,缓缓穿过格子门进了小厅,从唐坊主和柳尚书身边走过。她坐在教习房的一角,轻轻接道:“告诉我,我母亲现在哪里。”西樾,你母亲已经故去七年了。唐坊主说。不过,他终究还是从最初说起。
最初唐坊主是个出身乐师世家的年轻人,没有残疾的健康手指灵活有力,最擅长演奏坊间味道的欢快曲子。凭着家传绝技和自己的勤奋,他自信有一天能成为汴梁坊间最好的乐师。
三十岁那年遇见一个人,让他改变了人生的轨迹。那人不是来自音律世家,只是个落魄的中年书生。大雪天里,那人饮酒成醉,独自站在冷落无人的城头。他背着干冷的北风,面南吹着一管紫箫。用极端的华美倾诉极端的寂寞,那一种旋律冰寒彻骨,奇怪的是又艳魅横生。
唐宇杰后来知道,那天程习是想家了。他思慕着故乡春天晚上的温暖氤氲,绝望他不能让自己归去。从他身上唐宇杰知道:绝顶的音律不是出于技巧和勤奋,是出于绝顶的痴性。
唐宇杰被皇室召为御用乐师,是儿子唐赋四岁那年的事情。那天家里、坊中热闹风光,亲友祝贺络绎不绝,可唐宇杰最看重的,是坊间一个乐师的欣喜。“程先生,我现在有机会出入宫廷了,把你的心愿说来我听。”程习来往三籁乐坊已有三年,是程习恳求乐师世家出身的唐宇杰参加御用乐师选拔,而不要只满足于做一个坊间乐师。是程习帮助唐宇杰提高技艺,通过测试。在程习难得一见的欣喜里,依旧有挥不去的凄凉。他摩挲那管从未离身的紫箫,眼里含的笑模糊难辨。那笑隔着积淀太久的岁月。“想托坊主问一个人平安。不过这问候隔了太久,或许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宫里的宁贵妃从苏州来汴梁前,和他是隔巷的邻居。二十多年未通音讯,若提起“程习”二字宁贵妃没有反应,那唐宇杰就什么都不用多说了。唐宇杰没有来得及提到“程习”二字,才说一句:娘娘,可记得有一位吹箫的故人?宁贵妃就屏退了宫女。宁贵妃记得程习,记得在苏州小秦巷,春天的晚上听他吹箫。还记得她来汴梁做宫女那年,他一路跟着她所属的那个队列。宫墙隔断后,以为墙外的他回苏州去了。她在墙内侥幸得蒙皇恩,有了封号和儿女。一天孩子们在皇上的书案边承欢膝下,她偶然看到一份胡文翻译录取名单,名单上面分明列着“苏州程习”几个字。原来他还没有回苏州。他不死心,想做胡语的翻译,想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她有些意外,可是到底很果断。她悄悄从咿呀念读的女儿赵蕤手中拿去那份录取名单,把“苏州程习”一笔划去。他该回苏州去的。她要他回苏州老家安心过活。没想到他还是留了下来,竟然在音信隔绝二十多年后,托人来宫里问她平安。
宁贵妃不想回应新来的御用乐师带来的问候。后来她改变了主意。皇帝儿女众多,宫廷争宠激烈,她一早决定用女儿赵蕤和藩,为儿子当选太子争取更多机会。只是,别的妃嫔也会这么做。程习出现,她有了条别出心裁的计策:让女儿学会胡人的文字和语言。
事情秘密进行,瞒过其他妃嫔才能出奇制胜。唐宇杰跟着宁贵妃去偏殿见公主。从一串摇曳着“叮呤”作响的风铃前慢慢转过头来,那是个天真的女孩子,美丽温文得出尘仙子一般。听说可以离开宫廷,去有名的青叶读书,她欢喜而顺从地俯首,答应了宁贵妃的一切叮嘱和要求。公主男装入青叶,身份是唐宇杰推荐的乐师子侄。先被唐宇杰安排来青叶做了塾师的程习,在教授众弟子音律课程之余,教授公主胡人语言和文字。唐宇杰起先为程习庆幸,程习终于联络上牵挂多年的故人,而且还有了进一步来往的可能。如果将来程习也成为宫廷乐师,那就更好了。可是程习对性情天真的公主态度冷淡。他说自己想问候的那个故人其实已经不在了。他决定为宁贵妃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就心无旁骛地回归故乡。唐宇杰不愿想象这样的结局:一个人流落异乡,二十余年的坚持,换来的终归只是孑然一身的回头。唐宇杰希望程习还有机会改变决定。遇宫里有重大活动时,公主常要逃课回宫,但学业总算进展顺利。有宁贵妃帮忙说话,那一个时期也是唐宇杰在宫廷最得意的时期,三籁乐坊往来的客人中也有了许多新结交的权贵人物。
得意处光阴飞快,转眼半年过去。某一天,唐宇杰照宁贵妃吩咐去青叶探视公主。
以乐师子侄身份入青叶的公主和所有留宿书塾的同窗一样,住在后园的学馆。那院落很好认,门首挂着公主从宫廷里带来书塾的一串铜风铃。程习在风铃下拦住唐宇杰。院内,两管箫正合吹一首悠长的曲子。是两支溪流的相遇,一个从涓涓潺潺、恬然悠远开始,另一个自湍急激越、荒凉感伤出发。它们在两箫之间来往应答,相互引发,缠绵唱和,终于汇成一处流水。那流水绕山环屿、成湖成瀑、过隙过滩。那流水遇雪成冰、逢春解冻、曲折绵延。
远望是汪洋归处,过尽千山的流水已平稳开阔,从容履行一同赴海的诺言
那两管箫吹出的不仅是音律,是吹箫两人魂魄的流动飞舞、相融相牵。从那首悠长的箫曲中,以曲相交的两位乐师一起聆听到音律的至美。曲罢恍若隔世。程习改变了对公主的冷淡,当即把自己那管珍贵紫箫相赠两人。可是唐宇杰想着,该是让公主从青叶退学的时候了。其实公主早就该从青叶退学了,或者公主根本不该来青叶,不该与一个叫林东木的同窗相遇,又一起学箫,一起达到了音律所能达到的至美。唐宇杰说服宁贵妃让公主退学,从他的话语里宁贵妃有所知觉,于是同意在自己生日那天公主回宫时将她扣下,不再放她去青叶。可是没有来得及。那年十月太学官员视察青叶,一位曾入宫教导王子皇孙的官员认出了公主,通过种种途径秘报到与宁贵妃不和的皇后那里,于是生出一场风波。太学视察青叶的第二天,一个和宫廷关系密切的权贵突然降临三籁乐坊,来了场彻底查抄。唐宇杰手指的残疾就是那时落下的。后来知道,公主在太学视察青叶的当晚从青叶出走。
接着唐宇杰听说青叶已经被封,塾中搜出胡人文字的书籍和信件,证明有学生私交异族,做胡人的奸细。京城里人心浮动,议论百出,有孩子在青叶读书的人家更是以为大祸临头,惶惑不安。
林东木以胡人奸细身份独自投案,是在和公主一起出走半个月之后。他的自首解了青叶之危,轰动一时的胡文书案很快结案。只是,唐宇杰想着被林东木丢下的公主。腊月里的一天,宁贵妃私自召见唐宇杰,唐宇杰见到赵蕤公主。他很是惊心,公主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天真如风铃的女孩子。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她竟然学会了许多宫廷里勾心斗角的本领。也许,这两个月对她来说,是漫长又漫长的。她用从前不懂得使用的手段胁迫了皇后,让事情没有进一步扩大。她已经通过母亲求准父皇,让三籁乐坊、青叶书塾和林东木安然无恙。而她答应母亲去西夏和亲。都是她的过错,她深悔连累了林师兄和大家,所以她会纠正过错。唐宇杰受公主委托去狱中见林东木,通知他保持沉默和耐心。两人见面时,唐宇杰发现林东木甚至表现得比公主还要冷静。林东木让唐宇杰告诉公主,只要她及时去西夏和亲,他就会安全。他还说的确是她不该连累他,今后他只当和她之间发生的一切是场梦。公主收到林东木措词凉薄的书信,又听唐宇杰转告了林东木的话。唐宇杰不敢告诉公主,他早已经看出,林东木很清楚自己没有可能活下去。不论是为了公主还是为了青叶,他知道自己都必须从世上消失。只有他死了,事情才有可能真正平息。
林东木死后,不知情的公主成功赢得了西夏王子的爱慕,婚期定在来年冬天。
第二年春,程习和青叶其他师生终于出狱。唐宇杰再次联络宁贵妃,带去了程习的一封书信。宁贵妃当着唐宇杰的面读完那封信。“他恨我恨得有理。就象他说的,我牺牲女儿换取富贵,也许还的确拆散了曾在音律中飞得最高的一对翅膀。我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人了。”宁贵妃说,“不过让他再等等。在他忘了我、离开汴梁之前,我有一件礼物可以送给他,报答他二十余年的等待,他归家的路上好歹不会孤零零一个人。”初秋,婴儿藏于一架古琴的琴腹从宫中带出来,身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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