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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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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决之后(参见本书有关章节)。鲁迅对于这场惨剧深感震惊,比以往任何
时候更感受到“白色恐怖”下的迫害。政治上的迫切需要,就这样促使他与
左派的论敌找到了共同点。
此外,为看准激进派论点的弱点,鲁迅觉得有必要钻研马克思主义的美
学原理。从 1928 到 1930 年,他开始阅读和翻译普列汉诺夫和卢那察尔斯基
的著作。自我教育,使他逐渐改变先前关于文学本质上与政治无关的观点。
他现在相信对现状表示不满的文学,能对现政权起破坏作用,而且确实可以
被称为“革命的”。①
到 1930 年,鲁迅实际上已接受了青年激进派的基本信条,尽管在表达上
自有其精微之处。他总结说,恰恰由于革命受到挫折,才不得不创作革命文
学;作家和工人在共同的“苦难”中联合起来。遭受压迫的同样经历形成了
② 李何林编:《中国文艺论战》,第 412 页。
① 李何林编:《中国文艺论战》,第 379 页。这篇文章由陈雨石(音)译成英文,见约翰?伯宁豪森和特
德?赫特斯编:《中国革命文学:选集》,第 37—44 页。编者还提供一篇透彻的绪论。
① 关于鲁迅文学观和革命观的改变,见李欧梵:《革命前夕的文学:对鲁迅左翼 时期的看法,1927—1936
年》,《现代中国》第 2 卷第 3 期(1976 年 6 月),第 277—291 页。
共同的纽带,使这种文学“属于革命的劳苦大众”,因此是无产阶级的文学。
②鲁迅与他的激进派论敌的和解,并不一定意味他在辩论中被争取过来;因为
像他那样一个性格倔强和有远见卓识的人,是绝不会向任何人屈服的。相反,
他必然已经意识到这些革命作家尽管一心追赶时髦,却已捕获了城市知识分
子变化了的心态。
1926—1927 年间的北伐,使人们看到真正革命的前景。这一短暂的政治
乐观时期过去后,大多数年轻的中国知识分子又一次变得与国家疏远起来。
蒋介石领导的南京新政府,不是通过适应或者劝说去争取文艺界的知识分
子,它只表示出不信任,随后是 30 年代初期的检查制度与迫害。同情国民党
的自由派人士蒋梦麟后来说,政府已经“同广大的群众失去了联系,它对于
社会上的不满情绪没有一个深刻或者清楚的认识”。①另一方面,共产党利用
了这种不断增长的情绪,并以高超的组织才能,努力将这些浮躁的城市作家
集合到它的旗帜之下;这就为 30 年代主宰文坛的左派统一战线提供了舞台。
② 戴乃迭编译:《无声的中国:鲁迅著作选》,第 176 页。
① 刘心皇:《现代中国文学史话》,第 485 页。
左翼作家联盟与关于文学的论战
1930 年 3 月 2 日,大约 40 名作家(最初参加的盟员有 50 余名)在上海
集会创立了左翼作家联盟。2 月 16 日,在这次有重要意义的集会两周前,由
鲁迅和夏衍(沈端先)邀请进行了初步讨论,以组织负责创立左联的筹备委
员会。虽然鲁迅一直被认为起了领导作用,但真正的倡议可能来自中国共产
党,通过被专门指派担任此项任务的代理人夏衍提出的。②在李立三的领导
下,中共曾于 1929 年底和 1930 年初开始执行一项总体规划,在大城市创建
一系列文化“阵线组织”,以吸引像鲁迅这样同情革命的同路人。③除左翼作
家联盟外,还成立了若干类似的团体——囊括了从戏剧、电影、美术、诗歌
到社会科学、教育、新闻和世界语等各个领域。这些团体都归附在“左翼文
化总同盟”的大旗之下,虽然活动的中心仍是左翼作家联盟。④
左联的领导名义上是有七名常务委员的执行委员会,这七名常委是夏
衍、洪灵菲(两人都是负责文化工作的党员)、冯乃超、钱杏■(太阳社成
员,昔日鲁迅的论敌)、田汉(著名的剧作家)、郑伯奇(创造社的创立人
之一)和鲁迅。虽然鲁迅有幸致开幕词,但在左联的权力机构中,他显然被
昔日的论敌和党的活动家孤立了。左联的书记职务先后由冯乃超、阳翰笙和
周扬三位党员担任(后两人与夏衍和田汉后来成为“四条汉子”恶毒帮派)。
在 1936 年“两个口号”之争中,鲁迅曾着意攻击他们。可以推断,初期的欣
喜过后,鲁迅只当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领袖,既无权力,与党的活动分子的关
系也不友好。
左联的两份正式文件——在成立大会上通过的《文学的理论纲领》,由
左联执委会起草的题为《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新任务》的长篇文告,同
鲁迅含糊不清的开幕词一样,都没有切中要害。《纲领》号召左联成员“站
在无产阶级的解放斗争的战线上”,“援助和从事无产阶级艺术的产生”。
但它对无产阶级文学既没有确定其含义,也没有确定其范围。文告中提出了
三条关于写作的指令:第一,左联作家必须“注意中国现实社会生活中广大
的题材”,尤其是那些直接与革命目标有关的题材;第二,左联作家必须“从
无产阶级的观点,从无产阶级的世界观,来观察,来描写”;第三,他们的
文学形式“必须简明易解,必须用工人农民听得懂以及他们接近的语言文字;
在必要时容许使用方言”。①除第三条指令外,这个文件再次没有把无产阶级
文学,或革命文学,完全限定在工农兵的框架内,像毛后来在延安文艺座谈
会上的讲话中所做的那样。它提倡文学的“大众化”——大概反映了瞿秋白
的意见,但争论限于语言。如共产党学者刘绶松曾指出的那样,这两份文件
未能给左翼文学提供真正的无产阶级的推力。②文件将左联的立场、组织和任
② 根据官方史料,早在 1928 年末,中共江苏省委曾派夏衍、李初梨和冯乃超与 鲁迅联系,计划组织统一
战线。见《左联时期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第 353 页。 参加左联成立大会的盟员名单收入《中国现代文艺
资料丛刊第一辑》,第 155—157 页。
③ 哈里特?C。米尔斯:《鲁迅:1927—1936 年,在左翼的年代》,第 139 页。
④ 丁易:《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的成立及其和反动政治的斗争》,载张静庐编:《中国现代出版史料》第 2
卷,第 42 页。
① 《中国现代文学史参考资料》第 1 卷,第 290—291 页。
② 刘绶松:《中国新文学史初稿》第 1 卷,第 214—215 页。
务,解释为首先是文学先锋和宣传机器,振兴真正的无产阶级文学居于次要
地位。这样,在左联屡遭政府查禁的为数众多的出版物中,出现了教条主义
的批评有余,而有新意的好作品不足的现象。
左联强调思想正确,组织严密,但并不强调文学的创新;就这点而言,
它与苏俄的拉普相似。它试图确定一个与所有其他思想信仰的“他们”相对
立的“我们”群体。①而且像拉普一样——有些左联成员与它有直接的理智上
的联系,左联十分活跃,但不是在提拔新的无产阶级人才上,而是在挑起意
识形态的论战上。左联七年的历史,充满了针对各种各样“敌人”的连续不
断的论争。从鲁迅与自由派新月社的论战开始,左联接连与“民族主义文学”
的保守派倡导者们,与倾向左派的“第三种人”作家们,最后又在关于“大
众语”的争论以及与 1936 年左联突然解散有关的著名的“两个口号”的争论
中,与自己的某些成员展开了斗争。
序幕:鲁迅与新月派的较量
左翼联盟最难对付的敌人起初不是来自右翼——国民党政府从未把力量
集中在文学领域,而是来自中间派。甚至在左联建立前,组成创造社和太阳
社多数的留学日本的文人,一直与新月社周围的英、美派不和。由于新月社
的一些成员与陈源以及在 20 年代早期与鲁迅笔战的《现代评论》派过从甚
密,甚至在新月派的理论家梁实秋向无产阶级文学首次发难前,这些“绅士”
学者和作家就受到仇视。个性和个人背景,就这样对意识形态上的重大分歧
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1928 年 3 月《新月》杂志创刊时,特载了一篇据推断是徐志摩执笔的长
达八页的宣言,提出该杂志的两条指导原则是“健康”与“尊严”。徐用这
两个无定向的口号,以其热情洋溢的文风向文坛所有的“细菌”宣战,他把
细菌分为 13 种之多:感伤派、颓废派、唯美派、功利派、训世派、攻击派、
偏激派、纤巧派、淫秽派、热狂派、稗贩派、标语派和“主义派”。显然,
这些“派”或明或暗地指创造社和太阳社的革命作家。他们立即起来反击,
称徐志摩为“小丑”,胡适为“妥协的唯心论者”,新月派是为资产阶级服
务的一伙虚伪的买办“绅士”。①
划分两个阵营的本质上的争论点,比单纯的谩骂更加根深蒂固。《新月》
成立伊始,就推出另一套构成威胁的文学理论。如其主要发言人梁实秋所说
的那样(尽管梁后来宣称他没有得到同事们的支持);②这一理论提出了人们
熟悉的英美的文学自律的观念——文学刻画的是“固定的普遍的人性”,有
创造性的作品总是个体(用梁的话说,是“贵族式的士绅”)的产物,并且
只能以自身的内在价值对它作出评判,而无需考虑历史时期、环境或者阶级。
此外,梁实秋显然以他最崇拜的西方文学的“教师”欧文?白璧德③(梁留学
① 关于拉普(俄罗斯无产阶级作家联合会)的排他主义立场,见爱德华?J。布朗:《革命后的俄国文学》,
第 112—113 页。
① 各种论战文章收编入《中国现代文学史参考资料》第 1 卷,第 359—412 页。
② 侯健:《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第 162 页。
③ 欧文?白璧德(Irving Babbitt,1865—1933 年),美国评论家、教师、“新人文主义”文学批评运动的
领袖——译者。
哈佛时曾师从他)为榜样。他从白璧德那里学到了对卢梭的不信任,对混乱
的鄙弃和对理性与纪律的偏爱,梁追溯这种思想到马修?阿诺德④。梁认为在
中国文坛充满混乱的这段时间里,最急需的莫过于执着追求广泛的情趣和崇
高的标准。从梁这段时间发表的各种文章可以看出,他雄心勃勃地想成为中
国的萨缪尔?约翰逊①博士——一个文学情趣的仲裁者和阿诺德所称的评论
家。当然,在现代中国,将文学批评当作学术规范的作法是不存在的,而任
何模仿 F.R.利维斯②或者埃德蒙德?威尔逊③(大致是梁的同时代人)之类人
物的企图注定要失败。
在鲁迅眼里,梁实秋也确实是一棵特别棘手的荆棘,也许因为这位上海
文坛的老前辈,感到梁的雄心是对其地位的挑战,而且他在某种程度上还对
梁在西方文学上的造诣有点妒嫉。左联组建以前,鲁迅已经同梁打过几次笔
墨官司。诱因是 1929 年梁刊登在《新月》上的两篇应时文章,《文学是有阶
级性的吗?》和《论鲁迅先生的硬译》。梁在其中发挥了以前的一篇文章《文
学与革命》(1928 年)中提出的论点,并坚持认为无论革命还是阶级——两
者皆非文学所固有,都不能作为文学批评的准则。关于无产阶级文学问题,
梁断言“大众文学”这个名词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因为文学从来就是少数有
才能的人的创造。梁辩驳说,真正的文学是超阶级的;其真正的主宰是“基
本人性”——爱、憎、怜悯、恐惧、死亡,它们不局限于任何阶级。梁实秋
进一步从鲁迅翻译的普列汉诺夫和卢那察尔斯基的著作中找到毛病。鲁迅有
意识地按日文转译本直译,他的翻译是“硬”译,而梁则觉得难以理解。最
后,梁认为不论鲁迅在译文上花费了多大气力,文学创作的意识形态对于质
量而言仍是次要的,“我们不要看广告,我们要看货色”。④
鲁迅的题为《“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的反驳文章,是他所写过
的最长的文章之一。显而易见,梁击中了痛处,因为公然诋毁他煞费苦心努
力介绍苏联马克思主义美学经典作品,这是鲁迅难以忍受的。这篇长文的语
气大体上是相当合理的,有几个段落还带有强烈的人道主义的情感。他不同
意梁关于文学无阶级性的观点,这不仅基于他刚从普列汉诺夫那里获得的理
论,而且出自对下层阶级的同情心。鲁迅辩驳说,梁不明白他的文学自律立
场本身,恰恰就是其资产阶级背景的反映。至于文学作品中刻画的“人性”,
一个贫穷饥饿的农民会有足够的闲暇为爱美去种花吗?“煤油大王那会知道
北京捡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欣赏文学是一种特权,但是穷人的身体状
况和没有文化使他们无法享受这种特权。鲁迅也承认,遗憾的是无产阶级文
学迄今还没有许多高质量的“货色”。但是要求无产阶级立即拿出产品,是
一种带有“布尔乔亚的恶意”的举动。
鲁迅可能已经显示出他对马克思主义美学掌握不够深透的弱点(他维护
阶级观点还停留在初级阶段——是一种笃信的举动,而非学术上的论证),
但他的诚实和仁厚弥补了这一不足而有余。他就翻译所作的辩解尤其如此。
④ 马修?阿诺德(Matthew Arnold, 1822—1888 年),英国维多利亚时代优秀诗人、评论家——译者。
① 萨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 1709—1784 年),英国诗人、评论家、散 文家和辞典编写者——译
者。
② F。R。利维斯(F。G。Leavis,1895—1978 年),英国文学和社会评论家——译者。
③ 埃德蒙德?威尔逊(EdmundWilson,1895—1972 年),美国文艺评论家和散文作家,生前被公认为当时
美国第一流文学家——译者。
他解释说,“硬”译是由于他自己语言上的欠缺,因为他必须忠实于自己和
读者。此外,由于翻译普列汉诺夫和卢那察尔斯基的工作对左倾的批评者们
和他自己是一种检验,看他们是否犯了理论错误,所以鲁迅不得不忠实于原
文。“打着我所不佩服的批评家的伤处了的时候,我就一笑;打着我的伤处
了的时候,我就忍痛,却决不肯有所增减,这也是始终‘硬译’的一个原因。”
①
鲁迅的文章写于 1930 年的早些时候(大概在左联组建之前不久),那时
他已打算与他左倾论敌结为同盟了。由这篇文章可以看出,当时鲁迅的笔锋
既不像往昔,也不像后来那样尖刻。它也很不像 1931 和 1932 年的著作那样
武断,因为他同意梁的观点:宣传不是文学,而过去的左派口号也不成其为
真正的无产阶级文学。但是,这篇文章毕竟表明了他对左派事业在感情上的
认同。他同梁实秋及新月派的论争,并不代表马克思主义者对自由派文学理
论无可争议的一场胜利。然而,他在其他方面确实获胜了。危机和奉献的时
期,大肆鼓吹文学的中立性可能被看作——尤其在左派眼里,既不合时宜,
又是“象牙塔式”的。因此,在共产党的文学史中,新月派被视为一伙大坏
蛋,他们“败”在鲁迅面前被当作左联的一大胜利。
“民族主义文学”问题
与新月社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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