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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红莲百折而后弯的小黄-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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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泊涯见路嗜酒壁虎似的趴在墙中央——还是个肥壁虎,略大的肚腩紧贴墙上,将他的腰背顶出来了——微笑道:“嗜酒,最近挺勤奋的,大清早也来练功?”
路嗜酒哂笑着滑了下来。
胡孙呵呵笑道:“小路是在减肚腩吧!”
路嗜酒唾了两下道:“真晦气,为了上个任务,我辛辛苦苦吃足半年肥肉,成日在床上蹲着,才养出这么点肚腩。这么辛苦得来的东西,不把它留个一年两年作纪念,我可不甘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近前,穿过月洞和照壁,路嗜酒等着看好戏,跟着他们一起进了正院。
出乎路嗜酒的意料,一览无余的院子里除了几个庄丁外并没有其他人,然而等进了卧房后就好玩了。他这才看见先头进去的两个人已经被叫到卧房里,抓耳挠腮地想要离开。
原来是司徒傲也在院子里,只不过先前在耳房调配药物,听到两人闯入黄翎羽卧房的动静,立刻出来将他们逮了个正着。两个十五六的少年垂手站在旁侧,眼见自己长辈来了,挤眉弄眼地想要出去。
胡孙最先看到的就是侧坐在床正在给病人揉膝的司徒傲。他们两人年纪相近,不论是在西戗族里又或是白衣教中,地位都相差无几,可见面之后,只是一个眼神交换就算打过了招呼。
黄翎羽则一眨不眨地凝视两个不速之客——擅自闯进来的那两只小猴,不包括慕容泊涯带进来的那一个猢狲。
两少年也眼巴巴瞪着胡孙。因为黄翎羽那两道尖刻得刀子似的眼神。直直地,毫不避讳地,目无表情地上下扫视。师父对他们的训练素来以如何不惹人注目为主——不论是群殴群斗还是小偷小摸,不论是潜伏还是追踪,惹人注目是大忌——被如此瞪视,逃也不能逃,避也避不开,实在无法习惯,唯有求自己靠山将他们带走。
这两人哪里会知道黄翎羽这刮骨刺目的目光其实并不是在刻意为难他们。
司徒傲给黄翎羽屈伸小腿的力道不轻,他膝部韧带也被撕裂,结痂后皮肤塌缩了许多,要完全恢复柔韧性是一件辛苦的过程。若是面对牢狱里的行刑手,黄翎羽倒会毫不吝啬他的泪水和嗓门哭闹交加,但此时面对的可是个医生,便只能动也不动地闭目硬撑。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两个陌生人到他眼前以供转移注意力,咬牙切齿怒目横瞪毫不放松也就怪不得他了。
慕容泊涯见到两个小的,大致猜出事情经过,见黄翎羽瞪得开心,俩小的挤眉弄眼尴尬得不行,也只当没看见。先给每个人做了引见。
胡孙深深地凝视着黄翎羽。两个健健康康的少年站在床尾角落里,可怜巴巴地挤眉弄眼,越发显得黄翎羽的苍白,消瘦,和残疾。
胡孙忽然为这个必须躺在床上接受治疗的年轻人感到可惜。
天下多战,如今奉行弱肉强食之论的国家不止大燕一朝。几乎所有国家对残疾者都不会有半点怜悯恻隐的照顾。纵观各国间大大小小的战事,不论将兵在战场上如何奋勇杀敌,如何立下功劳,一旦因伤废了耳目手足,就算能幸存下来,也不会再被朝廷录用赏功。至于文臣,更不曾有肢体残缺之人当位。
所谓上行下效,朝廷尚且如此,民间又怎会对这样的人以优待?
临走时,胡孙终算是对黄翎羽开口了:“他曾经嘱托我们寻找并保护个叫做‘黄翎羽’的人。”
有那么一刻,胡孙似乎觉得黄翎羽的呼吸顿了一顿。但是当那个人向他看过来的时候,在那双眼睛里却什么激烈的情绪也没有,没有惊奇或是喜悦,仿佛听到的并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故人的消息,而是一段古旧的与自己并不相干传奇故事。黄翎羽只是很礼貌地看过来,表示自己正在聆听,让他说下去。
“……你也算是活了下来,我也算是对故人有个交待——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懒人帮”懒惯了,没有人束缚得了他们,也不会让人来束缚他们。胡孙言下之意,他们的所作所为,仅是为了报当年的一段恩情和一个故人的承诺。但也仅此而已,不会再更进一步。
第八十八章 融入角色
胡孙带着两个少年走出正院时,司徒傲从里面跟了出来。之所以不说他是追赶,因为他仍是闲庭信步的姿态。
胡孙放缓了脚步,好让司徒傲从容跟上。
“有话就说吧,我们不打算滞留太久时间。”胡孙道。
“你为何要对他说那些话?他并没要求你们做什么。”
“未雨绸缪罢了,”胡孙笑道,“要知道,人总是不知足。一旦知道自己处于某种有利地位,或是知道手里或许掌握什么权力,就会有想要用一用的想法,进而会产生某种野心。而且,失去得多,妄想的也就越多——不要这么看我,你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你也知道,我们闲散惯,没什么野心,也不想被任何野心束缚。”
司徒傲叹了口气:“你仍然把什么都往坏处想。”
“我和你还有肖副教主不一样,”胡孙露出了一丝缅怀的神色,“你们都是西戗里的大族,都在西戗族聚居的谷地里长大,我们这些人……”
这些人,都是流落在外,被世人当作异种当作妖孽驱逐或利用的。
世道混乱,剿杀西戗人的行动都是一阵阵的。有时族人以为风头过了便入世居住,但没过几个月,新一次的剿杀又重新开始。
他们之中,有的父母被囚禁起来,关在笼子里悬挂在城门上当作异类展示;有的曾被贵族旺族当成牲畜养在猪圈里,心情糟了就去泄愤;有的被丈夫或妻子告发,而被抓挨打扯去游街,数年之中受了无尽折辱……
失去得多,妄想的也就越多,这话并不单只针对黄翎羽而发,其实又何尝不是针对“懒人帮”自己,针对胡孙自己?他们都失去了很多,至今也对这个俗世保持着怨恨仇视的态度。否则若是“勤奋”起来,也许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搅乱这个世局,将所有曾伤害过他们的人、束手旁观的人、以及无辜的人,都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不错,他们其实是狂刀,是被时局逼迫而不得不发狂的利刃,是根本不怕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狂刀。曾有一个人担当了类似操刀者的角色,不让他们随意去毁灭破坏或是自我残害。但是现在已经没人可以充当这样的角色。
就算胡孙也只能压抑着杀戮和报复的渴望,带领旗下的众人,用这种随意闲散的态度参与教务,硬是将一帮“狂人”生生压制成了“懒人”。
至于黄翎羽……胡孙忽然失笑,他这是觉得累了吗?竟然会想象着让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来管管手底下的懒人们?一个身心皆已残缺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我以前并不知道,大燕似乎不太喜欢残废?”黄翎羽忽然道。
留在卧房里的慕容泊涯正在书架前帮黄翎羽找书,闻言一愕,便有些发楞地看他道:“这是常识吧!”
黄翎羽道:“以前没有发现,就像你若是一直住在宫殿里的话,绝对不会知道贫民是什么感觉的。”
慕容泊涯放下书,走回床边坐到黄翎羽身旁,握住他的手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刚说完,就想到先前被司徒傲罚站在床尾角落的两个少年,脸色立刻就阴了,“那两个小子都说了什么?”
黄翎羽却只是瞪着他搭在自己臂上的手,不说话。
慕容泊涯便也察觉了他神色有异,顺他眼光看去……
黄翎羽的皮肤有些冰凉,在热天里摸起来格外舒服,仿佛蛇一样的爽心悦手——慕容泊涯想了想,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发现。
黄翎羽看着肌肤相触的位置,想起被掩埋在很深的记忆深处,也曾经常常被人如此接触,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和些许试探。
对于常常搬弄铁锨锄头的男人来说,手臂是大而化之的部位,做什么事都可能被碰到,更何况一群男同事还常常在河里池塘洗澡、赤裸相对,以至于黄翎羽根本没有多想。那时候,那个人可把样那样的暗示做得多了,可是黄翎羽都毫无反应,直到把他耐心磨光……
时隔多年,竟然还会再次经历类似的事啊!黄翎羽心中感叹。
“我有个问题,如果再不问出来,大概要被憋死。”他于是问道,“这半年里,对于你会来解救我这件事情,我十分地确信。理由就是,我大概是这世上唯一能解读那些密文的人。但是现在却又不确信了,一个月来,你们没有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过那几本古籍的事情。为什么?”
慕容泊涯沉默了片刻,感觉着手掌下触摸的那片皮肤渐渐被捂出了些许温暖,整理好了思绪才问:“那个程平,我们问过他关于你这半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只是说,你如果愿意协助他们翻译,又怎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不认为是你为了我们而和那边对着干,而且还做到这个程度。你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他却没有给黄翎羽回答的时间:“阎非璜当年也只是翻译了使用极少的部分,教里长老以为他能力所限无法全译,便也渴盼着他声称的另一个已经或即将降临这个世界的异人,助他寻找下落。我却不认为如此,他压根就是不想让这些内容流传出去。现在看到你也是这种态度,就更证实了这个猜测,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他倒是变了很多。”黄翎羽道。
他忽然觉得,阎非璜或许十分喜欢这里,以至于连性子都转了很多。那个人以前根本就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不会考虑那么深入和透彻。
阎非璜不论到哪里都很容易投入地生活,以前为了几个在旅途中结识的深陷困境的穷人,可以交给他们盗墓的知识和情报;来到这里后,一定也能很快地进入角色吧。
慕容泊涯道:“慕容氏虽广有天下,血亲之间却动辄背叛杀戮;而朝野里,同性之情爱碍了谁的生路,非要遭受天下的唾弃鄙夷;一旦行为惊世骇俗,意见与自己不同,便都党同伐异,纷争四起——这样的世人,如果获得了那几本书里的秘密,除了用来内斗内讧,还能用来做什么?”
“的确也不能用来做什么。”黄翎羽看着慕容泊涯,脸孔上眼睛里开始泛上浅浅的笑意。好像,终于还是要下定决心了。他叹息着过去那种自由生活的一去不复返。
倒是慕容泊涯被他直直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在老师面前卖弄学识的学生样,热血退去后剩下的就是尴尬和懊悔,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放下手,静坐。
坐了不长时间,慕容泊涯都不知道要继续说些什么话题,黄翎羽也就直盯着他不放,气氛便逐渐暧昧起来。
“你……我去看看午饭做好了没,你先在这里等等。”
黄翎羽要笑不笑地看着对方终于再装不了镇定的脸色,这时院落里一片阳光灿烂,门窗外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夏天的气息,他心情越发不错,说道:“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肖掌事了,如果可以,帮我找他来可好?我有些话想同他说。”
“肖掌事?”慕容泊涯刚走到三尺远的地方就停下来,因为这有点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名称。
“你师父!”黄翎羽就手抄起床边的手杖,恶狠狠戳了戳对方的脑袋。
第八十九章 月下冥想
夏季的深夜,凉风驱散了白日的干热,这本来应当是十分静谧迷人的,尤其是在神秘莫测的皇宫。只不过,身居高位的人却不能像那些耕种三五分田的下民,能够早早入睡。
皇帝居住的晚殿偏阁里,灯火微明,传出低低的谈话声。周围除了当值的宫女就没有什么人,侍卫们全部守在外围,确保不会听见这些密谈。一名女官端着炖盅走进晚殿,转了个弯,跨过高高的门槛后,进入偏殿的皇帝寝居,只见皇帝正和慕容锐钺靠在广榻的团锦上促膝而谈。
皇帝漫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女官顿时心里暗凛,赶紧将炖盅放置在榻上的矮几,垂头退了出去。
见到女官离去,慕容锐钺才继续道:“南韩这次进攻,很大程度是受了南韩神皇教的怂恿。看来神皇教的教宗之争,我们也必须下力争取。”
皇帝继续看手上的书卷,这是慕容锐钺整理归纳后递交上来的资集,关于近二十年神皇教各个派系分支的内斗。
“南韩那边见我们靠神皇教就能招揽得民心,便也有样学样。恰好二十年前,我国神皇教的一个支派被驱出教门,就干脆受了南韩的招揽,在那边开坛设庙。”
“现在又怂恿那小皇帝打回大燕?是要报复还是要显摆?”皇帝冷哼一声,“他们倒好大的狗胆。”
“父皇,这南韩立起来的伪神皇教不可不除。此战过后,就让大燕神皇教的教宗去南韩与他们论辩,好好刹刹他们的威风。如果做得好,也可能能招揽得南韩的民心。”
“皇儿说得极是,就这么办吧。”皇帝继续翻了几页,越看越不以为然,最后索然无味地放下。
天下教派,不过是将人们用奇怪的理论束缚起来罢了。白衣教如此,神皇教也如此,总归都是逃不出皇室的利用。比起白衣教这个民间自成的教派而言,神皇教要好操控得多了。说到底,神皇教也不过是三百年前由大燕厉王幕后操控而形成的一个教门——为了掌控天下人心而存在的工具而已。
皇帝难得能与自己的长子在榻上促膝而谈,眼见事情都已谈妥,想想宫中孤单寂寞,几个皇子中也就慕容锐钺最合他心意,不由亲近之情油然而生,指着放在一旁的炖盅道:“难得过来,陪父皇喝碗再走吧。”
慕容锐钺听话地揭开盖子,一股清香之气顿时随着蒸汽慢悠悠的升起。
“甜盅?四皇弟也许会喜欢。”他皱了皱眉,不是很待见甜的东西,但还是用银匙盛了一碗递给皇帝,自己也盛了一碗。
“不太甜,相信父皇的口味吧,”皇帝无奈地笑了笑,“今年新鲜的千瓣莲球茎炖的。”
“千瓣莲?”慕容锐钺瞬间有些好笑,这种只在夜晚才会盛开的植物,盛开时如同在夜间燃烧的幽兰鬼火,倒是和他才提及的四皇弟出奇的相像。
他勺起切成薄片的根茎,洁白无瑕如同玉屑,入口果然不太甜,只有带着透蓝池水气息的清香。
父子两人难得相处,静静品用汤水,时无话。
然而正在子夜时分,就在这漫漫宁静中,忽然传出一阵咣咣咣的乱响!
慕容锐钺警觉地停了羹匙的翻搅动作,侧耳倾听。
“父皇,这声音可是从皇宫里传出的?”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对皇宫里秩序的混乱有些不满。
皇帝侧耳仔细听了片刻才终于听到。他放下小碗笑道:“大概是从炽焰住的府院里传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不的事,就随他去好了。”
“四皇弟?他怎么大半夜的弄出这等声响?”
“你这些年出去开府建牙,难道就没听说宫里的事?”皇帝捻起胡须,神色了然,“也是,这等事本来就不该是你关心的范围。他心里不愉快就要弄上这么一遭。”
半月晦暗,就在已经闲置的三皇子府与尚算荣华的四皇子府之间那条狭窄的夹道上,慕容炽焰习惯性地将随身不离的乌金弦悬在两府的门墙上。如今,不会有什么周总管又或什么慕容泊涯来管他闲事。
他可以就这么抱一盏薄琴悬空盘坐着,在身前的乌金弦上搁一壶凉酒,喝到天明。
手里拿的龟甲小片播在琴弦上,又是一阵弹棉花般的声音。说起来,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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