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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红莲百折而后弯的小黄-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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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泊涯放心地让他应对莫灿,对于自己失去两枚趁手兵刃根本不痛不痒,他行进之中双手互拢入大袖中,从左右上臂取下第三第四枚短剑。黄翎羽的处所越近,他越是心急如焚,而又本能地冷静心神掌控全场情势。冰火相煎的难熬让他对所有阻碍者砍瓜切菜一样痛下杀手。
不知什么原因让慕容炽焰不在场,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也许那人正挟着黄翎羽离开此处。慕容泊涯心中凛然,急纵至手下白日查探出的位置,只见一排长房后墙上堆起了高高的柴草--下面就是地牢的通气口。
真正的密门入口要花费一两个月才能混入查清,而那时的黄翎羽大概只剩下一副骨头架,所以就算是只查出地牢的一部分也要紧急行动。
又有两人飞身上来阻碍,被他一脚一个踢到了屋墙半腰,而后骨碌碌滚落地来。这两脚夹了他阴柔冰寒的内息,那两人口吐鲜血浑身颤抖,虽不致死但也没了再战之力。慕容泊涯两掌推开封堵在地道通气口上的柴草木板,掏出一枚铃铛取出堵住声音的棉团就要往里丢,准备听凭回音确认地牢的走向以及出口的所在,再行突破。
他聚功于耳,就在此时,里面微弱的气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凑近那一小排碗口大的洞口,仔细瞧进去,慕容泊涯一下子没稳住身子,扑在墙上。
洞孔里的空间很大,有微弱的火光和桐油火把的味道。一架简陋的床上,黄翎羽侧坐起身,正抬着头看向这边,对他笑道:“刚刚想起和你刷恭桶的时光,你就来了啊。”
“你这笨蛋!那种东西有什么好想的,”慕容泊涯没忍住破口大骂,隔着墙洞对他咆,“要真出了什么事,要我以后抱着恭桶想你吗?”
黄翎羽双眼中蕴着笑意却没有说话,于是两人间忽然静默下来,唯余周遭刺耳的兵刃交击声。两人就隔着一重牢笼对视,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黄翎羽转头看向火光摇曳的走廊。
这一侧身,慕容泊涯骇然住口,因为注意到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侧颈,再细看,何止侧颈,整个人看上去更为干瘦。后背上不知伤得怎样,虽然角度不全却也能看到肿了老高,还传出浓重的伤药气味。
不是没有想过黄翎羽的遭遇,所以才会这么着急来见他。但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此刻,慕容泊涯又想闭上眼不去面对。
“可惜……”黄翎羽转回头来,又是对他一笑,只是这一回没带着初见的喜悦,反而有些抱歉的意味。
慕容泊涯忽然惊觉,抬头看向火光摇曳的走廊,那里很深,尽管有火把照耀,依旧显得深黯。走道上果然响起密门开启的声音,数十步之外,轻微的衣服摩擦之声快速趋近。
慕容泊涯擎出短剑,原本打算找到密道口再行突破,现在显然来不及了。然而几剑撬下去,那些方砖纹丝不动,显然是里外数层参差叠加于一起的。
他额上冒了微汗--砖也不同寻常。大燕皇室用的地砖,是东吴苏州进贡的千淬金砖。那砖用东吴特有的极为名贵的塘土烧造,反覆加火耗时三个月才出窑。出了窑的砖块深邃平滑,硬度色泽都胜似铜镜,因而才被称为金砖。此处围墙用的砖,就是那种金砖。
第六十四章 机不可失
这么转瞬功夫,来者已很近,慕容泊涯看到对面的铁枝外,出现了身着白衣的慕容炽焰和两个手下。
黄翎羽道:“这次看来是不成了。”
慕容泊涯当机立断,投出捏在手心的铜铃,越过牢门正中开锁那人的脑门,锵然滚落在走道里,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
--且说那日在东吴扬州秦淮楼里,黄翎羽张嘴就是《施氏食狮史》全篇同音的一篇文章,弄得在场人都是耳聋似的听也听不懂,只有慕容炽焰听了两三遍就明白了意思,当时还被扬州侯引以为异。其实他们哪知慕容泊涯只第一遍就笑了出来。
要做到如此地步,除了必须具备超群的耳力外,还要能在瞬间分析各种可能性,进而推算出最为合理的演绎。也就是说,瞬时分析处理情报的能力要很强。
慕容泊涯但听得走廊内铃铛的回声重重转回,脑海里浮现出地下走道的走向,紧接着属下查探出的房屋布局图也一一再现,心中立时有了大概。
“等我!”他尽量凑近黄翎羽,轻声地吩咐,双掌猛推,人已经斜退数丈,向着推测出的地道入口纵去。
当他从种种可疑的物件中找出开启地道口的开关时,程平也已经从昏倒在地的手下身旁捡起钥匙,转开挂锁,走进囚室。囚门外是又换上一身崭新白衣的慕容炽焰,手掌上缠着小指粗细的乌黑丝弦,他微闭着双眼,但是双目中已经露出不祥的光彩。
谁也没看清他的出手,莫说是黄翎羽,就连程平也只是勉强才看清那含怒抽出的乌金弦。轻微的嘶声过后,黄翎羽胸前的衣襟被划开近尺长的口子。
程平站在近处,看见黄翎羽衣襟缺口里,绷带也被切断,血的颜色在半掉不掉的布条上晕开。那乌金弦比刀子还要锋利,应该在没有震动到他肋骨的情况下,就在皮肤上切开了一道干净漂亮的血口。
黄翎羽却好像是打在旁人身上似的,只是微倾斜着脑袋,有点疑惑地瞪着慕容炽焰,仿佛在好奇他又发什么疯。
“你就这么想和他走吗?”
“如果我想继续呆在这里,反倒显得有些不正常了吧。”
慕容炽焰又道:“把他带走。日鲲来得很快。”这次是对着程平吩咐的,如此公式化的称呼慕容泊涯的时候,也就是他决定要和他动手的时候。
程平躬身答应,两大步迈向黄翎羽将他扛上肩膀,随在慕容炽焰身后,向地道的另外一边奔去。
哪知道慕容泊涯来得好快,他身后尚跟着鲲组的得力手下。任何一道暗门,在他们的手法下如同虚设。任何一个阻挡者,都会被他的手下拦走。慕容泊涯几乎是没有阻碍地紧追而来。
程平扛着黄翎羽,又要兼顾开启出道的密门,速度自然打了个折扣。慕容炽焰跟在后面,耳听越来越近的破风声,握紧乌金弦返身准备拦阻。
正这时,一股清新的凉风忽然扑入,将地牢内的血腥腐臭和膏药的味道吹散了一些。
程平“咦”了一声,道:“通往棺材店外墙以外的地道口被从外头开启了。”
这是另外一个出入口,慕容炽焰心中一凛,推开程平抢到前头。
黄翎羽被程平整个人的挂在肩上,从程平腋下看见慕容炽焰放开缠绾在臂上的乌金弦,兜头护面跃出出口。这人也不看外间情况,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狂扫。等程平紧随其后穿出出口时,空旷的街道上,四处洒满碎尸。
程平以前也碎尸不少,堪称老手。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肉块大约是两个人的成分。略扫一眼远处,大约十丈外的梧桐树上却还倒挂着一个人。
倒挂着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人竟然是活的。
程平凝神看向慕容炽焰,见到他双目已经充血,这是情绪极其亢奋的表现,即将与三皇兄交手的预见就已经让他兴奋到这种程度,又怎会让阻拦在自己面前的敌人活着?
“你是谁?”慕容炽焰问道。
对方的武器是套在左右手上的一对拳刃,刚才就是用这一对利器挡住了乌金弦出其不意的突袭。这人翻身下地,恭敬地道:“我家主人派我们来是想请四殿下将黄翎羽携去府邸。”
“主人?”
“大殿下。”那人的语气十分恭谨。
黄翎羽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紧绷,原来这人竟是慕容泊涯培养在鲲组里的重要心腹,那个笑嘻嘻痞兮兮,似乎从不知恭谨为何物的的团猴儿。
团猴儿五岁那年他就被皇宫侍卫挑中,带入皇宫训练。团猴儿知道,像自己一样被挑上的孩子大概有二三十个。
每一日都会有专人观察,他们的表现会被记录在案;每一日都会有人教导以命忠君的道理,他们的言行也会被整理呈报。有的孩子实力不行,团练时排了末位,训师会很干脆地敲碎他的天灵盖;有的孩子发了脾气,偷偷骂了皇亲贵戚,就会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孩子熬不过严刑拷打的训练,开口向训师求饶,也会被马上“处理”。
最后,那一批孩子只剩下了他。十四岁时,他被送入鲲组。那一年,慕容泊涯刚刚出生。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每日听到的都是忠君敬主的训导,每日说出的都是忠君敬主的誓言,日日夜夜十几年、二十几年,铁石也会被揉成丝。因此,团猴儿心中的主人从来都只有皇帝和大皇子慕容锐钺。他们之外的其他人,都只是人生中的过客,随意就可以抛之脑后。
慕容泊涯冲出地道口时,入目是满地碎尸,但显然不是鲲组的人。慕容炽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慕容泊涯稍感惊疑,暗忖绝不可能走得这么快,他忽然听到附近有粗重的喘息。
“头儿,他们往那边去了。”
看向声源,发现是团猴儿缩在街心一棵树脚下,困难地指着街道尽头。
慕容泊涯稍感为难,迅速问道:“能坚持下去吗?”
团猴儿吐舌笑道:“祸害遗留千年。”
“撑着点,马上就有人来。”说罢转身向团猴儿指的方向纵去。
团猴儿没有犹豫,他选择遵从皇帝的诏谕,选择听从了慕容锐钺的命令--切实除掉皇族的孽障。
即使是近十年一同出生入死的“头儿”,其份量又怎可能与他思想中最神圣的皇帝相提并论?又怎可能和他的主人慕容锐钺相提并论?
所以他没有犹豫,虽然眼睛有点干涩,嘴里有点苦,但从不在鲲组人面前出手的暗器终于使了出来。三十六枚飞刀风驰电掣地疾射向慕容泊涯,牢牢笼罩了背对着他的那人的上中下三步。
第六十五章 时不再来
其实不论是团猴儿还是慕容锐钺,又或者是所有人背后的那个皇帝,都低估了慕容泊涯的智慧。
团猴儿平日的细微举动,终究瞒不过慕容泊涯的观察。其实早在洛平京时,慕容泊涯让他知道黄翎羽的事情,就是要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他让团猴儿误以为尚有他人知情,让他误以为还有人可以当作泄密的替罪羊。果不多时,黄翎羽就受到了来自鹏组的狙击。
也既是说,团猴儿的背后,可能是慕容炽焰,可能是皇帝,也可能是那个事事低调却能让慕容炽焰乖乖听命的慕容锐钺。没有立刻除去团猴儿,是想彻查他背后的势力,进一步利用他去对付这些敌人。
此次出来营救黄翎羽,慕容泊涯本不想带团猴儿出来,却又不欲他知道自己已生了疑心。反覆权衡下,才带了他来,但也派了两个得力手下看着他,不让他有机会联络敌人防范。
背后杀气陡起,慕容泊涯心念电转。
实在没想到,团猴儿会藉着慕容炽焰的手消灭了看着他的人;也实在没想到,团猴儿偏要在这时候放弃在鲲组经营十数年才换来的地位。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莫非在鲲组里还有其他更隐蔽的细作?
但是他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在他的整肃下,除了团猴儿,鲲组中不可能再出现其他暗子。
也许是因为鲲组如今远离朝野又形迹无踪,有人希望能让他自乱阵脚,希望让他对鲲组起了疑心,弄得人心惶惶,最终露出破绽让人趁虚而入。
眼前是黄翎羽消失的方向,背后是团猴儿射来的暗器。
避,还是不避?避开,可以继续追击,有一半的可能可以追上慕容炽焰,击败他夺回黄翎羽。但是却会让背后的敌人对他的能力进行重新估测,而这势必为鲲组在未来的行动中受阻许多。
在皇宫中保身之道就是永远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深浅,永远保留底牌。慕容泊涯出生以来就习惯了如此的行事法则,就算到了这个关头,本能地依然要犹豫再三。
可是不避……
要在这个世上生存下来,委实是件很难的事情。他的母亲太过善良轻信,死在了好姐妹的手里;他的师友阎非璜太过看淡生死,死在他自己的放弃之中。除此之外,鲲组里,白衣教里,又有多少人是被皇宫朝廷天灾人祸迫害而亡,纵使苦苦求存,往往也是落得尸骨无存?
‘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没有人会一直站在你身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要靠自己活下去,靠自己坚持自己的道义,靠自己将敌人毁灭,让他们也尝尝被践踏的滋味!’眨眼之中,他记起阎非璜铮黑发亮的锐目。
‘活下去,孩子!无论陷入怎样绝望的境地,永远别被那些忘恩负义的人害死!’眨眼之中,他记起母亲的苦苦叮咛。
飞刀已经来到背后,慕容泊涯终下定决心。
既不放弃黄翎羽,也不放弃与敌人打持久战的资本。即使不避开,也未必就不能将黄翎羽追回。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还太年轻,这一次匆忙的决定,让他终生悔恨。这一次想要两全却没能两全的决定,让他终明白了--很多事物会在不经意间的轻忽中毁坏。
时间荏逝,其后不觉过了半月之久。
这期间,黄翎羽耗了三日之久才被辗转送到了洛平京城。为了躲开鲲组的追踪,一行人在数个城池和村屯间马不停蹄地兜圈。黄翎羽身前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在程平背上染出了一道晕开的红痕,而后渐渐干涸。
这日早晨,窗外传来乌鸦刮刮的叫声。他睁开眼睛,入目还是那让他不太适应的蓝地金丝的华丽锦帐,往外是紫檀的桌椅,花梨木的衣橱,红木的门窗。
房间,很好很豪华。
半月已经过去了。他如今身在慕容锐钺的府第,却不知慕容泊涯身在何处。
其实鲲组劫私牢的那一夜,慕容炽焰没有带他走远,而是隐在街角屏息躲避。正如“日鲲”必须精通探查之术一样,“月鹏”也必须深谙暗杀之道。慕容炽焰选择的角落是最能隐蔽声息之地。从棺材店传出的杀声在那个角落回荡抵消,隐去了黄翎羽挣扎喘息的声音,以至于慕容泊涯不能在第一时间内察觉。所以当他将团猴儿踢飞在地的时候。慕容炽焰扑身而出,在他后心贴了一掌。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黄翎羽没有看到,因为程平很称职地将他带离现场。
--慕容泊涯,最终还是没能追上。
黄翎羽甚至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伤得怎样了,生死如何。
走廊远处传来的隐约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人一边走近一边谈论一些琐事,像是兄弟间的家常对话。
过了不久,四个人影投影在窗纸上,不疾不徐地过去。继而门口传来有人跪下的声响,两个大约是丫环的女子道:“主人万福。”
待他们走进来时,为首的还是慕容炽焰,跟在后面的还是程平,紧接着的还是那个人,最后的还是团猴儿。
黄翎羽靠在床头看向第三个走进卧间的人--慕容锐钺。
锐钺者,锋锐之钺,锋芒毕露斩人头颅之斧钺。
但是慕容锐钺却显得与名字不符,如果不注意看,这个人随意站在哪里,几乎立刻会被人潮掩盖得人影不剩。也许因为年龄较大,经历了很多风霜,黄翎羽半月来所见的慕容锐钺似乎永远显得沉稳。
慕容锐钺一如既往坐到床前,温和关切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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