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引江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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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尘苦恨多
“江湖儿女多情痴，几多伤心几多愁；江山万里豪情壮，声名留于后人讲；江水何时复东来，白发复又如乌云。这江湖上的事情，只怕说是一辈子也怕说不完。”说书的老人停了一下，只是把桌上的一壶茶丢到一旁，不知是觉得茶不好喝，还是别的原因。摇着纸扇的少年人丢过去一块碎银子，道；“老头，这个开头我都听腻了，你快快说今天的故事吧。”老人高兴地喊道：“小二，酒钱来了，先上一坛酒，拿大碗。”小二从楼下大堂咚咚地跑上楼，赶紧捡起银子，生怕得罪了这说书的老人。有一次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惹恼了他。一段故事讲了五天，都不讲结尾。偏是老人讲得太好，大家又舍不得不听老头讲。江湖上的儿女情仇，喜怒哀乐一经老人讲出，好似亲身经历一般。有些文人也跑过来听，正所谓“千古文人侠客梦”，从庄子开始，就为文人构建了一个江湖，作为逍遥于世的一个办法。听这说书老头讲，也算满足了自己的幻想。有些事情虽然自己不能做，但听到某位大侠诛灭恶霸，也不由地拍手叫好，就好比亲眼看到一般。

　　这出酒楼在大宋境内的武昌府下，推开楼上的窗户便能一眼望到天下闻名的“黄鹤楼”，至于黄鹤楼，崔颢的那句：仙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令李太白望尘而叹。这酒楼就是“仙人楼”。中午饭刚过，下午十分，人们闲暇，便来到这酒楼，听上一段说书。

　　店小二在众人的注视下又跑了上来，倒上酒。老人也不管酒好还是不好，连喝三碗，再看了一眼坛子里的酒，觉得剩下不多了，想起晚上回去还要喝两口，就打住了。老人一拍桌子，四周的食客们终于激动起来了。整个楼上的桌子已经坐满了。

　　老人说道：“当今之世，谁最有钱？当今之世，谁又是小偷里面的大侠？”一个紫衣男子大声说道：“依我看来，若论钱财莫过于扬州李家李穷；小偷中的大侠当属三进唐门盗宝的行侠仗义的狄风了，只是这三年时间里却没有听到狄风的消息了。”

　　老人接着说道：“这位兄台说得好。李穷名字叫李穷，却是个富可敌国的商人，我看他叫李穷的意思不是穷，而是让你穷。各位想想，李穷让别人穷最终就是自己富了起来。可是李穷虽然富贵，却不似一般的土财主。他心怀仁义，不吝家产，今年黄河水灾他从南方运去一百万担粮食，嘿嘿，这一笔整个黄河下游的百姓都受着他的恩；再说狄风，应该说当年的狄风，游走大内深宫、豪宅密室之间，盗宝无数阅之必还，还堂而皇之地捎上评点的话语。当真是如风的少年，各位见过谁抓到风没有？为什么还要称它大侠，武功不说，只因他仗义助人，博得大侠的名义。”

　　摇纸扇的少年人道：“不见得吧，真的没有人抓得到？”老人道：“狄风年轻时最怕的就是他的小师妹张云珂。她小师妹可真是少有的美人，可狄风逍遥惯了，哪里愿意一个小姑娘在他身边吵吵闹闹的。”“最难消受美人恩了。我看狄风这回要被女人抓住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酒楼里顿时响起一阵大笑声。

　　老人接着道：“你若是狄风，你肯定要被抓到。那知狄风跑了一路，都摆脱不了师妹张云珂。于是心生一计，惹师妹跟他打赌。狄风说：‘只有你说出什么东西我偷不到。我就随你处置。’”众人心想：“如果张云珂说一件极难的事情，狄风不是任师妹处置了吗？或许狄风喜欢着小师妹也未尝不是。”

　　“狄风又说道：‘这个东西必须是死的’。”众人又想：“还好狄风聪明，要是张云珂要他去偷谁的脑袋。凭狄风的本事自然是办得到，缺有违侠义。”听到这里也算舒了口气。

　　“且说，赵云柯回去想了一晚，就是让狄风去唐门，偷上一根头发。要说偷一根头发那只是简单。可是张云珂却要狄风偷唐门老夫人的头发，掉在地上的头发。这位老夫人，听说暗器已是天下第一了。各位再想，掉在地上的头发自然算不上活物。”众人心想：“原来江湖上传闻狄风入唐门盗宝只是盗唐老夫人的头发。”不禁兴趣更加高涨。一白衣男子接道：“头发还不容易，随便找一根不就一样的，张云珂却也无法分辨。”

　　老人酒劲慢慢地上来了，骂道：“你们文人也小瞧我们江湖人了，我们江湖人一言九鼎，打赌也不会作假。”白衣男子脸色通红。只是老人经常骂人，大家也都习惯，便催促老人接着往下讲。只见老人卷起衣袖，接着说道：“张云珂没料到，狄风卷门即长，唤她一个月后在都江堰等他。张云珂当初只想逼迫狄风认输。狄风走后，张云珂一个人落寞地望着远方。这种感情，只怕我等俱不能体会。只盼这世上少些这样的事情也好。”老人说到此处，不禁黯然神伤，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

　　老人一拍脑袋，说道：“狄风盗头发盗了三次。第一次到手之后，高兴地大醉一场。结果第二天醒来时，结果头发却不见了。他只得又去了一次，也许是天不遂人愿，第二次却是武功而返。狄风只好再去盗一次，结果左手废了。当狄风把头发送到师妹张云珂面前时，发现张云珂的头发居然和唐老夫人的头发一样，银白耀眼。这张云珂为了狄风竟然而白了头发。狄风把头发给张云珂的时候，张云珂却说了两句话，有一样东西你永远也偷不到了，即使偷到了她也看不到。然后拿出锋利的匕首刺向心窝。倒在都江堰上，身后的江水却依旧流淌。江水何时复东来？”

　　众人不禁感叹：“张云珂认为狄风宁愿冒死的危险，也不愿和她在一起，定是十分悲伤。人死了心肯定也死了，狄风肯定偷不到了，即使真的偷到了张云珂却也看不到了。”

　　老人说道：“自此狄风心灰意冷，想起幼时和张云珂一起习武，耳鬓厮磨，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心中对张云珂的爱意却是张云珂的死唤起的。李太白的《长干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却不能善终。狄风也在江湖上消失了。”众人不禁叹道：江湖儿女多情痴啊。一时酒楼里一片安静，有人叹息，有人责怪狄风的少不更事，辜负了一段大好的姻缘。老人却想：“狄风知道自己漂泊天涯，哪里能给张云珂幸福？还不如让她嫁一个平凡的人，安静地过一生。”世上的情爱又如何能讲得清。老人的一生又是如何的？

　　老人又喝了一碗酒，接着说道：“就这样过了三年。可是就在七月十五那晚，月黑之夜，扬州的李穷却收到一封信，信上只写一句话：八月十五月圆夜，前来盗宝。落笔就是狄风。老头子我不得不说一句，狄风轻功好，他的字练的是颜体雄伟遒劲，体方笔圆，不似其功夫那样轻灵，别有一番拙朴意趣。这李穷看到字条时不连说了三次，好字、好字、好字。”众人听到这里不禁对狄风的更加推崇，细数日子，发现十天后就是中秋佳节。

　　此时白衣男子心想：“没想到狄风能写一手好字，我倒是真想和切磋一下。且说有人爱棋，宁愿散尽千金求得上古残谱；有人喜酒，有人爱钱，有人爱美人。爱书法之人也想在书法上有所超越他人。“李穷三赞过后，也不免暗暗担忧。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开始在江湖上传开了。大家便议论纷纷，各位且猜猜大家会议论什么。”

　　“我想大家会议论李穷家最值钱的是什么东西。”一男子朗声说道。“狄风为什么又重出江湖，为什么要去李家盗宝，为什么还要事先交代？”两一男子一口气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神采，似乎知道得比常人要多。

　　老人一拍桌子，接着说道：“各位且待我细细分析。李家家财万贯，最不值钱的就是金银了。不比老朽不名一文。不过传言李家有三宝：一是祖上传下来的免死金牌；二是李穷身上常穿的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三则是谣传的一本行商的的宝典。不过狄风行走江湖，万万不会要什么免死金牌和行商宝典。所以多数人想，狄风要盗得就是那件罕见的金丝软甲。老头子只要一想到李穷的金丝软甲要被扒掉。就忍不住想笑了。”

　　“我怕不易，听说唐门已经派了不少高手去李家。”“何止唐门，三年前跟狄风有过节的都去了不少。”“狄风现在独臂如何比得上三年前的自己。”众人争吵不已。狄风盗宝无数，虽然一一奉还，却折了不少人的面子，是以有不少人想在中秋夜杀一杀狄风的威风。

　　老人抱着酒坛子下了楼，唤来小二要了几个馒头。老板还让小二切半斤牛肉。老人拿着东西，消失在大街上。众人也散去，有几个没听到故事结局甚是不满地离开。至于为什么狄风要重现江湖，只怕要等到明天再听老头讲了。有几人一想到明天其他的杂事也不禁地心焦起来。

　　太阳西斜，阳光照了进来。临窗的角落里，还有一男子未走，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酒也不喝，肉也不吃，一直听着说书老人讲着。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老人的话或许促动了他。说来也奇怪，此人却也有意思，一个人吃饭却备了三副碗筷。右手把玩着酒杯，左手垂在身旁，被披风紧紧地盖着。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工夫，只见一灰衣男子，看起来只怕三十岁左右了，衣服似乎补了无数次，全是补丁。提着两桶清水走了仙人楼。大桶极大，几乎齐肩高，灰衣人却是大气也不喘。灰衣男子深陷的双眼盯着老板，问道：“楼上可有人等我？”老板心想：“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哪里能知道有人在等你。”不过又想到刚才小二来说，楼上有一人没走。酒家下午申时这个时间一般生意很少的，直到酉时日落时分吃饭时，吃饭的人渐渐多起来，所以小二要特别跟老板说一句，因为楼上那人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怕是出来混吃的。老板便说道：“楼上倒是有一人，不知道是否是等你的。”

　　灰衣男子提起两桶水走了上去，楼梯倒是窄了些，竟是从大厅中间跃上楼去的。

　　“掌柜，是什么人呢？”小二在一旁问道。“我看肯定是江湖人士，只到他们莫在我的店子里打起来。”老板说道。“我看那人的两桶水至少也有三百斤，都是狠角色。”小二说道。只听灰衣人跃上楼上时，着地时却没什么声响，然后走到那临窗的桌子边。提着两桶水，这份轻功倒也算得上利害，若能毫无声息地着地，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少有的了。

　　坐在桌子的男子开头说道：“师弟，你也来了。”

　　灰衣男子冷冰冰地说道：“师兄，我来了。我还给你带来了礼物。”

　　那个被称为师兄的男子倒好三碗酒，说道：“今日你也回来的。我们三一起喝一杯吧。”灰衣男子咬咬牙，说道：“师姐是喝不了的了。”说完把碗摔到地上，却端起一碗恭敬地倒在了地上。

　　“你带了什么‘礼物’来？”“江水，这水是我在都江堰上打回来的。狄风，你今天要是能喝光这两桶水我就原谅你。”灰衣男子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这男子居然就是狄风，三年前如流星般消失，今日又在这里出现。

　　灰衣男子是他的小师弟邢飘。只是邢飘入门晚，十四岁才入门，年纪却和张云珂同龄，比狄风也只小五岁。入门后邢飘却暗暗爱上了张云珂。可是张云珂一心一意地想和狄风在一起。邢飘却藏在心里，只是每日勤奋练功，借练武发泄自己心中的奇怪感情。张云珂尸体被运回时。邢飘却认为是狄风害死的。邢飘自小是个孤儿，性格本来倔强，而狄风也是个自负的人，也懒得狡辩。结果言语不和打了起来。邢飘苦练武功缺临战经验不够。狄风失去一臂，和邢飘拆了三百招虽占得上风，一时之间也制服不了邢飘。一掌推开邢飘，说道：“待我安葬好师妹，我们再来比过。”邢飘暗叹师兄狄风武功之高，觉得还是安葬好张云珂为先，便点了点头。邢飘竟扛起张云珂的棺木来到后山。葬在了他们师父的坟墓的旁边。狄风跪倒师父坟墓之间，居然哭了起来。

　　兄弟俩结果抱在一起，哭得一塌糊涂，二人喝起酒。狄风这时才知道原来师弟邢飘一直暗地里喜欢张云珂。无比惭愧，便留下师父的武功典籍跑到大漠去了。邢飘一觉醒来，怒气更重，便发奋练功，希望有一日找到狄风一比高低。两年前，邢飘自觉功夫已成，便四处寻找狄风。也许机缘巧合，终于探到狄风的居所。便托人约好一年后在此相见。

　　这酒家本是他们师兄妹三人有一日偷跑出来，银子花光了，便在这吃起霸王餐，那日三人是何等的畅快。而今日却是张云珂三年的死祭。其实邢飘隐隐知道张云珂之死怪不得狄风，他只想证明自己比狄风强，他认为他比狄风强师姐就应该选择他。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情爱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此时只见远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此时此景可谓是：去年今日此楼中，不见伊人见落日。

　　狄风大笑几声，伸出右手一掌拍在胸前，隐隐地像使了全力，一口血吐了出来，只听他说道：“第一掌代师父责罚，师父临终时交代我好生照顾你和云珂，我辜负了师父，我对不起师父。”说完倒上一杯酒，一口喝完。只听邢飘说道：“师父于我们有大恩，却也说过要我们相亲团结。而今却不能了。”邢飘说完，竟也手掌一横往自己胸前拍去，流在嘴里的血竟被他咽了回去，他这一掌也使了全力。

　　狄风竟又一掌拍下，这一次血吐得更多，说道：“这一掌代云珂责罚，她临死前也托我照顾你，我却没有做到。”邢飘心却一喜，想到师姐张云珂临死前居然想着关心自己，但转念一想师姐之死却拜狄风所赐，又徒然生出无限愤慨。只是谁曾料到其实张云珂并没有说这些话，只是狄风想起平时张云珂对邢飘的关爱，临死前肯定也有这个意思，这样说只希望邢飘心里能好受些。狄风本来生性傲慢，却也不曾说过一句谎言，今日为了师兄弟言好，才不惜说了一句假话。

　　邢飘不知为何也一掌拍到胸前。狄风心想：“难道他竟不肯再受我一份情，难道他居然也不会占我一点便宜？看来手足相残自是难免。”邢飘说道：“这一掌代师姐责罚，她曾要求我们三人要相互扶持到老。而今却不能了。”却仍未吐血。

　　狄风又一掌拍下，说道：“这一掌是我自己打自己的，我愧对师父，有愧于你，对不起云珂，这一掌该打。”狄风武功本来就高，他不屑使用兵器，在掌法和拳法上造诣自是有独到之处，寻常人受他一掌，定会卧床半年，江湖上能受他三掌的人实在是不多，这三掌下去他自己内伤恐怕是短时间内难以恢复。三掌过后，狄风大笑起来，想起大漠深处三年时光，每次想起师妹临死的眼神都夜不能寐。只是担心他死在师弟手中，怕江湖人说自己师父调教出两个恶徒，也不由地担心起来。师兄弟二人厮杀定是令师父蒙羞，狄风想到这里，心中苦水泛滥。只是自己这师弟又如何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

　　邢飘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径直一掌拍下去，却也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只怕他如此咬牙怕三掌下来内伤还要比狄风重上几分，有一丝血飞入面前的酒杯，他端起酒杯一口喝下，说道：“古人云：长兄如父。今日我却做这等违背纲常伦理之事，这一掌是不得不拍的。”练武之人同拜一个师父，便要行一份礼数，江湖人最为不耻的一条中就有违背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