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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墨无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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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林湄,在我高考的第一天,她失踪了。”

“失踪?”安言越发瞪大了眼,“所以,你是去找她耽误了考试?”

“嗯。”

“然后呢,林湄,后来你们找到她没有?”

有些伤口,还是要再被提起呢。林墨有点无奈,死死的盯住眼前的一株绿巴西龟背,那些新生的叶子翠而且干净,好像林湄最爱的那件浅绿的连衣裙。终于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回答了:“找到了。不过,林湄在外面游荡的第六天,冲过马路被车撞到,她,死了。”

安言一下几乎傻了,只会跟着机械的重复,“死,死了?”

“是。父亲因为急痛,心脏病突发死在去医院的途中,母亲的精神就垮了,随后回了老家休养,我缺了两门成绩,没有考上大学,所以后来曾在H市打工一段时间,第二年回到老家高中参加了高考。”

他尽量显得平淡,没对那段艰难的日子和盘托出。父亲意外离世之后,母亲一度相信了奶奶的论调,认为他是克死身边的亲人的元凶,失控之下把他赶出了家门,丢下一切独自回了老家。他那年才十八岁,独自伫立在熙攘的街头,没有钱没有前途,连一处栖身之地都寻觅不到,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支撑自己不倒下去。唯一还能凭借的,是一个明朗的女孩子执着的热烈的心意,还有自己对那份热情全心的眷恋,可惜,他不能奔向她。不只因为他接受过安言母亲善意的提醒——江灏,才是她的父母属意的追求者。而自己,在那样的不堪中,至少想在他喜欢的女孩子心里保有最后的自尊,哪怕是那么苍白的自尊。

所以,还是他,先舍弃了她,虽然他舍弃的那么痛苦

安言愣了。脑海里一瞬间充斥着许多冰冷的雨天,每一个里头,都站着某个少年忧郁的孤单。一时之间所有的理智都飞光了,情不自禁的一把拉住林墨垂落的手臂,想问声“你还好么”,拉住了,又赶紧松开,语句在出口前也变成虚无。

这句关心,迟了太久。

如今,他们已经不是对方的什么人,她昨晚还曾清晰的要求他不要打扰自己的生活。

残酷的真相,较之于未知的怨恨,果然更叫人无所适从么。

她曾经用心的找过他,用心的恨过他,用心的遗忘过他,她以为自己从此脱出了轮回,总可以冷眼看破自己或别人的人生了。可是面对着眼前的人,才了解到他也许十分之一的苦难,她突然就失去了某种冠冕堂皇的憎恶他的立场。

她竟然不晓得该怎么反应。

冷不防手却被握牢了,林墨的手心还是微微的温凉,“别担心,我现在很好。”迟了一秒,他的语调开始有丝艰难,“不过当年,我的确没能遵守和你的约定,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安言,对不起,我那时候,实在没有足够的信心去见你。”

安言突然想流泪了,甩开他的手,垂着头取了包就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说:“林墨,谢谢你愿意给我答案,我想我再没有怨恨你的理由。从今以后,你也自由了,我也自由了。下次如果再碰面,希望站在双方公司的立场,能够合作愉快,那么再见了,林总!”

匆匆带上门,安言走的飞快,冲进电梯才发觉刚才自己都没有喘过气,大脑缺氧到眩晕。于是靠在电梯的扶手上,有些无力的想,为了细微的一点感动,就肯用所有的力气唐突地坚决地爱上一个人,那是年轻无畏的专利,她,已经不敢了。

好在这一次,林墨并没有追来。安言在停车场为自己的失落感失笑了,当然,他也没什么道理一定要飞奔而来。过去,毕竟是过去了。

手机又催债似的追响起来,安言任命的接听,那边的人很高高在上的德色,“今天晚餐到“秦舞阁”,六点。”

“秦舞阁”?烧钱的地方!

安言把电话号码拿到眼底辨认,的确是陌生的,顺口就答:“抱歉,打错了。”迅速的收了线开车出去,现在的自己需要些安静的空间,整理纷乱而起的思绪,她没心情和莫名其妙患了大头症的陌生人浪费精力。

不料电话又不识相的响了,安言握着方向盘,开了蓝牙功能,“我是安言。”

那头的人明显气的不轻,提高了声音说:“安特助,为什么挂我电话?”

“你是?”还是刚才的神经病?安言皱眉头,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了,叫她安特助,莫非是

“我是陈少蒙。安特助你呢,似乎到现在为止,还是专属于我的特别助理!”那人在电话那头似乎是咬着牙。

作者有话要说:天下红雨,偶竟然更了。表妹来旅游,偶日日作陪,在弃坑和更之间折磨了一阵,竟然又码了一章,汗。

改几个字,还有虫,爬

攻心

安言离开以后,宽阔的办公室就显得安静了,空调还在不停的转,刚才那股暗香依稀飘浮,慢慢变淡了,也就找不到痕迹。

林墨独自坐着,难得的发了一会呆。

林总,她最后称他林总,好不径渭分明。不恨他了,今后他也只可能是她要争取的客户,如此而已

他呢,可能真的变得贪心了,昨天以前,他还只是偶尔点开熟悉的邮箱,浏览着那么多年前某个女孩发过来的数百封E…mail,然后有点寂寞的猜想。

她好么?应该很好吧。

胃里还是难受的,宿醉的轻微眩晕令他有些疲惫,脑子里又晃过她最后一次的来信:四月二十八,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如果你不来,我就放弃等待,然后永远忘记你!

四月二十八,是她挑的,翻了黄历查了血型又研究了星座为他定的生日。她说精准程度绝对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还笑着保证以后的每一年都会为他庆祝生日。她说因为林墨的诞生,这个世界才无限圆满。

他恰巧在第二年的四月里头一次迟疑的点开了邮箱,一口气读完了她所有发疯般的寻觅,他突然什么也顾不了了,不要命的想冲回去找她。

他也的确去了,可惜那个生日的前夜出了意外,他终究错过了她的期限。

安言却是个说到做到的女孩,他出院的时候,打听到她出国的消息——和江灏一起。

那一瞬,他跌靠在街角那间老旧的电话亭里,紧紧闭了眼睛,还能感觉到冰凉的绝望迅速的滑过皮肤,直接渗进了灵魂深处。

心碎只是一个形容词而已,因为心脏在身体里,就算感觉碎干净了,不见伤,也不见血。而放任自己沉沦下去,对那时的他来说,都显得太奢侈。他必须振作精神继续活着,打工,考试,努力的抚慰母亲的伤痛,想办法撑起一个家,这些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于是就此摒弃了过去的一切,因为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那两个人可能的消息,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就这么被苦难督促着一路不停往前,他认真地努力再努力,转身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已拥有了很多,再非当日那个心死如灰的少年。

终于决定心平气和的接受了,那个水晶般耀眼的女孩子不会属于他,她应该得到了最完整的幸福,在某个遥远不可及的地方。他可以把安言这个名字静悄悄的放在心底,然后学会祝福。

她却重新闯进了他的视野。优雅,干练,冷淡,只一天,就轻易的搅乱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不由自主的心跳急了,然后莽撞的饮酒,然后追逐,然后被刺痛,然后还期盼她的谅解,然后希冀得到更多。

今后,只能把她作为合作伙伴么,他恐怕有点困难。

可是,她需要时间;他呢,也许亦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今后到底该怎么办。

他们都已不是青葱年少,他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锥心之痛。

按了按眉心,林默强迫自己按耐下心绪,接着处理刚才放下的资料。刘歆推门进来了,看到上司端坐在那里办公,清明的眼,沉静的略带忧郁的脸庞,就不由想起家里的阿华来了——那小子平时打扮打扮扔到街上也算个帅哥,怎么和林总一比,就好像骡子镶了鞍,气质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真叫她沮丧。

林墨已经搁了笔,“刘秘书,有事?”

“哦,我整理出来林总最近几周的日程安排。您刚来,要接触的方方面面比较复杂,如果觉得时间计划得太紧凑了,需要调整,事先通知我就可以。”

林墨接过两张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扫了一眼,“不必了,这样就好,如果有临时需要参与的场合,只管添上。还有,帮我联络“华为”和“群星”的人,我要和他们接触一下,好定下一季投资的主要方向。”

刘歆愣了愣,安特助才走,林总就预备日理万机恨不得让工作给埋了?啧,看来林总和刚才的安特助一定不一般,这里头有奸情,绝对有奸情!

她暗自八卦的琢磨着,开车的安言真的闹鼻子痒痒。不是因为刘歆,而是因为电话那头的陈少蒙——她被他气得想发笑了。这人也太幼稚,不过还不够格让她认真。于是揉揉鼻子,轻描淡写的答:“陈副总啊,抱歉,刚刚外面声音杂,我没听出声音来。您找我有事么?”

他似乎说过什么吃饭

那边的陈少蒙骤然感觉自己精心的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顿了一下才悻悻的:“我说,今天六点“秦舞阁”,过来吃饭。”

安言继续一本正经,“公事,还是私事?”

陈少蒙一愣,“有区别么?”

安言很自在的翻了个白眼,“当然。如果是公事,现在还在上班时间,我可以立刻赶回来给副总汇报。如果是私事,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家煤气坏了,约好了煤气公司的人来维修,恐怕今天不能陪同陈副总了。所以,需要我现在回公司么,我已经在路上了。”

她说得滴水不漏,陈少蒙在另一边被堵得直咬牙,还不能丢面子的承认是自己要约她出去,只好说:“回来再说,我要知道现在度假村案子的进展!”

安言说好,挂了电话往回开。路过了闹市区,目光落在一家很炫的游戏城的标牌上,一触就立刻缩了回来。

回到公司,陈少蒙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安言索性装傻,很尽责的把今天的进度报告了一番,然后理好了资料,整整齐齐落在陈少蒙面前,“陈副总,这是所有资料,请您过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么?”

她略低了头,陈少蒙的眼底只余了她黑翘的睫,顺着眼型两排弯弯的弧度,因为遮住了制式化的视线,薄薄的眼睑倒显得俏生生的。不过下面的鼻梁隐约很挺直,好像她的为人,一丝不苟到没什么女人味,反正他不中意。陈少蒙回过神,不禁懊恼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用心审度了安言一番,想到老爸的最后通牒,更心烦了,摆摆手:“你出去吧,我先看看。”

安言点点头,走到门口听到陈少蒙在背后说:“安特助,听说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专心工作,没有妄想要去走什么捷径。”

安言登时立住了脚跟,原地站了三秒,才缓缓转过头来:“陈副总,这是什么意思?”

陈少蒙无端的心惊肉跳,对面的女人不说不动就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让他心底嗖嗖的冷。竟然就再次被她的气势压住,不由自主的噤了声。

看样子,她似乎是真不知情呢,否则这演技也太出神入化了。

他还没愚蠢到自己把实话先抖出来,踌躇了一会儿,只能极不甘心的空端个架子硬拗:“我是说,就算你很能干,做事也不要太独了,我听到不少同事反应你非常心高气傲!”

她专权?她都快变成个万能跑腿了,张若盈却坐享其成只会吹这个软耳朵的枕头风。至于指责她觊觎了什么东西,哈,至少那东西也不是现在的陈少蒙可以支配。而且她凭的是拼死拼活的卖力工作,没半点见不得光的地方。

安言没有掩饰的冷笑了,“哦?副总调查清楚了么,调查的渠道正确么,如果证据确凿,大可以马上辞了我。不过在那之前,陈副总不防三省自身,到底站在什么立场上,为了什么事尽力,依靠什么做判断。毕竟这间公司姓陈,十个不尽职的员工未必能折腾垮了,一个糊涂的老板,却已经足够!”

掷地有声的说完,她利落的拂袖而去。副经理办公室那边静了下,传出一声不容置疑的茶杯砸地的脆响。那个怪好看的白瓷茶杯铁定遭罪了,挺圆润挺实用的杯子呢。安言眯眯眼,自己都有点惊奇,在这个当口她竟然还在惋惜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想了想,到底咬了下唇。

好吧,她承认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激了,在平时,她绝对有十种说辞可以平安漂亮的脱身。可是这两天这么热,不识相的陈少蒙偏偏还撞上来一再找碴,她积压的情绪遇了点火星,就那么突然爆了,借着放大的不满把一股邪火通通发泄到陈大少爷身上。

呼,解气!

不过,解气归解气,发完了脾气,她可能就会闹失业,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安言一面走,一面心里筹算着猎头公司最近发给她的职位资料,又稍微安心了些,罢了,虽然未必比现在更好,但总不至于无处可去。

才回到位置上,张若盈通知她:“陈总找你!”

安言迅速的考虑了一下是否该先下手为强,打个私人小报告之类的。转念就放弃了,她讨厌陈少蒙是一回事,不过也没兴趣暗箭伤人,就这样吧。

没什么精神的接通了电话,陈老头说,“明天早上九点,到“碧海园”来。”

忍不住弱弱的抗议一句:“陈总,明天是周六。”

“那就十点,你多睡一小时,和“秦舞阁”的人打起球来才有劲!”

安言无语,“好!”

陈老头找她,肯定是陪客户,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撞好了说不定陈老头还会乐意保下她,她不能拒绝。

余光扫到不远处张若盈闪烁的窥探,心里直叹气。今天怕要取消和方瑜的晚餐了,她实在心力交瘁,肯定没法应付死党可能的热心。

抬头却看到陈少蒙自走道那头笔直向她走过来,没有意想的愠怒,越走近却越露出笑模样来,让安言胡乱炸了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就想先闪。

还没走成,大少爷已经立到安言的桌边,弯下身子九十度,亲密的好像私语:“安特助,你今天这手玩得够漂亮!先开窗户后表个性,要是想欲擒故纵引起我注意,恭喜你,你成功了。”

说完了潇洒的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斜勾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安言死死盯住这个男人的花公鸡模样,愣了一下才吸收了他刚才的语义,差点想当场一巴掌抽过去,把眼前这个自恋的神经病抽飞去远远的南极喂企鹅。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真热,只有晚上有精神能码几个字,啊啊。

说起来,陈少出场,希望花花公子的和小灏不一样。小灏是脸蛋漂亮人精明,后天的家庭致富从而从商。陈少则是天生优越的二世祖,高高在上游走花丛,反而比较自恋,被强悍的安言认定是绣花枕头。挠头,应该个性不一样的,阿门

对手

站起来,安言探出半边身子,对着张若盈那边,“张组长!”

“哎!”话音没落,张若盈已经幻影移形立到桌边。安言不禁闷笑,相处了四个月了,看不出张组长竟然精通轻功,真人不露相啊!

“什么事?”张若盈的裙子的确还风梢梢的,就是笑容恐怖,瞥向陈少蒙的时候,白牙森森。

“关于“南华”的案子,陈副总说还有需要了解的,不过我没经手过不清楚,麻烦张组长”

“我来作说明!”

这么主动要求做事,也是首开先河。

安言满意的点头,已经压根把陈少蒙当成了空气,重新坐下守住电脑,“没别的,那我继续做事了!”

“OK!少,副总,有什么我去副经理室给您报告吧。”张若盈发现陈少蒙一副发蒙的傻样,一扽他的袖子,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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