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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女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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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从山上扑来一队人马,近了,只见领头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她纵身下马一下扑到丈夫的怀里。后面跟随的一群人也跳下马背,一个个活像忠心耿耿的官员朝拜着他们的天子。

  丈夫把女孩从身上费了好大的劲才分开。女孩是我的小姑子飞絮,泪光点点的面颊如露水中的三月桃花。她和丈夫一样美,他们兄妹都是*。

  我从马背上下来,一直被搀到洞屋里。洞口挂着鲜艳的红毡,掀起红毡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这儿所有的一切仿佛无声地叙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又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沉思着什么。

  婚后,丈夫便下地带着村民去黑麂子山栽苹果树了。二奎婶子把她的女儿叶儿带上山来服侍我,叶儿清秀小巧。谁知多年以后这个梅花鹿般羞涩的女孩几乎把我逼上绝路。

  丈夫在城里开了个山货铺子,榛子酸枣杏干一类的山货在城里人的眼里跟宝贝似的。飞絮小大人似的,带着妇女,在山里采摘山货;三柱哥带了一帮山民种庄稼和药材;二奎叔带着几个小年轻的在山崖下的河里打鱼晒鱼干。

  我是幸福的,我和丈夫拥有万亩黄金般的山野。放眼望去,饮马川万亩葱茏的山林,崖边的疏篱围拢着青翠的菜地,柴门里鸡鸭成群,山涧的树林中一队队步履轻盈的少女辛勤地劳作,真是一派生机盎然的佳境。我坐在刚刚筑好的阁楼上,悠悠地品尝着作坊里刚刚送来的新鲜山葡萄酒。身后金奴银婢伺候着。朝露是那么鲜艳,晚霞是那么绮丽……我爱这环境,这环境一年四季呈现出缤纷和不断变换着的色彩,浓郁热烈如同年画。

  眨眼间我十七岁的丈夫作了俩个女儿的父亲,青杨和绿柳是对双胞胎。她们长得像我,像根生。飞絮说随了我们谁都不丑。为了我产后滋补,飞絮居然打了一只小鹿,挖了几个白萝卜似的东西,她说这是百年老山参。丈夫回来大骂了半晌,他坚决不要听到山林中的枪声。飞絮哭了许久,她委屈透了。丈夫脾气很倔,我只有在中间打打圆场。谁知飞絮气性很大,连夜跑到城里的山货铺子。我让叶儿把丈夫叫到我的床前说:“孩儿她爹,就算为了我,你去看看飞絮,说些好话吧,家和万事兴嘛。”丈夫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丫头,比我还倔,我明天进城把她带回来。”

  好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我的女儿们已经两周岁了。黑麂子山的果树开了第一茬花,也结了第一茬果。饮马川的白杨又画了几圈年轮。老态龙钟的河流依旧流淌着清澈的河水。我的丈夫已经长成二十多岁的壮男人了,他的胸脯厚实得像一座山。靠在他的怀里我感到无比的幸福,无比的安全。

  飞絮18岁了。成了花儿一般的美人,我和丈夫万分地疼爱她。许多媒人上门说亲,丈夫都婉言谢绝了。丈夫也许等待着一个得力的妹夫支持他的事业。但是他错了,就在他为飞絮精心挑选女婿的时候,一场飞来的横祸搅碎了山林中笙歌不灭的美境。

  早些年听说京里改朝换代了,三任大总统都下了台。但怎么改,怎么换好像和这片孤僻的山林没有半点牵扯,可这一次却非同一般。先是城里铺子里卖山货的李四友慌慌张张地连夜回来,他诡秘地把根生和飞絮叫到洞屋里。我打发叶儿去听,叶儿过了半夜才回来说:“叽叽叨叨的听不清,好像说到周管家和日本人什么的,还听到大小姐十分气愤拍桌子的声音。”

  当根生回到阁楼的卧房,我也没理他。根生脱了衣裳脚也没洗长吁短叹了一阵子刚要睡,我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说:“高根生,你到底搞什么鬼﹖我是谁﹖为什么不要我听见﹖”根生没有理我,也没有发火,仍然仰面躺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你是女人。”我更加气愤,几年中夫妻恩爱,女儿成双,但我发现自己还是个局外人,丈夫有话可以和飞絮说不可以和我说,我只好使出女人最原始的武器——大哭起来。我边哭边说:“飞絮也是女人,你为什么让她知道,你妹妹是不是比你老婆还要亲﹖”——我承认这句话是我今生所说的最愚蠢的话。在失去丈夫和飞絮后的漫长岁月中,每次想到这句话,我都会有一种万箭穿心的痛楚。

  丈夫一跃而起,紧紧搂住了我,两行温润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肩窝。丈夫是从来不流泪的,纵使受了千般委屈也会付之一笑的。我知道丈夫背上的负担实在是太重太重了,除了挑起沉重的山林,还要挑起世人的目光和几百口山民的冷暖。他宽阔的胸膛搂过幼时的妹妹,搂过我,搂过我们的一双女儿。谁又能想到他在深夜里竟然脆弱得如一个无助的孩童一般。可我还是相信我的丈夫是坚强的,他的这种坚强支撑我们一家五口人永远自信自强无畏地行走于不幸而又万幸的人生旅途之上。

  就在李四友回来的第四天,周管家带着一队日本兵来到山上。周管家沾了洋荤彻底改头换面了,就像土豆块经过加工成了炸薯条一样光彩。不知何时也学了一句半句的日语。日本宪兵牵着一条牛犊子般大小的狼狗,狼狗张着血盆大口,吓得青杨和绿柳直往叶儿身后躲藏。这天,周同带着凶神恶煞般的日本军官原野一郎在饮马川转了一整天,山上山下站满了鬼子,满山的村民谁都没有干活儿,闹得人心惶惶。太阳落山的时候,周同带着原野一郎从山上悠悠忽忽地下来。

  早几年听说日本强盗已经强占了东北,也耳闻一些日本鬼子残杀掠夺的种种暴行。那时侯仿佛觉得那么遥远,但是眨眼之间这种可怕的传言竟成了现实。大家都不说一句话,可心里都已经料到这山中所有的生命都将面临着重大的威胁,也许已注定在劫难逃了。

  月亮不知不觉慢慢挂上了树梢,皎洁的圆月仿佛是天穹中的玉盘,泻下缕缕冰清玉洁如水般温馨的月光,使整个山林都沐浴在这月光中。

  野原一郎没有走,他向我们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他们的公大公司在张市建造一个兵工厂,需要采伐这儿的木材;第二,这山上的野生动物太多,他们要杀尽山中所有的牲灵;第三,立即修好当年炸断的山路。这三个条件如果不答应,后果自负。

  二奎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更没领教过日寇的凶残。当着原野一郎的面向周同的脸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说:“周管家,老东家那么信任你,让你管理了高府,可我万万没有料到,你不仅霸占了高府,还霸占了兰姨太太,现在你又把日本人带来要毁这片山林,你这狗东西,你长的是人心嘛。”

  周同擦了擦脸上的浓痰,没有一点怒色,甚至有一点欣喜地说:“老东家去了,这高府是我一手精心调制出来的,你说,不归我该归谁﹖明人不说暗话,这饮马川和黑麂子山迟早也都是我的!”

  二奎叔大骂了一声牲口,向周同扑去,野原一郎身后的宪兵对着二奎叔的胸脯射出一连串子弹,二奎婶和叶儿疯狂地跑了过去。二奎叔重重地倒下了。根生大叫:“我是这儿的主人,有话和我说,不要开枪乱杀无辜!”

  冷风飕飕的,直吹得人心寒,所有的树木都在哗哗作响,狂风卷着树条儿挥动着,像魔鬼的爪子在乱舞。

  这一夜,丈夫和四友都被野原一郎带走了。飞絮差一点也被带走,周同向野原一郎说:“女孩的,不懂,太君不如放了她。”飞絮被几个女人拉到房里,插上了门闩。只听见她把板门拍得啪啪作响和痛苦呼唤大哥的声音。我明白她们兄妹情深,在紧要的关头,飞絮可以用自己的毁灭去换取根生的再生。

  残星闪烁,阁楼里一片寂静,楼下叶儿的哭声细细的,揪人的心。

  我从来没有感到整座阁楼会是这么空,空得仿佛能容得下整座饮马川。屋子里一下显得没有一点生气。夜里,我失眠了。我点了一支安魂草,但安魂草对我来说已没有一点作用,袅袅的青烟穿透柔曼的帐子,直逼我的檀木大床。多少次我和根生在这张大床上翻云覆雨享尽人间欢娱。我还记得第一次丈夫和我*时候,他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间,失声痛哭地叫了声:“娘——”这一声叫得我碎肝裂胆。婆婆年少而亡,给丈夫带来多少揪心的渴念。当他消瘦的面孔埋入我的*之间,她一定仿佛又回到了娘的怀中,是啊,娘的怀里永远是儿女们难以割舍得的家。

  我走下床,打开窗户望着。天上的星星多像山鸡机警的眼睛,还眨呀眨的。忽然,天边一颗火红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燃烧着划过夜空,然后坠落在深不可知的宇宙中。流星,燃烧着自己,用最后的光和热展现出灿烂的光明与辉煌。

  飞  絮

  日本鬼子带走了大哥,好比又一次掏走了我的心。他们临走时甩下一句话:“如不答应,三天后来领尸。”三天,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失去我最亲的人。我要救他,哪怕我走向飘零,走向没落。母亲说过,我是她和父亲在山上植柳树时生的,生下后,母亲看到满山的柳絮就给我起了这个美丽而飘渺的名字。

  冷风直打着窗纸,这丝丝的冷风抽打着一个寂寞孤零的心。难道我等不回一去不返的壮士,唤不回将要失去的万亩山林?饮马川——我家族几代人的生命依恋,黑麂子山——大哥创造的奇迹。你们将要毁在日本强盗那惨无人道的魔爪之中吗?

  天很快亮了,我找了几个木匠,用山中最好的香木给二奎叔做了一口棺材。大嫂也赶来了,她的双眼红肿,我想她一定也整夜没睡。在这绝望之余,只有我和她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我给大哥准备了三个小金元宝,打发了几个小子送去。半日,他们回来说小日本说:金元宝没收,人的不放!还放出了狼狗把牛子的小腿咬破了。

  如画的山林,这都是你给我们带来的灾难,你是多么可爱,又是多么可恨。

  这天我们谁都没吃一口饭,山林中断了炊烟。放肆的黄鼠狼直入房间,寻找吃食。天快黑的时候有人报:“兰姨太太来了。”

  大嫂一听眼内出火,大声说:“她算你们哪门子姨太太,趁早让她滚。”

  我和大嫂说:“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毕竟她和我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好些年,欢乐痛苦到现在都烟消云散了,我也有些想她了。”

  不大一会儿,兰姨跟着叶儿进来。几年不见她憔悴了许多,雍容华贵在她的身上已逃得无影无踪,只有从丰满的嘴唇上才能找出当年一丝儿妖娆的痕迹。她紧挨着我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她的日子并不像我们预料的那样美满。

  我说:“兰姨,我希望你能看在我死去的父亲份上,和周管家说一说,把大哥和四友哥放了吧,这山上的木材由他们去砍,城里的铺子也给你们。”

  兰姨哭了起来。她爱哭,这是大家公认的,可现在的她让人搞不清到底为谁而流泪。我没有劝他,也没有理她。大嫂满腹的怒火已膨胀到极限,大声说:“你来就是为了哭吗﹖你想用你假仁假义的眼泪使我们原谅你丈夫畜生不如的行为吗﹖我们已经让步了,这林子让小日本去砍去,砍了旧的还会长新的。”

  兰姨停止了哭声说:“你们错了。日本人什么时候来砍饮马川的树林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只是根生他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和大嫂同时站了起来,几乎晕了过去,齐声问:“为什么﹖”

  兰姨说:“这都是周同那个猪狗干的,他看上了飞絮,他让我来传个口信,如果飞絮三日内过门嫁给他,那根生和四友就能活命。唉——都怪我当时看错了人,引狼入室呀。”

  这夜我们又没合眼,我已经打发兰姨回去告诉周同,只要他能把大哥放回来,我可以嫁给他。大嫂撸下她父亲陪嫁的金镯子戴在我的手腕上说:“飞絮,屈了你了。”

  兰姨回去了。听下人们说,她和周同平静地说了半夜话,天亮的时候出来走进西厢房。

  第二天,却迟迟不见她走出西厢房。丫头们找了几个男人破门而入,才发现她已直直地死在床上,她的口中散发着鸦片的芳香,身上穿着滚边红绸袍子,外面的阳光缤纷如雨,直射到她那张扭曲而迷离的脸上。院子里,大团大团的芍药花怒放着,是昨天夜里开放的。

  这个霸道而又固执的女人,孤傲一世,胸有成竹地掌握自己的将来,却左右不了自己的丈夫。生活是个谜,一旦破解了这个谜,找到正确的答案时,生活的本质便会变得苍白如水,也失去了生的意义。所以她的遗容保持着平静和鲜艳。

  我要嫁了,我很高兴,也很痛苦。但愿我的出嫁能为大哥和四友带来好运,为山林带来安宁和兴旺。

  迎亲的队伍在山下吹吹打打喧闹着。周宅昨天发丧今天娶亲,这擦肩而过的红白喜事已注定了这次婚姻的晦气与失败。

  早晨,我穿上嫁衣上了阁楼向大嫂辞行。大嫂面向里躺着。我轻轻地说:“大嫂,我走了。以后这儿还是我的家,我的房间不要动一点,等大哥回来后我还会回来的。”

  大嫂仍然向里躺着,仿佛动了一下,我褪下金光闪闪的镯子压在她的枕头底下,我知道这只镯子是大嫂对娘家的最后怀念,这些年这只镯子一直没离开她的身体。我不能要

  山上的叔叔大爷们在我上轿的时候用猎枪冲天放了几声,很沉闷,如炸冰的声音一般。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火药味儿。猛然间我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尖利的哭喊:“飞絮,给你的镯子……飞絮……”是大嫂,刚才她为什么不和我告别呢﹖我知道她的心碎了……

  大哥,我的出嫁都是为了你。大哥,我是爱你的,因为只有爱才能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爱你,连同你的成功与失败,你的愤怒与欢笑,你的沉默与激烈,你的长啸你的低吟,你的自由与局限。是的,你是山神,是我苦苦追求的偶像,是我扯也扯不断的血肉牵连。

  轿夫们沉默着。我掀起盖头,从轿帘的缝隙中看到那亲切而熟悉的土地,嗅着那醇厚醉人的槐花香,听着轻柔悦耳的小溪流淌,我激动的感情如潮水放纵,汹涌着。我真想声嘶力竭地大哭一场,可是又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高家的女人走了穿红的,来了挂绿的,匆匆地在这座大院里来来去去。多年以前我和大哥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离开这座大院的,我的童年永远留在这儿。无数次在梦中我又回到这座大院,回到了我的童年……童年的梦已是岁月带走的一只短线的风筝;童年的梦是心头沾满泪水与甜蜜回忆的过去;童年的梦是再也寻不回的丝丝遗憾,是永远属于自己而不愿对人讲起的点点忧伤……

  此刻,我又回到了这里。可我感到万分的陌生,整座院落历尽沧桑的衰败容姿使我孤僻的内心更加惆怅和黯然。它有一种老人般的凝重与迟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几位老妈子鱼贯而来,把我搀入正厅。我迫不及待地撕下盖头,我看到那么多惊愕,怜惜,甚至鄙视的目光,但在我恍惚的视线中更多的是一双双友好而充满热情的眼睛。

  我的新郎穿着红色的真丝长衫,盈笑频频地向我走来。也许因为几夜无眠的原因,我的眼前一黑,一股甜腻的热流涌向我的喉头,我张开口马上奔流出来,我摔倒在地上。

  我一直懵懵懂懂,处于昏迷状态中,但却记挂着大哥的安危,又听二奎婶说:“放心吧,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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